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网恨】

他闻到了一丝气味，很熟悉又很怪异。

泣血邪魔洞中网中人从血液和尸体的腐烂味中辨识到了那气味，那气味曾经裹挟在砂石和劲风中，伴随着强大的力道和气流击打在他身上，让他疼痛，让他骨骼断裂，让他内脏粉碎，让他死。

他不禁热血沸腾。

南宫恨。

他想狂声叫出那个名字，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南宫恨！”

那个天下第一傻瓜。网中人觉得要是自己像他那样傻，一定会找个树枝把自己挂起来，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傻瓜。

去找他吧，和他再大战一场，拼个你死我活。网中人咂嘴，打量自己的状态。这幅未蜕变完成的身躯，真要找上门去只有我死你活一种可能。再等等，等邪郎网中人回复到巅峰状态再去找他玩一玩，掌对掌的打个痛快，然后再被他杀死，进入下一次蜕变。

网中人想起上一次对战，那一次那个傻瓜把他打得格外疼，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留手，果然是傻瓜。

其实自己也不是真的打不过他，网中人想。只是每次全力一击之下又总会收回些力道，然后最后的结局又是被个傻瓜打死。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死了还能蜕变，那个傻瓜死了，可就真的死了，网中人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不愿失了一位宿敌。

对，宿敌。宿敌本就该如此，网中人只为黑白郎君而蜕变重生，一次又一次重返人间唯一的理由与执念。

网中人抬头仔细从空气中辨识那细不可闻的气味。

越发怪异了，本该是刻骨铭心的味道却夹杂了很多杂质。好像……

还是去看看吧，网中人想。

绝不许……

……出岔子。

宿敌与挚爱是一样的，眼中只有对方，征服和被征服，改变和被改变，死于他前或死于他后，一辈子只能有一个，所以相爱与相杀没啥区别。要是南宫恨趁他不在的时候又找了个宿敌……网中人看着自己锋利的爪甲狞笑……想当黑白郎君的的宿敌，先得问问这双利爪同不同意。

“黑滤滤只是黑滤滤，才不是什么黑白郎君！”

网中人几乎忘了自己是在偷窥，简直要笑得从藏身之地蹦出来。

果然是天下第一傻瓜啊，啧，没药救了。天下会有这么傻的人吗？把自己搞成……两半？自己和自己嘴炮？快来个人把他打死要不然他就要笑死了。

所以现在又两个南宫恨？别闹了，南宫恨一个就够。网中人来回打量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想着如果没有遇到那种变故，作为平凡人的南宫恨就应该是这样，是一个有着白狼那样美貌黑龙那样温吞柔软性子的人，如果是这样……那也太无聊了。

要不要吃一个留一个，可是吃哪个好呢。这个问题太难了。

网中人揉揉头。那就吃了那个黑的吧，失了狂傲的黑白郎君没有存留的价值。

可是白狼似乎太狂太傲了，不够稳重。如此说来，就吃掉白狼算了，黑龙卡稳重一些。

又太稳太重了。

网中人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真的很想大笑出声，这俩个人都是南宫恨，又都不是，他们互相拥有对方缺失的部分，就像被劈成两半的阴阳鱼。

“你难道不想救忆无心？想要救忆无心，就和我合体成黑白郎君！”

“我是为了忆无心才答应和你合体的，我只是黑滤滤。”

网中人又开始大力揉太阳穴。

真有意思。他觉得自己脸都笑僵了。这要是能成功网中人从此吃素。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忆无心是谁啊。

网中人把那个名字在嘴里转了两圈。

忆无心，忆无心。

从未听过的名字，对南宫恨很重要吗？有重要过网中人吗？听上去是个女孩子，哦，那个愣头对女人开窍了，真让人不爽。

网中人目送南宫恨离开。不对，网中人纠正自己，是南宫恨们。

那女人怎能跟交趾邪郎网中人相比。网中人在回去的路上给自己打气。南宫恨那个傻瓜没那个脑子和女人搅合，一个女人比一群男人还难缠。况且他根本不是全心全意在乎她，看白狼就知道了。

能让南宫恨全心惦记着的——网中人几乎想露出一排白牙笑给自己看，不过他现在还没有那么整齐的牙——只有网中人啊。

反正要他相信南宫恨会恋爱，比让他相信史艳文藏镜人是亲兄弟还难。

那要帮他恢复么。

网中人停下脚步，第一次这么正经的想一件事。

要帮他恢复么。

这听上去可不怎么聪明。

但是挺有意思的。

要快点蜕变才行了。

需要大量的血元。

血元。

希望一回泣血邪魔洞就能发现五花大绑的史艳文被放在洞口，吃了史艳文的话，两个南宫恨算什么，三个都不足为惧。

那就不用每次都纠结是干脆杀了他还是被他杀了——虽然每次的结果都是被杀——直接制服南宫恨……们，拖着去藏镜人家门口道谢去。作为报恩他以后绝不会吃藏家的人。

不对，藏镜人好像不姓藏。

网中人觉得自己以前好像知道藏镜人真名，不过蜕变嘛，每次都会忘点什么。藏镜人的真名……他老婆倒是挺漂亮的。就吸引度而言，仅次于南宫恨。

好吧，反正只是妄想。停止妄想。赶紧回洞，别让人闯了空门。

那东西比金银还贵重，可是以命换来的宝贝。

网中人第二次闻到那气味的时候，他正在猎食。血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甜美如饴。

然后那气味就如同泥浆里的泥鳅一般被他捕获，被他吞吃，进入他的五脏六腑，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血腥味，跟嘴里的味道一样，浓重的杀戮味道。

“南宫恨！”

是死亡。

网中人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死亡和南宫恨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南宫恨不会死。

南宫恨不能死。

如果南宫恨死了，那他网中人费尽辛苦重返人间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等网中人随着气味追到西剑流的时候，只看到一地狼藉。

他们不在这。

有血，是他们的。

看来伤得不轻。

网中人觉得一股杀意从心底汹涌而出。

那欠揍的二货。又不是最佳状态，跑来找死是嫌命长么。嫌命长网中人愿意效劳。

欠揍的二货。

真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痛打一顿，打到他哼都哼不出来，只能用不甘的眼神瞪着他。

想想就很痛快，被那种眼神瞪视。

欠揍的二货。

欠操的西剑流。

等南宫恨和网中人恢复，先爆了这群西剑流的。

欠操的二货和西剑流。

网中人瞪着地上那滩血很久，然后他意识到吸引他来此的气味已经消失了。

他努力回忆第一次见到南宫恨们的地方。

好像在苗疆附近。

好像下一秒他就到达了还珠楼外。

再下一秒，他的杀意便笼罩了整个还珠楼。

看着两个南宫恨冲出来，网中人突然觉得心满意足。

一瞬间他想说很多话。

比如，你也有今天。

比如，看到你这样境遇真是让网中人开心。

比如，你这欠揍的二货。

但最终他还是说了四个字。

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

“哈哈，果然是你，网中人！”

那个白色狼影狂笑着，有几分当初南宫恨的风采。

网中人无视掉后面那个挣扎不已的家伙。

只对付一个，应该很轻松。

把他狠狠地揍一顿，叫他到处找死，叫他不赶紧合体。

叫他让网中人劳心劳神，连吃个人都不安稳。

“黑白郎君，网中人自地狱前来取命。”

网中人根本没想到这次居然会黑白一起上。

两个，略困难。

很困难。

很疼。

没关系，网中人安慰自己。这至少证明两个南宫恨都很看重他。

比忆无心强多了。

这种两人一条心的感觉，网中人仿佛看见一个完整的南宫恨，狂傲，气势万钧。

算了，这样全力对付一个还没蜕变完成的网中人……网中人才不会吃这个亏。

赶紧走。

“待我蜕变大法成功，就是南宫恨的死期！”

欠揍的二货，不想公平一战了吗？网中人忿忿难安，隐去了气息，从战圈遁走。

“想找死尽管来！”“可恶的网中人，我誓必杀你！”

身后两句呛声让网中人笑出声来。

都记得我，很好，网中人心满意足。

南宫恨，你这天下第一傻瓜，天地风云碑上应该给你留一个位置。

回到泣血邪魔洞，网中人从最隐秘的角落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黑白花色的碎布。

网中人用鼻子轻轻摩擦它，好像他还能闻到上面残留的气味一样。

虽然那气味已经被时间和泣血邪魔洞更浓重的腐臭味所磨灭，但并不能阻止网中人陶醉在他的记忆里。

刚才的事情……

网中人想，去他的，刚才好像干了件蠢事，促成黑白郎君合体究竟有什么好处啊。

或许这天下第一傻的名号他也能分上一杯羹。

黑白郎君南宫恨，交趾邪郎网中人，并列天下第一傻瓜。

听上去不错。

网中人把那块布压在鼻下，做了个深呼吸。

“南宫恨……”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