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片段

一个练笔片段

仿佛黑暗凝结出实体,一个影子从石壁之中走了出来。休伯特大吃一惊,不知道出现的是更古老的亡灵还是早已等待在此的敌人,这个怀疑在听见了随着对方移动而出现的坚硬脚步声打消,硬质的、干脆利落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人用锤子敲打石块,给听者带来不安与紧迫感,休伯特发现自己的心惊胆战不仅仅是才结束了被追逐的结果。

法芮妮嘶喊着,她被一根闪耀着白光的箭钉在墙上,休伯特认为那枝箭应当是金属的,不然恐怕无法承载起一个挣扎不休的拥有怪物般力量的人的重量。他尽可能远离那堵墙,在脚步声的间隙,他听见了从法芮妮身上留下血滴侵蚀地面的声音,就好像水滴落在滚烫的铁上。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穿着近乎罩住整个身体的斗篷,兜帽下小半张脸在火把的映照下雪一样白而冷,他手里拿着一把弩箭,仍旧对着法芮妮的胸膛,看样子时刻准备再给她来一箭。这样短的距离,如果瞄准得当,说不定能穿透骨头,哪怕女人已经喝下了蓝血酊,获得了野兽的身体,被洞穿脊柱也无法再活动。休伯特没瞧见装备在弩机上的箭有任何光芒,他不由得暗暗猜测起来人的身份,最有可能的,一位教士?或许是司祭,听说教会有一部分司祭掌握着具有增强攻击力的法术,在早年圣殿骑士团还公开活动的时候,他们的武器都是闪烁着白光的,那是对邪恶之物会造成严重伤害的圣水浸透、或者祝福的法术。

但当他安下心来,认真打量这个人的时候,在昏暗环境里没发觉、现在在火光照耀下变得明显的袍角上的红色十字架让他想起一个可怕的可能,他的脸僵硬了起来,和先前被法芮妮追逐时不相上下的恐惧席卷了他——一名异端审判官!一个有权追查、审判、并且把异端和他们怀疑的人送上火刑架的人!

休伯特听说过与夸大、扭曲了的传言所不同的异端审判司的真实事迹,他们并不如外界臆测的那样随意将人烧死或者用刑,就像法庭审判犯人那样要经过无数道手续和公示,他们有一整套完整流程。但就算再无知的贫民也知道,异端审判官们从不放过任何可能和异端有关之人,更别提他现在确实是和一个异端共处过、还被她追杀!他知道审判官们能够确定一个人是否接触过邪恶、魔鬼、密仪,因此他有着无法解释的嫌疑——他确实同法芮妮一块完成了那首曲子!

“阁下……”休伯特颤抖着身体,强撑着没有腿软瘫在地上,说实话他真的挺想就这样晕过去,“阁下,感谢您的援手,您、啊、愿神、愿神祝福您……”他结结巴巴的说着不知所谓的话,平时流畅自然就能吐露的祷词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感谢您救了我,她、她被魔鬼附身了!我亲眼所见!”

法芮妮发出一声怒吼,脸上青筋暴起,眼球突出,狰狞得宛如择人而噬的怪物,她的手指深深地扣住身后的石壁,想要挖出石头来砸向他们,之前她已经试过拔出胸口的箭,但显然那白光对她造成的伤害让她不敢再触碰。审判官看破了她的意图,抬起手腕又对准她的双手射了两箭,这下法芮妮发出货真价实的哀嚎,休伯特抖了抖,往后一直退到另一端的石壁上。

“把你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审判官转过头,对着休伯特开口。战战兢兢抬头前,休伯特首先为对方的声音着迷了一瞬。这毫无疑问是好听的声音,尽管他敏锐地判断出这个声音不适合编入任何合唱中,它的质感太特殊,无法融入到其他音色之中,甚至不能很好地与伴奏合为一体,它应该独唱,在一个构造特殊的大厅里,用它自己的回声伴唱。

然后他看见了兜帽下的面容。常年沉浸在艺术中培养出的直觉让他感到一阵不适,那不太像一个活人应该有的容貌,即使它是美的,可直觉告诉休伯特这张脸和法芮妮现在那被魔鬼附身、失去人性的丑恶外表有些相似之处。休伯特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就像被强光灼伤的生理反应,大脑很快把他刚才看见的东西模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