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纪/所门】我苦难的爱人

预警:有微妙的血门血因素 ——伯特利,你在做什么? 日光为伯特利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色的琉璃冠冕,祂倚在所罗门的榻前,像一座静默的神像。 我在读一本书。祂说。 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 愿他用口与我亲嘴。因你的爱情比酒更美。 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尝他果子的滋味,觉得甘甜。 他带我入筵宴所,以爱为旗在我以上。 他的左手在我头下,他的右手将我抱住。 听阿,是我良人的声音。看哪,他蹿山越岭而来。 祂的蓝眼睛对上所罗门的。 梦崩解了。

黑皇帝被灵性直觉从梦中带醒,祂睁眼时一瞬间以为自己仍在旧时的宫殿,但祂很快挥散了这种想法,撑起自己的身体,阅读由信使传来的军报。 只看了几行字,曾经北大陆的君主差点折断了批注的羽毛笔。所罗门并非不能接受败讯,很久前祂就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倘若世界上真的有胜利女神,那么她一定是一名人尽可夫的婊子。黑皇帝用鲜血和阴影换来的层层胜利就如同发泡的奶油一般被狠狠吹破,祂闭上眼时留下的话语更像是败者不甘心的呼喊与摇尾乞怜。 伯特利当时一笑置之,在所罗门闭眼咽气前的那三十秒里,日光越过伯特利的发梢轻轻抚上祂的眼睛。 祂说,愿您永不安息。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这句话的福,祂真的从那片无所有之地走出。在祂的声音再次重现于北大陆的上空时,祂又见到伯特利那冷漠如蓝水晶的眼睛。 祂曾经万能的星之匙,当变为敌人时才发现学徒途径有多么难缠。开门、关门,制造幻觉和火焰,阻断军队的补给和粮草线,替亚利斯塔·图铎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接近的机会。所罗门嘲讽地扬起嘴角,重重地在纸上划开鲜红近不详的语句。 “全力捕杀亚伯拉罕。生死不论。”

伯特利踏着星光从门中走出,这是祂和所罗门曾约定好的一个隐秘的联络方式,祂留下讯息与途径,黑皇帝留下扭曲的规则和绝对安全的空间,两位昔日的君臣、情人、死敌终于再次相见。 伯特利没有打招呼,所罗门也没有。祂们平静地对视着,良久,黑皇帝向后靠在黑铁的王座上,把玩着一根由人骨打磨的手杖。 伯特利。 你是为何而来? 门的目光停在那根手杖上,深呼吸了几次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我为我的君主而来。祂说。 “你的……君主。”所罗门把这几个单词含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品味。“亚利斯塔·图铎。一个野心家,一个背叛者,一头狮子,一个幽灵。你怎么会想替他卖命?” “祂现在一定非常惶恐……惴惴不安,这是我统治、征伐过的土地,每一寸都有我的烙印。伯特利,你不觉得很可悲吗?又哪个人会纪念开国之后的第二位君王?我听他们所言,那两个叛徒分割了我的土地以进奉给六神,分割黑皇帝的信仰让教会的人进驻……联合帝国,只不过是两个小家伙自娱自乐的木偶剧罢了。一想起我的臣民竟被打上这等屈辱的烙印,我就恨不得活剐了他们。” 伯特利终于忍不住出言讽刺。“您别忘了,您也是死在祂们手里。划开您心脏的,可不仅是六神的刀子。”

是啊,祂半笑半叹道,“你是我报死的小鸟,我光彩夺目的天鹅,你并不探查我们的过往,反而投奔进别的主人的胸膛。祂许诺你什么好处?祂是否也日日留恋于你那冷漠的心?我比世人更清楚,那是怎样的荒凉地,那里寸草不生——” 所罗门。门冷漠地打断了祂,我与亚利斯塔的私事不再与你有关。 “两个背叛者,”所罗门似笑非笑,“我自会收回祂们的权力。我会亲自提剑打碎祂们的膝盖,我要祂们活着见到我再次统治收复这片大陆。可是你,祂对伯特利伸出手,五指依然具有轻易捏碎人脖颈的力气,可是你,我的旧友,我最贴心的下属,我最骄傲的星之匙,我怎能忍心将你和祂们一同放在凯瑟琳轮上?我又怎忍心看你的身躯被犬狗分食?” “回到我身边吧,亚利斯塔许诺你的,你我都知道那不是真实。” 伯特利缓慢地摇了摇头。 王,祂换回对所罗门最常用的那个称呼。 “我赞扬您一如既往的虚伪和引诱。您知道吗,倘若我是您,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位亚伯拉罕。我会把祂的子女在祂面前肢解,让祂听着他们的惨叫活活心碎而死。然后我会煮开一锅沸腾的水,将祂死死地按进最深处——”

祂突然怔了几秒,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所罗门看着伯特利突然低垂了头,雪白的发丝垂落几根,突然又想起祂的那个梦境。 在那些个有限的夜晚里,祂曾无数次抱住伯特利的身体,想,祂好凉,祂好美丽。祂亲吻那雪白的发端,像亲吻夜里绽放的优昙。

伯特利闭了闭眼,您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口才。 “您想证明什么?证明我还是您座下的大公爵?证明我仍愿意归顺于您?” “怎么会!”黑皇帝大笑,“亚伯拉罕已有新主,祂赐你甘美的酒香和有余的仓房,可我又何尝不曾许诺你自由的权力?我为你挽发,亦为你梳洗,我庇佑你的子嗣,令他们长长如繁星——” “所罗门!”门厉声打断祂,“您还是停下您欺骗的行径吧!亚伯拉罕遭遇了什么,伟大的黑皇帝会不清楚吗?!我听到我孩子的哭声,从您部下的私船传来!黑皇帝无往不利,流的却是我孩子的血!祂们的灵魂日日穿梭于灵界,却仍不得安息!” 所罗门。伯特利开口。是你先背弃我的。 祂们都沉默了下来。 你便不可转回了吗?所罗门用一种轻柔的语调喟叹着,一瞬间以为自己仍在那个梦境中,祂仿佛又看到伯特利那浅蓝色的羽毛,祂屏住了呼吸——祂听到那羽毛扇动间的震天怒吼,那大鸟直冲云霄—— 伯特利冷笑。 直说吧,您的虚伪让我恶心。 我代我的皇帝,亚伯拉罕唯一认可的君主,向您递下战书。伯特利微微躬身,将一封烫金的信纸递出。所罗门没有接,祂便松开了手,任由那信纸飘落,转身——就像所罗门的幻觉那样——踩着星光离去了。

那是个梦境,也不是梦境。 那是某个真实的延续。 那天皇帝陛下心血来潮,没有通知任何人,直接驾临亚伯拉罕庄园。 亚伯拉罕庄园里的花和庄园的主人一样随性,玫瑰与野草交织成海。所罗门歪着头走过一簇长得格外奇怪的花丛。满天星、月季花、鼠尾草……野花在所罗门帝国最中心的庄园里自由生长,这种扭曲感反而戳到了所罗门的审美。所罗门失笑地摇摇头,心情一下就变得很好,忽然灵性直觉微微一动,抬头就看到了伯特利。白发在阳光下像黄金,身披的浅蓝披风像鹤鸟的羽毛,风令祂的披风飞洒。祂像要飞起来一样,手里捧着一堆月光花和浅白的玫瑰,转头也看到了所罗门,与祂遥遥相望。 所罗门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非凡能力,祂如一个人类的小伙子一样笑着跑过去,接下伯特利的花朵,挑了一只微微开放的白玫瑰,扭去刺别在伯特利的发间。然后对着祂举起那捧月光花和玫瑰,伯特利的眼睛也饱含笑意,祂抚开发,看着所罗门的双眼,低头轻轻吻了下花瓣上空。

高歌吧!鸟儿,高唱你那薄情的歌谣。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 我的良人哪,求你等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时候,你要转回,好像羚羊,或像小鹿在比特山上。

后记:此篇也可叫做,怎样在好感度拉回到一半的时候又跌穿地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