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之息

红凯/伽古拉斯·伽古拉

后来伽古拉给红凯讲了一个童话故事。说从前有两个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其中一个人有些笨拙,但总是很真诚,另外一个人就被衬托得有些狡猾,但被对方认为是心怀目的的本质善良。但他们因为选择的道路不同而反目。虽然两人距离很远,但是又好像是被扯不断的线连在一起。两个人就这样纠缠着过了很多很多年,真的很多很多年,直到他们都过上了一种重新开始的生活。他们不知道彼此有没有忘记什么,不过时间总是能改变一切。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冲绳到了夜晚。从他们座位旁的窗户看出去,沙滩上有零星的灯挂在烧烤摊的遮阳伞边,有一些小孩在玩沙子,他们的父母在一旁喝椰子水。红凯也尝试了他们的椰子,后来还是回归到最正统的波子汽水上。 他沉默的样子很像一头思考的大象,然而伽古拉也不知道大象会不会思考。或许大象无忧无虑,每天面对的都是游客的投喂和饲养员的爱抚。但大象可能也会在梦里梦见他在草原上游荡的样子。所以伽古拉又给红凯讲了一个故事,作为前一个的补充。他说这两个人在没有分别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约定的祈愿。在这个祈愿里,他们彼此都是重要的角色,要一起去达到许许多多目标,完成许许多多愿望,成长为越来越强大的战士。但当他们分道扬镳后,笨拙的那一方便总是做梦,梦到他的朋友在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在钻石新星的爆炸里化为尘埃。醒来后,他便匆匆忙忙在宇宙间寻找朋友的影子,但还没有找到,他就为了那个共同的约定而献出生命。而他的朋友,则恰巧目睹了他牺牲的一瞬间。即使他分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法挽回过去的所有。 伽古拉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很迟疑,毕竟他很少回忆那段宛如青春期一样的日子。连这些日子都模糊起来,毕竟红凯也从他的生活里缺席了很久。他惊讶地发现,在傍晚冲绳的海边,春末夏初的花瓣飘落的时日中,他无端回想起战士之巅鹅毛一样大的雪片来。凯像冻坏的小狗一样畏畏缩缩跟在他后面,睡觉的时候因毫无警惕心被骂了不少次数。 他们的交流不多,在山脚下也并没有约定什么。到最后凯只是说,我觉得你更像一个战士。 他又愤愤难平起来。但他的伤口还在痛,虽然藏在袍子下面,痛得他两只手都在发抖。红凯还是发现了,低声跟他说对不起,因为他当时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拯救,所以忽视了被打倒的他。 伽古拉摇摇头:“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想你来也不是为了听我讲故事或者向我道歉。” “我只是想知道……” “也不需要知道。” “我还没有说出来。” “你无非是要问,你为什么会死在卢莎卡,又为什么会被圆环复活,而我为什么又总是来找你的麻烦。诸如此类。” “嗯……或许是,”红凯说,“但我的确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跟着我。” 于是伽古拉把故事的最后一段补完。当那个笨拙的人复活后,他发现自己成了众人所期待的神明。他终于可以实现当年和朋友一起许下的愿望,但此刻他已无法再实现自己想要追回朋友的目的——因为朋友失去了“朋友”的头衔,成为了千千万万需要他去实现愿望的其中之一。当神明降临在人群中时,狡猾的朋友选择将神明杀死,以求获得最初的平静。但神明不老不死,他还未落下刀子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花了数千年追求的事实,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于是他向神明许愿,说,我希望,神明大人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红凯说:“然后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 “神明和狡猾的朋友都很长时间没有再见面。狡猾的朋友虽然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但他的梦境里不会再出现黄金银河的极光。而至于神明的梦境和愿望,他不会再猜测,也不会因此而困扰了。因为时间总是能改变一切。” 伽古拉走出酒吧,来到沙滩上。海上的灯塔闪着光,他坐在潮湿的沙地上,看着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红凯跟着他坐在旁边,两个人的肩膀靠在一起。伽古拉罕见地没有抗拒,他们默默注视着太阳沉进海里。伽古拉问:“你也会做梦吗?” “我不做梦。因为我没有时间做梦。”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嗯,其实也没有很具体的愿望,只是想要帮助能帮得上的人。” “那祝你不要像我一样,虚度一千年的人生。” “什么叫虚度?” “去勉强自己做不到的事。” “或许我也活不到那么久。” “不必考虑这种事情,”伽古拉放任他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闻到陈旧的衣柜味道,“因为等我死后,你就获得了真正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