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中心] 报幕人

• G1,cp爵警,记警车一次故障的前因后果

“……你能相信吗?”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梦。”警车偏头看向他们在地球上的小个子盟友,微微困惑,“但你的语气不算开心,或许是我的数据库有误?”

“因为梦醒了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唉,要是真的就好了。”斯派克耷拉下肩没几秒,少年人的好奇心就盖过了伤春悲秋,“塞伯坦人也会做梦吗,警车?”

“是的,偶尔会。当我们充电时,存储盘会对记忆扇区进行碎片整理。当碎片过多,或者一些意外情况的作用下,它们会倒灌进处理器,导致记忆回涌现象,类似人类的梦境——这是其中的一种情况。”

“终于找到你了,斯派克!”大黄蜂的声音从升降梯下传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噢。”斯派克吐舌,“抱歉警车,不好意思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我得去帮千斤顶买电子元件了。”

“没事的,斯派克,同你谈话很轻松。”尽管心知这应该是一种礼节性的回应,但由警车的温和声线说出,斯派克依然顿感如沐春风的真诚。

“警车,长官。”

“辛苦了。”黑白的达特森对侦察兵点点头,向船体内走去。

“我希望警车不是去活动室。”大黄蜂和坐在他副驾上的朋友说小话,哪怕他们已经驶出了火山脚下,显然已经不在警车的听力范围之内,他还是悄悄地压低了嗓音,“我可以拿气门芯和你打赌飞毛腿和横炮在自己的能量里偷加私酿高纯了,我还敢赌录音机其实是借着聊天偷喝他们的杯子。再赌个气缸盖,在场的人里五分之二都分享了非法饮品,可能五分之三。”

斯派克猜到大黄蜂最近和谁玩得比较多了。“可是你们刚赢了一场大的。这种时候警车也不……网开一面之类的吗?”

“那是爵士的角色。你也知道横炮他们是什么样。一次的纵容,你就会发现自己从此成为他们勾肩搭背的对象,我们总得留一个指挥官抓纪律。”

斯派克被说服了,他常常会忘记大黄蜂的阅历远比他的其他朋友来得丰富,也就要睿智许多。“说到这个,这两天爵……”

侦察兵用一声神秘兮兮的嘘打断了他,故作严肃:“我要是告诉你,就得把你训练成我们的特工了。荣誉汽车人勋章和士兵衔还是有点差别,这是制度……电玩城!”

“电玩城!”人类男孩加入欢呼,“也许我们还能恰好遇见卡莉。”

斯派克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如果这不是错觉,大黄蜂总会提醒他的。

大黄蜂也是这么想的。


墨菲定律是一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

警车在回到办公室加班,回到寝室加班,回到办公室加班并跳过补充能量和充电直到陷入锁定,回到寝室加班并无视补充能量直到倒在床上表面充电实则陷入锁定,去活动室补充一点能量之间选择了最后一条。

这是理性的选择。警车能从医疗单位的扳手下存活下来,但一个抱臂甜蜜微笑“我出发前告诉过你什么来着”的爵士?汽车人还需要他们的战术家。

在通向活动室的走道上他遇见了铁皮,这位老兵现下四肢健全,身体状态不错,甚至还有些额外的兴奋。但过早做出判断是武断的行为,鉴于铁皮享有易在修理过程中获得新损伤的盛誉,警车谨慎地向对方脸上投去探寻的一瞥。

“嗨,警车。”

确定了,他的发声器健在,嘴也没被救护车焊牢。战术家芯中点头,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肩甲移动出老兵的拍击范围:“很高兴看到你回归100%的状态。”

“不止100%。”铁皮抬起手臂,在空中抡了两个半圆,动作与昨天显像一号上两集肥皂剧间隙插入的健美比赛宣传广告有很可疑的关联性,“我或许是老了,齿轮和传动杆结构也比你们多,但还没锈死。”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丰富经验对我们的重要性,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平时。我只是……”警车斟酌用词,“很高兴看到你比前几天好了太多,对称性也大为增强。”重复是不是会显得他有点敷衍?他应该切换用词吗?很愉快?很欣喜?

铁皮拍了拍他的肩,这回要是再避让就会显得太刻意,于是警车站在原地,只是有点僵硬。红色涂装的年长者意有所指地说:“用不着担忧,你要对救护车的维修造诣有信心。”

“我当然……”警车的门翼可见地晃动,“某人关照过你了。”

“有谁能比老铁皮更值得信任?”铁皮一手插在腰上,“既然你知道,不妨再和我解释得清楚一些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我……不明白,可能我们在‘某人’的指代上有分歧。”达特森的余光瞟到转角处徘徊的身影,“干扰交通了,我先进去补充些能量。”

铁皮这才意识到他们一左一右地占据了走道两边,非迷你体型的汽车人想要前往活动室就得想办法从中间挤过去。鉴于两位军官的机型设计,这不是一项容易的任务,还会显得比较轻浮——考虑到可能会剐蹭的部位。

开路前锋装作刚从转角拐过来的样子:“嗨,铁皮!你今天特别闪亮!”

“救护车的可靠技术,加上一点两个小刺头的魔力饮料,又像刚从流水线上下来一样。”铁皮再度抡了两个半圆。这个动作已经在短时间内晋升为他的最爱。它鲜活、强健而充满力量,能在第一眼就把红色警报震离线。

“真的吗!”开路先锋充满惊喜,“那我先走了,希望还有剩。”

“没那个必要了。”铁皮怜惜地使出他的招牌拍肩,擎天柱领袖的这个习惯很可能也是从他那传染来的,“你看,警车刚刚比你早那么点进去。”


在推开活动室的门前,警车就打定主意执行一个简单的“走到目的地—取得目标—撤退”任务,并全程把视线粘在手中的数据板上,以避免不必要的社交活动与眼神交流。

但当经过其中一张被占据的桌子时,他以转业警官的敏锐,从徒然降低的音量与桌边人可疑的动作中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警车矜持地侧目,毫不意外地发现这桌坐的是横炮和飞毛腿,捎带一个录音机,排名按座次。横炮正弯腰捡能量盒——一口闷的动作很容易失手,飞毛腿专心研究他的膝盖,看姿势或许还有放在膝盖上的手,而录音机抱着后脑,露出警车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无辜的笑容。

指挥官转身直面他们三个:“你,把手拿出来,放桌上。”

横炮从桌下冒出一个头,飞毛腿改为专心研究录音机的磁带舱,录音机遵从指令,手心向上摊开。

“不是你,。”

兰博基尼双子异口同声:“谁?”并互相瞪了一眼。

“……你们两个一起。”

他的语调并不严厉,甚至有些不明原因的紧张(担心我们拿出什么让他宕机的玩意?横炮猜想),但哪怕刺头如双子,再不情愿,也不会无故抗令。毕竟一,警车是方舟上唯一负责抓纪律的军官;二,警车身为战术指挥官,制定几乎所有的作战计划,如果他不想满足你踢虎子排气管的愿望,你就踢不到虎子的排气管,机器狗的都不行,除非闹翻天撞歪惊天雷并恰巧两两坠机到你面前。倒不是说警车真的会让战士平时的服从性影响战略决策,但他确实有这样的权力。权力,就是你不需要去施行便能让人听话的东西。

红色跑车举着空能量盒站了起来,没有可疑的犯罪痕迹,没有证物,清清白白,但绝不无辜。你不可能瞒过自己的火种兄弟室友探索能量提纯与风味改良的技术前沿,aka私酿高纯,特别是你们有共同违禁的前科——而飞毛腿的手里抱着可疑的瓶子,闻起来熏熏然。警车确信当前在场的汽车人里至少有五个分享了非法饮品,并观察到整个活动室里三分之二的人手边的能量容器都是空的,其中又有一半是在过去的几塞秒之内被迅速咽了下去。

不算很隐蔽的销毁证据,但反应意识可嘉。毕竟大家都知道警车恪守程序正义的信条,只会对证据确凿的违纪行为进行处分。……吊车,住手,舔公用能量容器会危害公共用餐体验,不用销毁得这么彻底。

“你,能量盒清洗工作,五天。”处罚不算严苛,却能对飞毛腿起到强力的惩治效果,清洗剂对光亮漆面的损伤是个灾难,而与自动清洗机为伍对明黄跑车的自尊打击只重不轻。

飞毛腿的唇角不愉快地撇了下去,咕哝:“‘你’是谁?”

警车没有说话。

“说真的,警车。我又不是没违过更重的纪,私酿高纯也排不上被你抓过的罪名前二十——也许分享是个问题,但你最应该清楚我们刚打了一场大仗!这里一半的人刚从医疗翼出来,我们只是想放松会。你之前都不是这个态度,现在‘你’来‘你’去是什么意思?”

噢。

噢,所以飞毛腿认为警车以一种情绪化的方式在针对他表达不满。警车放缓了语气:“我并不是……”

“可能是你名字的问题,兄弟。”当然了,横炮没理由不选这个时候在兄弟的脾气上添把柴,惯常行为,符合概率学。这台烤面包机预备役举起食指得意洋洋地摇动:“太难念了,不像我的好名字。”

飞毛腿非常友爱地给了好兄弟的膝盖一脚,但呲牙咧嘴也不能阻止这炉渣继续拱火。“或者警车只是认不出你了。这个黄色的家伙是谁,大黄蜂吗?个头好像有些膨胀。啊,他旁边坐的是帅气逼人的横炮,所以大概是那个谁……”

“呸。”‘那个谁’不屑地啐了一口,“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到哪里去?”

不知为何就被卷入兄弟战争的黑白长官徒劳地虚按一手试图降温:“停,等等……”

“小伙子们,”录音机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凑近警车,“很有创意的新手段,就是不太像的风格。”他挤挤光镜,露出一个很懂的表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警车顾不上点破这位同坐一桌的嫌疑共犯把自己摘干净的企图,他的芯累已经无法掩饰,“介意分享能让他们停止口头攻击彼此的好办法吗?”

“消灭他们争执的借口,意识到再吵下去就会暴露自己非常幼稚——我不是说他们现在就不幼稚哈——就会自己停手了。”拥有丰富带孩子经验的磁带机耸肩,“总而言之,你就喊他们名字呗。”

警车张开嘴,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把嘴闭上了。

录音机的表情严肃起来:“你不会真的不认识他们了吧?其他人呢?你还认得我吗?”

“我当然认得你们。”战术指挥官大受冒犯。

“Hmmmm,” 录音机双臂环抱,食中二指在大臂上快速敲打,“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没有回避余地,直面靶心。警车沉默地别开了眼,专心观察自己胸前的汽车人标志有无突然颠倒或者变成紫色。

飞毛腿拿原本准备敲兄弟脑门的手托起下巴,沉吟:“所以……”

“还认得我吗警车?”滑翔机举起手,“如果连我都认不出来,那你的问题就严重了。”

好极了,又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警车的引擎恼怒地低鸣,可千万别再来人纠缠名字问题了。

而像是听到了他芯中所想,蓝霹雳、变速箱、浪花、大街……不用数了,除了鲁莽,活动室里的所有人都争相举起了手。

“我呢?”

“我呢我呢?”

“爵士呢?”

“大哥呢?”

……

黑白达特森的门翼高高竖起,向两侧展开,充分扩大了他的剪影面积与气势:“没必要小题大作,我一切正常,能准确辨识所有人。”

横炮两手拍在桌面上,以响彻整个活动室的音量下定结论:“警车谁都不认得了!!”

蓝霹雳无比担忧地抱住他的臂甲:“你有没有感觉哪里痛,警车?处理器还好吗?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说,你还记得上一次……不不,你自己可能也注意不到。现在你的认知里我们是什么情况?叫不出名字的熟人吗?还是陌生人?你知道我们是汽车人吗?你是不是之前去过千斤顶的实验室?我这么说你可能也不知道千斤顶是谁,他的音频接收器会发光你有印象吗?你有没有任何关于爆炸的近期记忆?或者是霸天……”

“用不着多余的担芯,我的健康状况非常良好。”警车轻拍年轻的帕拉克萨斯同胞的手背,尽最大的努力安抚对方,“没有任何特别的经历,没有去过实验室,没有遇见爆炸、奇怪的发明,或是什么机械动物。”

蓝霹雳镇定了一些。

不幸的是,帕拉克萨斯人的机型设计在胸甲和门翼之外的地方都比较中轨中矩,也就是说警车总共只有一双手,只能安抚一个蓝霹雳。尽管他努力提高了声音,但理性的解释并不能消除所有人的恐慌与想象力。一片混乱中鲁莽喃喃自语——大声的喃喃自语也是喃喃自语:“警车一定是损坏了记忆中枢!或者整个处理器。他要是再也不能认得我们了怎么办?如果救护车也修不好他怎么办?要是他继续忘记更多事情直到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怎么办?要是……”

“这是紧急医疗情况!救护车!我们需要救护车!”

——这就是一个外表上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警车为什么会坐在医疗床上的原因。

他当然不是自愿走来的。五个周期前,一群毛毛躁躁的小子簇拥着一个并不情愿的第二指挥官涌入医疗翼大门,高喊着诸如“看看警车!”、“救护车我们有紧急情况!不对警车有紧急情况!”之类的话,并夹杂一些离题万里的“嗨急救员你还没下班吗?”、“爵士会杀了我们的!”

救护车攥紧了扳手,胸口的车窗屏开始闪烁:“我记得警告过你们,如果哪个小混球故意把警车搞宕机——”

如果“汽车人首席医疗官的威胁”可以被制作成概念武器,代替“绊倒的救护车”上场,汽车人一定早就赢得了战争,哪里还有铁桶头嚣张的份?

差点被认定为宕机的病患努力稳定身形,平静地开口:“这是一个误会。”

回到五个周期后的现在。警车依旧坚持同一口径,试图劝说救护车放他离开。“我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机体问题,你应该把医疗资源集中在……集中在一线战士身上。”

若是这点水平就能让汽车人的首席医疗官退缩,那现在方舟满地跑的都会是缺胳膊少腿的汽车人了。这群大大小小的炉渣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逞能欲,个中原由至今都是救护车最大的研究课题。

因此经验丰富的医疗官不为所动,弹出手臂上的扫描仪:“叫出我的名字就放你走。”

“我真的不知道这有什么必要,医生。”

“像样点叫。”

他不能。战术家住了口,眼观鼻鼻观芯。

救护车苛责地看着他:“这就是‘什么必要’,我还以为能成熟一点,警车。”

“无需反应过度,我的数据库完整,认得所有人,能向你描述任何人的详细特征。”

“但你无法叫出名字,这本身已经是一个足够大的问题。”救护车从风扇叹了口气,在病人身上贴了几个磁片,上上下下地扫描情况,“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战斗处理器对你的负担……”

“我不觉得这是负担。我很高兴拥有……”拥有,或者说被诅咒,“这样的能力,能让我为汽车人作出贡献。”

幸而救护车放过了这个话题,转为研究扫描成像:“你的发声器……”

“状态一流。”

连续打断换来了救护车的一个警告眼神:“所以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我知道的是我没有什么大问题。”

“每当试图说出他人名字的时候,你的发声器都会收到一个来自脑模块的抑制脉冲。”救护车沉思片刻,“我找千斤顶。”

似乎已经认定了某位疯狂发明家有重大作案嫌疑,比起“找千斤顶问问情况”,医官的语气更像是“找千斤顶的麻烦”。怀着对无辜被波及的同僚的莫大愧疚,警车尝试辩解:“和他没有关系,我最近并没有去过实验室,和他本人接触的过程中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我是医生,我来决定你有没有大问题,以及和他有没有关系。”救护车斩钉截铁。暴君,这就是驻扎在汽车人医疗翼的暴君,威慑力足以令某位擅长撤退的破坏大帝汗颜。“也许他在你充电的时候测试了什么新的小玩意,一道方向错误的能量波,你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为了新的实验体。”

警车战术沉默,毕竟“我最近也没有充电”不是一个适合告诉救护车的理由,达特森与门翼情谊深厚,不希望它们与自己就此别过,相形陌路,铸成救护车的新王座的一部分。

好在千斤顶拥有关键性的证据来否认指控,被他自己以及上次的交战摧毁的实验室还缺少相应的电子元件才能重新运作,而汽车人的地球采购主管斯派克平时要做他的本职工作,今天才得到休假。医官的跨界破案尝试宣告失败,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不明原因的故障,拒不合作的病患,缺少新意的职业生涯。

“我的情况并不影响日常工作生活,完全可以交给时间和自我修复系统。你还有三个重伤患,”警车指出,“用不着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事实上他们已经基本康复,我把这几个小炉渣继续关在医疗翼主要是为了禁足休养。你也知道,飞过山和大汉永远能出现在斗殴现场。而轮胎有一种离奇的天赋,令他总是成为犯罪分子偷窃的目标,受些莫名其妙的伤。但什么都无法阻止这螺栓脑袋给自己打蜡抛光得眩目无比地偷溜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我都要怀疑这就是他的根本目的了。”

“我不太想知道这些信息。医生不应该增加他人的精神创伤。”

“别和我来这套。”救护车的笑容很治愈人芯,手上的动作却截然相反,他居高临下地戳击鲜红角徽,“你和爵士,一对儿控制狂,任何能得到的情报都不会放过。他任特殊部门主管,而你总是宕机都是有理由的。真想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平衡彼此的控制欲的。”

“也不是我想分享的那种信息。”堂堂汽车人第二指挥官无助地向后缩去,“利用职务之便打听他人私生活是违反医疗单位执业承诺的。”

“尽力帮助脑模块被土豆片入侵的病人,哪怕他不肯配合,隐瞒事实,忽视健康,渴望成为烤面包机。——这也是写在医疗单位的执业承诺里的。”见警车噤声,医官满意地解除叉腰姿态,递过去一支笔和一块数据板,“我有了一些想法,试着写下每个我念到的名字,看看是否是整套语言输出系统的问题,以及能不能找到范围或者规律。”

“擎天柱。”

警车的笔没有移动。

“爵士。钢索。唔……大力金刚,大无畏。”

数据板仍然保持一片空白。

“……威震天。”

他写下了第一笔。


几回测验成功把警车的呼名障碍范围框定在全体汽车人身上,不算什么大进步,因为他们对于根由仍旧一无所知。

“我就知道我们需要一个正规心理医师。虽然我手上有几个有天赋的人选,但毕竟没受过正统训练。”救护车烦躁地来回踱步,“光五百万年的内战和四百万年的停机就足以构成所有心理问题的成因了。从你开始,要是哪天醒来发现满基地都是红色警报我都不会奇怪。”

用非凡的语言艺术同时侮辱完汽车人首席战术指挥官和汽车人安全主管后,汽车人首席医官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停下了脚步:“想试试和烟幕聊下吗?”

“为什么?”

“他是帕拉克萨斯人;他不是蓝霹雳;他有充足的处理芯理问题的经验。”

考虑到烟幕声名远扬的嗜好与层出不穷的作弊手段——甚至霸天虎还在尝试招募他!虎子们可能觉得自己太有钱了——前警官无法从同时含有这位同胞和“心理问题”的建议中解读出一丝积极的意味:“恕我没有看出他有任何‘处理’的迹象。”

“在与之共存方面烟幕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卓越。”

“不,不,谢谢。我不能与这个问题共存。相信我,我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救护车眯眼考量了他很久,终于松口:“看在你既往表现良好的份上,权且信你一回。但要是……就得按照我的方式来。”

大概是长期的充电不足和机体故障的影响,垂首领受完救护车的威胁,警车出现了一个重大的战略分析失误——他以为这是检查结束,自己可以离开的信号了。

“你想去哪?”救护车不祥的鲜红手甲牢牢按在警车的肩头,面貌和善,轻言细语,“检查结果还告诉我你正在执行一项很有创意的充电模式,那就是不充。哪怕烤箱都需要规律性的休眠冷却,我很好奇你对自己的定位。”

我准备去批改报告。我准备再跑一遍上次制定的保护计划算出512个备用方案的实施可能性。如果非要放松我也更偏好出去跑几圈甩甩轮毂。“我……正准备回去充电?”

“你需要充电,所以现在就充。给我们的好指挥官来一针镇定剂,急救员。”

“不用担忧,少量镇定剂只有助眠效果,并无副作用。”小医官甩着手上的稀释液,尽职尽责地解释,“长期的充电剥夺可能会引发因过度疲累反而难以入睡的问题,还是要保持规律充电,足量的休眠是恢复身芯健康的良药。”

看到警车合作地(顺从地)打开右臂医疗接口,救护车满意地收起医疗设备,向办公室走去:“爵士小队什么时候回到地球?”

“我没有确切消息,震荡波可能监控了主塔周围十二公里范围内的讯号,所以跨过太空桥之后我们就保护通信静默。但如果一切顺利,按原定计划也就在这两天了。”

很好。”坐镇方舟的白衣天使说。

警车拒绝分析救护车不怎么隐晦的言外之意,转向汽车人医疗翼最后一片温柔净土:“他们怪我吗?”

急救员动作轻柔地把针管抽出来:“谁?”

“伤员。或者所有人。”

“怎么会!”尽管面甲遮得严严实实,急救员的震惊还是充分地传达了出来,让人不禁对他的护目镜和口罩材质产生好奇,“是有人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吗?”

问错人了。急救员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小医生,会对着显像一号碎裂的控制面板吹气的那种,和见机器乃至汽车人同伴卡住了就简单粗暴地给两脚的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

”不,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他们怪我。指责、咆哮、憎恨,甚至殴打,也许就能让我下一次的决策变得容易许多。“镇定剂能再加量吗?让我在充电中不要移……算了,不用在意。”

达特森以一个可以上教科书的标准姿势平躺在医疗床上,门翼平展在背后,双手搭在腹侧。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镇定剂开始运作——不停弹出的关于外来物质影响处理器运速的系统警告让他想忽略都难,意识开始游移。

暗下光学镜的同时,一条消息跳了出来,自作主张地占据了整个视野:

「回来给你补充爵士牌能量了,宝贝。」

警车的风扇平缓地长出一口气,彻底地放松精神,任由自己坠入黑暗。


“瞄准镜,火线,第四分区待命,侦察到敌情示警。超越,埃普西隆象限掩护,必要时直接介入战斗,保证目标安全抵达。轮胎,……”

警车喉中的音圈干涩,门翼向后收拢,高耸,持续小幅抖动。尽管将视线牢牢钉在身前,他却依然能从僵硬的半边身躯上不可避免地感知到死亡正伺立在侧。灰败、冰冷、残酷、贪婪,像是空气中裂开的一道深渊,尽头的仇恨、痛苦、悲鸣发来诡秘的邀请。

警车的发声器咔咔作响,带着令人牙酸的杂音:“……飞过山,三号位牵制。”

而他为其报幕。

黑色的手甲在脖颈处摸索定位。发声系统因强行过度使用而融化开裂,渗出的能量液在他的口腔中徘徊不去,那股罪恶的味道在金属舌上打出永恒的印记。这汩汩涌流的血液又从他的唇角溢出,充满了整片空间,将他溺毙。

假如塞伯坦人真的可以被溺毙。

“大汉,充……器,立刻……塔下破坏武……备。”他破碎的、沉重到难以承受的发声器被挖出来,在手心明晃晃地展示着,离了体。可他唇齿开合,仍然无法停止。

他们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种族,漫长的生命、坚固的机械结构让他们能够负载更深的苦痛,更空虚的精神,与更多的罪孽。

黑白的帕拉克萨斯人独身在灰色的空壳堆成的珊瑚上蹒跚。他当然记得所有人,能辨识出任何人,不论他们是活着,抑或早已死去。警车用自己的火种保护了每一个在他指挥的行动中陨落的战友,令他们免于风化、沙化,沦为单纯的材料与昨日的空谈。在这里,各个人的名字都清晰得如同新刻的墓碑。

远光灯,快车,轮轴罩,夜行……无数的人因他而死去。一批,又一批,又一批,又一批……

他说“诱敌”,他说“掩护”,他说“尽力”,他说“不惜一切代价”,或者他仅仅是念出名字,点人入队。他们是“可承受的损失”、“无法避免的折耗”、“计划外的牺牲品”……甚至什么都不是。他们在打一场近千万年的战争,而战争就是要吞噬生命。

为什么不是我?

策略、选择、预判、分析,他本可以做得更好。失败的是他,付出代价的却不是。警车跪坐在堆积如山的躯壳旁,徒劳地敞开火种,试图擦火助燃其他空舱,但那里头遍寻不着半分值得抢救的残留。

为什么是我?

战术家的十指嵌入头盔,清楚地感受到处理器就在其间嗡鸣。它是一个精密而脆弱的结构,无法形成逻辑的输入信息就足以使其宕机重启,摧毁它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他不能这么做。

汽车人需要它。他的处理器——那罪魁祸首本身冷静地,事不关己地得出结论。

警车觉得寒冷、恶芯、被支配、被操控,就像战争对每个人所做的那样。他尽力抑制窒息的啜泣,试图重新站起来,但脊椎上沉甸甸的隐形的负荷将他持续压向地面。

他渴望一个人,或只是一双手。


“警车?警车!警……”

他在一辆保时捷的怀中醒来。爵士的双腿和他密不可分地交叉在一处,一手攀过他的肩膀,在门翼中间揉圈,舒缓他紧张到僵直的脊椎。特工以过人的技巧,利用肘关节卡住他的双手,将它们握在手心。比起安抚,更多是控制的意味。

“欢迎回来,Prowler。”见警车的光学镜亮起,保时捷让出足够的空间,方便对方撤回手。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任务还顺利……”达特森的发声器运作得不太流畅,音圈和振膜没有成功耦合,效果令人发笑。警车困惑地低头,触向自己的脖颈,果然在上面摸到凌乱的抓痕。

“不严重,晚点给你补个漆。”音乐家凑近,亲昵地用音频接收器去磨蹭对方的角徽,“任务完成,95%按计划执行,5%用我们特工的方式‘自由发挥,报告在你桌上。幻影擦了几发流弹,我也就是轮胎花纹变浅了些。”

警车点点头,指尖在保时捷的角状的音频器上舞蹈。享受了片刻的亲密时光,他轻声呼唤:“爵士。”

“嗯?”

“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很高兴。”

“我是谁?塞伯坦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特工。”爵士咧出一个自得的帅气笑容,用一臂撑起自己,半趴在警车上方,“不过呢,要是回来不是在医疗翼找到你,我也会很高兴。”

呃哦。

被困在爵士的阴影中无处可逃,警车用他标志性的严肃脸克制住想要虚弱游移的眼神:“我没有受伤,只是在充电。”

“我也发现了。”汽车人最好的审讯官肯定了他的招供,“那我就‘想不出’救护车把你关在这的理由了,介意告诉我,或许需要我和他谈谈吗?”

对警车来说,今天注定是艰苦的一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