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想加班
下班，多么美好的词汇，谢谢你表田里道。
「今天我不去健身房了。」 表田里道打完这句话觉得语气太过于唐突，想了想又加上前因后果。 「今天要加班，我就不去健身房了。」 还是有点生硬啊。 「抱歉，今天晚上要加班，我就不去健身房了。」 呃，要不要加点语气进去。 「抱歉，今天晚上还有节目要录，我就不去健身房了哦，你」 最后版本实在用力过猛，“哦”字散发出一种深入骨髓的肉麻，以至于准备继续打字的表田里道被自己的言行雷击，直接退出了编辑界面。 专门发消息通知好像也没必要。 说到底他其实并没有和间奥目海约好去健身房，甚至连彼此去的次数都算不上“习以为常”的程度，根本不需要专门通知吧？ 表田里道看着手机沉默十几秒，干脆删掉了刚才的一整段话，出门前把手机扔在了休息室里。 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下班一说，看时间反倒徒增痛苦，所以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到家时间。 目海成功到家的第一反应是，这哪儿啊？ 哦原来是我家啊，太久没看见甚至有点陌生。 第二反应是，竟然到家还是清醒的，今天这又是要怎么了，表田里道就住在他家对门不成？ 他关上门从猫眼往外看了半天，没见有人，瞟了墙上的挂钟，时间七点半。 他又摸出手机，没有表田里道发过来的信息。 从窗户往外看，亦没有什么触发剧情的前兆。 紧张地进行了一系列聆听侦查，目海感觉十分可悲：每当世界正常运转，他竟然觉得异常。 冷静下来想想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性：表田里道下班以后有活动，表田里道在加班。 不管怎么说，他可以拥有一段下班时间。 ……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幸灾乐祸很缺德，说到底间奥目海会满怀目的地接触表田里道都是因为上班上疯了，现在一段白捡的独处休息时间就在他面前，怎么可以不珍惜。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到性情大变，目海在领悟到事件真相后在心底发出千山鸟飞绝的笑声： Music，Comic，Panegyric！啊，下班，多么美好的词汇，谢谢你表田里道。 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端的休息时间，都是表田里道在负重前行。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掀翻了整个篮筐，里面紫色的胶质小球滚落一地。拳头大的道具球从满地乱滚一直到纹丝不动，表田里道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 死寂降临在空间，每呼吸一口空气，胸腔都好像被干枯的叶脉支撑，岌岌可危地颤动。 连思维也变慢，可能是实打实的低血糖症状或者疲劳所致。他迟钝地望着不知何时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房间，迟迟没有做出动作。 所有人都回去了，但他却被钦点留下来准备明天的道具，可恨的是还点名要他来画，无人顶锅。 放轻松，又不是要画什么光之美少女，只是画表情而已，只是画表情。 所谓相由心生，油性笔在小球上缓缓地画出扭曲的嘴脸，仿佛都能看见小朋友目睹自己画作时那副失望又怀疑的表情。 …… 被自己脑补的场面伤害到，表田里道的心灵防线咔地出现一条裂痕，一天的疲惫瞬间被引爆，理性直接断线，任由自己滑到地面上躺着。 他不会做，他做不到，他会搞砸一切。 为什么会在拍摄的前一天通知今晚就要准备出来啊！强人所难也要有个限度，不要理所当然地把别人下班时间当成上班的准备时间啊！ 里道的情绪极速起伏，抛向高空又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啊我死了。 表田里道趴在地上感悟尸体的心情，时钟的秒针一下下跳动，明明观察不到时针在动，但是却很快看见它指向了 7、8、9。 他忽然产生一种恐惧，恐惧时间。 自己竟然已经活过了三十一年，余生又还有几年？这样的空虚和一无所获还要持续下去吗？ 未知让人恐惧，无能让人恐惧，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让人恐惧。 如果说强颜欢笑地面对小朋友多少还能换取些童真的善意。那自己现在做的这件事意义是什么，他又能从这里面获得什么吗？ 不开始的话就永远无法完成的道理他也知道，但是却找不到更多的理由驱动自己动起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表田里道心想，这是我该做的工作吗？为什么要我来做？为什么这么晚了我还在这里？ 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表田里道放弃做人躺在地上，贴在地上的那只耳朵却忽然听到了地面传播脚步声。 嗯？他抬起头屏息静听：敲门声，而且是由远及近从走廊的尽头到这头。步伐不紧不慢，让人想起恐怖片里拖着斧头随时破门而入的凶手。 “哐哐哐。”门敲了三下，里道没有做声，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是还有人在吗？”外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到关门时间了。” “啊。”表田里道清醒了。 是哦，怎么会有那种展开？ 理所应当是门口的保安大叔，他九点左右会锁上电视台大门。 毕竟电视台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嘛！哈哈哈！ 听到里面有人，保安这才打开房门认出了表田里道的脸：“还真的是你在工作啊，差一点我就锁门了，没有其他人了吗。” “不好意思，因为只有我还有工作要做。”里道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虽然事实上他从六点到现在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只有精神达到临界点。 “这满地的是……？”保安看着像是被台风刮过的一地道具。 “刚才不小心弄倒了。”里道随口把自己情绪失控掀翻篮子的事情带了过去。 “还真是辛苦啊，那我把大门钥匙给你吧，结束以后记得帮我把大门锁回去哦。”保安啧啧叹气，摸了摸自己的钥匙串，把大门的钥匙选出来。 钥匙？给我也没用，我又走不了。 表田里道脸上是万策尽的死寂，语气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锁门倒是无所谓，毕竟我今晚估计是要通宵交代在这里了，把我关起来也好，让我断了临阵逃脱的念想。” 保安的钥匙最终没有递给他。 表田里道终于目瞪口呆，看着保安转身把钥匙递给了身旁从门内角度看不见的人。 一直站在视野盲区的人这才缓缓地走到他看得见的地方来。穿着常服的青年有点陌生，大概是因为平时见到他都是穿着职场服装。 间奥目海走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