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条件
红凯/伽古拉斯·伽古拉(♀) 贝利亚in石刈亚璃依/伏井出K 夏川遥辉&朝仓陆
02 科学力量和人为不可抗力都无法挽救夏川遥辉此刻尴尬的心。他在凯的带领下去吹干了头发和衣服,从浴室出来时便看见他的前上司与现前辈两方对峙坐在茶几两端的单人沙发上。凯也换了件休闲衬衣,伽古拉则正规得让遥辉重返实习期噩梦:黑色披风上衣与黑色长裙,黑色漆皮细高跟配红色底面。新人小朋友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年方二十四,哪里见过如此离婚冷静期一样的阵仗,只好借着小猎犬的阻挡,扭扭捏捏端坐在两人中间长沙发的中央。一碗水端平的同时给好朋友朝仓陆发短息:我被绑架了救救我HELP。 朝仓陆即刻回信:如果是像我妈那样的人你立刻联系诸星前辈吧。 遥辉把手机埋在小猎犬肚子下,在舔舐中艰难打字:凯前辈把我带到他家去了。就是有,有个漂亮大姐姐在的。 这次对方过了很久才回信:那你好自为之。 遥辉沉默。正巧碰上凯为了缓解气氛朝他扔了个苹果。他下意识接住的同时扫视了一眼茶几,发现茶几边桌角落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赫然是朝仓陆全副武装板着脸被他爸妈紧紧捏住肩膀后反向微笑留下的照片,伽古拉站在最旁边笑得非常和蔼。 “小陆他爸妈跟我是大学同期,有生意往来。” 伽古拉也在啃苹果。凯跟着艰难解释他们家的复杂故事:在朝仓陆还在他手下当小跟班时,被同样方式带到家里来喝茶。小陆严阵以待连配枪都掏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刚被保释出来的父亲和保释人母亲正围在一起打日麻三人局,伏井出K放炮被点,石刈亚璃依点数第一赢了伽古拉一份生意合同。 “当时小陆夺门而逃被亚璃依小姐逮了回来。” 凯补充完毕,以眼神示意遥辉:你安心待着吧,别发短信了。 遥辉反打手势:那我们也要合照吗? 凯无语。他对待自己的后辈向来宽容和蔼,这次的调令一连来了两道:一是朝仓陆被调去二课,二是给他分配一名从交通课升迁来的新人共同进入专案组。夏川遥辉当了他的替补下属,两人共事至今。遥辉从交通课来便是从零学起,某些时候还被结花嘲笑是呆头鹅,但凯总是好声好气唱红脸,从诸星真手下将要哭不哭的小孩解救出来。 两人合作不算不愉快,案件进展虽然缓慢但也终于快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最后一步。至于进展如何,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见到伽古拉。 凯直视着伽古拉的眼睛。对方在敲手机,但凯就是知道对方在看着他。伽古拉总是什么都知道,凯想,比如他大学虽然报的是医学院但伽古拉嘲笑他不会在这条路上走到黑,比如研究生期间断掉他的生活费也知道他能够想办法谋生,还比如他改名那一天,伽古拉发来邮件:“你真的很没创意。” 彼时的凯还没适应自己的新名字,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便一直拖到晚上回到公寓才有机会回复邮件,结果发现过去一整天也没想好能说些什么。改名不是心血来潮,但凯的国文成绩一直只在及格线上徘徊,能想到的只有和伽古拉一起看过的夕阳。血红色的光芒透过落地窗洒在伽古拉的办公室里,凯上补习班回来,还有半年就要参加升学考试。伽古拉边玩魔方边问他这周末要不要去冲绳度假,青春期的凯迎着太阳看他的影子,告诉他周六有棒球社社团活动,而周日早上补数学下午补物理。 所以红凯这个名字的确很没创意。巡查部长轻轻叹了口气:“那我们走了。” “不一起吃晚饭吗?” “明天……明天要执勤。” 伽古拉一眼就看出凯在说谎。遥辉也抬起头茫然地注视着他。凯拍拍后辈的肩膀:“雨小一点了,我们去坐出租吧。” 伽古拉没有从沙发上起身。她把头发扎起来,点了一根香烟朝离去的两人抬抬手仅做示意。遥辉先出门,伽古拉在凯换鞋的时候说:“旁边的柜子里有伞。” “我们有伞。” “便利店的伞容易坏,天气预报说还要下大概三天的大雨,”凯转过头,隔着香烟的雾气看向伽古拉模糊不清的脸,“你不是还要执勤吗?” 凯朝门外做了个手势,然后打开玄关台上的储藏柜。四层格栏的其中三层都放着整整齐齐的鞋盒与高跟鞋,最下面一层则全是凯的用品,除了几把质量精良的雨伞,还有其他出门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伽古拉又点了一根烟,毫不介意地把双腿搁上沙发扶手,长裙跟着滑落堆在膝盖上方,足尖挑着高跟鞋晃悠。从凯的方向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她过膝丝袜上被勒出肉痕的大腿皮肤与吊袜带。他别过脸,脑子再次冒出一个问题:以前也看过伽古拉抽烟,但好像没有这样凶。凯随便拿了一把,解开绑带发现是高中毕业后两人一起去买的联动周边。他皱了皱眉,还是握在了手里:“你少抽烟。” “现在挺关心别人嘛。原来你也会因为我而伤心吗?” “我不希望参与到和你有关的案件里,自杀也是如此,”凯在关上门前说。 伽古拉有点好笑。她把烟头随意按熄在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鱼缸旁,踢掉鞋子赤脚走到窗边看着两名客人一前一后走出小洋房的花园步道。她也很确信凯知道她在看着他,即使伞和步道两旁的桦树若隐若现挡住他们的身影。然而雨没有变的更小,凯和遥辉走出不太远,还未进入通往外界的银杏隧道时,他们身上干燥的衣服便又打湿了。 红凯一言不发地拖着全数湿掉的休闲裤,站在路边等了接近一刻钟的出租车。进公寓电梯前他让遥辉先上楼,自己在楼下便利店里找到伽古拉喜欢的那种烟,抽完一整支后总结:是自己讨厌的水果味道。遂给伽古拉发去短消息:这世界上有没有用科学无法解决的事? 对方的邮件来得很迅速:你白读书了。
03 被点到名时红凯正在最后一排打瞌睡。坐在他左边的夏川遥辉赶忙把自己的笔记推给他作参考,右边的朝仓陆则更为贴心地拿来资料IPAD以防不测。然而他们全忘记红凯和专案组中心嫌疑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红凯顶着两个黑眼圈站起来,迎面是不止迫水真吾诸星团北斗星司等等前辈的复杂目光。 迫水装作无事发生:“关于嫌疑人的情况,你来给县警署的行动人员再次介绍一下吧。” 凯连自己的笔记本都没拿,径直走到迫水身边按下PPT:“好的课长。本次的嫌疑人,为Hebikura会社的现社长蛇仓绪弥。原名森绪弥,十七年前与Hebikura会社前社长结为伴侣关系后改姓蛇仓。实际名为伽古拉斯·伽古拉,原籍塞维利亚,改名原因与真实身份尚不明确。” 凯突然发现自己没看过PPT上这张照片,毕竟他们的白板上写的都只是姓名。照片上的伽古拉是在刚进入会社时统一拍下的证件照,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褪成棕黄色的发尾微微翘起,笑得没什么心机。 他愣神的一瞬间,手里被迫水真吾塞了一杯咖啡。遂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三年前,Hebikura会社被匿名举报偷税漏税。在三课的调查过程中,发现当年的会社社长移任过程存在漏洞。经后续调查,确定前蛇仓社长同其父母、弟弟的死因具有重大疑点,其伴侣蛇仓绪弥则为最大嫌疑人,现决定将嫌疑人拘留调查。因蛇仓绪弥真实身份与目的未知,搜查一课于四十天前特别成立专案调查组,并决定于明日早上八点开始抓捕行动,同时控制Hebikura会社的资金与其他生意往来。” 他下台后换成诸星真上去介绍行动流程。迫水给的咖啡都要凉了,红凯今天差点迟到没吃早饭,一口清咖下去胃里顿时绞痛,趴在桌上怀疑人生。夏川遥辉很好地履行了作为警员下属的职责——去伽古拉家里时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惊讶表情,还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肉蔬菜三明治。 组会结束于上午十点。小陆与遥辉约着去售货机买奶茶。红凯回到工位上,一抬头瞥见诸星真即将从他背后走过,便立刻把桌上的相框扑倒在文件堆里。然而诸星真一眼拆穿:“你明天,OK?” 红凯装作傻傻不知情:“我今晚一定早睡。” “不是啦,我是说你跟,那个,”诸星真拖过夏川遥辉的椅子坐下来,“蛇仓绪弥还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不是吗?而且你们又在一起那么多年……” “也没有很久,我大学在关西读的。而且不要说的我好像是在和我的监护人谈恋爱。” 红凯眼瞧诸星真伸手去把相框扶正,但他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了。搬来一课专案组的当天,他失手把相框扫到了地上,干脆把玻璃拆掉全扔进垃圾桶,相片就这么大喇喇地敞口放着。专案组的各位都明白他调任的原因,便任由嫌疑人的照片出现在同事工位上。 他把诸星真赶走,盯着照片发呆。照片是毕业典礼那天的合影,但彼时两人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好比青春期小孩的叛逆。凯穿着学士服,伽古拉一身酒红色长裙,板着脸在学校的晚樱树下拍下仅此一张合照。没有玻璃的阻挡,一些污渍不可避免地糊在相纸上,有一块斑点恰好挡住了红凯的脸。 红凯比旁人上大学晚,因他被伽古拉捡到时已经失学近一年,在路边靠小偷小摸为生。十二岁的他在墓园外发现一辆崭新的跑车,后座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而车的主人似乎正站在墓碑前伤春悲秋。他亲眼所见此情此景,掏出撬棍砸烂车窗玻璃,想要带着笔记本逃之夭夭时被回来的伽古拉逮个正着。 伽古拉当年二十二,还叫蛇仓绪弥,干了不止在大学结婚但毕业即丧偶这一件出格的事。凯看到上一秒女人站在墓前,谁曾想这么轻易就被逮住。蛇仓绪弥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红色挑染的发丝在脑袋后方绑成一条复杂的发辫,黑色高领毛衣上还挂着一根价格不菲的钻石毛衣链。她拿回自己的电脑,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盒烟,问凯抽不抽。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来。” 蛇仓绪弥惊讶地发现这小偷还会道歉。她把只抽了几口的烟踩灭,朝旁边的地上啐了一口:“谁会对那种人有留恋啊。你快回家吧,我送你一程?” 凯报了一个地名。蛇仓带着浑身湿透的小狗上车,导航过去发现是郊区公园的小凉亭,于是转头就把他扔去了福利院——对偷窃一事完全没提。 结果在她参加完自己毕业典礼的第三天,走马上任Hebikura社长一职的当日,福利院便打来电话,说凯逃跑了。蛇仓想也不想,先去公园,再往墓地,果真在墓园旁的公交站里发现再次湿透的小狗。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好运,凯烧得一塌糊涂,哭着叫着在梦里呼唤陌生的名字。蛇仓绪弥不过是个大学生,刚毕业而已,和凯同为两个小孩子罢了。她因气愤使劲打了几下男孩的胳膊,将人扔上车开到医院。凯被诊断为轻度肺炎,一连住了好几天院。 蛇仓在会社忙得有条不紊,独独在下班后不知怎么面对捡回来的孩子,只派了小秘书去承担送饭的业务,过夜也是请的护工阿姨。出院当天凯问她是不是要回福利院,得不到即刻的回应便赶忙黏着蛇仓的手不放,说那里有个男老师很像家暴他与母亲的继父。蛇仓把他带到旋转餐厅吃饭,那一年的天空树还没修好,凯一边兴奋地看着亮闪闪的东京塔一边有些不雅观地啃着整块半生不熟的牛排,告诉她自己的母亲曾三度结婚,最后一任继父是个隐藏得很好的瘾君子,滥用酒精后常年对母子俩家暴。母亲终于抛下他离家出走,他半夜摸出门外想找到女人的踪迹,但无功而返,于是只好在外流浪,读书也停在国小六年级为止。 蛇仓绪弥放下叉子。她吃的很少,一点沙拉,更多时间都在喝白葡萄酒:“那你想继续读书吗?” “……”凯像小狗那样歪了歪脑袋,“读书也挺好的。” “不是说好不好。我现在大可以再把你扔到公园。” “你是在介意我偷了你的电脑吗?假如有什么损坏……我可以去找工作……” “你未成年,谁愿意犯法雇佣啊,”蛇仓越过桌子给了小孩一个脑瓜崩,“过几天我安排你去上学,从六年级读起吧,年龄是大了点儿,但你这样的情况没办法。” “我没钱……交学费。” “当然是我交了,你个傻瓜,”蛇仓整理一下自己的裙摆——她白天出席了会议,一身搭配是十分正式的流苏白裙、镶钻手包和绑带高跟鞋,惹来不少男人的目光,“以后不用叫我蛇仓小姐,叫伽古拉就行。伽古拉斯·伽古拉。” 当晚凯住在蛇仓的小洋房里。房间很多,他挑了楼顶的阁楼小房,里面有许多堆起来的波西米亚风靠垫。伽古拉给了他一件不知道哪来的短袖当做睡衣,第二天便带着他去签了领养协议。高中毕业前他们的关系都尚且不错,伽古拉在细微地方对凯无限溺爱,嘴巴上却常得理不饶人;小凯认错的方式则是用零花钱买来很多廉价礼物讨她的欢心,或者在课后补习班拖到很晚才回家。然而总是在经过Hebikura会社大楼时被逮个正着。很难说他不是绕路,而她不是故意。 凯和伽古拉因为大学志愿和青春期叛逆吵架后互不往来的事,现在的红凯想起来还是觉得极端幼稚:两个人都是。伽古拉硬生生断掉他大学后两年的生活费,谁知他靠假期打工和年度奖学金硬是没开过一次要钱的口。等他毕业那天,伽古拉得知此事与凯考入警视厅后反而哈哈大笑:“我好欣慰啊。” 他把此事同朝仓陆谈过,凭借着两家的特殊关系。小陆投来同情的目光:“蛇仓小姐,明明自己也是小孩吧。” 红凯说:“没有,她只是表现得像没有长大罢了。”
04 次日早上,夏川遥辉按掉闹钟时,发现红凯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微波炉嗡嗡热着昨晚提前做好的三明治,锅里煮了速食味增汤。遥辉摸着一头鸡窝发对凯打招呼:“起这么早吗?” “啊,醒的早。”他往锅里敲了两个鸡蛋。 等夏川遥辉刷完牙洗完脸彻底清醒,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前辈,你该不是……” “我没有。”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遥辉委屈巴巴啃了口三明治。距离集合时间还有半小时,他们两人打伞出门。今天仍然在下雨,比昨天小了点儿,但市政下水道仍然处于半瘫痪状态。到达警视厅楼下时遥辉抖了抖伞:“结花说的该不会是真的?” “什么真的?” “持续雨天一周便会遇到科学力量无法解释的事件。” “相信科学啊遥辉,科学。”凯说这话时也心虚。他们同行动组领上防弹衣与配枪,八点差十分时登上同一辆车。按照流程,一课在三课人员进入会社大楼五分钟后开始行动。凯其实一夜没怎么睡,这时靠在车窗上打瞌睡,夏川遥辉则在和另一辆车上的朝仓陆发短息。开车的是诸星真,他过度兴奋以至于差点闯红灯。凯一头撞上前座靠背,嗷的一声喊出来。 迫水真吾好心问他:“你没问题吧?” “怎么都觉得我有问题……”凯摸摸额头,“总不能因为她是我的监护人,就把我从行动里踢出去吧?不然你们是为什么把我和遥辉一起选进来的?” “还不是怕发生什么不可抗力事件。” 说到这里时后排的夏川遥辉抬了头看红凯:“相信科学。” 诸星真假装挥挥拳头。他们停靠的地方是会社大楼对面的面包房门前。三课已经进门,他们还在等待命令。凯望着面包房大门上的锁,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这里的红豆吐司是最好吃的。” “啊?”遥辉趴过来,“那我们行动结束来吃吧!” “你小子不要只想着吃!” “黑森林雪山也很好。而且很便宜,只要500円。” 对讲机里噼啪一声。迫水及时打断他们的美食讨论,“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四人在雨里同其他联合小组奔向会社大楼,根据安排分楼层控制会社内部员工。诸星真和红凯一同奔向最高层,目的地是蛇仓绪弥的社长办公室。诸星真一脚踢开门,红凯随后持枪跟上,诡异地发现社长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凯将枪口对准伽古拉,诸星则迅速检查完毕社长室的每一处角落,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在。耳机里的迫水则通知他们整栋大楼已全被警方控制,凯才略微松动了表情:“伽古拉。” “前天不是还在说,不希望参加到我的案件里吗?” “这种事情不是我愿不愿意就能决定的。” 从凯的视线望过去,窗外的天空树和东京塔都高高地耸立在雨里。伽古拉站在落地窗边抽烟,烟灰无序地落在灰色地毯和他的黑色线衣上。凯在有记忆的时间里,从没见过她穿除长裙以外的衣物。发色倒是常年变幻莫测,但最近好像是一直没时间,她的头发全部褪成了和PPT照片上一样棕黄色,出门前卷过的发尾蓬松地搭在肩膀上。 烟熄灭了。她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继续点上,但只是夹在指尖:“旁边那个,叫诸星真是吧。你出去,我要和凯单独谈谈。” 被指到的警部补对着耳机说了几句,朝红凯使了个眼色,便快速离开并带上了门。 诸星真走后红凯稍微放低了枪口:“你以前抽烟没有那么凶。” “习惯而已。你不也有滥用波子汽水的毛病吗?” “不要说的我好像是滥用酒精一样,”凯彻底把枪放下,走到办公室一侧的一张小桌边,“滥用酒精的是你。” 伽古拉捞起桌上的一个魔方转来转去:“我还好吧,你单纯是酒量不行。” 以前凯经常在这张边桌上写作业。他有些怀念地摸着桌面上的一张贴纸,勇者警察打来打去,都被抹布和洗洁精擦得掉色了。过了好久才开口:“你抽的烟真的很难抽。” “我怎么不知道你抽烟呢?”伽古拉装作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真的很担心我。” “……你说是便是吧。门口的面包房是关门了吗?” “没有,老板儿子结婚,休息几天而已。” “你以前总是在那里等我放学。” “你也总是绕路过来然后让我给你买红豆吐司。我说那里吐司最便宜了有什么好吃的。” 凯摇摇头,“我看见过你在那里买红豆吐司。和黑森林雪山。” “那只是我给别人带的啊。” “我以为你喜欢那两种。然后我发现你从来不吃。” “你还好啦,不挑食,所以考进警视厅也没那么难对吧?身体素质……还行?” “我不是故意想要进警视厅。” “哎,我哪里有预言过这个呢?我只是说过你不可能去继续学医,”伽古拉把魔方扔回去,桌子上东倒西歪躺着好几个不同样式的魔方,“学什么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更何况,我又不是魔女,像今天这样,我想不到。” 他们隔着两张桌子与两米宽的走道距离相望。凯把枪扔到桌子另一头,从自己口袋里捞出一包未拆封的烟递过去。 “给我的?” “感觉你会喜欢的吧。在楼下便利店顺手买的。” 普通的包装普通的口味,伽古拉一看就不喜欢:她一直都喜欢水果味的爆珠,因此被亚璃依说还是小朋友。但她还是接过来,揣进随身的包里,伸出手:“说完了?你同事还在外面等呢。” “你……你真的……?” “反正也是要回去调查。至于我杀没杀人,干了些什么,我不相信迫水不知道。” 她把双手又往前递了递:“还是说你没带手铐?” 红凯从香烟口袋的另一边掏出手铐。他走过去,给伽古拉的手腕拷上锁。伽古拉手腕白皙,没有像其他女性一样爱带各种首饰,除了耳朵上的蛇形耳线。她笑得很平常,就仿佛还是她得知凯在棒球比赛里拿了第一名那样:“结束啦。” “嗯。” 凯突然伸手拥抱了她。像十二岁在车站时那样,将伽古拉后背的衣服抓起了皱。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一僵,然后他变本加厉地轻轻吻了她一下。 “应该是结束了吧。伽古拉斯。”
05 凯在洋房门口摸了半天钥匙。他喝的有点多了——伽古拉说得对,他酒量一向不好。只是为了应付前辈们的祝贺勉强了几杯,他就在第三摊的居酒屋门外摔了一跤。凯坐在便利店门口喝醒酒小饮料的时候,遥辉问他要不要提前走。 但他鬼使神差摸到了口袋里的钥匙。 “我今天不回去了。” 然后他喊了辆出租一路开到他和伽古拉曾经共同居住的小洋房。计程车不愿意开进去,他便东倒西歪一个人摸索过银杏隧道,不仅在花园步道里又摔了一跤还打破了好几盆波斯菊,稀里哗啦一阵折腾才挪到门口。他身上的正规警礼服全打湿了,胸口别的勋章沾满了泥巴。凯花了十分钟才把钥匙对准门孔打开门,酒精作用让他丝毫没注意大门竟然没有反锁。 屋里漆黑一片。凯啪啪按开客厅的灯:“伽古拉——伽古拉斯——” “伽古拉斯——我回来啦——” 他醉得眼前发花。水晶吊灯的光芒让他闭着眼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在沙发上躺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伽古拉虽然离开了警视厅的拘留所,但至少也不该在这儿。 伽古拉被保释的那天也正是红凯升迁当日。石刈亚璃依作为保释人,而警视厅因为证据不足只得收下那一大笔保证金。伽古拉离开警视厅的同时,凯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工位前接受嘉奖令,由巡查部长升为警部补,正式调入搜查一课。散会后他才得知亚璃依把伽古拉接走了,至于接到哪里,凯想的挺简单:亚璃依的住所,或者干脆潜逃国外。总之他们老死不复相见,倒也不是个很差的结局。 下班后自然是庆功会与续摊。诸星真喝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红凯才发现竟然还不算最差劲的那个。沙发上残留着伽古拉的香水味,檀木与茶香的混合味道。凯把脸埋在靠枕里,眼皮都睁不开。他想睡觉,可是头痛和晕眩让他完全睡不着。 伽古拉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红凯伸手在茶几上乱摸,突然摸到一包还未拆封的烟。他努力辨认着烟盒上的文字,发现是自己当时递给伽古拉的品种。 他终于清醒了一点,甩甩脑袋,撕开包装后找打火机,没抽上几口就呛得差点吐了一地。好学生红凯烟酒不沾,学生时代干过最坏的事是逃选修课。他咳得跪在地上,烟头把茶几上的杯垫烧了个洞。 “你喊我干什么?” 伽古拉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红凯耳边响起。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但仍然下意识地回答:“伽古拉斯……我下班回家啦……” “可是你不是在外面租房子,因为讨厌我所以说不要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我没有讨厌你啊,我只是……” 纺织品燃烧的糊味让红凯清醒了一点。他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在二楼与三楼的台阶旋转处发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强撑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挪到楼梯边缘,坐在那个人影的脚边:“这房子……闹鬼。你是谁啊?” 他还打了个酒嗝。对方很平静地蹲下来,直接打了他一巴掌:“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红凯闭上眼又睁开,重复了这个动作好几次。他左掐掐右捏捏,发现自己还是认不出面前的重影,干脆扑到楼梯旁的水培花盆里捞了几把水抹在脸上,好歹好说才喊出那个名字: “蛇仓小姐?” “笨啊,我要你喊我伽古拉就好了。也不要喊我伽古拉斯。” “可、可是,”凯又打了个嗝,这次听起来快要哭了,“伽古拉斯这个名字比较好听。” 这场景太奇妙又太神秘。伽古拉无奈地起身,看着新任警部补坐在楼梯上愣愣地发呆。 “你还是去醒酒吧,现在我可没钱请保洁了。” 她转身要上楼,“或者滚回你的公寓去。” 伽古拉和凯的房间中间隔着一间书房,前者的房间更靠里。她走到凯的阁楼房门口时,房间的主人突然跑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两个人借着冲力齐齐整整摔进了阁楼房。 房间的陈设完全没有变过,波西米亚靠垫和绿叶床单铺的干净,阁楼天窗探出去的窗台上摆着几盆月季。伽古拉后脑勺被磕痛,气得狂打凯的肩膀:“神经病,谁给你喝这么多的,我明天就要伏井出K去编排他的小报故事……” 凯摸摸索索,双手抚摸上伽古拉的脸颊。伽古拉的妆还没有卸,深色眼影和眼线全晕染开了,被凯抹得从眼角斜飞出去一瞥。 “……我不允许……”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凯吻住了,砖红色的唇彩被蹭得更淡。伽古拉没有像平常那样穿正式装束,只是简单套了一件黑色衬衫,用吊袜夹夹住了下摆与过膝丝袜。凯轻易便把她的衬衫领口扯开,项链一同被大力扯断,落在后颈的散发里。凯脱掉自己的制服外套,两人跌跌撞撞从地上摸爬着靠近了阳台。伽古拉被凯按在铁艺栏杆上,吊袜带连着丝袜一起被扯得七零八落。她能感觉到凯在身后紧紧抱着她,毫无技法地亲吻着她耳后和颈间的肌肤,胯间的热度紧紧依靠着她的下体。 “凯……你他妈的……” 话虽如此,但她丝毫没有想过要反抗,而是随着凯的动作,将自己的衬衫扣子全部解开并脱至一半。她消瘦的后背上凸起两道蝴蝶样的脊骨,单薄地挂着胸罩的两根吊带。凯的手指掠过她后背上的伤痕,口齿不清地问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伤……?” “哪里?”伽古拉则空出一只手褪下自己的内裤,蕾丝边缠在吊袜带的夹子上脱不下来。她抬起左边小腿想要将织布取下来,努力回忆着自己背上的那道伤口,“在国外受的伤吧?可能是潜水的时候划到的。” “不太、不太像……”凯在伽古拉取下内裤的时候里也艰难地在眩晕里解着自己的腰带,眯缝着双眼仔细辨认着伤疤的痕迹,“似乎更像是……刀伤?我知道的,警视厅他们没有问出你的过去……但是,但是我也不介意的……” 他硬是解不开腰带的扣子。明明一点也不复杂。伽古拉暗笑着将手伸到背后,帮年轻人取下腰带扣与西裤的拉链。凯的内裤上已经濡湿了一小片,他难耐地隔着两层布料,借着衬衫的粗糙面料摩擦着伽古拉的外阴部与殷红色的花蒂。伽古拉不自觉地向后翘起臀部,腰背塌出一个新月般的弧度,感受对方肉刃的热度。但她无法开口回答凯的问题,也不愿向对方展现出自己的脆弱。她只是更用力地抓住了铁艺栏杆上卷曲的花纹,指节都被抓的泛白了。 凯强硬地将自己的双腿挤进伽古拉的双腿之间,将她的大腿勉强撑到最开,丝袜边随着吊袜带的重力与抽插的动作一点点下滑至膝盖以下。伽古拉几乎是以被强奸的姿态固定在栏杆后,突然再次落下来的雨点洒在他们身上,无论是衬衫还是发丝,都湿淋淋地贴在肌肤上。她被操得足尖踮起,小腹上一阵一阵凸出阴茎的弧度。凯本能地伸手揉捻着伽古拉下体膨胀的阴蒂,同时用力冲击着她阴道内的敏感点。伽古拉也不是没有经验的女人,她努力配合着凯的动作收缩着甬道,听见身后的喘息一次比一次粗重。明明这个季节的雨是冰冷的,但她却感觉自己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高速公路上燃烧的车辆。汽油的甜蜜味道。爆炸后飘散在空中的星星点点火。她用自己的香烟点燃了那件黑色外套。 伽古拉很快便达到了一次高潮,体内喷出的蜜水均数洒在体内的肉茎头上。她感觉到凯的身体一个哆嗦,阴茎撞得更深,几乎顶到了她身体深处的那个果冻似的肉环上。 她制止住了凯想要退出来的动作:“你随便。” “可是这样……这样会……” 凯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忍不住射在了伽古拉体内。精液洒进子宫的同时伽古拉脱力一般地松开了手,上身软绵绵地滑了下去。在凯及时捞住她之前,她一只手抚摸上小腹略微鼓起的地方,另一只胡乱抓住了花盆中栽种的月季,整件黑衬衫翻倒过来,罩住了她原本光裸的脊背与头颅。 她的掌心被月季花杆上的刺扎出了血。鲜血一滴一滴落进泥土里。伽古拉完全不觉得疼痛,她被凯摇摇晃晃地打横抱起来扔在床上,掌心里的血液涂上了两个人的嘴唇与脸颊。
06
凯醒来时是早上十点。他很少在没有药物的帮助下进行过如此长久的睡眠了。
他立刻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租住的公寓。头顶的吊灯上挂着一串随风旋转的青鸟,小腿下垫着两个刺绣流苏方枕。凯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发现已经没了电。他到处找充电器,胳膊一转却摸到了身边人柔软的胸部。
凯惊得立刻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警服衬衫,下体一丝不挂。而伽古拉还在昏睡,她的丝袜与吊袜带纠缠着卷在脚踝处,衬衫一团糟地压在背后,胸罩被解开却没有取下,半遮半掩露出像白鸽样扑腾的乳房。至于她的肌肤上更是惨不忍睹,显然是被手上的力道掐得青一块紫一块,面妆全晕花在脸上,被雨淋湿的头发还湿润着打湿了枕头。
就算再傻,红凯也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注意到窗外还在下雨,一夜的雨点打湿了阳台附近的地板。他下床关好落地门,发现花盆里的月季被折断了好几枝。转头发现地上还扔着两人的衣物:制式警礼服外套,花纹领带,一条蕾丝内裤,还有一路散落的血点。凯赶忙查看两人身上的伤口,发现干涸的血液来自伽古拉的手掌。他套上西裤,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从隔壁的书房里取来医药包,顺便洗了个脸。折返时发现伽古拉已经醒过来并到处找烟了。
凯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烟丢在楼下,我去给你拿。”
“不用,那种我不喜欢。书房右边抽屉第三格有一包拆过的,你帮我拿来吧。”
她懒洋洋地扣上胸罩的扣子,在凯拿来香烟与打火机的间隙里穿上内裤,毫不避嫌地迎着凯的目光走向自己房间,换上一套新的衬衫与长裤。融掉的精液从她的下体缓慢流出,凯能轻易看见白色的浊液顺着她的大腿内侧一点点沾湿内裤的边缘。
他们坐在长沙发两头。伽古拉的右手搁在沙发上,凯正在给她消毒包扎。她把腿跷在茶几上,看着那张自己与朝仓陆一家的合照:“你不用介意。”
“什么?”
“你轻点啊!”伽古拉差点就被那根碘酒棉签戳得跳起来打他,“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昨天的事。”
“……对不起,是我……”
“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伽古拉把烟头丢进那个鱼缸,“没有人能强迫我。”
“可我们是……这种关系。”
“你以为是什么关系?无非是我年龄比你大一点,但我们并没有血缘,”伽古拉停顿了一秒,“我甚至没有资格来承担你监护人的责任。”
“没有你,我不会是现在这样,”凯给绷带打了个结,“我不可能读大学,也不可能进警视厅。昨天我升职了,成为了警部补,正式加入搜查一课。都是因为你,接受了我。”
“恭喜你,红凯。”
伽古拉把手收回来,反复模拟了几次握拳的动作:“这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一个犯下了罪行却又勉强钻空子逃脱的犯人罢了。”
“你会留在这里吗?”凯又摇头自言自语,“不,他们不会允许的。但我无法做到放你走,也无法将你再次拘留。”
“不用你操心这种事。”
伽古拉走到玄关柜边,在一堆鞋盒后拿出一个礼物盒:“这是我所有的钥匙,包括银行卡,诸如此类。”
“会社也包括吗?”
“不,Hebikura会社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里面是我的其他房产名录,你可以随意处置,交接合同在亚璃依那里,过几天应该会通过小陆转交给你。”
“你要去哪里?塞维利亚?”
“虽说我的国籍如此,但那也是假的,”伽古拉扮了个鬼脸,“你们都没想到吧?不过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准备离开日本。”
“天南海北去旅游?”
“可能。曾经说过一起去冲绳度假,也最后没有去。”
“那要再一起去……吗?”凯迟疑着,“我有三天假期。”
“不需要了,凯。”
伽古拉上楼。凯听见稀疏的水声,然后她换好一身正规装束走下来:高领线衣,黑色褶皱长裙,那双黑色红底的细高跟,右手拎着一只小小的镶钻包。
“手机充电线在书柜左手第一个柜子,记得给你的上司回个电话哦!今天是工作日。”
她坐回沙发原位,拿起凯给的香烟,悠闲地点燃:“抽完这支我就走了。下午的飞机,不用送。”
红凯哑然。紧紧盯着香烟从长燃烧到最短,连着过滤嘴一起被按灭在鱼缸边。鱼缸里铺着一些小石头,由于积水的潮湿度,石头上长满了青苔。伽古拉扔进去的烟头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结束啦,红凯。这次是真的。”
伽古拉弯腰吻了她捡来的小孩:“不过你也可以找到我,那就不是结束。”
凯怔怔,目送伽古拉出门。关上门的声音惊得他一震,转头看向桌上那个相框。他拿起相框——他只见过伏井出K和石刈亚璃依一面,朝仓陆起初有些难接受这个事实,请他去过酒吧喝甜牛奶。但小陆逐渐习惯了他二十二岁后才拥有的家庭,凯也会看到亚璃依开车来接他去吃饭。
他翻过相框,想把照片取出来作为他对伽古拉的纪念。但是很快便发现相框里其实有三张照片。一张是凯上高中时参加棒球社的纪念照,他拿着一根崭新的棒球棍,校服领带上有刺绣校徽;另一张则是凯在办公桌上放的那张毕业典礼合照。这下轮到凯疑惑了:那张照片来自于大学的摄影社团,底片从始至终只在他的手上,本该只有他桌上那一张原片。
这完全是无法用科学力量解释的事件,也谈不上什么人为不可抗力。凯猛然想起伽古拉出门前忘记带伞。他赶忙奔到窗边,但伽古拉早就走出很远,他望也望不到了。
东京都又迎来了它的另一个连续暴雨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