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欣引力】不是爱人23
-
前程没那么容易奔赴,明天倒是如期到来。王鹤棣离开的第二天,两人只在昨夜简单聊了两句。发过去的早安和分享的早餐没有下文,吃午饭时,虞书欣划开锁屏,没有任何新消息,心里已经为其开脱,毕竟自己忙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的主嘛。 到下午,王鹤棣终于冒头了。但他对上午的消息直接略过去,话题从他自己开启。这个习惯他偶尔会有,每次出现,虞书欣都尽量忽略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并且也曾稍微提醒过,能不能别跳过她,自说自话。王鹤棣解释说,当时看到了但是没法回复,后面就错过时机了,然后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下次绝对不这样。 那模样很真诚,让人实在生不起气来,而且的确不算很大的问题。虞书欣只能做出大度,也没那么在乎的样子。她不希望成为絮絮叨叨、神憎鬼厌的人。可事实是,说完当下他会改,没多久又故态复萌。 天高海阔的美景呈现眼前,屏幕这边的人却无心欣赏。虞书欣将手机翻过去,盖住,埋头嗦了两口面,没憋住,跟小杨吐槽,射手是不是都这逼样。 小杨锐评,射手男,狗都不谈。 哈哈,有一刻虞书欣真想赞同。 工作室重新选址迫在眉睫,没法分出太多心神安抚这些小疙瘩,何况王鹤棣从早忙到晚,跟出门旅行的电子宠物似的,每到深夜才出现给她发照片,堆积的新消息,虞书欣已经有两天没点开,然而未曾预料到的巨变紧随而来。 某人飞大理的第五天,闺蜜忽然让她别看热搜。这人吧,越不让干什么越想做什么,俗称逆反心理。虞书欣还没来及实践,就接到了妈妈的通话申请。 “欣欣,来一趟仁爱二院。” 话很简单,语气严肃。仁爱二院是私立医院,里面有个很出名的科室,此前虞书欣只听说过,从未了解。 不等她询问,妈妈又说:“别问了,过来吧。爸爸在这等你。” 好奇怪的话,什么叫“爸爸在这等你”?起初,虞书欣以为妈妈生病了,但是她口吻虽疲惫,却也不见虚弱。难道是爸爸出事了? 不敢多想,她立刻前往,路上随手一刷,便发现了端倪。尽管做了紧急公关处理,但挡不住网民吃瓜的速度。那是一个小视频,打了码,评论全是提示的关键词,盛虞高层,环楼裸奔。 紧握的手肉眼可见地一顿,视频短短几秒,甚至都不用多看,虞书欣一下就认出那是谁的身影。 手机振动,王鹤棣和妈妈同时发来消息,虞书欣点开后者的对话框。 妈妈: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原本这件事在你成年那天就该告诉你了,出于种种考虑,隐瞒至今……你爸这个病前些年吃药控制得还可以,发作次数不多,今年二月,我和他提离婚的事,这人就开始停药了,这才导致今天糟糕的局面。具体的,等你到了再说。 短短一段话,信息量爆炸。什么病,什么药,什么离婚。他们不是感情很好,堪称圈内模范夫妻吗?为什么一瞬间就走到了离婚?她是跳过了什么情节?爸爸又是生了什么病…… 家庭幸福美满,这是从小到大根植在虞书欣内心的认知。这个固有印象对她影响深远,毫不夸张地说,她觉得就算地球毁灭,自己爹妈都会携手同生共死。虞仲林每年定时体检,还积极参与慈善活动,至少在她看来,爸爸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体面人。但就是这么个有头有脸的人,居然在公共场合旁若无人地脱光了闲逛。 大脑空白了许多个片刻,虞书欣回过神看看窗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关掉各种app,看客们不管有意无意,尖锐的,嘲讽的,看热闹的,同情的,猜测的,又或者是科普,无论哪种评论都化作钝器,缓缓扎进心里。 几乎是下意识,虞书欣给王鹤棣拨了个语音,可想而知,对面没接到。 手臂的力气卸掉,手机盖在大腿上。虞书欣清空大脑,托腮望向急速后退的街景,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回想那段视频,素不相识的人的话。 作为二院精神科砸了大钱的患者,盛虞董事长接受治疗理所应当享有保密权。虞书欣走出电梯,由西装革履的助理引领,来到顶层的VIP收治套间。 门一开,里面装修居然和爸妈主卧相差无几。床前的人扭头看她一眼,动作轻柔地抽出手,朝虞书欣迈步,付盛盈走到一半,回头瞥了眼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昏睡的男人。 特殊处理的门板,合上也悄无声息。即便隔音良好,付盛盈还是放轻声音。 “他睡着了,是好事。” 虞书欣定睛稍许,什么都没说,张开手抱住了她。 “宝宝,对不起。”有很多事,她没法开口,他们的女儿是在爱里长大没错,但同时,他们也做了许多努力,掩埋住某些事实。比如,虞仲林婚后没多久确诊双相,有次发作起来,毫无预兆地踹了一脚在地上爬的小宝宝。又如,发病时就连深爱着的伴侣,也会变得面目可憎,起初只是争吵,结束于一个拥抱或亲吻,接着是完全屏蔽外界地陷入深入睡眠,再然后是不经意的推搡造成的伤害。被推开太多次,又被挽回更多次,付盛盈不是医者更不是菩萨,在女儿5岁时提出分房。 失望和沮丧不是一瞬间的碎片,而是长期以往的累积。爱意在现实面前消磨得所剩无几。从出现细碎纹路,逐渐变成无法修复的裂缝,到如今难以填补的断层,亲眼看着过去的美好慢慢破碎,而自己无论怎样挽救都于事无补,何尝不是一种凌迟。 这一天,虞书欣和妈妈从下午聊到日落西山,从她还没出生,到长大成人,经历里的已知的未知的另一面。 到最后,虞书欣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出的却是别的:“没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分开吗?这么问不是因为不想要家庭分崩离析,而是看出妈妈对爸爸还有感情,不希望有情人渐行渐远。 “如果有,那一定是我没想到。” 她想也是,妈妈是个理想主义者,在被爱人伤害后,一次又一次,步步退让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你想选什么就选什么吧,只要你开心。” “那你要跟谁?” 这可问到虞书欣了。 付盛盈说:“你爸不缺钱,靠后代养老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也有钱,不用你操心。” “妈妈,想要什么答案可以直说嘛。我是你女儿,不是你的对手,别那么凶呀。” 付盛盈曲起手指揉揉额角,也意识到自己口吻太过公事公办:“抱歉宝宝,我两天没睡了。” 虞书欣又抱抱她,让她靠着自己肩膀:“不管我跟谁,你都是我妈妈,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于是那个问题再度浮上心头,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斟酌着,还是问出口了。 “可是欣欣,结婚也不是结果,离婚也只是某个阶段。有些人会经历,有的人遇不到。”她没叹气,反而有些怀念,“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我没得选呀。” 言下之意,我就是爱他。 付盛盈笑了笑:“你爸年轻时候真的很帅。” 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逐渐西沉的太阳,虞书欣不抱期待地说:“康复希望是不是不大呀?” 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 嘴唇蠕动着,虞书欣咽下嘴边的话。 回到住处,她洗了个澡,睡醒后通过能想到的各种渠道,查这个病的病因、病症,读相关论文和研究文献,直到眼睛干涩,躺在床上迅速昏睡,再睁眼,终于想起看手机了。 妈妈发来几条消息,主要还是宽慰她,还发了治疗方案的截图。 不等她读完,微信电话打进来。 虞书欣选择挂断,打字说:不方便接。 好机械好冰冷的四个字。虞书欣丝毫没感觉,点开订餐软件叫外卖,再返回。 Dylan:…… Dylan:现在在在哪里呢 第三条是语音,听着有点沙哑。 “我快到了,见一面吧。” 可怕,虞书欣第一反应居然是逃避。坐在床上的女孩抱住膝盖,咬着大拇指指甲,只感觉五味杂陈。亲爸发生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不是觉得丢脸,是没由来地难过,不希望接收到来自对象的任何评价。 鱼头星星:别来了,我不在家。 Dylan:回你爸妈那里了嘛 虞书欣没回,拉上被子盖住全身,黑暗的环境反而令她平静下来。 过了约莫20分钟,期间手机断断续续地震动,不停有新消息涌入,虞书欣闷到呼吸不畅才掀开被子,戳开信息看看。 Dylan:我不理解 Dylan:为什么不肯见我 Dylan:你的小龙虾和麻辣烫在我手里,我劝你乖乖开门 附照片一张。两指分别挂着两个塑料袋,好像在耀武扬威。 ……神经啊,都说不在家了,还跑过来! 被他这么一闹,犹豫消失,火气倒是上来了,虞书欣啪嗒踩着拖鞋,冲去开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有病啊王鹤棣,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然后才看清这人下了机直接过来的,风尘仆仆的,胡渣都冒出来了,墙边还有几件行李。 虞书欣都没注意自己眼眶红红。 王鹤棣表情严肃,定睛凝视数秒,也不说话,忽然一把抱了上去。 两个外卖袋沉得很,即便经过卸力也还是打到背部了。 “不管,就要来。虞书欣,你好绝情,这么久没碰面,一点都不想我是吧,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现在连人都不让我见了。” “知道了,你就是想做是吧。” “也不是……”王鹤棣说着,语气微顿。 虞书欣察觉到这微妙的停顿,问:“怎么?” “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晚了,她闻到味了,扭头看,果然背后染上了辣油的颜色。餐盒因为动作激烈歪了,盖子松开了,撒出来一点,全弄到睡衣上。 “王鹤棣!!看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