曹公黄祖俱飘忽
活动的文,写完了
桐生说:你这篇确实写得不错,但你写得不好的……也有很多。你写成这样,可是像你这个年纪,写得这么好的……
桐生无意识地伸手比划了一下,说:大约有五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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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岛按住桐生的手,难以置信地问:桐生先生,你,真的这样跟他说了?
桐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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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桐生问锦山:我说错了什么吗?
友人的笑声蔓延,锦山答:没有,没错。桐生,你说的,一点儿错也没有。
桐生问:那,大吾怎么急急忙忙地去找他了?
锦山答:嗯……毕竟,大吾是他的责编,如果他跳楼,或者怎样,就很不好了。
桐生大吃一惊,问:他会跳楼吗?因为我?
锦山说:只是这么一说,倒不全是因为你。如果你跟其他人这样说,大概没事吧,如果是他,大概会跳楼。就这样。
桐生不懂,想了一下,还是不懂,问:这是为什么?
锦山端起酒杯,说: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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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岛大吾,三十三岁未婚,职业是图书编辑,下班后披皮「義孝LOVE」在互联网写同人小说。
百合,是百合同人小说。堂岛补充道。
曾经喝得酩酊大醉,抱着电线杆大喊:业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是产品需要我!最近官方有意卖姬,总之,怀着期待且恐惧的心情,堂岛势必要给产品幸福。
因此,堂岛说:桐生先生我好恨你啊,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收工上磨,把产品拉成美帝了。
锦山问:现在是幻想时间吗?
桐生问:他很伤心吗?
锦山合上电脑,倒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掏出手机,开始在社媒平台自搜。
堂岛面无表情,大脑好似死了,说:伤心?倒谈不上。桐生先生,你怎么这样问?桐生先生,你应该问,大吾呀你很伤心吗?……我很伤心,真的。
锦山笑道:桐生,你问问大吾,你惹他生气了吗?
堂岛不说话。桐生看看锦山,又看看堂岛,才问:咦,他生气了吗?
锦山终于叫道:是呀!桐生,你怎么会以为……
堂岛打断他,说:还不是因为你,桐生先生。
我?桐生脸上浮现介乎困惑和惶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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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堂岛还在用「桐生さんLOVE」的马甲。至于「锦山さんLOVE」,更是前尘往事了。
堂岛在宿舍赶稿,峯听完讲座回来,看他电脑屏幕上仍旧一片空白,忍不住问:大吾,你已经写完第一篇了吗?
堂岛强忍眼泪,在峯看来,这似乎是猝死的前兆。堂岛说:义孝,求你别管我,我现在不能受刺激。
堂岛手边摆了一摞书,峯走到他身旁,摸起最上面那本,书名里有东城会三个字,但峯以为这是出版社的名字,只念出来:铃木太一……
峯又翻到扉页,问:为什么签名的人变成铃木太一马?
堂岛说:是熟人给我的错版,很有纪念意义吧。我还有一本铃木太二。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名字也写错。
这才到哪里,名字而已。可锦山先生说,不行。只好内部消化,叫我拿回来垫桌脚。
作者曾经是极道成员,凭借初中肄业的学历在组织中负责部分文书工作,走到功成身退那一天,根据自己的见闻写下这本书,封底写着,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峯看了看,说:就这样?这有什么难的?小学生也能写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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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生想起来,获奖后,锦山每次见到他,都说,喔,战地记者来了。
堂岛说:对吧,桐生先生,你想,他怎么能不记恨你?不说了,我再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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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堂岛后,他躺在床上,字句如流水穿过他的身体,堂岛劝他,不要管别人怎么想呀,哪怕这人是桐生先生。被无由来的恐惧攫住,峯翻过身,心脏猛跳了两下。
最可恨的是,偏偏他总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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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咚,咚,咚,桐生几乎以为是幻听,站起来,走到门前,半天,第四声落下后,桐生把门打开。
桐生有点紧张,摘下眼镜,用毫不意外的语气,问:义孝,你怎么来了。
桐生低头看表,说:凌晨两点。
桐生又看他,伸手揩去他脸上的雨水,说:还下着雨。
峯说:让我进去。
桐生侧身让开,在他身后拉上门。
峯把鞋蹬掉,走进去,湿透的上衣脱了,头也不回,生硬地问:怎么不睡?
桐生想: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他为什么不打伞?他走在半路上,雨突然下起来的吗?他只是路过,来这里躲雨吗?这么晚,他去哪了?他喝酒了吗?难道,义孝想先杀了我,然后自杀?
桐生一抬头,峯正抓着腰带,安静地盯住他。
桐生说:哦。在改你的稿子。
峯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桐生心想,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不能让他走。
峯把东西掏出来,放到桌上,紧挨着那沓稿纸。
桐生低眉敛目,说:这些东西,我家里也有。
夜里,窗外的雨声很轻,浴室里的水声却很响。桐生摆弄手腕上的表,这是峯送给他的,想起来,他表达好意的时候,总是一副痛苦的表情,唯独那次,上台致辞前一秒,峯把手表塞进他掌心,桐生先生,你这样随意就来了,别人会笑你。
桐生想:你也在笑呢。
那几乎是桐生第一次见他,他跟在堂岛身旁,对所有人笑,也对自己笑。当桐生走下来,峯却收起笑脸,问:桐生先生,你就是铃木太一?
桐生摸摸下巴,正想着,峯走出来,说:稿子,我记得我应该拿走了。
桐生说:是,我向大吾要的。
桐生又欲开口,峯已经贴上来,桐生识趣地闭嘴,伸手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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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以后,桐生说:义孝,那天,我……我不是想批评你,你不要生气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再也不会说了。
峯抬起上身,跟他挨得很近,手也搭在他颈侧,桐生以为义孝要把自己掐死在床上,或者,至少也要挖出自己的眼睛。然而,峯只是仰起头,像吻情人那样吻他。
在浴室里,他们又做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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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几人受邀参加晚会,聚在一处,聊起来,桐生说:有一次,义孝在看书,我说,近藤勇死得很可惜呀。
堂岛说:桐生先生,他最喜欢近藤勇了,还好,你要是说坏话,义孝肯定不饶你。
桐生说:他还是很生气。
堂岛问:为什么?
桐生说:说我给他剧透了。
锦山摇头,说:真不好惹。
桐生不接话,片刻,起身去找他了。
堂岛说:如果桐生先生给我剧透,我也会生气吧。但是桐生先生根本不会注意到我在做什么。
锦山说:听起来更恶心了。
峯站在阳台角落,桐生悄悄走近,却被半路截胡,问他能否为新书作序,桐生下意识地抬头,撞上峯望过来的眼神,在这一眼里,桐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峯望着夜晚的天空,说:桐生先生,你总是这样。
那边,锦山叹气,问:为什么突然又和好了?
堂岛答:不清楚的说,也不像想开了的样子。
远处,又听到桐生问:以诺奖为目标的话,不如我带你去祭拜川端康成?
模糊的声音传来:我为什么要去看死人?
锦山闭眼,心想:桐生,你又不是第一次栽倒在死人身上。
桐生继续问:你不喜欢?那,三岛呢?
不可能!桐生先生,你听好,休想我陪你去上坟!
堂岛默默转过头去。锦山逗他,问:怎样?你吃醋了?
堂岛说:不是,我最见不得男同性恋了。
锦山说:百合豚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