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想加班
横跨在他们这对牛郎织女中间的银河——加班。
“唱歌大姐姐，帅气大哥哥，在你们看来被人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是什么意思？” 幕间休息的闲聊并不少见，但表田里道提起这种充满人情味的话题还是第一次，被问到的两名同事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小孩子经常会说类似的话，就是他们很喜欢你的意思。”主要负责带小朋友唱歌的池照认真想了想，“里道大哥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可能他第一次听见吧。”唱歌的大姐姐诗乃无情中伤同事，“听起来有些暧昧啊，从电视剧学的台词吧，现在的小孩子都很早熟呢。” ——这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就用这种“好可怜哦这人明明是儿童节目主持人却从来没有被小孩子这么说过吗”的氛围来说话真是让人火大。 “怎么就默认是小孩子啊？” 对感情话题尤为敏锐的诗乃眼神犀利起来：“什么？难道除了小孩子还有人能对里道大哥哥说出这种话？” ——这种“除了中年大叔以外竟然还有人收看老年电台”的态度也很让人火大。 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解释起来又很麻烦的里道面无表情地放弃争辩：“嗯嗯嗯，是小孩子。” “唉我就说嘛，里道大哥哥看起来除了健身什么爱好都没有，会那样说的对象除了健身房就只有从窗户爬进你家才有机会认识你吧？” ——可恶啊虽然很火大但是对方说的一点没错。 喜欢和暧昧……吗？说实话就算找其他人确认其中意图后也没什么实感。 常理来想，从来没有被人展现过好感的人应该会大受冲击手足无措，对善意特别敏感，就像牛对红色特别亢奋——但其实牛并没有识别红色的能力。 所以自己也和常识不同，没有感受这种情绪的能力。 有没有可能与人绝缘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自己就是绝缘体呢？ “里道大哥哥，该带小孩子们做操了！” 听到这一声上台前的吆喝，表田里道宛若要英勇就义一样悲怆地抬起头。他认命地抽了抽嘴角，面部肌肉好像忘了工作时该呆在什么位置，互相凑合了一会儿。 但表田里道上班的职业素养确实没得说，下一个瞬间他的神情就变得开朗又明媚，宛若三月的春风温柔地把晾在外面的衣服全部卷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他语调上扬了一个八度： “来啦！大家好呀，宝宝们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在他豪言壮志地说“死乞白赖也要呆在对方身边”之后没多久，他就发现一条银河横跨在他们这对牛郎织女——牛郎牛郎——之间。 那就是加班。 加班，上班之恶魔被打掉一管血之后变成的第二形态，苟延残喘着在残血模式下转变为更激进攻击方式。不幸的是被加班打倒和被上班打倒并没有什么区别，人猝死，就会死。 哦，苟延残喘的不是工作，是他自己。 间奥目海趁着在茶水间泡咖啡的间隙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手头完全没有工作要结束的迹象。 他现在闭上眼休息十分钟的话又会陷入噩梦，再睁开肯定已经是在上明天的早班。 说真的，要是有一点蛛丝马迹表明这是一场梦而他最终会从梦里面醒过来，间奥目海早就想办法把公司炸了。就是因为要把一切当做无法弥补的现实来看待，他才会选择从主人公下手。 可惜表田里道意外地敏锐，自己抱着目的去接近肯定已经让对方警觉。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成年人世界出现这种莫名其妙流露善意的人，是他也会觉得蹊跷。 失策了，当时是因为无止境的工作让脑子不好使了吗？正常的他肯定会更悄然接近，而不是直接把想法说出去。 ——从未有时间正常与人交友的间奥目海对自己的社交能力有一些误判。阅读空气和迂回心计这种高阶技能并不存在于独行侠的技能栏里。 间奥目海的社交技术是只有两档的电磁炉，一档是关，一档是三千瓦大火。 目海冲洗着泡咖啡的法压壶，感觉之前因为发现世界本质而浮现出来的希望又枯萎了下去。 就像《美女与野兽》里魔女的玫瑰，因为野兽无法将自己被诅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也无法得到理解，安静地绽放然后凋谢，宣告一颗心的死亡。 ——但是童话里的野兽好歹也是努力尝试、失败了很多次才发现什么也做不到。他一次都没有试过，好像也没有资格说自己“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去做过了。 间奥目海的动作一顿，又干脆利落地甩了甩水。 就试一次吧。 他把刚泡好的咖啡一放，决定今天翘掉加班，打车冲向健身房。就试这一次，货真价实地不顾一切冲到表田里道身边，哪怕这一切只能换来两个小时的健身房受苦也好过重新习惯只有上班的日子。 像雪夜里的野兽为了挽回贝尔，奋不顾身地冲向狼群那样。 间奥目海从公司飞奔而出，宛如一辆全速的越野车飞跃悬崖、飞跃断桥、飞跃疯人院，冲进就要关上的电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