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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道枝竟不知该作何表情。该高兴吗?起码目黑现在真实地用行动向自己证明了自己的取向,不单纯是女了。

该难过吗?他好像有男伴了。怀里的男孩皮肤很白,一双大眼睛眨呀眨,贴着目黑的颈侧在说些什么,只见目黑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然后笑起来——笑容和那天办公室里的他,穿着修身黑西服的他如出一辙。他挠了挠颈侧,好像是怀里的男孩睫毛扫到了他的脖子。

是的,男孩,目黑喜欢男孩。

道枝看看自己,白衬衫的领子被一天的汗渍浸地或许有些发黄,不需要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带着可恶的黑眼圈。自己不过也才二十多岁,但全身哪有男孩的样子,而且已经为人夫。

这样的社畜满大街都是,其毫不起眼。但放在酒吧可就不一样了,而且还是gay吧。

这样一个男人,此时就像外星人。道枝已经看到有不少人在向他打量,转过头后还会发出一两声音乐声都盖不住的嬉笑。这穿职业装的男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细皮嫩肉,就是有点土,脑子看起来还不太好。

已经来不及谈开心还是难过了。他怕目黑马上就要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好怕目黑看到他,明明撞破目黑秘密的人是他。

目黑的目光好巧不巧地难得从男孩的细白手腕和细腰翘臀处移开视线,眼神向前扫动。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不过这种目光太平常,目黑从刚成年迈出家门开始就沐浴在这种目光里,已然没什么感觉,因为这就是他该得的,稀松平常。追求他的男人,更不消说是女人——不计其数,款式多样,只不过目黑口味有限,只喜欢几款罢了。

道枝见目黑的目光扫过来,下一秒仿佛就要像利箭一样扎在自己身上,只能狼狈地躲闪。他先是伏在沙发上,用尽力气把自己压在沙发上,然后缓慢地想贴着沙发藏在桌子下面。酒桌太矮,他尽力折叠着身子,像只无骨地猫咪想要缩着身子挤进某个角落里。如果猫有生之年能如此不优雅的话。

汗流浃背,酒吧里本就闷热。道枝觉得自己腋下和后背的汗水已经把打底浸湿了,说不定衬衫都透了。

他扒着桌沿,伸长脖子想看目黑有没有发现他。只看到目黑已经拉起了男孩,男孩短裤下的大腿细嫩白皙,娇滴滴地站起来,目黑保持着从腰部搂着男孩的姿势,手放在男孩的屁股上捏了一把,侧头吻了一下男孩。男孩马上伸手在目黑胸口打了一把,力道刚好能让目黑抓进大手里把玩一番。两人调笑着绕过人群,在不少男人的注视下走向一处隐蔽的暗门。

道枝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直到目黑离开半分钟,腿酸痛到实在支撑不住,道枝才回过神来。

眼睛酸涩极了,雷射灯光打在眼底像针扎。道枝感觉自己胸口很闷,明明只喝了柳橙汁,自己原来这样不适合酒吧吗?

道枝觉得自己失恋了,但其实根本不配用失恋这个词——从没和喜欢的男人谈过恋爱,何况自己已婚了——就算情变了也叫离婚。

可道枝就是失恋了。而且只有失恋了才会有这种感觉吧,感觉心真实地碎裂了,有什么东西往外流着,因为心确实是在狠狠疼痛。那些东西流出来之后就在血液里扩散,在四肢百骸里流淌,所及之处都又痛又痒。道枝发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眼睛干涩发胀,竟什么也流不出来。甚至还有些缺水感。

原来心里装着的是这么毒的东西?原来爱是这么毒的东西?那为什么还有人千方百计还想要得到爱?

道枝勉强支撑着酸痛的腿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舞池。周围的人看着这个穿着职业装一瘸一拐的男人,土里土气地和周遭完全不相符,还以为花了眼,甚至想拨打救护车电话。道枝上前拍了拍正在摇头晃脑的同僚,抽出几张纸币,觉得不够又抽了几张出来,塞进同僚手里,然后带着歉疚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同僚哪顾得上他哪里不舒服,拿到钱之后继续晃荡。

道枝终于像逃难般脱离喧嚣的夜场,不管不顾地坐在Rome门口招牌前,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路人了然,毕竟饮食男女,穿成什么样来这都是猎艳的孤独灵魂。何况这人孤独地像条狗,脸上的神色像是刚进去捉奸了一般。

事实也如此。只不过自己哪里是什么正牌,只是目黑的职员罢了。

撞破目黑秘密的道枝心情太过复杂。先是遇上了和往日完全不一样的目黑,虽然还是魅力十足;后是得知原来自己喜欢的人也是gay;最后意识到,目黑抱着一个一夜情对象就被他碰到,就一定夜夜笙歌,床伴不断。他是个玩咖,而自己连他猎艳对象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道枝不自觉地比较起来。的确,若想成为目黑身边人那般的娇柔,估计要把自己打碎重塑吧。但道枝已然不自觉设想,如若想成为目黑的玩伴自己该做些什么难如登天的改变,但怕是再努力,在目黑面前可能性为0,就是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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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枝提着公文包和西装外套,像一条霜冻的黄瓜,回家便像金蝉脱壳般把自己扒光,钻进浴室,倒进浴缸。水没过全身,再往下躺,没过脸颊,只剩鼻孔在水面上维持着呼吸。

爱子在外收拾着道枝脱下来的衣服,什么都没有过问,权当丈夫在外少有的社交应酬后的疲惫需要放松。

道枝把自己泡在水里,许久都缓不过神来。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有看到喜欢的人另一面的惊艳,有知道对方也喜欢男人的惊喜,还有剩下的百分之一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自己能成为目黑的男伴。

幻想支撑他走过多少个难耐的日夜,幻想已经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了。

幻想着目黑也把手放在自己屁股上揉捏一把,只为了看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娇羞脸红;幻想目黑深色的唇从头顶降落下来,降到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地咬一口;幻想自己和目黑在众人面前亲密无间地贴着,缓步移动到众人心知肚明的暗处,留给旁人无限的遐想空间……幻想和目黑在大床上,私处相贴,被目黑狠狠贯穿。目黑俯下身子,而自己能亲吻到他眉尾、唇间的小痣。

幻想着,手早已抚弄起水中勃起的性器。那根东西色浅,此时却涨的通红。从水中向上靠靠,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头发已经全部被打湿了,伸手撩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睫毛上挂着水珠,随着主人闭上的眼缓缓滚下。

想着目黑的唇,目黑上下滑动的喉结,目黑凸起的锁骨。想着目黑在总裁办落地窗前修长的身影,长长的腿被剪裁完美的西装裤包裹,上身着白衬衫,还带了袖箍——收紧,勾出诱人紧实的肌肉线条。道枝抚弄着下体,从上到下细细抚摸着,葱白的指尖摩擦着顶端小口,咬着红润的嘴唇,生怕泻出零碎的呻吟。

眼前白光闪过,柱身和下腹抽动几下,他高潮地很快。毕竟工作压力太大,道枝又很少自慰,和爱子做爱也是为了维持亲情。何况想着目黑,给了他太大的刺激感受。

高潮过后缓了不消片刻,道枝的指尖向臀瓣后那个小洞探去。

——太大胆了。即便自己和目黑的幻想里自己是下面那个,但还没有真实地自己碰过那里。太奇怪了,何况和爱子共处一室,哪怕只有一墙之隔,也羞耻万分。病态的、喜欢男人的心理已经让他足够在快乐里受折磨,更何况是实打实地做出来,去用那里自慰。

但今天不同,很不同。目黑也喜欢男人,如同自己供奉已久的神明都犯了错——那错还叫什么错?

紧致的小洞没尝试过被异物捅入的感觉,但好在有水流的润滑,穴口不至于一根手指都进不去——仅仅进入一个指节,后庭就鼓胀得受不了。轻柔地换着方向按摩戳弄,才勉强将手指整根纳入。穴道内火热潮湿,绵密柔软的肠肉包裹着道枝的手指,狠狠吸啜着,手指都觉得疼痛——如若是目黑的那根,或许目黑会很痛吧。道枝没意识到自己已然把自己放在了目黑床伴的身份上,不过在道枝肆意的幻想里自己如此自信,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缓缓吸几口气,轻轻抽送起来。哪里有什么爽感,肠道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刺激,只觉得火辣辣地疼痛,唯有触碰到深处的一处凸起才有被刺激到了的一丝舒爽。那里大抵是前列腺所在,道枝想。为了避免疼痛,道枝按着那里轻轻揉弄起来。

“唔……”呻吟声难以把持,一些细微的声响都在浴室回荡。道枝霎时红了脸,清醒了半分,爱子还在门外,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知道有没有对自己在浴室这么久起疑心。

不知道爱子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躲在浴室里玩弄着自己的后穴。

按揉前列腺的感觉实在是让道枝头皮发麻,这让脑海里目黑顶弄自己的画面有了更为接近的感官替代。他更加放肆的揉弄起来,另一只手夹着胸前的粉色的乳头把玩着,幻想着目黑一边用肉棒鞭挞着自己,一边俯下身子嘬弄乳头,吸出水声。道枝紧紧咬着下唇,快感和理智在浴缸里碰撞着,晃晃悠悠,几乎快像溢出的水,想要溅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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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上班,道枝又看到的是往日的将头发整理地一丝不苟的目黑莲,妥帖的西装穿在身上,和道枝在街边看到的时尚杂志封面别无二致。但不知怎么的,道枝总想起那晚的目黑,那晚戴着耳骨夹,笑容邪魅的目黑。两人形象无法完美重合,就像哥哥和弟弟,但道枝知道那就是目黑本人。举手投足的男性气息不会错。

下班后,道枝先是告诉爱子自己有加班,晚上还有可能和同事出去聚餐,回家会比较晚。爱子体贴地说知道了,自己也会去和闺蜜做做指甲。

道枝放心下爱子不会多管自己的下班生活后,便动身前往最近的商场。

特意没有提公文包,但还是身着工作装。穿着这身走进时尚男装店,有种和偷情一样的促狭和别样的快感。但道枝管不了那么多了,道枝见今天目黑难得早早离开公司,准备去Rome碰碰运气——管不了能不能看到他,管不了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今晚的猎艳对象,道枝只知道自己去,就会有百分之一、哪怕千分之一的运气能远远看到他。

而来时尚男装店就是为了不像上次那般丢脸,穿着工作装就进了夜场,差点闹笑话。道枝走近一套黑色雪纺男士衬衫,下身是白色绸缎裤——很漂亮,和目黑身上的绸缎相近,那种柔滑的触感让道枝仿佛摸到的是目黑身上的布料。道枝脑内的神经大幅跳动,壮起胆子决定就是这套了。

又让导购帮忙配了一双凉鞋。道枝的脚常年穿着皮鞋,第一次穿上黑色绑带凉鞋,白的发亮的皮肤衬得一套衣服都合适极了。把换下来的西服仔细收进购物袋里,道枝像换了一个人走出了商场,轻松多了。

路过商场旁边大幅的海报,反光的玻璃照着道枝,道枝不由得侧目打量起新鲜的自己。一切都没什么问题,除了——

道枝犹豫片刻,还是转身走进发廊,提出自己想要一个时尚一些的发型。时尚一词太宽泛,好在造型师听过太多没有重点的形容词,于是选择自由发挥,搭配着道枝的一套衣服。

他告诉道枝需要把刘海剪短一些,然后烫一个卷发——道枝一听要烫发,便怕爱子起疑心,而且自己还是要上班的,坐在公司里的职员烫一头卷发大概会很奇怪吧。发型师只好为道枝用卷发棒做了造型,还说道枝底子这么好,如果想通了要烫发可以随时来找他。

眼前的帘被掀开了,道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丑小鸭的故事没准是真实事件改编。自己虽然算不上惊天地的美貌,但起码比得上目黑莲床伴的脚趾头了。好在黑眼圈今天不算太重,只有微微的一些垂在眼睑旁边,不过夜场也不会有太刺眼的打光。

道枝怀着忐忑的心情,即便知道自己遇到目黑、看到目黑、让目黑看到自己、甚至是认出自己,叠加起来的概率可能还没有自己冲去目黑办公室表白然后被拒绝之后从楼顶一跃而下的概率大。

生活就是狗血极了,何况还是道枝已经狗血了二十几年的生活,嗯,目黑的生活也是。

目黑好巧不巧的一个中意人选都没遇上,看过来的目光很多,但全是些不入流的男人,不是妆扮太俗套,就是太骚或太壮,一一被目黑肃杀的眼神逼退。今天他穿了一件皮衣,高领内搭,看起来高冷极了。

一个不错的都没有,目黑心想,很扫兴。准备败兴而归的时候,目黑偶然瞥到角落里刚落座的一个人影,正向酒保说着什么。

嗯,算有一个不错的吧,目黑心想。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盯着猎物的方向便迈开步子。

“嗯……一杯金酒。”道枝没怎么喝过酒,只能调动着自己浅薄的知识储备选了一杯酒。酒保刚离开没多久,身边就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水味坐了下来。

道枝瞪大眼睛,刚被香水味包裹,便看到离自己脸距离那么近的那张脸——竟是目黑莲的脸。目黑也是直奔道枝而来,刚落座就被道枝惊诧地盯着,还没准备自我介绍和调情惯用开场白,就觉得面前这个人好熟悉。对方的瞳颤像眼眶里有一汪清水,正摇摇晃晃,眸光在夜场里显得清澈动人。

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

不,见过,这双眼睛好熟悉。见过吗?

“你是道枝?”目黑脑子转的飞快,猜的八九不离十,却没法让眼前的小漂亮和公司那个灰头土脸的朴素职员搭上边。怎么会呢,哪里不一样了?头发变卷了,刘海不遮眼了,还有……

“嗯……老板好,没想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老板。”道枝脸顿时红了,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么快就能遇到目黑莲。概率被凭空放大了几十倍、几百倍、几千倍……不,此刻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他们百分之百遇见了。

而且目黑还坐在自己眼前,离自己近到喷出的鼻息都打在道枝脸上,闻起来是男性特有的味道,还有他最常喷的那款香水味,只不过浓郁了许多。道枝通红的脸颊此时被黑暗掩饰的分毫不差,丝毫看不出来他此时的羞赧与惊喜,应了他口中一句“没想到”。

“我也是没想到,”目黑用肘撑着沙发,手抵着太阳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漂亮的道枝,他今晚势在必得的猎物。“没想到道枝君的取向也是这个。”

道枝一时懵了,没想到目黑的话锋走向一下子如此之私人,直接提到自己最羞于启齿的事,而且还是肯定的语气。自己没法解释穿成这样,来到有名的gay吧,还一个人来——除了承认自己的取向确实是男。

“嗯……确、确实……”道枝不敢看目黑的眼睛。道枝还没来得及设想万一碰到目黑应该说什么,自己只能骑虎难下,被逼到在喜欢的人面前说出自己确实喜欢男人——自己从未向任何人承认过的事实。

“那……想必道枝君和我来的目的是一样的。”目黑眼里蒙上了一层暧昧,道枝还没见过这样的目黑,虽然目黑也并没有正视过自己几次,但这样的直视实在太能诱惑人,已然让道枝浑身爬上了燥热的情绪,灵魂都出窍了。听到目黑这句话道枝心下一惊,以为目黑识破了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他,但转念又了然了——目黑以为自己也是来猎艳的。

道枝索性将错就错,竟有些大胆的咧了一个笑脸,但笑完道枝就后悔了——一定很丑吧,那个笑,可能会比哭还难看,自己从没有把嘴角和眼角扯到那个角度过。

但在目黑眼里,眼前的人明眸动人,唇红齿白,笑起来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和自己见过的男人和女人都不一样,和往日那个被刘海盖住的男人不能相提并论。目黑不知道哪个是他的本体,顾不上想,只觉得燥热,拿过酒保拿来的酒毫不客气地抿了一口。

“Gin,这酒据说有麻醉和兴奋的作用。道枝君品味不错。”目黑勾起嘴唇,酒的辛辣苦涩醇香尽数吞了下去,还留下一点在舌尖上跳舞。他侧过头,嘴唇贴着道枝的耳畔,嘴唇堪堪扫过耳骨,酒的醇香喷进耳孔,融进道枝血液里,道枝已然不太清醒。

“——但是道枝君,春宵一刻值千金。究竟是麻醉还是兴奋,要看剂量。你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