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横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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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那是一排被擦的发亮的落地玻璃窗户,冷冰冰的,沉重地,垂直立在地面上。
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开阔场地上几架停放零散,并且正等待下一次起飞的巨型家伙。它们都被涂抹上了花花绿绿鲜亮的油漆。夸张的颜色在刺眼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骄傲显眼的光芒。
底特律都会机场的下午总是疲倦又忙碌。机场中颜色醒目的红色轻轨将目的地不同的人送往他们等候起飞的地点,一趟又一趟,却不厌其烦。
礼仪小姐麻木甜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候机大厅中,播报着最新的航班行安排。中央空调还呼呼的吹着冷气,将最后残留的一点咖啡饮尽,空纸杯被顺手塞入张着大嘴的灰色垃圾箱内,等候已久的人站起身,看了一眼大厅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并再一次仔细检查自己的行李和登记证件,活动活动弯曲了太久有些发酸的双腿,嘴里毫不吝啬的小声吐出几个脏字,然后向登机检票口走去,顺便朝检票处略显瘦削且笑的有些僵硬的金发姑娘投去一个温和的微笑作为一个宽慰的回应。登机门前被换上了长得正盛的植物,虽然色彩浓绿幽深,但它并没有就此显得生机和夺目,只叫人感叹它的刻板。
偌大的候机厅中总是分为两种人,一种等待着何时能够登机起飞,一种则是来为他们的离开送行的,很显然阿劳拉属于后者。
好奇的人急着飞离,空白的人等待着死亡。
希罗离开了,和所有“从前的人”一样。
嗯,的确是这样。
天边一架浅蓝色的飞机就像飞鸟那样子的跃过天际。毫不留恋,最终消失在了天地那抹白色的交界处。
阿劳拉站在透明的玻璃前,和所有来为别人送行的人一样,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那头白色的弯曲长发被她尽最大的努力编成了死蛇一般的又粗又糙的麻花辫,如今正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她的肩上。她尽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一点,然而棕色面颊两边那两道“V”字型的淡紫色印记还是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幸好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厌旧的生物,新鲜劲一丢,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旁人有意无意的目光渐渐消散,阿劳拉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的松爽。
距飞往新泽西费城的航班离开已有十几分钟,人们用最后一点含着炙热与伤感不舍的目光目送它的离开,遥望湖蓝色的天空,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然后迅速收拾这种多余的心情,换上轻松愉悦将之代替,然后踏上回途的路。
何必多次一举为其担心?航班的质量是足够好的,也并不是永远见不着面。然而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没必要永远停留在这淡淡的愁绪里。为了几个人的离开就打乱自己的计划,那样不值得。
但 阿劳拉·艾尔提亚依旧站在原地,打扫的发亮的地面倒影出她的轮廓。就好似她站在一座孤岛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她便是岛上那尊古老又神秘的雕像,老式、顽固又倔强。
路过的人只是不经意地瞅上她一眼,然后继续赶路。谁也不会知道,也没兴趣去探究她那白色头发掩盖下的脑袋里究竟藏了些什么,也许对于一个人的隐私保护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吧。
毕竟她只是在发呆罢了,至少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随着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原本饱和的大厅已经显得有些空白。突然有些寂静的环境让她有些不自在,四下环顾,阿劳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古怪行为。于是背过身,随机迈开步子,以最快的速度向落地玻璃后的明澈天空的反方向移动,向轻轨站台的方向走去。
~~
从机场出来时她都控制的很好。她甚至还和希罗拥抱并说了再见。独自一人出了轻轨站随后搭上了返回安娜堡的列车。
车上人很少,且异常的安静,不知是自己忽略了声音还是因为它们本来就不存在,而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对面车窗外移动迅速的景物,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倏忽不见,仿佛那就是她的人生。
双眼似被闯进车厢的阳光刺疼了,忽然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她开始哭。
然后她发现她正在为她还未哭过的一切而哭,希罗、克兰甚至是她的父母。她哭得很大声,以至于坐在她对面的男孩给她递了面纸。她则朝他大吼,你以为你在看什么,天才(讽刺意味)。这显然很不符合阿劳拉一直以来的作风,要知道她可一直都是在周围人眼中的留有待人有礼的良好印象的。可这或许是成年人的通病,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的怜悯。
过了一会儿阿劳拉觉得好多了,用纸巾擦干眼泪。将头轻轻地靠在软座的靠垫上,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将会过去,她还可以在这里继续展望自己的未来。她还可以在第二天早上,走路去看看休伦河的迷人风光。阿劳拉再次睁开哭的有些发胀的双眼,眼神顺着脑袋倾斜的角度看去,车窗外是一片金色的世界,夕阳用它最大的力量为天空中的几丝云翳渲染上红晕,由此来体现它正值壮年。
一瞥眼,她看到了坐在她对面,刚刚给她递纸巾的那个男孩,阿劳拉眯起眼,想起来她好像还没好好打量过这个险些惹怒她的陌生人。心中还是有些恼火,不过更多的是羞恼。
他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十八或十九岁左右的样子。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短衫,上面写着“Made in Flint”,似乎急于宣告着它,或者说他的产地。下身着一条军绿色七分裤,深色的球鞋露出他的脚踝。
可是阿劳拉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上面。略微凌乱的黑发垂至脖颈处,并且向两边向上翘开,黑灰色玻璃一般的眼眸。健康的黄白色皮肤,他似乎混有亚洲人的血统。没错,他的样子就她曾经在中学数学课上偷偷写的幻想小说中的骑士。尽管她从未想象过这些人物会在她哭泣的时候递给她一张面纸,并且还莫名其妙地被她吼了回去。
他并没有像以前她所见过的“列车男孩”一样,头上戴着巨大的耳机,疯狂摇摆脑袋,像是吸嗨了以后无法控制自己地在开着脑部Party,,而是双手捧着一本书,那本书很厚,但看得出男孩正看的入神,他紧缩的眉告诉了她他正陷入沉思,修长的手指不耐烦点着书脊。在他的旁边紧挨着的是一个简单的黑色背包,深褐色的行李箱静静地立在一边。等待随时和主人一起离开。
长时间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一想到刚刚自己做的事。捏着面纸团的手紧了紧,阿劳拉识趣地收回了目光,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开始发呆。
许久,紧接着她听到了列车进站的声音。车窗外熙熙攘攘的是川流不息等待上车或者下车的人们。看起来甚是忙乱。
然而车站人员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秩序。阿劳拉吸了一下鼻子,背起她的包,随后下了车。攥紧了手里的纸团,她顺手就将它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并很快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人流不息的车站,然后很快埋没在人群中。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最初,自己一个人坐飞机越过海洋来到这里,搭乘火车穿过群山。然而现在,是不是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那是个未知数,但不管怎样她都得硬着头皮去闯,哪怕结果会是遍体鳞伤,她只能默默祈祷上帝的保佑。
祈祷那个曾出现在她幻想小说中的骑士,会在最后挥舞着泛着红光的剑来拯救她这个脾气暴躁的公主,为她带来金色的苹果和并递给她圣洁的橄榄枝。
给一颗灰色的陨星带来永恒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