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31~40”

31.幻影朋友 虽说是“旅行”,赫斯珀洛斯和幻影并没有做过任何要到哪个景点参观的计划。赫斯珀洛斯并非一个从不做计划的人,这次东方之旅仅仅是顺从着幻影那句“不想做就不做,反正这可是难得的假期”。那时幻影的话音刚落,赫斯珀洛斯的头顶就传来了和他自己相似的热度。 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一旁栽种了樱树的小路上那会还是清晨。他们身边不时走过几个要上学的小孩,那些孩子在看见赫斯珀洛斯之后就好像被他吸引住了视线一样纷纷望着他,甚至有些孩子直接停了下来。在赫斯珀洛斯说了句也许他们能听懂的“再见”之后,这些孩子又笑着跑开了,或者赫斯珀洛斯还会成为这些孩子们近几天的见闻话题之一。 在那些孩子里,有几个似乎是正在学习用外语造句。其中一个跟另一个说——“你的,朋友,是影子,吗?”,另一个又用着单词来回答——“我的,朋友,是,你”。

赫斯珀洛斯想起来自己曾经好像有着这么一个“幻影朋友”。他很小的时候“好像”幻想过一个“和自己玩朋友”——他那时候就有着一股和年龄不太相仿的“成熟”气场,只交到了一两个朋友。他“好像”是在这时候通过自己的想象力创造出来了一个会一直和他玩的“人”,也曾经在纸上画过“这个人”的样子——那些小时候随便用笔画的涂鸦在经过几十年的时间流逝之后,再加上简单的线条描绘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抽象,让赫斯珀洛斯即使存着那么一两张以前被家人裱起来的画,也不知道那上面画的是谁。 后来,他再努力地回想起自己童年时期干过些什么,再去用这份暧昧不清的记忆反推到底画的是什么,也还是以失败告终。那画上只有一个紫色眼睛的火柴人,这让赫斯珀洛斯在幻影出现了有一段时间,变得“能交流”了之后忍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只见幻影也好像陷入了迷惑的状态里,他直直地盯着赫斯珀洛斯,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 “即使「我们」是「我们」,那么久之前的事谁还记得呢?要不…你干脆认为那是「我」吧,呵呵呵…” 幻影的这番话让赫斯珀洛斯更加在意起那个在他童年里出现过的“人”,但除了眼睛是紫色的以外就没有任何现在的他看画能看出来的东西了。 “如果那是「我」的话,是因为「你」希望「我」有着这样颜色的眼睛吗?” 见赫斯珀洛斯又在意起这件事,幻影忍不住地笑出声——如果这是赫斯珀洛斯的“念想”使得“他”以这种姿态现身在赫斯珀洛斯身边,他并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会不会在他也没有记忆的某个时间点里,他也曾经出现在赫斯珀洛斯身边呢? 幻影也对此陷入了思考。可即使他确实是赫斯珀洛斯的半身,他也有感知不到的东西——就好比说是在时间长河里被河水冲淡的“记忆”。他并不是那种将「他们」遇到的东西每个都巨细无遗地记载下来神通广大的家伙,如果将一切都记录下来的话,先不说他会如何,换作是赫斯珀洛斯的话一定会陷入疯狂里。

幻影伸手接住一片从树梢飘落的樱花花瓣。阳光穿过那粉白色的花瓣,映出了里面的脉络。 ——不去在意也罢。 紫色双眸的人轻轻吹动手上的春雪,看着它飘落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把春雪吹进了路边的河里。

32. 在这种语言几乎是不通的地方,出行除了用手机自带的翻译器和那些人沟通以外,赫斯珀洛斯他俩基本上听同一句话都要互相交流一下,去猜这句话里的某个单词原本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起猜的话,总能理解它大概想表达什么吧。” 幻影曾经在某个看着庭院里樱花飘落的夜晚里这么说到。他和赫斯珀洛斯曾经共享了将近五十年的知识和记忆,却完全没想到「他们」会被这种口音难倒。「他们」听不懂的同时,也认为那些跟他们交流的本地人已经在很努力地去用他们能够明白的语句想要讲清楚想要表达的事物。 在几度互相交流猜测想法未果之后,他们几乎是放弃了猜测。赫斯珀洛斯在外面的时候,手机后台永远挂着一个翻译器的页面。

这个国家的土地面积很小,在稍微大一点的商业区里从早到晚都是人头涌动,一副万人空巷的样子。 看着跟在身边的幻影从不躲开面前走向他的人,直直地让那些人穿过身体的样子,让赫斯珀洛斯想起来他某次和幻影玩的游戏。那时游戏出了BUG,似乎是运算错误还是些什么原因,让他们各自操控的模型可以穿过对方——现在赫斯珀洛斯眼中里的幻影就像那样。 他们好像是到了一个到处都在卖周边一类制品的地方——倒不如说在这个国家里几乎到处都有这种商圈,只不过这里的浓度高到能有百分之一百二十。而他们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仅限于赫斯珀洛斯的同事里有那么一两个年轻人会喜欢,更多时候他们会把它认为像是“年轻人专属”的东西。

幻影在一家店门前停了下来,好像在直直地盯着店里的某个东西。赫斯珀洛斯顺着那视线看过去,发现琳琅满目的商品旁边挂着两根吊着蝙蝠吊坠的挂绳。那两根挂绳似乎是什么散货,又有可能是卖不出去了,孤零零地待在角落里。 幻影直径走进店里,选了个别人察觉不到的角度把其中一条挂绳拿起来在手上把玩。那蝙蝠吊坠的确设计得不错,在一侧的翅膀上还嵌着金色和紫色的水钻。这家店店门朝西,黄昏的阳光刚好打在那水钻上面,它们看起来就像两颗闪着光的星星。 最后他还是把那挂绳放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赫斯珀洛斯身上没有任何一个适合挂这玩意的东西。

在夕阳完全沉入地底之后,他们找了间深巷中的小食堂打算去吃点什么——在他们的印象中,位于某些巷子里的东西会比街道两边开的饭店好吃,而且还不贵。也许正是因此,拉开门映入他们眼帘中的景象便是这个地方几乎坐满了人。 找了个角落坐下,把菜单拍照翻译之后再用翻译器和店员沟通了好一会之后,店员端上了一份巨大的炸鸡排蛋饭。不过赫斯珀洛斯并不懂为什么手机上的翻译器会翻译出“亲子饭”这种东西,他甚至觉得是翻译器不够智能。 “也许是因为鸡蛋和鸡肉的关系吧。”幻影拿过放置在桌上的碗和勺子,连着鸡排一起舀了几勺进碗里,“不过这也太像冷笑话了…哈哈哈。” 赫斯珀洛斯反应过来这能算冷笑话的同时,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 但他似乎并不单纯因为这个笑话,又像是因为看见幻影笑了而露出微笑。

33.【猎魔人pa】 每当有人向赫斯珀洛斯请教起如何给剑附魔以对魔物造成向他那样的伤害时,赫斯珀洛斯总是闭口不谈。 除去这种像是侵蚀生命的效果来看,赫斯珀洛斯的剑术和魔力都称得上是“资深”……可所有人偏偏好奇的是那种“入侵”让魔物衰弱致死的效果是如何做到的。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赫斯珀洛斯总是一笑而过,转而去向那些请教的人们说起自己给剑附魔用的基本术式。而更深层的就—— ”这是需要练习的。” 赫斯珀洛斯话音刚落,送走前来求学的人之后,站在他身边的幻影不屑地笑出声。 “你要骗他们到什么时候,赫斯珀洛斯?” “我这不是「欺骗」。我只是告诉了他们应该怎么做而已。” 赫斯珀洛斯走到餐桌前,为自己和这个别人无法感知到的“另一个自己”倒了杯茶。只见幻影抿了口温热的茶水,用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望着金色的眸子。下午的阳光从窗子里透了进来,照得那白金色的头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种只有「我们」一起合力才能释放出来的法术…就算别人怎么练习都是徒劳的吧。我可真为那些上当受骗的人感到惋惜。” 赫斯珀洛斯被这句话说得哑然了。 “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来对自己异于常人的战斗方式进行了‘合理的修饰’——你是想这么说的,对吧?”

别人感知不到幻影的“存在”,更不会知道赫斯珀洛斯身边有着这么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和他一起生活,而那像是“秘密”一样的汲取生命力魔法也只能由「他们」合力释放出来。 这个“秘密”最开始只是赫斯珀洛斯在年少没什么战斗经验,几乎是用尽全力打倒魔物的同时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失手带走了一条人命那会和幻影一起出现的。那时候的他看见因自己疏忽而被魔力刺穿,身躯又好似被侵蚀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感。 ——那个人不该死的。 就在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时,一只毫无血色的手覆上他手背。 “我们一起把他埋起来。虽然我也觉得把他身上的财物全部顺走再丢在这里,当作被魔物杀了也无所谓就是了。” 那个像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在他耳畔如此低语。 接下来的事,赫斯珀洛斯并没有忘记,更没有把它当作自己的黄粱一梦,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和那个长得与像是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人”把死者身上的财物搜了个一干二净,紫色眼睛的人把那尸体丢进了一个洞里,然后他们就这么离去……甚至连埋土也不愿意。 就在赫斯珀洛斯想着“总有人能看见他吧”,并带着一丝期望去跟身边的人说话试图让那些人看向自己身边的幻影,最后都无功而返。 “你还期待着能有谁看见我吗?如果真被看见了,搞不好他们还会以为你偷学了什么禁术呢。” 那张和赫斯珀洛斯一样的脸上是肆无忌惮的笑容。

34.剑刃【猎魔人pa】 曾经看过赫斯珀洛斯战斗的人都会发现他的剑刃做这个过程里会变成红色。那是一种有别于沾染了魔物鲜血的红,就好像是剑自己“吸了魔物的血”一样,散发着微弱又不详的暗红色光芒。而当战斗结束了之后,那盘踞在剑上让人联想到“邪恶”的气息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很久很久之前…至少是二十年以前,有个人看出了赫斯珀洛斯的攻击会给魔物“造成两个伤口”。那明显不是一把附魔过的剑可以做到的,看起来就像是“有两个人同时在战斗”。那个人似乎相中了赫斯珀洛斯的这种能力,在问了一些详细的事情之后便让赫斯珀洛斯加入了自己的组织——当然,赫斯珀洛斯说的部份仅限于他会给剑附魔。见那人没有过问其他的事情,和幻影一起猜测那人到底有没有看见他无果后,赫斯珀洛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活到了现在。

在一个青年急急忙忙地跑进了赫斯珀洛斯居所的院子里时,他马上拿起了自己的剑询问那个青年“魔物在哪里”。当青年报出了一个位置之后,赫斯珀洛斯和幻影立刻动身向着树林里出发。 “总有这种不听告诫的人啊。” “——愚蠢至极。” 赫斯珀洛斯并没有说后半句话的意思,幻影却总是把他心中的负面想法用和他一样的口吻说出来……简直充满了荒诞感。 幻影的武器并非像赫斯珀洛斯那样有着一个实体,只要他在脑海中想象着那把和赫斯珀洛斯手里一样的剑,它就会出现在手中。 他们面前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为一般的“魔物”了,那从洞穴里咆哮着冲过来的东西像是把多种动物融合在一起的“奇美拉”,但除了长有眼睛和嘴脚以外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把这些原型动物暴力地糅合在一起,远看就像个会移动的肉块。 赫斯珀洛斯并没有正面迎击。幻影疾跑到它身后跃上背部给了它一剑,那魔物的血就好像冲破了什么界限一样喷涌而出。幻影站在其中,就好似在享受这血在自己苍白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一样。趁着它注意力偏转而藏在灌木中的赫斯珀洛斯在心中分析这个魔物的要害究竟在哪。这个位置离那肉块不远,它并不像平常的魔物一般察觉到赫斯珀洛斯躲在哪里,又像是因为痛觉而无暇顾及一个“逃走”的人。 ——这个魔物不能当作一般级别的对待。 赫斯珀洛斯如此想到。 一般的魔物并不会因为背上被刺了一下而失去警戒心。要是面前有两个人,更是会先把攻击自己的杀死,再去寻找另一个落单的。 幻影那把和赫斯珀洛斯手上一样的剑在沾染上鲜血后同样地散发出了幽幽的红光。他正在寻找一个能刺中魔物要害的机会,可自己脚踩的魔物有好几个头,光是眼睛就有将近四双。一般来说,居于幽暗环境里的生物眼睛会完全失去它该有的功能,退化成极其微小的“点”,又或者是完全消失仅靠听觉和嗅觉判断方位。若是穴居魔物尚未消失的眼睛遇到强光的话,对于不适应有光环境的它们来说百害无一利。脚下这肉块能成为“眼睛”的东西不认真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只要刺中其中一只,或者是把靠得近的一双剜下来,在刚刚就因为痛觉而失去大部分警戒心的它或许就会直接倒下…接下来的事交给赫斯珀洛斯就可以了。 幻影以它的背为支点跃起,握剑剜下了肉块其中一双眼睛。不知是肉块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它察觉到了幻影的存在,它的其中一个头转过来想要一口咬过去,又因为痛觉而倒地,幻影灵巧地躲开落到了赫斯珀洛斯身前的灌木丛旁。他把剑的尖端指向赫斯珀洛斯,那人默契地把自己手中的剑同样指向幻影。 剑刃互相触碰的一瞬间,那附着在幻影剑上的血好像在“侵蚀”,又像在“同化”赫斯珀洛斯那把银色的剑似的不断蚕食着剑身,最后诞生出两把鲜红的利剑。 他们之间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而是一起冲向倒地的魔物将那几个头和四足利落地砍下。两把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血剑一并捅向魔物的胸口,黑色的荆棘从那剑尖迅速蔓延开来,布满了那巨大的身躯。这些荆棘就像有意地加速腐坏的过程一般,那魔物只是过了几秒就变得只剩下了一张皮和骨头。 剑从尸体上拔下来的时候还沾着血,但已经不再散发着红光。赫斯珀洛斯握着剑甩了一下,血滴整齐地在石地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这是赫斯珀洛斯一直极力隐瞒的“秘密”。他把这种魔法对外称为是“附魔的一种类型”,却只教给他人基础的附魔技术。 这种蚕食生命的魔法只有他一个人是无法释放的。在他的心中,好像“确信”着这只能“由他和幻影合力”才能让这种法术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35.森林【猎魔人pa】 对于一个村落来说,若是周边都有饥肠辘辘的魔物不时来进攻,这里很快就会化作鬼村。 但这个在森林一角的村子好像运气“还挺好”。有时从森林中冲出来觅食的魔物就连拿着锄头的村民都可以将其驱赶…又或是杀死,在数十年间都维持着如此微妙的平衡。 好景不长的是,魔物与人类一样也会“进化”。袭击村落的魔物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渐渐地形成了一种像拥有一个“社会”般有着明显组织的行为模式。它们好似有“计谋和目的”一样地不断对这个村落发动小规模的攻击,虽然每次都只有村民就可以击杀的个体出现,却一直在削减这些可以战斗的家伙的人数。 曾经有人提议过“能不能请一个猎魔人来帮我们”,这个提案马上就被通过了。不识几个字的村民们找来村落里会读写的人写了一封信,然后派了一个青年人骑着跑得最快的马赶忙送到猎魔人的手中。 但——

幻影和赫斯珀洛斯提着灯走在黑暗的林中,他们知道自己要前往何处,却又因为带着的地图沾了魔物的血而导致上面标记着的路和一旁的文字注解变成了一片随着时间流逝就越来越深的黑色。 赫斯珀洛斯的眼睛里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眼底好似有金沙在流动;幻影按部就班地模仿起了赫斯珀洛斯施加在眼睛上的术式,那双葡萄色的眼睛此刻就像放在太阳下的紫水晶一样,也散发着柔和的光。 他们把灯火熄灭,仅仅是靠着强化视力的魔法在黑暗中前行。离他们不远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边窜动。对方的数量并不止一个,但在这漆黑的夜里会袭击人的魔物都不是通过视力去辨认猎物在哪,而是通过嗅觉和听觉——即使他们极力隐藏自己前行的脚步声,却无法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 魔物从树丛里一起袭来,似乎是想包围他们。在手起剑落之间,这些魔物转瞬被有着不详红光的两把魔剑斩首——对于击杀大部分魔物来说,斩首是一种一劳永逸的攻击方式。在头部和身体分离的那一刹那,它们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即使是对待有复原能力的魔物,身首分离是唯一能杀死他们的做法。 赫斯珀洛斯瞥了一眼那些倒在地上的魔物——是食尸鬼。可令他奇怪的是,食尸鬼一般来说不会在森林中徘徊,它们只会出现在有死物的地方。 ——是因为这里有大型魔物死了导致如此吗? 赫斯珀洛斯不禁如此想到。 “赫斯珀洛斯,看这里。” 金色眼睛的人循声看向幻影,那人站在灌木丛的一旁看着两具被分食的尸体。从还残存的部分来看,那些食尸鬼并非同类相食,而是在吃一个同样和赫斯珀洛斯他们在夜间走入森林的人,就连那个人骑着的马匹也没有放过。他们几乎被吃完了,也无法从带着一丝残肉的骨架里辨认出来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 在尸体的一旁有个被暴力撕开背带,扔在一边的行囊。幻影走过去把那扣子解开,里面是装得满满当当的干粮,在侧袋中是一张完整的地图,所幸并没有沾到血迹——看起来那个人准备要长途跋涉到什么地方去;把干粮翻开,下面压着一封字迹和封口都同样粗制滥造的信。他抽出自己绑在腿侧的匕首,利落地剖开那封口的蜡块去试图辨认那些不规整的字是在表达什么。 那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大意是希望能有猎魔人来保护某个村落,如果能来拯救他们于深渊之中的话,他们将会用他们能做到的一切去报答猎魔人。 “这可是天赐的机会啊,你觉得呢?” 幻影这么打趣到,只见赫斯珀洛斯沉默了一会才接话。 “这封送不出去的信就由「我们」来收下吧。刚好我们也是要到那个村落去。” 赫斯珀洛斯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之后朝着那两具不成样子的尸体单膝跪地,似乎是在为他们祈祷。凄美的银色光芒从树叶的缝隙中透下,照得赫斯珀洛斯披风上的面具发亮。

36.笔记【猎魔人pa】 曾拜访过赫斯珀洛斯家的村民们有时会看见他正在一本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对于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他们来说,也无法得知其中的内容为何物。曾经有些对此充满好奇心的人问过赫斯珀洛斯到底在写什么,得到的回答是“我正在记录魔物的行为和要害”。就这么一两句的来回之后,村落中传起了“猎魔人先生其实也是个很厉害的魔物学者”的说法。 有些人在不经意间会看见赫斯珀洛斯的书桌上有支鸟羽做成的笔在自己动。无须赫斯珀洛斯进行解释,他们就自顾自地将其理解成这是“术式”的一种。这些不会使用术式的人也许直到被魔物杀死的那一刻都不会知道其实那并非术式,而是赫斯珀洛斯身侧的幻影在帮他写东西。

自从猎魔人来了之后,村落的上空会不时地有黑色的鸟群掠过。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鸟总是停在赫斯珀洛斯居所的栏杆上,一对又一对红刚玉般的双眼无时不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房子。这件事的最终解释权似乎在赫斯珀洛斯手上,他只是如实地告诉村落里的人,黑鸟是猎魔人组织联系分散在各地的成员的一种术式构成,看似是生物的工具。 ——除了联络以外,那些黑鸟更多时候充当的是“监视者”的角色。 它们监视着组织派遣到各地的猎魔人,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位于组织核心的人。 但除了赫斯珀洛斯所在的组织以外,任何一个由猎魔人所构建的协会都没有如此一种会监视成员的东西。而对于那些协会来说,他们并不知道在某个地方有着一个内部构成基本为能同时充当魔物学者的猎魔人组织,也更加不会知道这个组织在暗地里打着什么盘算。 那些黑色的鸟群同样感知不到幻影的存在,却每每在落在栏杆上时被幻影赶跑。 “要监视「我们」无所谓,但一直盯着这个房子看就让人感到厌烦了。” 赫斯珀洛斯难得地对幻影的话表示了赞同。但他却从不敢在这些黑鸟的监视下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甚至不敢赶跑它们。

那个村落里的人们有时会蚕食魔物的尸体,甚至会跟在赫斯珀洛斯身后去收拾那些已死的魔物。在赫斯珀洛斯和幻影看来,这里的土地并非养育不出庄稼,森林里的生态也不至于让狩猎者没有猎物可抓,这种让他们不解又似乎存在风险的事情使得他们在村民庆祝魔物死去的宴会里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每当看着那些大肆享受在赫斯珀洛斯他们剑下还有残羹剩饭的骨肉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些人的行为诡异到了极点。 但他们依旧像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工作,在猎杀的同时记录这片森林里出现的魔物习性为何,从未向任何一个村民说出自己心中存在的疑点。 被写入记录中的还有村民们日益怪异的行为。他们有时候会对着森林的方向喃喃自语,这种行为并非个例,只要看见有一个人这么做了,其他路过的人也会纷纷效仿。在呓语的内容里,他们喉咙里发出的音节并非赫斯珀洛斯所知的“语言”亦或是“咒语”…更像是魔物会发出来的声音。这种集体面向远方像是在呼唤着什么的行为就好像是他们被控制了一样。

在林中行走的同时,赫斯珀洛斯他们看见了一具身首分离的死尸。从面容上看,那是村落中唯一会读写的人。他还睁着眼睛,上面像是死了许久一般地蒙着一片白色。不知被谁敲开的头颅一角里面流出的并不是器官和组织,而是一个像是胚胎般的东西。但似乎是因为身首分离的缘故,那胚胎也一样变成了死物。 “噢?真有趣啊。” 幻影用鞋尖抵住头颅的鼻梁让它倾斜,灰白色的胚胎顺势流到了地面上。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葡萄色的眼底流露出了稍许兴奋的神情。在他手中出现的魔剑尖端仔细地把胚胎的表层划开,有着褶皱的薄皮包裹不住里面的东西了,随着灰白色液体溢出的还有一个不成样子、又也许能成为胎儿的肉块。 “我认为是寄生型的魔物,你觉得呢?” 面对幻影的话,赫斯珀洛斯点了点头。但他同时在想,这种魔物是如何寄生到人的头颅中,又把脑子作为自己的基点去汲取养分让自己成长。 “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还是要小心为上。” 就在赫斯珀洛斯话音刚落时,他捕捉到了有谁正在走过来的脚步声。 那是个人类,准确来说是村落里的人。他无视赫斯珀洛斯直径走向那具尸体,一边念叨着“怎么这么浪费”一边捡起从头颅中流出来的东西放进桶里,留下赫斯珀洛斯一人在原地向着村落的方向出发了。 赫斯珀洛斯沉默良久,将魔剑刺入那具尸体中。随后,剑刃上发出了幽幽的红光。

黑鸟的爪子抓住一个头颅,向着远方飞走了。

“你觉得……那种向着远处呼唤的行为是在呼唤它们的母体吗?” 赫斯珀洛斯盯着面前的篝火,跳动的火焰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一闪一闪的光斑。 “我觉得有可能。” 幻影用手抵着下巴,笑着补了一句“这种未知的魔物的确很有趣”。

在赫斯珀洛斯和幻影的笔记中,这种未知的寄生魔物似乎是通过食物链而从一个宿主身上转移到别的宿主身上。未查明的东西还有很多,例如说最开始被寄生的到底什么东西,又或者说是当那胚胎完全成熟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赫斯珀洛斯认为,那些将魔物的肉分而食之的人也处在这条食物链中,但并非顶端。

37.回忆【猎魔人pa】 在最后一个被寄生的人倒下之后,这个村落的未来就在赫斯珀洛斯和幻影的剑下被彻底斩断。金色眼睛的人将这些尸首聚到一处,闭目为他们祈祷了一会之后用火焰将他们烧得只剩下了灰。 他和幻影走进那些曾经活过的人家里,熟练地四处翻找。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顺走死者财物的事了,被堆积起来的经验让他们已经到了思考不超过半分钟就能想到那些财物究竟被放到了什么地方。 他们是“猎魔人”,同时也是“送葬人”。

确认了马匹没有异常状态后,赫斯珀洛斯牵起缰绳挥鞭,那头有些年岁的马不堪痛击地缓慢地迈开步拉着车子,踏上了前行的路。 “要是顺着这条路走的话,能到另一个村落。穿过那个村落就能到这附近最大的镇上。” 幻影盘腿坐在后排,手上拿着的是从村中搜刮而来的地图。但令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个村落里的人平时都是过着十分封闭的生活,从他们来到这里到离开,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活动范围会到别的村子甚至是城镇里。而在他们听到的村人描述中,这里几十年前曾经一度缺乏粮食,到了快要同类相食的时候,有个人杀了一头魔物并带回来分给饥肠辘辘的其他人,他们就如此地活了下来,每当有大型魔物死了之后都会开宴会庆祝,去享受那些数十年前“来之不易”的食物。满足了饱腹感之后,那些村人便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恐怕只有找猎魔人的那时才是他们为数不多……又或者是唯一一次想去外面了。 “真是一群蠢蛋。想想都觉得好笑啊。” 幻影的食指弹动着那张描绘了外面的世界的地图,不禁地感到这群故步自封又自取灭亡的家伙十分可笑。 “恐怕他们早就被那种魔物控制了吧…甚至是在出生之前就那样。” 赫斯珀洛斯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路,说出这句话之后又陷入了思考。 ——如果是出生之前就被寄生了的话,那种诡异的呓语行为为何不久前才会出现?这也并非是自己没有观察到的部分。从刚接触他们的时候看,他们表现得十分正常。 ——是因为后来吃的魔物吗……? 赫斯珀洛斯的心中不禁出现了至少五种猜想,却又因为再也无法验证了而作罢。 远处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响声。那声音像是铃声,又像是虫鸣,然后变成了一种无法解读的动物啼叫。马匹听见这变幻莫测的声音后停下了脚步,它在原地不断地用蹄子蹬地,好像再也不想向前一步了。 “赫斯珀洛斯,快封闭你的听觉!” 幻影朝着坐在前排的人大喊。在自己听觉用术式封闭上之后,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喉咙在颤动,也不知前面那人有没有听到。见那人也像马匹一样完全停下了动作,幻影“啧”了一声,背上行囊翻下车子一把抱过那个像是呆住了的人钻进了树丛里。就在风吹拂过叶子的一刹那,一团褐色的云顺着风冲向马匹,把它的皮肤和肉块吃得一点也不剩。

赫斯珀洛斯握剑的手在颤抖。他完全不想杀了面前这个人,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的魔法失控了而击穿了那人……他不是故意的。 “我们一起把他埋起来。虽然我也觉得把他身上的财物全部顺走再丢在这里,当作被魔物杀了也无所谓就是了。” 那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长相几乎一致的少年这么对还是少年的赫斯珀洛斯说到。 还没等赫斯珀洛斯说什么,他也只是微微张口时,那个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好似一个被控制的提线木偶歪斜地站在刚刚倒下的地方,嘴中发出的声音并不是人类所熟知的语言。那声音像是虫鸣,又像是铃声。 赫斯珀洛斯深知自己是听见了那种被称为“死亡铃”的魔物振翅发出的声音而进入了幻觉中,他却不愿意从这幻觉中醒来。自己早已并非少年,那个死了的人也没有重新站起来,而是被他和幻影顺走身上财物之后丢进了一个洞里。但这场景如同他的梦魇,每每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时,总会伴有一丝半点的夸张——最后,那个死者便在梦中“复活”了。无论赫斯珀洛斯如何在梦中祈祷,向那个人诉说自己的罪孽,最后都无为而返。 一只没有血色的手紧紧地抓着赫斯珀洛斯的手臂,即使是隔着两层衣服都能让赫斯珀洛斯痛得皱眉。面前的那个提线木偶又再度失去了控制倒下,眼前渐渐地出现了树叶的影子和缝隙里的天空,与幻觉同时消失的还有周边一切的声音。

——本想大肆嘲弄你一番,但等手头上的“工作”结束了再说。 赫斯珀洛斯看见面前抓着自己手臂的幻影如此对他作出口型。 一根闪着焰色,细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从幻影的指尖流出,顺着空气飞入了褐色的云里。葡萄色眼睛的人捏住那根细线稍稍一扯,指尖的线就立马被火焰吞噬,瞬间烧向那成群的死亡铃。他们听不见死亡铃的哀嚎,却看见那像昆虫一般的魔物维持不住群态掉在地上,一边挣扎着一边被烈焰烧死。

当赫斯珀洛斯解除封闭听觉的术式之后,他并没有听见幻影嘲笑自己的声音。侧头看过去,那人脸上好像还带着点类似于“自责”的表情。

38.如常【现pa】 虽说上司给赫斯珀洛斯的休息时间有一个月长,但他和幻影在旅行地的樱花散落时就踏上了回国的路途。 让他们很意外的是,返途的飞机上竟然没有坐满,甚至是连一半的位置都空了出来。这不禁地让赫斯珀洛斯和幻影想到现在旅游业是不是已经没落了——按常理来说,他们的家乡一年四季都有不少观光客前来旅行和看海,夏天的时候看向沙滩更是能看见一片人头攒动的景色,现在飞机上如此的现状看起来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国家的人不爱到那边旅游。

——落地了还要倒时差,先睡一会吧…。 赫斯珀洛斯望着坐在窗边的幻影,那人好像在看云层之上的夕阳如何沉入天际线下。金色眼睛的人摘下了自己眼镜叠好放在小桌上,披着自己的外套睡去了。

“喂,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啊!?” “抱歉…先生……” 赫斯珀洛斯并不是自然醒的,更像是被微小的震动和身旁人说话的声音弄醒的。那两个声音看起来像是在对话一样,可实际上没人能听见另一个和赫斯珀洛斯声线一致的声音。赫斯珀洛斯将手伸向小桌,打算把眼镜戴上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并没有看见自己的眼镜在哪。站在过道边上的乘务员将那副眼镜递向他,用着两种不同的语言在跟他表示刚刚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导致眼镜被碰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一下。 “索赔的事我下机了会联络贵司的。” 要是赫斯珀洛斯现在在照镜子的话,一定能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接过眼镜之后皱着眉,视线停留在那个乘务员身上好一会。 “那个鼻梁都裂开了,你确定真的还能戴吗?” 赫斯珀洛斯看见在自己眼中有些模糊的幻影好像也在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即使有点看不清,也能从那人的语气中感觉到一股质疑又担忧的气息。 赫斯珀洛斯见周边并没有乘客,那个乘务员也走了,张了张口打算想说什么。他似乎又想不那么引人注目,便倾斜身子在幻影耳畔说了句“没关系”。 正当幻影在疑惑到底哪里“没关系”时,赫斯珀洛斯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眼镜戴上之后,赫斯珀洛斯的世界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原来那时候把我支开就只是为了这副你觉得‘花里胡哨’的眼镜吗?” 幻影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回应赫斯珀洛斯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现在架在赫斯珀洛斯鼻子上的眼镜是他们路过一家眼镜店时候看到的。那副镜框躺在展示柜里最显眼的位置,又因为它与别的镜框相比实在是太花哨了,让路过的幻影只是扫了这展示柜一眼就捉到它的方位在哪。 “我看那眼镜不错。不过嘛…即使我多想要都看不见戴在自己脸上的效果。所以——” 幻影指了指那镜框,故意地拖长了自己的尾音。 赫斯珀洛斯叹了口气,问了那店员之后拿着那说好听一点是“有强烈设计感”的镜框试戴了一下。 “不是挺适合你的嘛,要不干脆买下来?” 幻影顺着赫斯珀洛斯望向那个只能映出一个人的镜子,看起来好像在由衷地赞美他一样。赫斯珀洛斯的脸上露出了无语至极的神色,转而在手机的备忘录里打下一行字。 「太花哨了,我不考虑」 隔天,赫斯珀洛斯就以“想一个人出去转个圈”的理由把幻影留在了旅馆。 “电脑还没关……呢?” 那个十四寸的小小蓝光屏幕里面列着一些接下来的日程。右下角的时间状态栏点开了能显示日历,似乎是赫斯珀洛斯走得太急了忘了关。幻影看着那日期,心中暗暗盘算起了什么东西。

“哟!赫斯珀洛斯先生,您回来了啊!” 叫住赫斯珀洛斯的年轻人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负责在他家附近派送的快递员。在现代人依赖网购的时候,他也因此多了不少机会与这个年轻人打交道。 年轻的快递员说着“前几天按门铃一直没人开门,我就在想您是不是出门了”,把一个小纸盒交到他手上之后朝他挥挥手离开了。 赫斯珀洛斯也没什么自己曾经有买过东西的印象。他从来都一直极力避免刚刚那个年轻人所说的尴尬情况,在出远门的时候不会买东西,为的就是不希望别人送东西过来了最后没人应门。 ——会不会是别人买的呢? 他的指腹拂过那用铅字印刷的地址和收件人的名字。那上面只写着他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姓氏。 看来这东西的确不是他自己买的。若真是赫斯珀洛斯买的东西,那上面的收件人应该是他的全名;如果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他就会只写上自己的姓氏。 关上门把行李放一边后,赫斯珀洛斯连外套也没脱就走上二楼拿上美工刀拆快递。在纸盒盖子被翻开透进光那会,赫斯珀洛斯看见那里面塞满了棉花。把棉花拿掉一些,里面躺了个精致的小盒子——看起来是金属做的,青金色的方盒边上有条像是蛇一般的浮雕。拿在手上细细打量,再把盒子转个圈,赫斯珀洛斯发现那是条衔尾蛇。他抱着一丝好奇的心态打开那小盒,在里面睡着的两枚各自用项链串起来的戒指在暖光灯下泛着微弱的光芒。这两枚戒指非常朴素,大概是用银制成的,上面也没有任何类似于宝石的装饰。它也并不平滑,看起来就是按着莫比乌斯环的概念设计的。 赫斯珀洛斯并没有对在他身边期待地看完他拆快递的幻影说什么,只是脱下外套把那项链系在自己的衬衫折领下边,然后拿着另一条项链递了过去。幻影也有样学样地把那项链戴在同样的地方,然后笑着对赫斯珀洛斯说了句话。

“祝「我们」生日快乐。”

“祝「我们」生日快乐。” 赫斯珀洛斯脸上同样带着笑容。

39.火焰【猎魔人pa】 赫斯珀洛斯二人并没有回到大路上,而是一边提防着是否会出现其它死亡铃,一边在树丛里沿着路的方向行走。 他们不敢断言外面还会不会有下一波袭来的棕色死云,只因为在这种魔物出没的地方不远处会有它们的巢穴。它们可以长距离移动,根本无法从袭来的方向确认那边是不是巢穴的所在之处。曾经有魔物学者在它们身上留下标记性的术式,想试图从它们归巢的过程里推断出这种魔物群体究竟会把巢穴建在哪里,或是建在多远的地方。在葬送了大批魔物学者之后,他们依旧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也找不到规律——就好像研究绝大部分未知魔物一样,他们好像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又会像飞蛾扑火般地陷入足以烧死自己的焰火之中,似乎是他们觉得只要人足够多的话,这把火就会被熄灭。 躲躲藏藏地行进又休息了数日,他们视线的末端终于出现了一个村落,可这个村落并没有任何从烟囱里冒出的炊烟。 “看起来好像没人啊…” 幻影用指腹沿着沾满灰尘的窗框划过,他的指尖传来一阵摩擦木头的酥麻感,却没沾到任何尘埃。 “这个地方应该荒废了有好一段时间了。”赫斯珀洛斯看向在泥径中长出来的野草,心中开始推算起在这个地区的气候影响下这些野草长到这么高需要多久,“粗略地来想,草长到这么高大概需要四到五个月…” “如果是被魔物杀了的话,也许现在还能找到遗骸。当然——要是被叼走了那就没戏咯。” 幻影的手搭到一扇门上,本以为锁了的门却轻易地被推开了。 “这些人这么信得过别人的吗,连门都不锁?” 当他再试着打开另外几家的门时,发现那些门统统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一股违和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和上个村落相比,曾经住在这个村落里的人好像没安全意识到了极点——之前那个地方即使是已经有了一些快要变成一整个血缘意义上的家族的苗头,却依旧会在入夜时分把自家的门锁上。不说提防赫斯珀洛斯他们这个只是居住了一年的外来人,就算是提防魔物也会让他们产生如此的习惯。 ——这里也并非是魔物不敢前来的所谓“安全区”…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就在幻影思考着的时候,一支飞刺从漆黑的房里射出,正好划过了他的脸颊。那毫无血色的脸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渗出了鲜红色的血。他知道那只是蛇尾刺发射出去的爪子,它们也只是瞄准了空气中的某部分——某个预想中会推门而入的成年人的头。 就在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说了句脏话,剑尖的火焰已经点燃时—— 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体内的魔力正在大量流失,就连那把用想象凝结成的魔剑也维持不住它该有的姿态,变成了花瓣一样的魔力渣滓消散在了空气里。 就在幻影即将倒下的时候,他顺势翻滚到了门旁。只有这里不会被蛇尾刺的爪子命中,在把赫斯珀洛斯叫来之前还能等待体内的魔力慢慢恢复。 “一群没用的家伙,净会躲在暗处。” 幻影身后传来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声音,随后一颗闪着焰色的星星蹦跳着进了墙壁和地板上满是蛇尾刺的屋里,瞬间化作大火将屋内的魔物吞噬殆尽。那些魔物没有发声器官,甚至连哀嚎都做不到。被火焰灼烧的它们不断卷曲着自己的足腕,最后蜷缩在一起化为了灰烬。所幸这个村落的房屋都是石制的,这场火并没有波及到外面。 披着鸟羽的人蹲下来查看幻影的伤势,发现实际上的情况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海蛇刺的爪子具有某种毒性,即使是擦伤也会让人中毒。这种毒在猎魔人的圈子之外被认为是和动植物毒相似的东西,而它实际上是在让人体内的魔力大量流失,从而夺去他人的生命。 “没事了。我检查过其余的房子,是安全的。” “那就行。到时候把你的血给……” 幻影还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当幻影再度醒来的时候,屋内的壁炉里有火光跃动。他看了一眼赫斯珀洛斯手肘上竖向延展的伤痕,又用拇指抚过自己的嘴角。那双眼睛望向指腹的血痕时,眼睛的主人不由得感叹起只有赫斯珀洛斯的血才能让他这么快地恢复。

40.失乐园【猎魔人pa】

这个村落让他们觉得“异常”的地方至少有三点。 其一,在他们来到这里到变成临时据点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受到任何魔物的袭击……这点或许可以理解为就连魔物也觉得这里没有人烟了。 其二,关于那些村民究竟到哪里去了,他们也没有头绪。即使屋内有残留下来的生活痕迹,可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在外也搜寻不到他们一丁半点的尸骨。 其三,不仅是人类,就连动物的痕迹也找不到。村落中有养家畜的棚子,也有类似于羊圈或是牛圈的东西,里面的家畜也如村民一般地“凭空消失”,就连像是“撞击栏杆出逃”留下的痕迹也没有。

“对于这里目前的情况,你是怎么认为的?” 幻影用匕首熟练地将一只野兔的皮毛剥落,取出里面的脏器之后“借用”了一把安置在厨房里的菜刀把它的骨肉剔开。 “我认为那些村民和动物不会‘凭空消失’。但……要说是整个村子的人牵着动物一并离开这里的话,那几乎是很难做到的事。” 赫斯珀洛斯面前的茶杯里飘着几片被泡开的茶叶。他在屋里发现这些茶叶的那会,所幸是在一个阴凉的地方。铁盒里装着的东西并没有因为湿气而发霉,还飘着一股清新的香味。 “这种环境之下如果大举逃离,恐怕会一下子就被聚集而来的魔物杀了吧?附近的林子里也没有任何留下来的骸骨,大致可以理解成他们要是死了也不会在这里。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连人或者是遗体都没有找到,思考他们为何离开似乎也还是太早了。” 壁炉里的火跃动着,发出噼啪的微弱响声。炖煮肉类的香味穿过烟囱飘到外面,外头依旧是寂静无比,空气中只有鸣虫的声音。

休息了数日,在幻影完全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之后,他们又对这里展开了调查。除了一些尚未变质的食材之外,他们一无所获。从屋子的搜索情况来看,这个村落中也基本是不会读写的人,别说从里面找关于这里的记录了,就连一本像样的书籍都找不到。 就在快要放弃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整个屋内都是蛇尾刺的房子。这个房子里面被火烧过,想要找到些什么纸质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也不应该忽略掉这个地方。 推开那扇被火几乎烧成了黑色的门踏入屋内,赫斯珀洛斯和幻影的脚步让里面的黑色渣滓扬了起来。火焰吞噬了屋内的一切木制家具,现在留存下来的也只有灰黑的木炭,要是他们想的话,或许还能把这些木炭捡回去丢到壁炉里当燃料。 “搭这间房子的石料和别家的不一样。” “会不会是什么村长之类的家呢?这些人最喜欢搞阶级分化了。”幻影伸手抚摸墙壁,他没有血色的手指和手掌并没有沾到任何附着在墙上的黑灰。 “等一下。墙上刻了什么东西。” 幻影站在屋内最靠里的一角,用指尖确认着上面刻的东西究竟为何物。那些刻痕好像是文字,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通向没有愁苦的乐园』 就在赫斯珀洛斯靠过来那会,幻影像是按到了什么东西一样,一个地下通道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拿着剑高举手中的灯,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这段路上竟没有任何魔物在游荡或者蛰伏于黑暗的角落里,再加上入口处刻在墙上的文字,让他们不禁地想到这是否是这个村落中的人们为了躲避魔物最后聚集在了这里。 再向下走,狭长的隧道渐渐地变成了他们到达这个村落那会路两旁的风景。但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幻境并非魔物所致,而是一种他们所不知晓的术式。 宽阔的路消失了,他们来到了这个隧道的终点。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窟,除了来的那条路以外,没有其它的路可以离开这里了。数十具因空气不流通而尚未完全腐化的尸体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刺鼻味道,在上面蠕动的蛆虫似乎是在为了分食养分而狂欢。这些尸体似乎是被谁暴力地杀死一般,从尚存的皮肤上还能看见大量挣扎的痕迹。洞内的墙上同样刻着文字,上面却沾了喷射出来又氧化变成一片黑色的血迹。 赫斯珀洛斯提灯让光芒映照到那墙上,那里除了文字以外,有个角落里刻着类似于天数的记号。 “五天为一组…这里全部算起来有六个月。” “这里的墙上刻着的东西似乎是咒语…但不是完整的。” 幻影的触觉比赫斯珀洛斯要灵敏很多,在常年累月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辨别能力之后,他变得光是抚摸某些东西的刻痕就能知道那上面写着的是什么东西。他按着那咒语一字一句地呢喃,一片深色的花海盛开在以他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里。 “是改变环境的术式。” 赫斯珀洛斯走过去,也跟着那文字咏唱。话音落下后,脚下绽放着白色的花朵。 “但光是这么一点东西也不足以改变多少。除非…” “——是某个人,或者说某些东西引导那些人用生命力施法的。” 首先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的是“祷告词”。祷告词并非咒语,也没有任何实际的效力,就如同吃饭前的一句“祝你有个好胃口”一样。可对于不会读写的人来说,自然是看不懂祷告词,一切的一切都是口口相传。如果有某个人去告诉他们错误的祷告词,再经由多人长时间的咏唱,无疑会让最后出现的效果越来越强——放在这石窟里的人身上,或许是因为他们心中强烈想要回到地面的念想,使得这个术式的效果在他们死后依旧残存于此。 “不完整的咒语对于「我们」来说,不就是将它变成独属于「我们」的东西的良机吗?” 幻影望向墙上的刻痕,眼底的求知欲望和兴奋感几乎快要从里面溢出来了。 赫斯珀洛斯高举着灯火,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大概只有开头的咒语,然后用剑尖在石壁上连续划了几道。划痕永远地把这个“谜底”摧毁了。

返回地面上把通道封死之后,他们发现村落的边边角角里都不知何时绽出了白色的花朵。向着村外走几步之后回头,本该伫立在那的村落消失了,除了花的气息之外完全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它们似乎是生成了某种知觉屏蔽的罩网。

“哎呀,是你干的吗?可真厉害。” 幻影的话里并没有任何质疑和反问的意思,似乎是打心底里称赞身边的“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