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发现了In Pandora's Name的彩蛋!

一点点克劳萨视角

杰克·克劳萨看着床上昏睡的里昂。 他的大男孩儿。 他仔细地盯着那张仍然线条柔和的脸。那是里昂身上所剩无几的柔软之处之一。两年过去,他的新兵比起刚见到他时坚强也坚硬了很多,初到训练营时男孩儿身上软乎乎的脂肪几乎消失殆尽,无止尽的任务把它们锤炼成了精悍的、没有一丝余赘的肌肉。他一早就注意到里昂的腰腹还有背后有几道他不认识的伤疤,看颜色也知道是在哈维尔行动之后新添上去的。现在里昂正以一种人畜无害、毫不设防的姿态沉沉睡在他身边,苍白的躯体上汗渍甚至尚未完全蒸发。 克劳萨盯着那点液体慢慢失去光泽,一丝恼怒的燥热感从脑海角落里轻手轻脚地爬过中枢神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把带走。他甚至能听见从假死中复生的寄生虫那可憎的甲壳磨蹭着、叩响着,振动的频率拼凑出一种原始的渴望。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让他的身体变异,这些虫子能诚实地反映出他的欲望才更让他觉得恶心。萨德勒那阴湿的老东西总爱用此种精神控制之法给村民下令,并美其名曰牧羊,连自己在脑子里鄙夷拉蒙那满嘴虚浮的屁话有时也不小心广播出去,似乎虫子们乐于按照主人的意愿越俎代庖。作为琥珀增强型普拉卡的持有者,他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是否也曾在他未曾注意的时候播撒进别人的脑海中。譬如方才,里昂在高潮的瞬间肠道绞得那样紧,他被夹得失神之余倒吸一口凉气,也闷哼着交代在男孩儿身体里。如果那时里昂身体中的普拉卡醒着,大概会向他的神经释放一种热烈的弱电流信号:身上的高等普拉卡事实上相当中意他,他们的结合令掌权者喜悦非常。 比起普拉卡的擅离职守,一个事实更令他恼火不已:时光分明已经挫掉了里昂身上如此多的余赘,可男孩儿那深植于灵魂中的柔软却一如既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地扎入他心脏的每一个腔室。他以为他已经把要让一切尘埃落定的意思表达得够明确了,天真的特工竟然还想再一次抛下自己,回到他自以为光辉灿烂的未来中。更叫他难以忍受的是男孩儿竟然在言辞间表现出一种于心不忍,仿佛他别无选择,必须要为了完成任务再一次抛弃久别重逢的少校,必须为了正义舍弃个人情感,必须为了拯救一些人而抛弃另一些人——在里昂的认知里,他的少校是可以被放弃的。杰克·克劳萨注定是要被丢下的那枚弃子。 克劳萨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上面布满了无数次抗争留给他的烙印。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用超越人理的力量打破了喜好恶作剧的命运,可他的学生却只用两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叫他又把这荒诞且熟悉的恶心滋味尝了满嘴。 想到这里,克劳萨拔出匕首,用最锋锐的刀刃指向里昂的脖颈。只消轻轻一抹,那双隐匿于青紫眼睑之后、曾经于多少个日夜浮现于他意识中的蓝眼睛就将永远地为了他留在这里。届时,他可以剖开里昂的胸腔,掂一掂他到底在那颗离了主人也还是会继续跳动的柔软小东西里占多少重量;他可以解开男孩儿的肚腹,捋一捋藏在弯弯绕绕肠子间的思绪到底回转几何;或者,径直打开那隐藏在漂亮金发下的头颅,看看里面灰白的,果冻似的组织有没有被刻上他的名字。那片雨林不光杀死了曾经的他,也为他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从第一个战友倒下时开始,克劳萨就意识到,他曾经信仰并为之奋斗的光明不会再照亮他未来的路。黑暗、死亡、肮脏、绝望、孤注一掷的疯狂将会是他未来人生的全部。 可是随着刀刃落下,新兵身上他曾经拥有或未尝见识的一切也都将消散。最终他能拥有的只是一具名为里昂·S·肯尼迪的尸体。 克劳萨原本对神话预言之流嗤之以鼻,但是在掰开里昂的手臂、看到男孩儿为自己流泪的一瞬间,他总算明白了,为何众神要将潘多拉送给埃庇米修斯。他并非盗取火种之人,却仍自投罗网地靠近那飘忽不定的光与热,期待这一抔摇曳能将他救离命运的无底深渊。这就是上天对他的盲目的惩罚。命运即是如此夺取了他所骄傲的一切,如同渴望分食投喂下来的尸块那样热切地期待着他的失败。 ——而里昂是匣子中硕果仅存的希望。 如果他将里昂带走,将这个固执而柔软的新兵完全剖开,他会得到什么?里昂的存在深处有一缕名为杰克·克劳萨的针脚吗?那道血红的缝合线背后会有他想要的答案吗? 他最终还是收起匕首,将那把陪伴了自己不知多少年的伙伴插入它应当沉眠的鞘里,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和已经被折得变了形的烟盒,抽出一支曲折的烟,点燃,叼在犬齿间。他已经选择了其中最无法回头的那条路。硬币的两面注定要永远相互背离,与他的另一面殊途同归是一种奢望,他能做的只有祝福彼此早日分道扬镳,再不回头。到死,他们都是棋盘上的黑白子,需得扮好自己的角色,做出十足乃至夸张的针锋相对的姿态,必要时甚至得自相残杀、引颈就戮。 他等待着那一天。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