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燃污物的搅拌处理

星期三放学铃木决定去女仆咖啡厅应聘。

他早在离家前抛硬币选择了工作时的衣服:经典款的黑白配色女仆装,缀有层层叠叠的蝴蝶结和蕾丝花边,且是新款,说是去一般的女仆店里都见不到这样的工作服都不为过。

铃木在大型百货商场的厕所换衣服,地板光洁锃亮,可看出保洁拼了命一般打扫,马桶斜前方放了香薰,花朵型香气,可不论怎么说这也是厕所,隐隐约约的尿水味和不知名的花香混在一起,是很恶心,又不至于让他皱眉的程度。他就在这样怪诞的场景里脱掉校服裤子,解开领带,穿上裙子,套上围裙,丝袜拉到大腿时他想到自己没带鞋。

按理说这套衣服该配双有蝴蝶结的黑色小皮鞋,他今天穿着运动鞋,蓝色的,不合时宜。

但他不在乎这些。提了装有校服的袋子走出隔间,铃木眯着眼睛打量镜中的自己,裙子很漂亮,崭新,光洁,美, 这只是他纯粹的兴趣爱好,并非喜欢穿裙子的自己,只是喜欢裙子所以想穿穿看。

他做足准备踏上自己的战场,顺利迎接了经理瞠目结舌的模样,他说:我是铃木光一,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来面试。

经理面对他,过了许久,喝了口茶:但您是男性啊?这…抱歉,我们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铃木笑眯眯,故意歪了下头。

他照过镜子,这样会很像一只灰色的猫,他确切明白自己身上讨喜与被诟病的部分。

他说:可是传单上也没写明要女性呀?

结局以铃木脸上被贴了十万个理由收场,说到最后经理已经从摇头到开始擦汗了,他很识趣地离开。出了那道玻璃门,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瞬间他决定不再去换衣服,穿着短过膝盖的裙子踏上地铁,都市的云烟拂过他,下午五点整,还没到路灯亮起的点,过路的霓虹却包裹了他。

人群的眼光传来,SNS提示音一样叮叮咚咚,全都听得到,眼睛成了一种耳朵,有时候有人拍照他就回过头去冲镜头笑。

人生好无聊。

铃木握着地铁的扶手想在荡秋千。

还有七十年的日复一日的生活好无聊。

还想穿很多裙子,说很多没用的话,交可爱的女友,没什么志向,这样一直到死也可以吗?

缺乏刺激生活的十七岁。

好想像电影里那样。

他抬头,灯晃得扎人眼睛,亮得照出他内心的一场凶案。

车厢不像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在意他,全社会都患了冷漠的病,怪不得有人在这里自焚。他想,沉默是可燃物。

今天为什么失败了?因为我是男性,因为裙子不够漂亮?——不,我选的裙子一定是最漂亮的,因为我的鞋吗?

铃木发誓不进入任何一种群体,不被贴上所有种类的标签。他打开手机对朋友诉苦,配上很可爱的兔子表情包。

没几分钟好友回了两个字:节哀。铃木在心里大叫起来,真是太冷漠了!山吹酱也患了冷漠的病,这样下去要被烧死的吧!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家伙的神情,对方问他,您好,铃木同学,到底为什么对我感兴趣呢?

少女的话语里清白到没含任何潜台词。

铃木无数次被问过是否是变态,无数次被问过是不是gay,有人头一遭问他“为什么”而不是“怎么能”,铃木晕乎乎的。

当时他对山吹说了些什么?

他想,大概是这样吧。自己可能对她耸了耸眉,叹气,故意很夸张,牙齿边缘露出一条红系带,话语囫囵滚了几番。

铃木光一对她说:因为你不像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