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ING

7.

做人不能太冲动。 醒酒汤从茶壶里咕嘟咕嘟倒出来,天蓝云白,玻璃窗外的湖面碧水如茵,小树窝在他怀里也刚刚醒来,周遭静谧清幽,时间好像停止。 “好点了吗?”目黑莲回头问他。 “还好…” 道枝骏佑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几个小时前三个人还在桌前面面相觑。 “抱歉,果然还是吓到你了是吗。” 小树伸手要他抱,目黑莲顺势就接过来。两个月不见小孩子已经会把爸爸妈妈几字叫得很熟练,他于是又从某个箱子里拆出两个玩具给他,男孩立刻被吸引视线,安安静静坐在腿上搭积木,桌面上投射出层层叠叠的、深色的影子。 “没想到有天还会用到,不过所幸带过来了。” “为什么要带过来?” 曾经的目黑莲可以经常送同事回家,待人真诚友善,为什么不能再帮忙照顾一个后辈的小孩?不清醒的时候总容易把很多体贴当成喜欢,分不清善意与爱。 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道枝胸口有股气堵着,再次开口的话讲得并不算客气,目黑莲愣了一下。 “没有孩子的话用不到吧。” 住在隔壁也好,照顾孩子也好,最后到搬家还带着或许再也用不到的玩具,这样的举动总是给人一种错觉,目黑莲还是喜欢他。 “不是说过了吗,”他被刺到后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垂眼淡淡地说,“我想你。” 小树扭过来要把手里的某块东西拿给男人看,目黑莲便贴过去与宝宝讲话,声音放得低低的,神色也很温柔,“好厉害。” 画面温馨亲密,父子关系融洽,好似没有六十多天的空白期。这一幕落在道枝骏佑眼里,情绪复杂,又想到姐姐说的所谓爱的理论,禁不住心脏酸涩,忽然就蹭一声站起来,“我去买点东西。” “要买什么?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

二十分钟后门铃摁响,外面站着一个醉鬼。 道枝极少喝酒,喝醉的状态也很明显,此刻眼神朦胧,脸颊发红,呼吸之间都是淡淡的酒气,反应比平时慢上很多。 “道枝?” 道枝骏佑不说话。 “你喝酒了?” 道枝骏佑不说话。 “小枝?” 道枝骏佑抱住了他。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目黑莲搂住腰,赶紧单手把小树放回婴儿车,又从后边附带的保温箱里热好一份奶,安排好孩子后见人的下巴还是窝在自己肩膀上,“小枝?” 道枝骏佑抬起头来了,竟然开始上手揪着他的衣领,眼眶红红的,神经似乎因为酒精彻底放松下来,敬语不知不觉也消失掉,“骗人的吧,什么想不想的,明明都搬走了不是吗。” “我那是因为…”他开始并不想和喝醉的人讲太多道理,可是对方双眼湿润,嘴角下撇,难得一见的很委屈的模样,目黑莲又只能叹口气,语速放慢些,“现在行程比之前多,住在隔壁总会见到,碰见的话你会很苦恼吧。” “反正目黑君是经常说这种话的,在节目里也会讲。”道枝哼哼两声,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目黑莲便也在对面拉开椅子,非常平静地看着他。 是熟悉的记忆里大部分时候的样子,无所不能的前辈,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包括面对一个醉鬼。 “道枝,那是工作,”他表情很认真,“和私下里不一样。” 与所谓的团内游戏不同,他能够尽量把控好一切,艺人需要把自己的情绪放大给观众看,这是工作的一环。可私下里目黑莲并不是喜欢说这些场面话的人,节目里的演绎已经付出精力,他不愿意为其他人浪费多一分的真心。 “什么啊,一声招呼也不打。”道枝骏佑思路并不清晰,因此只是皱眉撑着脑袋,努力回想先前打好的腹稿。 入夏的出租屋里,男人站在面前,像被淋湿的模样。 “目黑君,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啊,是你一直在让我往前走的。” 几个月前就该说的话,如今终于说出来了,把最后一口梅子酒喝干的一瞬间道枝忽然就明白了,理智逻辑不能抵挡所有,在感情上也只有感情才能解决一切,其他思考都应靠边。 “家务也好,其他的事情也好,恋爱的时候总要长大一些吧,不能总让一个人这么辛苦。” “没有莲君的话,我不会有动力去做这些事的。” “小树很乖,不会哭着要找爸爸。” 是我也想见你。 这句话没说出来,手腕支持不住,脑袋迅速地往桌面倒下去。

一只手托住了他。

目黑莲马上又不是无所不能的前辈了,他听得有些呆住,心跳已经控制不住地疯狂加速,过去很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表情,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什么话是要喝醉才能说出来的,真话。 什么人是会最会被真话触动的,喜欢他的人。 目黑莲想自己真是个白痴。 “对不起。” 掌心里的脸动了,道枝骏佑似乎没听清,懒洋洋睁开半只眼睛,“嗯?可以再说一次吗。” “对不起。” “……” 刚刚还没有力气的人一下子支起身子和他对视,周遭一点声音都无,气氛紧绷,目黑莲喉咙发紧,眼睛也没有眨,几乎能听到胸腔里一下又一下用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好啦,我原谅你了。” 男孩忽然笑了,面颊依旧是红的,眉眼间也是笑意,眼睛亮亮的,这个笑漂亮鲜活,让整张脸一下子生动起来。 “道枝…” 这次是真的没有回应,他转眼就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道枝后来很好奇,对方没有什么预知未来的能力,如果那时候自己一直没有来呢,目黑莲要怎么办? 获得的答案很简单也很诚实,“不知道,我是个胆小鬼。” 在杰尼斯过十年未知生涯都不觉得害怕的目黑莲,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变成胆小鬼,束手束脚,每一步都用尽所有勇气。

现在他酒已经醒了不少,没有到喝断片的程度,因此那些话便如同泡泡一层一层浮上脑海,道枝骏佑尴尬地无地自容。身下的床铺简单收拾过,凌乱的痕迹堪堪遮掩住,小树躺在臂弯里,呼吸绵长均匀。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为什么会一下子上头要去喝酒,这些话要说在备忘录里打好也可以吧! “看你躺下他以为也到睡觉时间,一定要躺在妈妈旁边。”目黑莲解释道。 他又问:“你喝酒的时候和谁在一起?” “?我一个人去的。” 还在倒的醒酒汤陡然切断,目黑莲眸色深深,递给他碗后就没说话。 道枝接过后脸一红,几乎要把头埋到碗里,“对不起,有点太冲动了,麻烦你…” “抱歉,竟然在恋爱的时候还想着输赢的事情。”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感情若是一场棋局,那么目的就不是为了赢,而是怎样下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慢慢输。 “?” “我想过了,是人心太不知足。小枝是彩票一样的人,出现在生命中就是为了让我的那些荒谬梦想成真,放弃的话也确实不知好歹,对不起。” 液面剧烈震荡,醒酒汤几乎要撒出来。 “不、不要讲这种话!”他连耳根都红了。 “太肉麻了吗,当时追你的时候还绞尽脑汁想过很多别的。”毕竟真心十成,能说出五分已是不易。 “我…” 旁边蓦地传来一声叫喊。 宝宝被动静吵醒,激动地眉开眼笑,理所当然以为这句漂亮又真情的话是同他讲。 “喂,不是对你说的啊…” 小树已经可以感知到大人的一些情绪与语句,嘴一撇,立刻两眼泪汪汪。 “诶!” “不要对他这么严厉啊。”道枝骏佑赶紧把小朋友揽到怀里,这家伙立刻很机灵地要趴在妈妈肩头卖惨,脊背一耸一耸,实际上道枝看不到的地方没有几颗眼泪。 “对不起。”目黑莲见状只得低头老老实实认错,他这一下午说了数不清的道歉。 孩子马上哄好了,道枝手在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拽着被单,不断回忆起目黑莲说的那些话,局面太跌宕起伏,他张张口却没有声音。要怎么说呢,没什么理由让别人再到处搬家… “不介意的话,过段时间再搬回隔壁可以吗。” “?” “小枝,看不出我不想在这里长住的样子吗。” 勺子抵着唇肉,道枝骏佑下意识咽下,小树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也好奇地凑过来张嘴,目黑莲只得无可奈何地说这只有妈妈可以喝。 “下次要出去喝酒的话至少带上我吧,谁知道哪里就有图谋不轨的人。” “也没有这么夸张…” 又一勺堵住他的嘴。 汤是温热的,目黑莲眼睛是亮的,小树去抓他的手指,三个人侧影紧密重叠。 现在他分清了,原来目黑莲也还很喜欢他。

周末很快过去,某天午饭时间,道枝骏佑被团团围住。 准确的说是小树被团团围住。 他在人群里涨红脸,觉得让自己把小孩带去上班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托儿所老师分批组织年度体检,只有小部分在值上班,希望年龄较小的孩子最好可以由家长带回去。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勉强的道理,他今天难得空闲,录音室的工作上午就结束,本来之后是要把小树带回家,结果到现在都被队友缠着不让走。 “哇,好可爱好可爱,脸摁下去很软!” “真的吗,我可以试试吗!” “手只有掌心那么大,经常蜷在一起诶。” “袜子也好可爱…” 道枝骏佑知道自己的队友很吵,但没想到他们可以这么吵。 长大一点的小树没有初次见面那样认生,也只是无声睁大眼睛看着前面乌泱泱几颗脑袋,偶尔咧开嘴露个笑容,他一笑南泥湾这群家伙就像见到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会反复发出小声的欢呼来。 “我去泡一下奶粉。”受不了。 见看护人的背影走远,便有团员按耐不住给宝宝做鬼脸。小孩被逗乐,开心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流星不是第一次见他,一片热闹的讨论中顺便说自己那天去早教中心见到康二。 “嗯?那位前辈怎么会去?” “好像是因为…” “爸爸!”婴儿眼神一凝,嘴里突如其来两个脆生生的字让讨论骤停。 站在最前面的高桥恭平脸色一下很古怪,立刻侧头去喊灌水室的人。 “道枝,是不是在叫你?” “不是,是在叫我。”

身后一道阴影打来,目黑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几人间隙之间。 “不好意思,敲门看没有人回应就擅自做主进来了。” “目黑前辈!” 道枝冲完奶粉出来就看见目黑莲混在人群中,身高气质都不够相符,远远便轻易认出来,他也感到奇怪,“目黑君?” “道枝不是说下午有事情吗?我先来把他接回去。” “啊?我也没有事情,我带回去就好了!” 搞什么…目黑莲明明知道他今天到早上就结束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对话,这个场景熟悉又陌生。先前恋爱的时候目黑莲也经常来休息室找他,也是这样旁若无人地在角落里讲话,如今队内谁都知道他们分手的事实,大家大眼瞪小眼,没人敢开口,直到二位打招呼并肩走远,剩下的团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口气。

休息室鸦雀无声。

又过几分钟,大西流星很微妙地说,“就是这样…那天向井前辈说是目黑前辈请他帮忙的。” “本来不就是说因为邻居帮忙照顾一下。” “大吾,你会请朋友帮忙接我表姐的孩子吗,还是你会亲自跑到工作的地方来接。” 西畑大吾沉默良久,最后真诚地感叹道:“……父爱真伟大。” “这么说的话…道枝不是也很厉害吗,一副很熟练的样子,之后一定也是个好爸爸。”有人再次打破沉默。 “是吗,我觉得他更像妈妈诶。” “为什么这么说?” “没发现他自己的湿巾都变成宝宝专用款了吗?还有护肤品,据说都用的很健康了,感觉爸爸一般没有这么细心来的。” “上次说聚餐也是赶着去给孩子买吃的了,这么说的话…”大桥和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怪不得他有问我要不要回福冈,说在药妆店和网上都找不到,这个东西是福冈才有卖的婴儿润肤霜。” “母爱也好伟大。” “赞同。”

从外面买饮料回来的藤原站在门口无声围观完讨论全过程,到最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那个…谁能告诉我,道枝是和目黑复合了吗?我在楼下看到他们俩上了一辆车。” “……” “谁敢知道。”

而坐在车里的二位并不晓得这些,目黑莲借了同事的suv,前座宽大舒适,春季微风拂面,凉意阵阵,道枝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突然要开车,只是道别不久后门铃响起,目黑莲抱着两个巨大的收纳箱站在门外。 “房子退租太早,一时心急没有来得及问隔壁的情况,昨天才发现已经租出去了。” 道枝骏佑瞪大眼睛,觉得自己或许还没睡醒。 两个搬家纸箱有什么稀奇,那辆suv甚至可以装八个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