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01~10”

01. 赫斯珀洛斯听见有人在叫他。那声音明显就是自己的声线,而且离自己很近,就像是有人坐在他身后一样。他脱下毛衣看了一眼对着床边的镜子,被镜子映照出来的东西除了家具以外别无一物。 ——也许是最近休息不好,出现错觉了。 赫斯珀洛斯如此想到,叠好衣服准备拿去洗的时候,发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坐在床一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用手背撑住自己的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除了那个人的头发颜色比他本人要更白,以及眼睛的巩膜是黑的,虹膜是紫色的以外,简直就是把他本人复制粘贴了一份一般。 “别那么看我,你是想需要什么东西验证「我」的真伪吗?” 那个男人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赫斯珀洛斯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看向镜面——除了转头看着镜子的赫斯珀洛斯,镜子里就没有别人了,可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触感却又在告诉他这的确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东西”。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只有你能看到,除此之外没有东西能映出我身形,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到我的幻影。” 赫斯珀洛斯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在做梦,他觉得那说不定是自己连续工作太久产生的幻觉。幻影察觉到赫斯珀洛斯脸上下意识出现的“质疑”,轻轻地笑出声,那声音就好像是在赫斯珀洛斯本人的喉咙里发出的一样,与他的声线别无二致。 “如果想证实「我」确实是「幻影」的话,那就尽情地尝试好了。” 幻影侧首在赫斯珀洛斯耳畔低语,那温热的吐息和白金色长发蹭到皮肤的触感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归类于「幻影」。

02. “赫斯珀洛斯先生,您在和谁说话……?” 埃里克特翁尼亚斯问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又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上了嘴。 作为下属来说不应该问上司这种问题,赫斯珀洛斯有可能是戴着无线耳机和谁打电话,只不过是他没看见那人到底有没有戴着耳机而已。 “没有,只不过是我在「自言自语」罢了。” 但根据红发青年对面前这个举止优雅的人的了解来看,他平时并不会有什么“自言自语”的行为。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和青年说话,视线却突然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东西”,当他回过头去一看,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种不知道究竟是在看着什么东西的眼神让青年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曾经多次在自己的心里打不同的草稿想提出自己的疑问,每次都觉得不合适。于是他就把想到的话抛在脑后继续去想新的——最后还是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问了出来。 埃里克特翁尼亚斯想顺着这句话继续往下说些什么。正当他开口时,视线也与曾经和自己说话的赫斯珀洛斯一样越过了倾听者看向了远处——有个装了茶的透明杯子不知道是被谁拿了起来似的悬浮在空中,里面的茶像是在被喝掉了一样在渐渐消失。 赫斯珀洛斯看见面对自己坐的红发青年脸上惊讶的神色时,马上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你先好好休息吧。工作上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嗯…嗯……” 红发青年依旧是用惊讶的表情看着赫斯珀洛斯身后不远处那个在空气里动的杯子,听见上司这么对自己说之后才把视线安回去对那人点头。 在带着顺便被塞了的茶包离开上司家的时候,青年隐约地觉得这里是不是闹鬼了。

03. “你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赫斯珀洛斯?” 赫斯珀洛斯在日常生活的时候难免会被叫到自己的全名,这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在那个幻影如此称呼他的时候却让他心生一种无端的抵触,甚至变成了厌恶。 他并不想回答幻影的话,于是低头继续看自己手上还没有看完的书——那是一本关于心理学上有关于“幻觉”的部分,他依旧认为那个幻影是自己休息不够而产生的幻觉…可从之前来自己家里交文件的埃里克特翁尼亚斯的惊讶的表情上来推测,幻影并非完全是赫斯珀洛斯自己所看见的「幻觉」。在后来询问了一下埃里克特翁尼亚斯到底看见了什么时,那个红发青年老老实实地描述出自己在赫斯珀洛斯身后看见了一个透明茶杯好像是被谁拿了起来,又把里面的茶喝掉。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刚好当时天气太冷了,我也有点感冒……可能是的确在您家里喝茶的时候已经开始有点神志不清了…” 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那个「幻影」也许更接近于“幽灵”……可幽灵怎么会让赫斯珀洛斯感受到真实的触感? “你的心底里潜藏着你意识不到的东西,这「东西」便是「我」。” 幻影并没有因为对方不搭理自己而感到扫兴,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你的负面情绪,你深不见底的欲望,这都是组成「我」的东西。” 幻影伸手抚上那人灰金色的头发,顺着头发用指腹缓慢地触碰那有着血色的脸颊。赫斯珀洛斯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幻影的低语,眉头紧皱地合上书本伸手狠狠地抓住那只手,似乎是想要把指骨掐碎一般地用力。 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幻影先赫斯珀洛斯一步将他手上的书本打落,用那尖锐的獠牙刺进他脖颈上的静脉里。难以想象的痛觉刺进赫斯珀洛斯的神经里,取代即将从喉咙里溢出的痛苦呻吟是他低沉的喘息声。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用「你」看过来形容才是更加正确的。那本书是关于吸血鬼的小说,想必接下来我会做什么你也一清二楚。但是在镜子里只能映照出来你那样的影像,真是讽刺,对吧。”

04. 幻影在赫斯珀洛斯身边“显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似乎无所事事,好像是为了看赫斯珀洛斯“堕落”一般才出现的。但那人的意志似乎还挺坚定,在幻影的言语炮轰下不为所动。要是撇开赫斯珀洛斯被下属问到“最近天气也不算很冷啊,您穿高领毛衣会不会很热”时脸上出现的只有零点几秒的复杂神情之外,他的确在任何方面都坚如磐石。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赫斯珀洛斯每次在幻影于自己耳畔低语的时候都想抛出这句话。这个自称是“我是你的一部分”的家伙果不其然地知道赫斯珀洛斯在想什么,在说完自己要说的东西时补上了一句。 “也许等你死了的时候我就会消失吧。” 这种像是诅咒自己的话让赫斯珀洛斯更加讨厌这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幻影了——就像是被随处乱丢的拼接玩具碎片一样,某天路过时踩上一脚就会让自己觉得又痛又恨。

幻影“从不”自称为“赫斯珀洛斯”…其实也有过那么一两次,但似乎是看见赫斯珀洛斯脸上对他厌恶的神色又加深了几分之后,他看似识相地对自己的称呼闭口不提了。 他最喜欢的事是直呼那个有影子的人全名。用着和别人不一样的语气去这么叫他;在他专注着做些什么的时候这么叫他;在镜子里只能映出一个人,寂静的空间里只充斥着喘息声的时候这么叫他…………每次看见不一样的反应似乎让这件事充满了“乐趣”。 而有影子的人并不会叫他那个可以说是属于他们“共有”的名字,只是将他称呼为「你」。以幻影的理解来看,赫斯珀洛斯这么做似乎只是出于自己对他为数不多的礼貌……又或者说这已经是成为了那人的一种由常年社交所带来的无意识行为。

“赫斯珀洛斯…你看,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幻影瞥向那面竖着被擦得一尘不染的镜子,镜中虽映出一个皮肤有些发红的人,但也仅有这个人。 “这里就好像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和空气一样,你却露出这种肮脏至极的表情…呵呵呵……看来自己一个人玩得很开心呢。” 没有影子的人这么说到,像是要贴在赫斯珀洛斯身上似的拉近本就是负数的距离,尖牙轻轻地咬了那泛红的耳廓一下。

05. 赫斯珀洛斯做了个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的梦…甚至可以说是让他不寒而栗。 梦这种东西在人醒来之后的几分钟内要是不记下来的话就会随风碎裂成只言片语般的渣滓,那个诡异的梦却像一个盘踞在他意识里不时浮上思维水面的怪物。 梦里的他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长袍,像是受到什么东西引诱似地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深处出现了异常。一路追随着像是气味一样的东西来到了最深层,看见的是穿着礼服的幻影站在碎裂的彩色影子之下。那由虚假太阳投下的彩色影子不知为何让幻影更加像“幻影”——若是从美感的方面来说,七色的影子在幻影的一呼一吸,眨眼之间随之跳动、扭曲,的确是一副能被称为“艺术”的光景。 “把你的血液交给我。当我的身体里流动着的全是「你」的血液时,「我」就会成为新的「你」。「我们」合二为一,「你」被「我」吞噬,那才是真正屈服于欲望的「你」。” 梦中的幻影带着歪曲又诡异的笑容如此说到。 赫斯珀洛斯惊醒的时候,预先设定的每日闹钟都还没响。也许是因为这个梦太过让他“在意”,他从床上坐起来了好一会也没有准备要去洗漱的样子。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他并不知道梦中的那个幻影说的“合二为一”与“吞噬”是什么意思。那似乎并不是指现实动作上的“吞咽”和“吃掉”,或者有可能指的是另一种层面…比如说精神上的。光是想到这点,身处于梦外的幻影的存在就显得愈发恐怖。 “你是梦到什么了吗,赫斯珀洛斯?” 听到动静之后坐在房间一角的幻影合上书转过身看着坐在床上的赫斯珀洛斯。幻影似乎不需要睡觉,每天在赫斯珀洛斯入睡之后就开始翻起了那个人书架上放着的书。他发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赫斯珀洛斯买了很多新的书,这些书都逃不开关于“梦”、“幻觉”的主题——看来那人依旧把自己当作只是个纯粹的幻象,却又无法解释自己如何从他身上得来的真实触觉。 “…只是梦到了让我唾弃的东西。” 赫斯珀洛斯这么答到。 幻影并没有追问下去,他觉得赫斯珀洛斯一定是梦见了自己。

06.镜中无法映照出来的影子

——此篇发生在《幻影》第三到第四节的某个时间点——

赫斯珀洛斯看过描写关于吸血鬼的小说里有着诸多不同的设定,这些杂七杂八的设定组成了人们对于“吸血鬼”这一形象的大致印象,而具体的东西似乎更多地留给了创作这些作品的'作者自由发挥的地方。 若是说幻影是赫斯珀洛斯“自己”,在就连赫斯珀洛斯自己的理性都不愿意承认的地方里,他的确喜欢看吸血鬼在吸血时会连带着出现性欲的设定,这一点被完完全全地投射在了幻影身上。 “怎么了?看我这幅样子感到很恶心吗?” 幻影舔了一口赫斯珀洛斯脖子上被他咬出来的伤口,那被獠牙刺穿的皮肤似乎是马上愈合了一样,但那超乎想象的痛觉依旧抓挠着赫斯珀洛斯的神经。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你」的「分身」,「我」是「你」的欲望,是从你深不见底的意识里而来的。你的恶趣味体现在我身上…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赫斯珀洛斯在幻影的头离自己稍远一些的时候伸出手紧紧地掐住了他毫无血色的脖颈。正当他想要更用力地好像要掐断幻影的脖子时,他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为何在发抖。这种恶寒的感觉就像一盆带着坚冰的冷水往他身上泼一样,里面的冰块打得他的身体生疼。 幻影见赫斯珀洛斯松开了手之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那像是复制过去的声音在嘲笑赫斯珀洛斯最后还是会忠于自己的欲望,和自己一样的笑声在赫斯珀洛斯听来只觉得刺耳,但他无力反驳。 幻影吻上看似呆住的赫斯珀洛斯的嘴唇,虽然和他有着同样的温度,但那人的唇泛着健康的殷红色。 赫斯珀洛斯的理智并没有完全因为意识到幻影的真身而消失,他依旧想反抗那个吻住他的幻象,依然想证明幻象仅仅是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 幻影见赫斯珀洛斯此番举动并没有迟疑,而是用他喜欢的频度去抚慰那个人——他太「了解那个人」了,从那个人的喜好到那个人现在的想法,只需稍加思索就能马上得到答案。听见赫斯珀洛斯低声又细微到本人也许都意识不到的喘气声时,幻影褪下了自己的衣服——他曾经想过一个很搞笑的问题,但一想到赫斯珀洛斯并感知不到,便没有去求证过这是否是真的。 赫斯珀洛斯在脸上泛出绯红,全身在开了暖气的空间里冒出细汗时,他突然听见了幻影的一句话。 “去看镜子。” 神使鬼差的冲动让赫斯珀洛斯用有些涣散的视线扭头投向那个原来只是在整理衣服时用的镜子,那上面映出来的有且仅有躺在床上的他,和他已经是负数距离的幻影在镜中就好像完全不存在过一样。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赫斯珀洛斯。镜子里只有「你」,并没有「我」…看来你很喜欢被「自己」上。真是可怕的性癖。” 这句话或许在当时并没有被赫斯珀洛斯的神志捕捉到,却在他的精神深处像是用剑劈开地板一样塞进了裂缝里。 赫斯珀洛斯无法验证幻影曾经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搞笑问题,同样无法验证那些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白色浊液是否是真实存在的。躺在放了红褐色浴盐的热水里时,他看着在他正对面坐下同样享受像是血浴一样热水的幻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自己正在被这个东西拖入深渊”的想法——一向冷静而理性的他好像正在变得分崩离析。

07. 人在半梦半醒的恍然之间会产生有着真实感受的幻觉,比如说幻听或者是幻视。这种被称为“幻觉”的现象每个人都会遇到过,但那些人很清楚……或是说醒来的一瞬间就把这些在自己意识游离时用自己的理性填补,将这种幻觉抛之脑后。 赫斯珀洛斯觉得自己像是那个在表层意识和深不见底的潜意识的水面上泡着的人,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在幻影的拖拽下沉入水底,亦或是完全浮上水面,前往那个被理智支配的世界。 水底是自己的「本性」,水面是自己的「理性」。 他有时候会离开水面,在陆地上逛上几圈。每当入夜时分,从幽深水底而来的幻影就会出现,像是邀请似的向他伸出自己苍白可怖的手。赫斯珀洛斯曾经完全拒绝来自湖中的幻影,他在岸边踱步,没有一丝要走入水中的意思。 不知道何时开始,湖水逐渐漫过他的脚踝。虽然冰冷得像是针扎进自己漫布脚背皮肤之下的静脉,一旦适应之后就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对于常人来说的刺骨寒意。他继续朝着湖中心走,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被浸湿,只是一昧地向前再向前。他并不知道在那里等待自己的是「幻影」还是「本性」,但是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幻影朝他伸出了手。两只肤色有着鲜明的手重合时,世界像是突然倾倒过来一般地让湖水将「两人」淹没。 被淹没的赫斯珀洛斯在极寒又幽暗的水中看到了那双紫水晶一般散发着紫色幽光的眼睛,那双眼离他的距离并不远,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和自己有着一样温度却又毫无血色的脸。 赫斯珀洛斯握着那只手,在水中呼出了一口气。那气泡从自己的嘴边离开,飘向了水面,然后很快就会破裂掉。即便如此,赫斯珀洛斯并没有感觉自己呼吸不了,肺部的空气在他的呼气之间仅存微毫,冷水逐渐地填满了他的肺叶。 在最后的空气从嘴角流出的同时,他吻上了和自己一样抓着对方手腕的幻影。

08. 埃里克特翁尼亚斯在翻团建合照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在活动结束所有人站一起合照的时候,他站在最后一排的赫斯珀洛斯身边,身后按理来说仅仅只有背景,他却在照片里看见了赫斯珀洛斯身后还有一个几乎是复制粘贴一样的人双手搭在赫斯珀洛斯的肩头比耶。 红发的青年不禁想起来自己之前在上司家和他身边遇到过的诡异事件,可自己小心翼翼地提出问题之后,上司好像并不在意地一样觉得是不是青年的“错觉”并且让他好好休息。 青年也拿着这张照片问了身边的同事,同事们无一例外地表示“没有在照片里的赫斯珀洛斯先生身后看见有人”,这让这件事变得更加诡异了。 后来他再看这张照片,里面的赫斯珀洛斯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也不知道之前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

09.巧克力 当赫斯珀洛斯走向货架看向几乎被扫荡一空的商品时,他才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不过这种节日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每当这时候如果想吃巧克力的话基本上买不到就对了。 “只有这盒没被人拿走呢。” 幻影伸手拿过一盒说好听些是“精致”的酒心巧克力翻过另一面阅读背后的信息,小小的盒子上除了反射着银光的商品名以外,还特别标明了这巧克力是“高纯度流心”的。他又瞄了一样那货架上的标价——并不便宜,怪不得这盒巧克力落单了。 赫斯珀洛斯见幻影拿巧克力在看的时候,马上挤到了他身边用自己另一边的手拿着拿盒子——为了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它不是浮在空中。幻影被他靠过来的触感撩动神经,才想起来这地方或许还有第三者在也许会路过的地方看着赫斯珀洛斯,他把那盒酒心巧克力递了过去。 结完账走出门的同时,赫斯珀洛斯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个蓝牙耳机戴在耳上——他并没有和任何人在打电话,只是这样与幻影在公众场合说话会显得正常一点,别人问起来说自己在和别人打电话就可以了。 赫斯珀洛斯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要是等过几天有别的商品补货了再买也不迟——这盒东西花掉了他不少钱…或许是平时一时兴起买巧克力的两三倍。 “…但你不是很想吃吗?” 幻影和赫斯珀洛斯并排在街道上走着,紫水晶一样的眼睛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还正好被他瞥到那人在叹气。 赫斯珀洛斯并不想否认,即使他否认了,这种行为在“另一个自己”那里看来就是拙劣的伪装。他又叹了一口气。 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这让赫斯珀洛斯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幻影关上门伸了个懒腰,在这里就完全不用在意他在外面造成的类“灵异事件”,也不用给赫斯珀洛斯来些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他现在已经在一些人心里留下了“赫斯珀洛斯被灵异缠身”的印象,可他似乎还挺喜欢这样,至于“另一个自己”喜不喜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赫斯珀洛斯拆开那个精致的包装盒,里面的巧克力少得可怜——大概只有五颗。在他心中闪过一丝类似于“真的有这么值钱吗”的想法咬了一口红褐色的糖果时,把里面填满的酒浆顺着裂口溢出来,在几乎要流到下巴的胡子上时被舌尖带走了,也许乍看之下还有点像喝了谁的血一样。 “赫斯珀洛斯。” 被如此呼唤的人顺着声音看去,坐在他身边的幻影把一颗酒心巧克力丢进嘴里嚼了几下,一只手捻住赫斯珀洛斯的眼镜中间把碍事的东西摘掉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那个依然沾着巧克力污渍的双唇。和唾液一起融合的还有味道一样的酒浆夹心和苦涩——这种巧克力为了整体的味道不那么甜腻,包裹住夹心的用料是含量至少高达80%的可可,吃到夹心之前口感都是苦的。 赫斯珀洛斯并没有抗拒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开始配合幻影的动作起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又好像早已明白“自己”会有此行此举的原因。 因为口腔温度而渐渐融化成为液体的苦涩包含着甜腻弥漫在尖锐的虎牙和纠缠不清的舌间,就连断裂的银线都带着酒心巧克力的味道。

10.水仙 赫斯珀洛斯家的窗台上放着一盆欲放的水仙,可这盆花并不寻常——那些花苞是灰黑色的,有些更是呈现出了被烧焦一般的炭黑,可以看见的花瓣根部却又带着一点点黛色……无论怎么看都好像是尚未绽开就已经“胎死腹中”。 起初,赫斯珀洛斯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他把这花从园艺店里拿回家时,盆里也仅有向上生长的嫩绿叶片。以他的常识来判断来说,就算不是水仙,也鲜有植物会开出深色的花朵。 他马上就知道这是幻影干的“好事”,但幻影也只是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赫斯珀洛斯并不相信这番话,在他看来光是幻影的存在都能和“魔法”这种概念搭上关系——即使幻影并没有在他面前用过类似于幻想小说里的魔法,除了别人看不见他以外好像就和一个普通的人没什么区别。 赫斯珀洛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心中好像还开始对这盆水仙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抱有了一丝期待。只可惜最近的天气说暖和也没暖到哪去,要等它开花还得等一段时间。

赫斯珀洛斯看见幻影站在窗台边上,好像是望着远处。如果不是头发和侧脸是浅色的以外,他几乎要和无边无际的黑夜融为一体了。幻影朝赫斯珀洛斯招了招手,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意一样。赫斯珀洛斯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幻影身边顺着那视线望去—— 被两人的影子笼罩下长着长条形叶子的植物开着一朵并蒂花。一朵是黑色的,另一朵就像是互补一样地像肉眼所见的太阳一般洁白无瑕。幻影稍微让出了一点位置给自己身后的灯光,在暖色灯下的黑色水仙并不是完全的炭黑,看起来更像是近似于黑的深紫;靠近花蕊的内层花瓣像是酒心巧克力一样的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