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篮双子星】彪子克星
烧烤店老板和小警察的故事。
一大清早,赵继伟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伸了一个懒腰。
小赵警官心情不错,他最近收了一个新徒弟,是今年刚从警校毕业分到所里的小孩儿,叫张镇麟,小名金金,是个踏实孩子,人长得精神,工作态度也好,徒弟一来,有人和他倒班,还有人帮他干跑腿写报告这种鸡零狗碎的小活,赵继伟很满意。
张镇麟叼着包子走进办公室,兴高采烈向赵继伟报告他的最新发现,“哥,我早上来的时候看到旁边那条街开了一家烧烤店,你猜叫啥名?”
赵继伟正一边滋儿滋儿喝着豆浆,一边一目十行浏览这周的值班表,他把目光从文件上抬起来,很有耐心地接茬,“叫啥?”
张镇麟嘿嘿一笑,“叫彪子烧烤店,哥你说这名起得,多有意思。”
赵继伟也跟着笑了,“这地儿也选得好哇,挨着咱们派出所,咱不就是彪子克星。对了,这个给你,你瞅瞅,别忘了一会儿开会。”
张镇麟应了一声,把最后一口包子囫囵塞进嘴里,抽了张纸擦擦手,接过赵继伟递给他的文件。
双星派出所的一天开始了。
下午,赵继伟带着张镇麟例行巡街,他坐进巡逻车扣上安全带的时候,心里还盘算着晚上下班可以去烧烤店里整两个烤馒头片吃。
小车开起来慢慢悠悠晃过几条街,对讲机滋啦两声,大韩有点失真的动静传出来,“赵儿,来活了,有人报警,就是早上金金说的那个烧烤店,有两桌打起来了,你俩跑一趟吧。”
赵继伟一打方向盘,“走,咱俩治彪子去,探探店。”
赵继伟率先掀起门帘走进去,这个时间段,还不是客流量高峰期,烧烤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两桌客人,竖竖叉叉站着,他一打眼看到一个高个男人,头发支楞八翘的,冷着脸显得挺凶,手掌很大,一手制住一个人,像捉小鸡仔一样看上去毫不费力。
张镇麟问,“谁报的警?怎么回事儿?”
柜台边上围着黑围裙的寸头店员立马应声,“我报的我报的,警察同志辛苦了,两桌客人吃饭吵起来了,麻烦您跑一趟,给调节调节。”
赵继伟往上推了一下帽檐,打量了一下那边的三个人,“把手松开吧,别舞着了,谁是老板?”
头发非常倔强的高个男人干脆利落撒开手,“我是老板。”被他按住的两个人一骨碌都站了起来,不住地揉着肩膀。
赵继伟有点意外,瞅瞅寸头小店员,又瞅瞅老板,问了一句,“练过?”
老板摸摸鼻子,含糊应了一声。
赵继伟表情很严肃,心里想起自己早上说过的话却有点想笑,这名起得确实好哇,是挺彪。
问了一溜十三遭整明白了,普普通通小摩擦,你一句瞅啥,我一句瞅你咋地就吵吵起来了,几杯黄汤下肚就坏菜,眼看着拎起啤酒瓶子要开轮,老板郭艾伦一手一个都给按住了,店员高诗岩当机立断报警。
没啥大事儿,一看警察来了两边人都蔫吧了,张镇麟做完笔录让他们确认无误签字,赵继伟批评教育两句也就放了。
郭艾伦走过来连声道谢,“警察同志辛苦了,这也到饭点儿了,我给你俩烤点串,吃两口再走呗。”
赵继伟摆摆手,“我们有纪律,上班时间哪儿能坐这儿吃饭,没啥事儿我俩先走了,你收拾收拾正常营业吧。”
走出门来,张镇麟把手里的记录表拢好,“别看老板长得挺凶,人还挺好。”
赵继伟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小小的门店和刚刚亮起来的招牌,“以后夜宵可以点他家外卖,看着还挺干净的。”
过了几天,赵继伟和张镇麟下了夜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胃里空空荡荡,街对面的早餐店挂出牌子,家中有事停业三天,张镇麟哀嚎着喊饿。
赵继伟一拍脑袋想起来,烧烤店早上就是早餐店,带着张镇麟直奔彪子烧烤店。
高诗岩还在摆桌子,看见二人连忙招呼就坐,郭艾伦走出来亲自接待,“警察同志,你俩想吃点啥,全场免费奥。”
赵继伟拿出看笔录的气势看菜单,嘴里也不闲着“该收钱还得收钱,我们为人民服务应该的。”他指着菜单和张镇麟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者倒了两杯热水,正试图用水填补胃里的空虚,对着菜单狂点头,赵继伟大手一挥,“来两碗疙瘩汤,尽量快点哈。”
高诗岩很快把疙瘩汤端上来,赵继伟和张镇麟饿得眼睛都绿了,刚出锅的疙瘩汤还有点烫,三口下肚人就发汗,一碗吃进去,胃里暖洋洋,舒服得要命。
赵继伟吃得快,吃完了慢条斯理边看手机上的消息边等张镇麟,未读消息还没看完,只听门口的郭艾伦大喝一声,“站住!”
远处人群传来骚动,有位大姐大喊抓小偷,赵继伟起身出门,郭艾伦已经拔腿狂奔追了上去,赵继伟刚吃完饭哪里跑得动,高诗岩很有眼力见,递过来一串电动车钥匙,指了指门口的一辆红色小电驴,赵继伟没来得及戴头盔,一拧油门就冲了出去,两条腿当然跑不过俩轱辘。张镇麟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偷手机的小毛贼已经被赵继伟扣上手铐,郭艾伦站在旁边,把夺下来的手机还给大姐。
赵继伟也有点喘,转过来问张镇麟,“吃饱了吗。”
张镇麟点点头,“还行,不咋饿了。”
赵继伟叹了一口气,“那就走吧,还得回单位一趟,把他送过去。”又对着旁边的郭艾伦说,“老板,麻烦您跟我去趟派出所,做个笔录。”
郭艾伦叉着腰站在那儿,另一只手捋了两下脑瓜顶的头发,“没问题,走吧警察同志。”
赵继伟和张镇麟又杀回所里,付豪刚打完卡,看着他俩直乐,“哎呦我操,你俩不刚下班吗?这咋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了吗,还想接着再干一天?”
张镇麟哼哼唧唧抱怨,“我俩碰上个抢手机的。”
做完笔录,赵继伟把表递过来让郭艾伦签字,郭艾伦瞅着调查表上的字愣神,挠挠脑袋,赵继伟看他这样也乐了,“前两天刚签过吧,你这两天跟警察局挺有缘分。”
那是挺有缘分吗,那是相当有缘分。
后来所里多了一个聚餐去处。
郭艾伦为人仗义,也敞亮,有时候赶上他们来吃饭,店里人少,他就加个凳子坐下一起喝酒,打个折,或者酒水免单都是常事。
每次他们来,或者是所里的人请别人来吃饭,落座不一会儿,高诗岩就哒哒地端着赠菜送过来。
赵继伟和郭艾伦混熟了之后偷偷跟他说,本来就小本买卖,老这么整,你这生意还做不做。
郭艾伦笑嘻嘻说我有钱,不用担心。
结果赵继伟发现他没撒谎。
有次所里又分来两个新人,一个叫王化东一个叫吴昌泽,俩小孩儿也是同学。
赵继伟按照惯例领着一帮人来店里报道,席间俩小孩儿说起租房问题,感慨现在房子不好租,郭艾伦说这好办呐,内哪儿和内哪儿小区我都有空房子,你俩租不着合适的就先在我那儿住呗,房租不是问题。
赵继伟目瞪口呆,盯着他手里的啤酒瓶,身上的背心短裤,脚上深蓝色的塑料拖鞋,思考了一下人生,毫无心理压力接受了当天晚上的两个赠菜。
就这么相处下来,到了快入夏的时候,有次晚上约着一起打球,赵继伟有点累了,坐在场边拧开一瓶水。
球飞过来,赵继伟抬手接住,郭艾伦站在那冲着他笑,让他把球扔过来。
灯下影影绰绰,把郭艾伦的影子映得好长,模模糊糊看不清他表情,眼睛却很亮,带着点温柔的笑意望过来,他带着护腕,抬手擦掉了额角亮晶晶的汗。
好平常的一天,星星和月亮都在她们该在的位置,赵继伟却感觉有点不对劲,完蛋,他和郭艾伦对视的时候,心跳有点过速。
小赵警官为自己的爱情困扰了几天,不过很快就想开了,现在也挺好的,就这样吧,先这样吧。
结果两周之后郭艾伦主动跟他表白了。
赵继伟空闲的时候经常去店里帮忙,串个串洗个菜什么的,有一天下午忙活完,店里没什么人,高诗岩出去进货,赵继伟在前台用手撑着脸颊玩2048,郭艾伦突然走过来,语气很严肃地对他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赵继伟吓了一跳,心里直打鼓,想开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张张嘴,俏皮话一句也想不起来。
郭艾伦在他身边坐下,手不住磋磨裤子毛边,赵继伟瞧见他的小动作,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他在紧张。
郭艾伦吭哧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反倒憋了个大红脸,赵继伟看他这出就全明白了,忍不住笑,“你是不是想跟我处对象。”
郭艾伦脸更红了,“你咋知道呢。”
赵继伟笑得眉眼弯弯,“因为我也想。”
那只手终于放过了可怜的毛边,滑进赵继伟掌心。
而此时收到老板命令,在外面四处流浪的高诗岩:我为老板的幸福付出了太多。
入夏之后,终于,某一天张镇麟福至心灵,发现他最好的两个哥哥,居然好上了。
事情要从前一天晚上说起。
所里集体加班,过了九点,一个个脑子都不转了,干活干不进去,嚷着要吃夜宵,有人提议要点烧烤,得到大家一致同意。张镇麟高高兴兴掏出手机,自告奋勇点单。
半个小时之后,外卖到了,居然是郭艾伦亲自送来的。
整个科室都是老熟人,见他来了都活泛起来,七嘴八舌喊着郭老板怎么亲自来了。郭艾伦把东西摆好,笑着说这是我第二个家,我必须亲自送到啊。
赵继伟正心烦意乱,把头埋在堆积成山的材料里,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自己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站起身,还没说话,同事一片起哄声,小赵警官脸皮薄,被臊得脸颊耳朵通红。
他扯着郭艾伦到走廊里,问他怎么亲自送来了,郭艾伦小声说想你了,想趁机来看看你。又叮嘱他早点休息,那边店里还有活,先回去了。赵继伟点点头,偷偷捏了两下郭艾伦的手指,道别后站在窗台边冲着小小的人影挥手,目送他骑着小电驴消失在夜色里。
张镇麟终于从这善意的起哄声中发现了不对劲。
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不敢和别人讲太多,偷偷给付豪发消息,问他发没发现,付豪回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说大哥,你才知道啊。
金金很震惊,金金很迷茫。
金金开始悄悄观察他们两个。
也没什么不一样嘛,除了吃饭挨得近一点,发消息勤了一点,赵哥脸上笑多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嘛!
张镇麟的观察计划还没有结束,就发生了一件事情。
派出所对面有一个卷饼摊,摊主是一位独居的老大娘,早些年老伴没了,儿子女儿都在外地,卷饼摊开了好些年,陪着他们度过了很多个加班难捱的夜,大娘和所里大家都很熟,待他们像自己家孩子一样亲。
这天赵继伟刚值完一天一宿的班,郭艾伦来接他,赵继伟说饿了,想吃卷饼,俩人就站在卷饼摊前,刚还在和大娘有说有笑,大娘突然说有点不舒服,几分钟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郭艾伦开车一路飙到医院,把人送进了抢救室。大夫初步诊断是轻度脑梗,幸好送来得及时。
昨天所里有一队出任务,没人值班,赵继伟连轴转,一宿没睡,此刻守在抢救室门口,通知完大娘子女,坐了没几分钟就把头靠在郭艾伦肩膀上犯迷糊。
张镇麟他们下班后收到消息也来了,平时早把大娘当成自家长辈,她儿女又不在身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都要赶来探望一下。
大韩拿着单子先去交医药费,张镇麟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抢救室门口依偎着的两道人影,赵继伟身上披着郭艾伦的薄外套,靠在他肩膀上睡得很安稳。
张镇麟走过去,还没开口,郭艾伦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张镇麟了然地点点头,压低声音,“情况咋样?”
郭艾伦长叹一口气,“大夫说是脑梗,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后半夜大娘的子女也都到了,对着他们千恩万谢,还说要往派出所里送锦旗。
赵继伟醒了,揉揉眼睛,问现在几点了,郭艾伦说,“后半夜了,你要实在困咱们就回家吧,大娘家里来人了。”赵继伟眨眨眼,伸出手去揉他肩膀,“我给你压麻了吧。”
张镇麟坐在旁边,心里想,他从没听过郭艾伦跟别人说话语气这么温柔。
他突然有点想他对象。
嘻嘻现在肯定还在睡,张镇麟知道嘻嘻晚上手机会静音,于是他走到楼梯旁边,给她发了条语音,“宝,想你了。”
张镇麟的观察计划圆满结束。
八月份,上头布置下来一个任务,跨省联合围剿电信诈骗团伙,案子由新疆警方主理,现在主犯逃窜到了沈阳,新疆会派人过来协助抓捕,这个案子涉及人员多,地域跨度大,上面很重视,让赵继伟带队配合兄弟单位执行任务。
散会之后赵继伟一合计,解锁手机,果然看到周琦给他发来消息,“必须请我吃饭奥。”
赵继伟跟他以前是警校同学,关系相当铁,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俩人分到同一个派出所作搭档,随队出过几次任务,后来周琦因为工作调动去了新疆,一年也见不上几面,这次聚在一起出任务,倒是很难得。
饭是一定要请的,地方也一定是在彪子烧烤店,小赵警官倾情推荐,吃过都说好。
当天晚上下了班,赵继伟特意去机场接周琦和同事们,下班时间,他打扮得挺随意,穿一件白色帽衫,卫裤加运动鞋,头发不长,毛乎乎的,青春洋溢,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周琦在出口看见他,恍惚间以为回到了俩人上学的时候,周遭人潮涌动,往来穿梭,赵继伟站在门口冲他招招手,笑得和上学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先把一行人送到酒店,行李安顿好,赵继伟领着他们直奔彪子烧烤店,张镇麟他们已经点好了菜安排妥当,只等他们闪亮登场。
郭艾伦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包间,双星派出所专属雅间。
终于落座,双方互相介绍,赵继伟在中间溜缝,都是年轻人,推杯换盏几个来回就能打开局面。
赵继伟喝得有点冒汗,小脸红扑扑的,用手不停扇风,郭艾伦那边好不容易逮着空闲,让高诗岩帮他盯着,进屋来同他们打招呼,做个自我介绍,站在赵继伟身旁,自然而然拿起赵继伟面前的杯子斟满啤酒,向他们敬了一杯,周琦目光在这俩人身上转两个来回,觉得有点新鲜,张镇麟解释说我们跟伦儿哥老熟了,都是自己人。
敬完酒说完场面话,大韩张罗大家继续吃,郭艾伦拉开赵继伟身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嘟囔一句累死我了,两个人脑袋凑到一起说小话,赵继伟脸还是有点红,却很放松,没了那些场面上的架子,说着说着笑得眼睛又弯起来。
散场之后赵继伟挨个把同事送上出租车,周琦他们住的酒店离得不远,大家主张散步回去,赵继伟陪着走了一段路。
沈阳已经入夏,白天日头高,晒得人不爱动弹,入夜温度降下来,却很清爽,喝过酒后凉风扑面,舒服得让人想唱歌。
周琦的同事们走在前面,赵继伟跟周琦并肩晃晃悠悠落在最后话家常,两个人喝得都不多,脚步很轻快。
赵继伟问,“家里都挺好的吧,我叔我婶身体咋样,嫂子也挺好的吧。”
周琦点点头,“家里都挺好的。我妈还说等你啥时候有时间去家里玩。”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周琦没忍住问,“你别嫌我磨叽,你是不处对象了,我都看出来了,那个烧烤店老板吧。”
赵继伟乐了,“你眼神咋那么好使,我俩说两句话都让你看出来了。”
周琦看他大大方方的,也笑,“还能瞒过我,咱就是干这个的,再说了,你我还不了解?”
赵继伟嘿嘿笑,“是他,我俩挺好的。”
周琦拍拍他肩膀,“那就行。”
第二天到所里又开了一上午的会,双方做好任务交接,又落实了一些抓捕细节。主犯藏在铁西艳粉街的一个老小区里,手里有自制的土枪,在逃亡路上还伤过人。
上个世纪末艳粉街从棚户区整体改建变成居民区,住户多,来源广,搜捕工作必须精准,不能有任何闪失。
中间休息,赵继伟躲进茶水间喘口气,焦头烂额,脑子里全是小区错综复杂的路况图,郭艾伦给他发微信,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赵继伟倚着柜子把这一行字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手里的杯子都发轻,不自觉脸上带了点笑,回过去:今天得加班,不用等我,你先吃。
周琦端着杯子在门口经过,瞧见他的表情,啧啧两声,“照照镜子,瞅你那出,上班时间不许谈恋爱。”
赵继伟晃晃搪瓷杯里的茶底,笑得更灿烂,“别跟我整那没有用的。”
整个专案组三班倒,开始了天昏地暗的盯梢行动。
第七天的时候赵继伟已经头昏脑胀,在驾驶室里凄凄惨惨啃面包,张镇麟年轻体格好,遇上大案子还特别兴奋,成宿成宿熬,此刻依然生龙活虎,赵继伟自己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看着容光焕发的大小伙子,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付豪坐在后座一口接一口秃噜泡面,“哥,你才多大岁数,你也年轻呢。”
赵继伟回头看他一眼,“你慢点吃,着啥急,别整车上奥。”
付豪咽下一大口面,冲着他嬉皮笑脸,“放心吧哥。”
下午嫌犯终于露了头,大韩在小区里扮作居民,拎着一兜子菜围观大爷下棋,看到嫌疑人,嘴唇几乎未动,赵继伟耳朵里的微型耳麦传来他的声音,“出现了。”
赵继伟和张镇麟对视一眼,街对面的车里,周琦也收到了信号。
收网行动,拉开序幕。
嫌犯所住房间周围的居民早已疏散完成,赵继伟腰上别着枪,和周琦一伙人鬼影一样悄无声息贴在门口。
手枪已经上膛,赵继伟轻轻呼出一口气,示意自己打头阵,周琦随后。
赵继伟打出手势,所有人屏气凝神盯着他的手指。
三,
二,
一。
——赵继伟暴起一脚破门,大喝一声不许动,率先闯了进去。
门外的人听到两声枪响,进门来只见嫌犯头上破了个口子,已经被赵继伟和周琦牢牢制住压在地上,土枪被甩到一边,赵继伟腿上中了一枪,此刻伤口正汩汩流着血。
张镇麟吓坏了,掏出手机就要打120,赵继伟从地上站起来趔趄了一下,“不用叫救护车,你们谁开车给我送过去就行。”
周琦把嫌犯交给大韩押送下去,赶忙扶着他,“别听他的,这六楼你自己蹦下去啊。”
赵继伟要反驳,被周琦瞪了一眼,只好乖乖闭嘴,刚刚肾上腺素飙升,感觉不到疼,现在放松下来,反倒疼得直冒冷汗。
救护车来得很快,赵继伟被抬上担架,扯着张镇麟的袖口小声嘱咐他,“别告诉郭艾伦。”
张镇麟嘴上含糊应了,心里寻思这事儿敢不告诉他,我还想不想混了。
万幸自制土枪威力有限,虽然近距离挨了一枪,但是没伤到骨头,子弹取出来也就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伤口,没什么其他问题。
赵继伟被推进手术室,一伙人守在门口,听大夫说完情况总算稍稍放下心。
周琦心里后怕,皱着眉头很自责,“这事儿赖我,我当时不应该让他先进。”
大韩揽着他肩膀宽慰他,“别寻思了,小赵那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不可能让别人先上。万幸,万幸,人没大事儿。”
张镇麟倒出功夫悄悄给郭艾伦发消息,没多大一会儿,郭艾伦喘着粗气,脚踩着风火轮赶过来了,一打照面,气还没喘匀,先问赵继伟的情况,张镇麟如实跟他讲了,郭艾伦手一直在抖,靠在墙上整个人都脱力了,“人没事儿就行,人没事儿就行。”
周琦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把他扶到凳子上,在他身边坐定。
对面的张镇麟捅咕捅咕付豪,小声问,“你说他俩唠啥呢?”
付豪下巴冲着手术室一扬,“他俩能唠啥,肯定唠赵哥呗。”
手术灯熄灭,赵继伟终于被推出来,麻药劲没过,还昏睡着,大家凑过来,大夫说了些注意事项,郭艾伦听得尤其认真,恨不得拿个小本子挨个记上。
进了病房,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赵继伟恢复意识醒过来,迷迷瞪瞪脑子不清醒,眼睛还没睁开先嘟囔着要喝水,郭艾伦扶着杯子用吸管喂他,赵继伟刚张开嘴,看清面前的人,突然瞪大眼睛,“卧槽,你怎么来了?!”郭艾伦没好气哼了一声,“我不来你想让谁来?我现在不来啥前来啊?”
赵继伟有点心虚,立马转过头瞪着张镇麟,“行啊金金,现在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
张镇麟吓得往周琦身后躲,“不不不,哥我最听你的。”
周琦笑,“你吓唬孩子干啥,这么大的事儿你能瞒到啥时候。”
他们一行人从现场直接赶过来,个个都是灰头土脸,郭艾伦让他们先回去,这里他守着,张镇麟问他店里那边咋办,郭艾伦摆摆手,“没事儿,老高诗给我盯着呢,关门两天也行,都不是事儿。”
大家也都散了,张镇麟一步三回头,被大韩捏着后脖颈提溜走,周琦和赵继伟说了几句话,交代了一下情况,也走了。
屋里一时静下来。
赵继伟有点心慌,腿上伤口还隐隐作痛。一周没见,郭艾伦头发好像长了点,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给他削苹果,一下一下力道发狠,好像手里攥着的不是苹果,是他赵继伟被抓到的小辫子。
赵继伟决定装可怜。
他哼哼两声,郭艾伦果然很紧张地抬头,“咋的了,腿疼吗?”
赵继伟点点头。
郭艾伦想起来自己正在生气,又哼了一声,“你不挺能个的吗?还想不告诉我。”
赵继伟继续卖乖,“我怕你惦记。”
郭艾伦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喂他,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赵警官想得可挺好。”
这是苹果,好吃的。
这是郭艾伦,嘴硬的。
赵继伟实在没办法,眨眨眼睛,脆生生喊他伦儿哥,“都一周没看着了,有点想你。”
郭艾伦心想,好哇,小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小狐狸一个台阶,他空出一只手拉着赵继伟,赵继伟麻药劲刚过有点没力气,虚虚回握他的手指,“下次不敢啦。”
出院之后,赵继伟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走路还有点不大利索,不敢吃劲。抠门领导这次大发慈悲给赵继伟批了几天假,让他好好休养,大韩跟他透露,主犯归案,上面领导很满意,所里应该会给他个表彰。
赵继伟挺高兴,但也没太往心里去,嫌一个人在家待着没意思,天天跟着郭艾伦往店里跑,郭艾伦一万个不同意,赵继伟就对着他耍赖,说我已经好了,我要继续发挥光和热,为郭老板的烧烤店创造价值,郭艾伦一点招都没有,天天像带着个小尾巴一样领着赵继伟上班下班,不敢让他多熬夜,八九点钟还得开车把人送回家。
赵继伟自在得很,使唤高诗岩给他搬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支着一条腿摘菜。
周琦走之前来店里看他,高诗岩也给他搬了个凳子,赵继伟擦干净手上的泥,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也没法去机场送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周琦笑,“没事儿,咱俩不用扯那虚的,你好好养着,好利索了不留下病根比啥都强。”
赵继伟又问了一下案子的情况,俩人唠了几句。
周琦细细打量店里,“我之前还惦记你自己一个人,也没个伴,现在好了,我挺放心。”
赵继伟目光落在门外,郭艾伦正从小电驴上下来,解了头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门来,赵继伟冲他笑得很温柔,“挺好的,现在就挺好的,我知足了。”
郭艾伦把手里的特产送到周琦手上,“你俩唠啥呢,乐那样。”
赵继伟对着周琦眨眨眼睛,两个人一齐笑起来。
后来赵继伟问郭艾伦,那天他和周琦坐手术室门口唠啥呢,郭艾伦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张镇麟告的密,“他跟我讲你上学时候的事儿。还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让我好好照顾你。”
赵继伟又问郭艾伦啥时候动心思喜欢上他的,一提到这个话题,郭艾伦又变成一个锯嘴葫芦,吭哧半天,“就,你第一回进来我就瞅你老顺眼了。”
东北暮春,黄昏时分,正是行人回家,倦鸟归巢的好光景,郭艾伦焦头烂额地处理生活里琐碎的烦心事,就在这时候赵继伟挑开帘子走进来,背后是一轮好像永远不会沉没的太阳,阳光把他身形映得毛绒绒暖洋洋,这么一道身影,郭艾伦看了就再也忘不掉。
郭艾伦后来发现赵继伟在他俩第一次见面那天发了一条朋友圈:彪子克星准时上岗。
郭艾伦捧着手机问他这是啥意思,赵继伟说就字面意思呗。
郭艾伦想了一会儿,拉过小赵警官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对劲,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你克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