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钱】房间里的莎士比亚

旧文搬运,写于2022.11.6 睡不着的时候写的,第一段出自老郭采访。 考据不深,更近似于随感,祝二位一切顺遂。

1 郭京飞说过,他这一辈子,到现在就四样东西不曾“腻”过——亲情、友情、表演以及抽烟。 很幸运,钱芳与前三者,均有关系。

2 郭京飞这人有时候特欠,喜欢跟人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非爱招猫逗狗捉弄别人,展示一下自己别出心裁的幽默感,身边人深受其害,但是在钱芳面前用不着。 作为最早一批郭京飞怪脾气的受害者,她太知道他什么德性,那些东西在她面前无从遁形,他一笑,她就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心眼。 早些年俩人拍戏吵架,郭京飞狗脾气上来,把钱芳气得直哭,他自己脑袋一热夺门而去,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回来直直单膝跪地跟钱芳道歉。 青春呀,横冲直撞的青春。 钱芳觉得这些年郭京飞变温和了很多,身上那些艺术家特有的尖锐扎人的东西通通淡去了,她怀疑郭京飞身上的刺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不过他这人心大,经常把东西藏丢,谁也说不清它们究竟去哪儿了。

3 小宝和定春长相厮守,罗密欧与祝英台携手终老,他们在戏中相爱几万次,也许用光了现实中的缘分,阴差阳错,他们只做搭档,他俩其实心知肚明,爱人和搭档只能选一头,爱侣常有而好搭档不常有,两个戏疯子心照不宣各退一步,好吧,做搭档也特别好,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懂的那种好。

4 他俩接过吻,很多次,都在戏里。 郭京飞有一颗锋利狡黠的小虎牙,刀子一样,祝英台跪在台上,俯下身流着泪去吻罗锅的时候,常常被这把刀子误伤,郭京飞无知无觉躺在地上,听着钱芳说台词,凑近些吻他,冰凉的眼泪滴在他脸颊上,会不小心把他的心烫伤,这一颗心此时属于罗锅,他在心里轻声说:你的爱人在哭泣,罗密欧,快快醒来吧。

5 亲情、友情、爱情的门槛早就被踏平,不同的情感汇成一池碧水,他俩相识的年头越久,水越深,从外面是看不大出来的,但是把手探进去能感受到很多很多像月光一样流动的陪伴和爱,最后这一潭温柔的深水被封进名为搭档的壳子里,郭京飞笑着说:老钱是我最好的搭档。

6 钱芳生完花卷,在家待了一段时间,郭京飞拉着她拍了一部剧,她开始很犹豫,说自己身材没恢复,还是别祸害观众了,郭京飞给她连发好多条消息,说这个角色就是一胖姑娘,她演正合适。那就演吧。 后来又过了几年,话剧邀约递到钱芳手里,她看了看日历,觉得终于是时候回到舞台上去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话剧收官之前她给郭京飞打电话,老搭档复出了,怎么样,前面都没赶上,要收官了,郭老师有没有空大驾光临给掌个眼。 郭京飞说当然行啊,我肯定带着最大的捧花到。 钱芳哈哈笑,免了免了,你人来就行。 演出之前,郭京飞去后台探班,说实话,他有点近乡情怯,这一切的一切生长在他的骨血和呼吸里,他曾在剧场度过人生最丰沛的一段日子,后来他调转方向盘,走向了另一条路,如今故地重游,心里不是没有震动。 钱芳画好了妆,站在场地里和他闲聊,郭京飞注视着她的眼睛,觉得他们好像年轻了十几岁,罗锅拉着祝婉莹的手说:你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天上的星,就像是你的眼睛。 十年光阴倏忽而过,钱芳的眼睛依然那样明亮生辉,盛满无数闪烁的光影,封存着无数刻骨铭心的记忆,他的灵魂就在这光影中一激灵,荡过星光,洗去了浮尘,好似大梦初醒。 郭京飞笑了一下:真是老了,回到剧场里感觉不一样了。 钱芳也笑:郭老师什么时候也上台再演一回戏。 郭京飞摇摇头:不成,我现在心不静,可演不了这个。 钱芳说这有什么的,我都快十年没上台了这不也照样演了一圈,这是你的家,你们之间的联结不管走到哪儿都断不干净,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郭京飞恍恍惚惚环视四周,仿佛看见二十郎当岁的自己从身旁飞奔而过,带着一往无前的朝气,站在舞台上好像全世界都在他怀中。那时候他多年轻啊,耳聪目明,精神明快,又活泼又漂亮,台词背得又快又准,一张口,无数鲜活的灵魂从他身上苏醒,他无畏地站在舞台上,宛如站在世界的中心,不需要考虑明天或以后,他只要掌控此时此刻。 那时候他们多年轻啊。 钱芳又说,过几年要有个合适的本子,咱俩再搭一回戏呗,好多老影迷都惦记着咱俩。 郭京飞笑了:行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