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御旨让你们今年完婚《十二日月夜》甜向番外/无删 1w+免费一发完/全员助攻/群像/甜文贺岁文/地笼

“不好了夫人!东海龙王又把聘礼扔回来了!”

1. 殷夫人心情不错,正想着往后院添点什么花好,就看见有好几个丫鬟躲在半月门后,不知在悄悄地看什么。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嘘——”丫头们回头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瞧是殷夫人,忙站好道:“夫人万安。” 几个小丫头你推我搡地让出半尺空隙,眼波里流转着狡黠笑意。 殷夫人奇怪,也躲到半月门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哪吒和敖丙在后花园里逛。 敖丙手里拿着一本打开着的书,轻轻拨开挡住的蒌叶,有几朵白色的琼花。 “你瞧,金玉暖秋草,借春语仙客,正是说的这种琼花。”敖丙出神地观察这几朵小花,一簇欣欣金蕊,躲在藤叶后显得十分幽谧,“不想这个季节还能看到这种花。” 哪吒悄悄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簪子,簪头雕着并蒂莲纹,坠着细若游丝的金链。趁敖丙蹲下,便专注地往他头上戴去,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这里暖和,你要是天天住这,就能天天看见了。” “净胡说。”敖丙突然站起来,哪吒赶紧把簪子藏回腰后。 “啧!这都送不出去。”殷夫人急得绞紧帕子,廊下小丫鬟们憋笑憋得肩头直颤,碧衫那个凑过来咬耳朵:“少爷揣着这簪子在园子转悠两日了,总寻不着时机。” “我哪胡说了。”哪吒跟上去,道,“我连御赐的游丝帛卷都送给你了,你就多住几天嘛。” 敖丙把手里的书合十,递给他:“既是御赐的,你岂能随便给我呢。” “那怎么了,连你都是小爷的——” “哪吒,你......”敖丙用手挡住他的嘴,素来清冷的声线陡然发颤,广袖带落几瓣琼花。白玉似的耳垂染上霞色,连脖颈都泛起薄红。又赶紧回避视线把手收了回来。 躲在后面的殷夫人拍了拍旁边的丫鬟,赞许道:“不愧是我儿子。” 众丫鬟偷笑。 “夫人夫人!”管家打断他们的对话,着急忙慌地赶来。 “小点声。”殷夫人一把捂住管家的嘴,转头见园中二人仍在花影里纠缠,这才松口气,压低嗓子嗔道,“没见小两口正腻着了吗?” 管家支支吾吾着点点头,凑到殷夫人身边耳语道:“夫人,东海龙王又把聘礼扔回来了。”

2. 李靖和殷夫人坐在厅前,只见地上的抬盒连红绸花都破了,里面的礼物各是不同程度的破损,尤其是那一大盒四果盒,什么枣啊花生啊桂圆栗子,撒得满盒里都是,一众仆人手忙脚乱地把抬盒收拾干净。 殷夫人别着手,气哄哄地说:“他们连御赐的婚礼都反对。俗话说腊不定正不娶,这都快年底了,再拖下去这个婚礼就跟年一块办吧。” 李靖无奈地帮她顺气,安慰道:“夫人,你急什么,毕竟是天帝赐婚,等过段时日再去提也不迟啊。” “再等?那天好不容易亲家答应了,我跟你说了当天就把聘礼下了,你非不赶快点,这不,又反悔了。”殷夫人说不了这亲家什么,便对着李靖埋怨起来。 “这个亲家,我一奏他就弹劾,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今天差点没打起来。每次他一看我,一副咱家拐走他儿子的恨意。”李靖刚抱怨几句见夫人表情不对,忙岔开说,“金吒和木吒还未成亲,兄长未娶,不合规矩啊。” “你个老顽固,少拿儿子们开涮。”殷夫人气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等着他们俩成亲,那不得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啊?” 这时金吒和木吒正巧从外边回来,殷夫人一见他们就恨铁不成钢地说:“瞧瞧你们,修仙修仙就知道修仙,你们亲弟弟三岁时就有媳妇了。” 刚进门就被数落的金吒木吒,一脸可怜弱小又无辜。 三弟娶亲,一波三折。明知他爹李天王和东海龙王敖光可是意见不合得简直不是一点半点的政敌。 李靖不是较真之人,只是敖光对他的敌意简直就是写在脸上,尤其是玉帝亲赐大婚后,李靖再怎么忍让也没用。总之二人越辨越起劲,久而久之成了政敌。 御旨是今年完婚,这马上都快年下了,俩亲家都等着对方背锅了。 一开始是被敖光炮轰得想往后拖的爹挨数落,现在殷夫人终于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这婚一天不结,一天就没个安生。 金吒想了想,眼睛一亮:“爹,娘,不如我们帮忙准备聘礼吧,保证让龙族收下。” 于是金吒赶紧拉着茫然的木吒离开了,生怕多待一秒又被殃及池鱼。

3. 敖丙头上盖了一顶红盖头,只是这盖头比正常的要小,混天绫配合地将自己的花纹布在边缘。 哪吒轻轻撩起盖头,与小龙对视。敖丙故作镇定,还好红色盖头的红影掩盖了他泛起薄红的脸。 哪吒表现出惊讶的样子,满意地仔细瞧瞧,故意拖长语调道:“不愧是东海的美人,除了小爷我没人能配得上!” 敖丙不禁掩唇,漏出一串清泉般的笑声:“你怎么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一句话啊。”他笑着把假充红盖头的混天绫拿了下去。 “红盖头怎么新娘子自己摘啦?快盖上快盖上,这可不成规矩。”哪吒捋了捋自己的空气胡子,假装严肃的样子十分有趣。 “是是是,我这就盖上。”敖丙总是拿哪吒没办法,混天绫立刻又交错成方方正正的模样。 不想哪吒按住他的手:“要不从进门那再来一遍?” “都玩了好几遍了,再说,过几日我不就……”敖丙顿住,他抿住下唇,没有再说下去。 “过几日怎的?”哪吒凑到敖丙旁边,故意问道。 明知故问。敖丙面薄,少年龙君倏然背过身去,耳尖红得胜过珊瑚窗花,却不知身后人正将他的剪影与暮色一同收进眼底。 不想,这竟是他们新婚之前最后一次见面。

4. “这个老龙王,居然把我儿媳关家里了,真是岂有此理!”于是殷夫人再次抄起尖刀,李靖赶忙拦下相劝:“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再去劝劝就好了。” 为了夫人和儿子,李靖决定暂时放下面子,“舍生取义”。 同时金吒木吒死死拦住提着火尖枪的哪吒。 “哥,你们别拦我!” “你这样难道要和老丈人打架嘛?”还好木吒提前做了功课,解释道,“哪有成婚前新郎新娘老是见面的?反正聘礼已经收了,还能反悔不成?”

“什么?聘礼已经收了?全都扔出去!” 东海龙王敖光神清骨秀,容貌早已超脱了年龄限制,同时脾气也超出了更年期的限制。他一脸凶神恶煞地打量着在坐族人,而后目标锁定,走到敖润面前。 敖润美艳地冲他莞尔一笑,裂空爪划开一条小缝,隐约看见某个地方放着这批聘礼。 “说吧,李家给了你多少好处。” “大哥,我怎么会这样肤浅……” “今年过年的绸缎减半。” “我收了人家的鎏金护甲。”敖润继续优雅礼貌地微笑,并伸出手展示了一下,“全套的。” “你——” “其实我觉得吧。”西海龙王敖闰抿了口茶,“人家小两口挺好的,咱何必棒打鸳鸯呢?” “就是啊。”众龙族附和道,神威显赫大将军和华盖星君可是全天庭公认的金玉良缘,他们的话本不知有多少女仙看过,甚至上次连敖润看完之后都大为震撼,曾连续三个月研读废寝忘食。 敖光一瞪眼,场面立马安静。 “我儿子断不能嫁给这种凶神恶煞红毛挑染的竖子。”

5. 敖丙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正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不怕父王一直关着自己,而是怕哪吒到龙宫里来闹事。 他向看守自己的鲶鱼精请求道:“劳烦你去请我父王来。” 鲶鱼精靠近门回答说:“三太子,龙王正在气头上,您这时候让小的去,不是找死嘛。” 敖丙也不好难为他,便问:“这两天龙宫可有人找来?” “没有呢,您放心吧。”鲶鱼精刚刚说完,正好瞧见敖润迎面而来,赶忙下跪。 敖丙看到一丝希望,忙扑到窗前:“姑姑,父王回心转意了吗?他要放我出去了吗?” “唉。我的乖侄儿,你也知道,你父王可真是的,死活就不同意。”敖润叹了口气,发现这门施了咒,只有敖光本人才能打开,若是强开他定会有所察觉,窗户又太小,只得偷偷传话道,“你与李家定下了日子,就在这月三十。” “那不就是后天?”敖丙一惊,哪吒他们莫非还不知道自己被关着的消息?他父王要是不肯放行,岂不是错过了。敖丙心如刀割,几近祈求道:“姑姑,求您放我出去吧。” “你父王的术法我破不了啊。”她瞄了一眼跪姿的鲶鱼精,还好窗子很小,故没有施法,便悄悄递了一个小药瓶进去,后迅速抽回手,裙裾扫过跪伏的鲶鱼精,“你放心吧,过几日你父王一定会放你出去的,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敖丙接过那个小瓶,瓶中晃动着暗红,看龙姑姑挤眉弄眼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6. 翌日,未等敖光上朝,便听到一个小丫鬟一边哭一边叫。 “出大事了陛下。”小丫头哭哭啼啼地来报。 “能有什么大事,嚎丧什么?”龙王冷冷说道,定睛一看竟是敖丙身边的侍女。 “陛下,三太子…三太子他……” “吾儿怎么了?”敖光见她这样,也慌了神。 “三太子他自尽了!”小丫鬟说完便哭起来。 敖光眼前一下子黑了,他退了两步,倚倒在案几前,砗磲雕的印案在掌心硌出深痕。半晌,他被那丫头的哭声和侍卫的声音惊醒。 “陛下,三太子出事了,长公主破了您的结界,您快去看看吧!” 侍卫把敖光扶起来,敖光推开侍卫,径直冲到儿子的寝房内。 屋内围了不少人,敖润在坐在床边,一边抹泪一边喃喃自语道:“我的啥侄儿,你父王又不会一直关着你,你怎么就殉情了呢呜呜。” “长公主节哀,李哪吒还活着呢,这不叫殉情。” 敖润恶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侍女一眼。侍女闭了嘴,内心道:您一滴眼泪都没掉就算了,连词都说错了。 敖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如纸,连指尖都白了,无不令人惋惜这样的龙美人。敖光握住敖丙的手腕,仍有脉搏,可脉搏微弱得像是立刻就会停止。 “他吃了断魂散,还好量不多…”敖润抽泣了一下,把空空如也的药瓶踢到床底下,“已经服下解药救回来了,只是还不知何时会醒…” “救回来就好。”敖光丢了魂似的重复了几遍,道,“去请御医。” “好好好,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敖润忙接话,她趁机说,“可怜我的侄儿,只是想与一人举案齐眉竟会这样难,又不是再不能见了,唉,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敖光沉默良久,道:“是父王的错。” 搞定。敖润用手绢掩住笑意,冲喜的建议还未说出口便被打断。 “那小子竟害你至此,父王绝不会饶了他。” 谁?老顽固,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嘛?敖润没敢说。

7. 敖润开始踱步:“不行,还是得按原计划来。明天是约好的正日子,只要我哥不像今天一样不上朝就行。” “那这喜帖……” “发,自然要发。”敖润挥挥手,思量一番后又派人向些官员传了消息。 万无一失后,敖润还监督着将龙宫比往年过年的隆重程度加了一倍,双喜临门。 终等到了年三十除夕,天还没亮,几个和敖光要好的臣子就来找他上朝,敖光反复推脱,只是今天年末,岁末祭海不可废,今日不上朝可容易被抓把柄,最后还是嘱咐一番留下句“看好丙儿”才消散在晨雾里。 敖光前脚刚一出门,敖润与众人就动了起来。 珊瑚屏风后转出十二鲛人,捧着缀满夜明珠的喜幡鱼贯而出。敖润指尖掠过冰蚕丝织就的千禧帐,忽将护甲扣在白玉栏上:“把东海沉渊底的千年血珊瑚抬出来,婚轿途经之处,给我铺满合欢贝。你们,把喜字都给我贴正贴牢了,还有你们,赶快去清点嫁妆,多放些珠宝。” 敖润安排完一切就赶紧去到敖丙的寝宫里。只见她的侍女拿着解药走过来,耳语道:“公主,三太子怕是假断魂药吃太多了,还没醒。” “怎么还不醒?”敖润便前去瞧,敖丙的血色已经恢复了,可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眼看着花轿就要到了。 “喂,你。”敖润指向敖丙身边的鲤鱼精,“你去,告诉李家,我们晚点再到。”吉时赶得上就赶,赶不上就赶不上,总之得先成了婚才行。 “咳——”敖丙突然醒来,出了一身薄汗,口中还有血腥味。 “小祖宗,你可把姑姑吓坏了!”敖润扶起他,着人准备衣饰。敖丙虽然清醒,却有些状况之外。 “姑姑…”敖丙望着满屋的喜字发愣。 “花轿都到了,快更衣吧。我不是让你用这假毒药吗?你这孩子真是,一下子都给吃了。”敖润一边碎碎念,一边扶他起来。 敖丙慢慢缓过来,也明白了现在的状况:“我怕父王一下就看穿了,本以为这药是为了让父王开门,若是直接嫁过去了,父王……” “总之现在就这样了,李哪吒那边可等着迎亲了,嫁还是等你父王回来另有安排?” 龙儿苍白的脸忽地染上霞色,窗外传来震天响的龙凤唢呐,惊起三千丈海浪。敖丙抬眸,琉璃般的眸子映着漫天红绸:“此刻不嫁,难道要等父王掀了这迎亲船轿?” “这才是我的好侄儿!”看着敖丙虚弱的脸,敖润竟觉得心疼,“搞得怪痴情的,这样可不好,这点你要跟你姑姑学,别学你父王。”

8. 那小丫鬟一步也不敢停,紧赶慢赶到了云宫楼,好生气派,满是灯笼金饰,堂内早已来了不少人——除了上朝的李靖和敖光两个亲家公。 小丫鬟越往里走越难过,这般盛大,可惜他家三太子怕一时半会见不到了。 殷夫人眼尖,她一眼瞧见那小丫鬟不同于常人的耳目特征。 小丫鬟行了个大礼,忍声道:“长公主让我来禀告一声,可能晚些来。” “你来这是我儿媳出了什么事?”殷夫人问。 不提还好,这一提小丫鬟的眼泪便忍不住了:“三太子…三太子他服毒了,现在还没醒呢。” “什么?”珠帘忽被罡风卷起,镂金香炉应声而倒。哪吒从里屋出来,一身玄瑞礼服,与平日里桀骜飒爽的戎装截然不同,挺俊轩昂。只是少年将军赤瞳染血,腰间玉组佩撞出碎冰之声,指尖嵌进掌心。 殷夫人也慌了神,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未等她话落,哪吒便踏着风火轮冲了出去。 水晶宫很是热闹,虾兵蟹将看见哪吒都愣了一下:这又来抢亲呢又不是不嫁? 宫前已经停了迎亲的花轿,哪吒一把掀起轿帘,虽然早知道里面空无一人,但他多希望这只是敖丙与他的一个玩笑。 “您这做什么呢?”门前螃蟹侍卫横着钳子要拦他,被哪吒一下挡开。 “敖丙!敖丙!”哪吒手中变出火尖枪杀进水晶宫,这阵仗非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龙宫里的众人早听说这位神威大将军的厉害,拦都拦不住。 哪吒的视线找不到他,他太慢了,总是晚一步,晚一步为他带上自己亲自选的簪子,晚一步掀下他的红帕,晚一步来找他……哪吒疯了般回廊殿宇间横冲直撞,他终是找不到他。 当珊瑚屏风后转出个捧合欢烛的鲛人侍女时,哪吒正要闯进敖光的正殿。“姑爷别砸了,我们长公主正让您过去呢。” 哪吒一把揪住她,质问道:“敖丙呢?敖丙在哪?” “您别心急。”侍女望着满地的琉璃瓷片,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凭着职业素养说道,“三太子就在寝殿里,我,我带您去。”

9. 嬷嬷正帮敖丙梳头,几个侍女向敖润说明了情况。 “两个屏风,四个白玉盘,十二个花瓶。”敖润深吸一口气,“哎呦,有孙猴子一个就够受了,又来一个,还是未来的侄婿。”又转向敖丙道:“你可别说是我给你的药,这都是我们一群人商量的哈。” “还请姑姑放心,哪吒并非不通情达理。” 敖丙刚说完这句,哪吒就一把打开了门。 外边侍女不想他这样等不及,惊慌地传报:“长公主,姑爷来了。” 哪吒迎面瞧见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敖丙。 “你来了。”敖丙起身,哪吒便冲过来一把把他抱住,完全无视了旁人。哪吒掌心贴着他后颈命门处,三昧真火透过肌肤渗入经脉,非要探得那缕龙息安稳才肯罢休。 “我吓坏了。” 半晌,似是在确认过敖丙跳动的心脏之后,哪吒才说出这一句。 对他们二人来说,今日真是一波三折。敖丙眼中有些湿润,他难得没有拘礼躲开这样正面的拥抱,甚至也轻轻抱住了他。 “你莫慌,药是假的,只是为了让父王放我出来。” “那也不许吃这种危险的东西,我担心你。他们说你服毒了,你是真不怕我来龙宫大闹一场。” “咳咳…嗯…”敖润咳嗽几声,这不已经是来闹了吗。她这才意识到忘了告诉那小丫鬟真相,赶紧把一旁看呆的侍女叫去,告诉李家大婚正常举行。 哪吒拿出那只簪子,将他的长发簪起。 “这簪子我早瞧见了。” “是,早该给你的。”哪吒再次搂住敖丙,他惊魂未定,像要把小龙嵌进怀中。 敖润斜倚着珍珠帘,玉如意敲响青铜更漏,旋身挑开茜纱帐:“虽然我很想再看你们抱一会,不过吉时将至,小祖宗们要抱到沧海变桑田么?” 两人赶忙松开。嬷嬷这才找到机会把金冠戴到敖丙头上。 哪吒刚太着急,刚看见敖丙一身绯色霞帔,从前只见他少年白衣驭浪的仙姿,见过他玄甲镇海的英气,却不想绯色能将冰雕玉砌的人儿融作春水,果真什么颜色在他身上都这般好看。 注意到哪吒的视线,敖丙有些不好意思。敖润一下捕捉到这俩人的目光,不差这一刻了,还舍不得错眼珠呢。她走到敖丙身边帮他整理,又回头整理了哪吒的领子,只用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侄儿为了出去见你才吃了这种药,你可不许负他。” 哪吒严肃起来,眸中金焰骤燃,眉心法印如赤莲初绽:“天地为鉴,此心不渝。我定不负他。” “好。”敖润挑眉,与嬷嬷一同将红盖头盖到敖丙头上,“走吧,上轿。” “姑姑,父王那边……” “你父王?没事快走吧你初二回门再说,快别整这虚礼了。” 哪吒召出的红艳的混天绫缠绕在敖丙腕间,恍若当年陈塘关,混天绫与盘龙冰锤第一次相触的模样,只是“势不两立”“是敌非友”都成了笑谈。东海潮声里,八百鲛人齐奏《九韶》,为这对新人铺就通天大道。

10. 婚宴很盛大,亲朋好友都陆续到了。 除了亲家公。 凌霄宝殿上,杨戬为了拖住时间,把前几日他们俩庭上吵过的话题全搬出来了,可今儿敖光因为敖丙的事儿完全没有兴致,李靖本来也不是爱辩的人。 雷震子顶了下杨戬:“这都是一家人了,他们可吵不动了,你别拱火啊。” 背负重要任务的杨戬僵硬地笑:“要是拖不住,可就不是一家子了。” “要说李天王真是站的住,不愧是有名的全勤,都快到拜堂的点了。”黄天化不住地算时辰,“听说备了好酒,我上回和哪吒还没分出高下了。” “你别闹,喝醉了洞房花烛怎么办啊。”雷震子一脸老实认真地说出这话,把杨戬和黄天化憋笑得够呛。 “唉等等,你刚说什么。”杨戬扒住黄天化,喃喃道,“二位亲家都不在,拜高堂的时候拜谁啊?” “哎呦,坏了。” “无事,便退朝吧。”幸好天帝让准时下班了。 紫微垣廊桥下,李靖正与二十八星宿寒暄。时间应该差不多,杨戬穿过人群,叫住与人交谈的李靖。 “李天王。” “是贤侄啊,哪吒今天不知被我夫人拉去干什么了,今日没来。”李靖看起来心情不错。 “恭喜啊天王。” “同喜同喜。” “我换了朝服就过去,今天我怎么得去你家多喝几酌。” 甚至一边应酬。 杨戬正觉奇怪,这李天王一开始不是不同意吗,那他这半天不白着急了吗。 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李靖今天没进行庭上辩论还有点不习惯,而且怎么这么多官员今天要和他喝酒,大年三十还不在自家过吗? 同时被很多人道喜的敖光,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过个年罢了,有何可恭喜。”敖光冷冷说道。 “自然是令郎的婚事了,恭喜您与李天王了,俩孩子自小青梅竹马,今天终于天赐良缘,双燕齐飞啊。” 敖光与水德星君并排走着,突然停下。 “天赐良缘?”他冷冰冰地看了水德星君一眼,拂袖而去。 水德星君摇摇头,跟旁边的火德星君说:“你瞧,我就说他不愿意吧。”

11. 张灯结彩,唢呐和鼓乐奏得欢腾,鞭炮齐鸣,万人空巷,伴着新年的氛围,不知有多少人到云宫楼来贺。 李靖刚回来,新奇地观赏满街的盛景,似有十里红妆,他刚踏入云宫楼就被一众仆人拉到了厢房那屋。 “姥爷您可回来了,可把我们急死了。” “今年有几个朋友来喝酒,你们提前多准备酒菜,一块热闹热闹。好多年没这么热闹了……诶,怎么夫人贴了那么多喜字啊,还有灯笼上的鸾凤和鸣,是不是挂错了。” 李靖不断念叨着,仆从则利落干脆地脱下他的朝服,换上一身庄重的翟衣长衫。

“落——轿——” 哪吒从绛色骏马上下去,让送亲的退到一边。他掀开轿帘,轿中是心心念念之人。 敖丙刚触到缠臂金钏,整个人已被揽入炽热怀抱,红盖头遮住他的视线,只知自己被打横抱起来。 敖丙一阵悬空,顺手搂住了哪吒的脖子,又赶紧松开:“这不合规矩,我可以自己走的…” “我怕你看不见会摔了。”哪吒将敖丙搂得更紧些,“我们走吧。” 红盖头针线细密,盖头下东海明珠轻颤,外边的情况一概看不清,敖丙耳畔尽是此起彼伏的喝彩,像要盖过鼓乐的声浪一般。 “少爷抱紧点,可别摔了少夫人!” “混天绫缠紧些!” 人声中有人高喊着,引起一阵哄笑。敖丙羞得要昏过去,脸烧的通红,索性靠在哪吒的胸膛上。直到哪吒停下,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正厅坐着殷夫人,她比当年自己成亲时还要高兴,状况外的李靖则一脸震惊地被仆人拖到正厅里坐下。 “一拜天地——” “夫人怎么回事这是?”李靖去扯殷夫人的袖子。 “二拜高堂——” 在两个孩子行礼时,李靖瞬间端出托塔天王威仪,恢复了亲家公的仪态。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哪吒起身瞬间,敖丙绯色霞帔也如朝云揽月般悬空。混天绫在嫁衣上烙出金红暗纹。不再是人妖殊途,不再是爱而不得,天地鉴礼,永结同心。 李靖跟上殷夫人,问道:“只有我不知道我儿子今天成婚吗?”

12. “只有我不知道我儿子今天成婚。” 敖光虽然平日冷脸惯了,这般生气还是第一次,一看这一屋的红喜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敖润叉腰,理直气壮道:“诶,你瞧你把丙儿都逼得服毒了,我怕他再做傻事,你非要让他们双双殉情不成吗?” 敖光化出龙牙刀,怒气冲冲地走向敖润。 “你干嘛?”敖润也坐不住了,闪身躲开,那剑把座椅劈开一道口子,两人在圆桌前周旋起来。 “你找来假药糊弄我,那症状脉象我一摸便知,我以为你只是让我别关着丙儿,没想到你——连药瓶都只踢到床底下,看起来挺仓促啊?” “你棒打鸳鸯,连理分枝。你明知丙儿喜欢他,还要断人姻缘!那日丙儿元神将散,兄长可曾见过他宁死都要护住哪吒,哪吒不也是为了敖丙打上九重天?”敖润虽在逃闪,仍嘴上不饶人,紧接着一个无辜的花瓶被一刀劈碎。 “啊!”敖润躲着尖叫一声,那是她最喜欢的琉璃瓶,由于声音过于尖锐以致敖光停住。 “好一个先斩后奏。”敖光将手里的刀幻化,转身离开。 “你去哪?你可别追了,花轿一起,哪有半途停下了的道理。”敖润赶上去,被一个眼神逼退,但仍硬着头皮说道,“而且,我只从自己的宝库里拿了几件给丙儿做嫁妆,李家那排场可不得了,反倒显得咱们小气,不重视丙儿。” “你——”敖光被这火上浇油气昏了头,忽然大声命令道:“去开我的私库!”惊散殿外听墙角的虾兵,“把镇海明珠和千年血珊瑚全装上云车!”

12. 敖丙悄悄掀起盖头一角,赤金龙凤烛在云母屏风后摇曳,红帐映得整个屋子无比鲜艳。他坐在铺着沉香榻边,拨弄床上撒帐的果子,只见几个花生壳上还朱印着金四果这家店的名字,想起父王气急败坏地砸烂这个外盒还把里面的果子丢出,原来里面装满了“枣生贵子”。 敖丙轻轻笑出声,难怪父王生气。不过今日他真怕父王过来大发脾气,未曾想听管家说,父王不仅没追究,还连发了好几车嫁妆。 话说回来,父王对哪吒真是忽冷忽热,一会欣赏他,一会又想把他剁成藕片。 盖头外传来合卺酒器相碰的轻响,敖丙耳尖微动。这盖头着实恼人,只得听到哪吒开门进来的声音,却看不清他此刻是否也染了醉意。 “你还要盯到几时?”敖丙忍不住问。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他腕间,混天绫已悄然缠住两人垂落的发梢。哪吒没用秤杆,两手小心地掀起盖头。赤金流苏擦过蓝霜色睫毛,露出底下比世间美好更灼目的容颜。 “哎呀。”哪吒装作惊讶的样子,满意地上下打量,道,“不愧是东海的美人,除了小爷我没人能配得上!” “好个俊俏的郎君,威风堂堂,惹人倾心。”敖丙歪头笑着应道。终于这两句不再是戏本的编纂,而是现实。 哪吒把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是各种点心,还有鱼粉酥。 敖丙咽了咽口水,推却道:“明日向爹娘进献食物前不可进食。” “咱家可没这么多规矩,点心是御赐的,这天帝头一回这么有心。” 敖丙用指尖止住哪吒的嘴,然后拿出一块鱼粉酥吃起来。 “你不知道,这一天可累死了。”哪吒靠近他的小龙,揽住他的肩头,敖丙过门后便没有那么拘谨了,更可能是真饿了,甚至一边吃往他怀里靠了靠。 “卯时要告庙备礼,然后更衣正冠,本来我后面还有好多流程,一听到你出事了我便什么都管不了了,小爷快吓死了……” 哪吒的视线转向敖丙,只见小龙在认真听他讲话,食盒里早已一干二净。 不想自家媳妇胃口这么大,哪吒不禁觉得可爱:“我再去拿点。” “不用,已经饱了。”敖丙乖乖把食盒放好,他面对哪吒取下自己的发冠,簪子拔下的那刻,水蓝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下,而后脱下霞帔,紧接着是外衬,直到只剩下里衣。 小龙行云流水,他心思单纯,只知要这样准备。哪吒有些愣住,一股火焰燃上了身。 “我……我也不太懂怎么做。”敖丙慌乱起来。 “别动。”哪吒哑着嗓子按住敖丙解腰封的手,混天绫却背叛主人意志缠上对方脚踝。哪吒起身将敖丙抵在桌边,竟伸手拿起酒杯将合卺酒含在口中渡去,酒液滑过小龙喉间时,他尾指勾住了对方腰间拆开一半的合欢结。 “兵法里可没教这些。”哪吒稍一使劲,最后一件衣物逶迤在地。 小龙如同白瓷般,渐渐被逼出泪珠,珠帝晃动,案头的龙凤烛被烛火燃化,也滴滴答答流下烛泪。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帐中翻涌,哪吒背上的抓痕渗出血珠,他将缠着赤绫的手腕抵上小龙的唇畔,却换来更凶的撕咬。哪吒腕间浸透血色,却将伤口更深地抵进敖丙齿间,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喘息声碎在骤然收紧的臂弯里,尾音化作龙吟般的呜咽。 哪吒将软绵绵的小龙捞进怀中,轻轻吻上那滴泪水。

13. 夜幕沉重,敖光应邀来到紫宸殿后的房间,屋内陈设简单,只一桌好菜,一壶老酒。 “我早知这妹妹信不过,那样珍贵的甲也只有陛下那能寻得了。” “文殊天尊前几日找我讨要来着,他很少求我,我岂能不应。”昊天放下手中的奏折坐下,又拉开身旁的椅子,“今儿是孩子们的好日子,我合该请你。” “明日新岁,陛下与臣等自然会庆典。” “你不是很满意李家那小子吗?我特意赐了婚。还赐了不少奇珍异宝点缀新房。我听说他爱吃鱼粉酥,这一天不吃东西可不行,御膳宫亲自做的。”实则还赐了壶合欢酒,这自然是不能说的。 敖光淡淡应道:“陛下所赐,自然都是好的。我儿与李哪吒两情相悦,一道赐婚圣旨,让他们互为掣制,互为弱点,陛下一贯作风。” “你瞧,总是多心。”昊天温柔地笑着,“吃些饭吧,我等你半天了。再不吃就凉了。” “不必了,既然凉了,再热回来也不是之前的味道了。” “这菜一直是热的,我是天帝,让这些菜热乎还是可以的。”昊天执起玉箸,青瓷碟里鲛人泪凝珠般的汤羹腾起雾气,他从中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对面的碗中。 敖光眸色沉冷如渊,目光似淬了冰的刀刃,无声地剜向对方。 昊天忽地低笑:“三坛海会大神那簇焚天业火,倒比朕这九重天的日轮更暖人心?” 敖光行了个礼,转身离开这间屋子:“至少那团火,烧得坦荡。” “还是老样子。”昊天磨磋着杯沿口,举起杯子,将那龙族的身影被笼罩在琉璃杯中,“我很喜欢。”

——章完——

*先秦婚礼较为繁琐严肃,不太符合这章基调,为了喜庆一点,其中各种习俗礼仪皆会有改动。 (未过度考究,不喜勿喷) 算是中长篇《十二日月夜》的甜向番外,与正片有部分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