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solveInLove

旧文搬运，写于2016.2.29

一

林燮第一次见晋阳，是那年他作为皇子伴读去王府找萧选，恰好遇见出宫探望的晋阳。

可以称得上是惊为天人。

林燮就觉着这位姑娘全然没有作为公主的骄矜，大大方方的，一举一动看着就是喜欢，喜欢的紧。

那是初见，自那以后林燮心里就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虽然只见过一面，也足矣。

二

第二次相见是在九安山猎场，作为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晋阳一身戎装立于马上，英姿飒爽，端的是光风霁月。她身上有许多男子都未必有的旷达疏朗之感，让人未免赞叹只有也皇家才有这样钟毓灵秀的姑娘。

林燮也提弓上马，小小的出了回风头，在晋阳面前。

三

后来林燮有事没事总是往萧选那里跑，也总能碰见晋阳。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一来二去，俩人就看对眼了，常常坐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一聊就是一小天。

萧选看着这俩人也只好感叹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自己那心比天高的妹妹居然和这小子混在了一起。

也不知是因何。

四

那年正月十五，俩人偷偷跑出来在街上闲逛，正是金陵城最美的时节之一，街上人影憧憧，到处是眉目含情的青年男女，东风夜放花千树。

两人路过一个偏僻的小巷，看到两伙人手执刀枪，拉开架势正要开打，林燮一看情况不对，拉着晋阳转身就跑。

像这样江湖里帮派之间的较量一般是不足外人道的，林燮心中暗叫不好。

有一人执剑追了上来，接着就是好一番缠斗，林燮一直留心护着身后的晋阳，一晃神手臂上就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林燮无心恋战，三两下招式凌厉令那人有些招架不住，他便趁势带着晋阳飞快地逃走了。幸好也没有更多的人再追上来。

后来晋阳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给林燮上药，林燮也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半晌他开口：“没什么的，这就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晋阳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上药。

林燮便笑了，“你放心，以后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一定护你周全。”

晋阳叹了口气，“你把你自己护好了就成。”

五

话虽如此，但是后来当满头银发的太后慈祥的拍了拍晋阳的手背，笑眯眯的说着晋阳也不小了，可有中意之人的时候，晋阳想了想还是说道，

“有啊，是五哥的伴读，叫林燮。”

六

俩人成婚那日晋阳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进了林府。

晚上晋阳自己挑了盖头，对着林燮说，“木头，你以前说过要护着我的，可别忘了。”

林燮笑眯眯的应道：“好，我会护着你一辈子的，决不食言。”

结果最后他还是食言了。不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七

“你要当爹了。”

晋阳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的时候，林燮正优哉游哉的品着茶，被这么一口茶水呛了个半死，转过头看着一脸淡定的晋阳，突然就有点懵。晋阳看着他的窘相就笑了，“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林燮有点手足无措，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后来他起身在晋阳的眉心落下一个吻，“你放心，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家伙，我都好好护着。”

八

七个月的时候，晋阳站在铜镜前左右看着自己的腰身，撇了撇嘴，“你说静妹妹怀景琰的时候还是身量纤纤的，我怎么就胖成这个样子。”

林燮便笑，“你也开始操心这些了？”

晋阳坐回到桌旁，轻轻抚着腹部，偏头看向林燮，“你希望是女儿还是儿子？”

林燮也把手放在晋阳的腹部：”都好，如果是女儿，像你一样，我就护着你们两个。如果是个儿子也挺头疼，不过也好，将来就我们两个护着你。”

九

晋阳生了，是个儿子，林父为他起名为林殊。

那天整个林府上上下下都忙成了一锅粥。

大半的人都围在小林殊的身边看着他，唯有林燮一直紧紧地攥着晋阳的手，一步不离。

待晋阳醒来，身子还虚得很，就看见林燮死死攥着自己的手，眼圈红红的，像个被人欺负的孩子。

林燮轻声道:“是个男孩。”

晋阳点了点头，“你看过了吗？”

“没有。”

晋阳一下笑了起来，“为什么不看看他？”

林燮红着眼眶：“小兔崽子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不揍他就不错了，还去看他？”一边又絮絮叨叨的说：”不生了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早知道生个孩子这么遭罪，才不让你受这个苦，心疼死我了。“

晋阳无奈的看着他，”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去，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林燮听话的把小林殊抱在怀里，俯身让晋阳看清楚。

他在小林殊和晋阳的眉心各落下一个吻，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发誓要护他们周全。哪怕付出一切。

十

几年之后，莅阳成婚了，晋阳和林燮到府上去吃喜酒，席间晋阳盯着谢玉和莅阳轻叹了一声，”他不是莅阳的良人。“

她还记得莅阳与她说起南楚质子时眼中飞扬的神采。

而如今莅阳仍带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刺眼的很。

曾经沧海难为水。

林燮轻轻摇了摇头，未发一语。那已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了。

十一

林殊十三岁的时候，他爹逼着他上了战场。

临行的时候晋阳来送他们，林燮笑说你别担心，他是我儿子，绝对不会有事的。

晋阳说我信得过你，不过你也把自己护好喽，你们两个都得好好的回来。

林燮说成，你在家等我们回来，然后带着林殊翻身上马，去了战场。

原来，是他和她目送他上战场，也就是从那一年起，变成了她目送他们远去。

十二

林殊十九岁。

北境战事告急，林燮带着儿子临危受命，奔赴梅岭。

走之前晋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强烈，强烈到让她不安。

她千叮咛万嘱咐，说他们俩一定小心，她就在家等着他们，让他们早点回来。

林燮笑说你放心，打完这场仗能太平一段时间，你总想着出去转转，等这次打完仗了我就带你和小殊去琅琊山，我和那老阁主交情深，待上他十天半个月也无妨。

林殊一脸兴奋地说好啊好啊，你可不许食言，又说娘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末了林燮轻吻晋阳的额头，“等我回来。”

十三

可是晋阳没有等到。她只等来了七万赤焰军殁于梅岭，无人生还的消息。

天下人都说，赤焰军与祁王谋逆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晋阳就坐在堂上冷冷的笑。

她知道她五哥的心性，知晓他的逆鳞。可是她依然不明白。

数十年的倾力相助，多次危难之际的挺身而出，当真就抵不过那一份疑心？

她不明白。

她想去问问萧选，于是她身着紫衣，提剑入了正阳殿。

她还记得林燮最喜欢她穿紫衣，记得他说这话时眼中的温柔。恍若隔世。

她手中握着林燮的佩剑，剑上的剑穗是林殊十五那年送给他爹的寿礼。那时他涨红了脸拿出歪歪扭扭的剑穗送给林燮，他说：“爹，好歹也是我一点心意，您老别嫌弃，我跟霓凰学了很久也只能编成这样，没办法啊。”林燮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有心了，爹不嫌弃。”然后把剑穗挂在了他的剑上，陪了他多年。

正阳殿前很安静，她却听到侍卫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

她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天，天气很好，与她年少时与林燮初遇的那天一样好。

剑拔出鞘，她想，木头，小殊，我去找你们啦。

脚步声越来越近。

等着我。

晋阳手中三尺剑光如水，提至颈侧轻刎。

殿门大开，一队侍卫冲了出来。

刹那间衣袂翩飞，血染流光。恍然有玉碎之声。

她以死相问。帝王将相，恩怨情仇，血浓于水的至亲在权力倾轧中当真不堪一击的像个笑话？

后来萧选听说晋阳的死讯后静默了良久，他只说：

“乱臣贼子，死不足惜。”

哪怕那是他捧在手心里宠了多年的妹妹。

不过如此。

十四

后来林殊在琅琊阁醒来的时候，老阁主和蔺晨坐在他身边。

老阁主告诉他，他这是在琅琊山上。

林殊最后泪流满面，曾相约三人同来，而如今，兜兜转转却只剩他一人。

还有七万亡魂的雪冤之任。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