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zigane
“嘟……” 何并行背着琴盒从艺术楼出来，拿着手机往宿舍的方向慢慢挪去。显示“呼叫中”的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只有拨号音还在耳机里回旋。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正忙……” 她单手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拉上拉链。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想。夜风吹散了她的冲动，刚因乐声而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她完全可以留下这架琴。这是她的琴，闲暇时拿出来练一练也是好的——即便每次都会感到胸口发闷。 崩开的琴弦、折断的琴弓，翻倒的琴凳、碎裂的琴键……他和她的血蜿蜒，在黑白间蜿蜒，一支离平均律甚远的狂想曲。 琴可以修，伤疤可以愈合，渗入的会更加深入。何并行从那栋楼逃开，却流连于另一栋类似的楼。她在停掉空调的公共教室选过一节课，趴在最后一排听那些早已掌握的乐理名词。热气从窗外滚来，夜晚变得模糊。台上有人说话，她只记得最后一句： “唯乐不可以为伪。” 纵然她举起手术刀剖筋剔骨，纵然她仔仔细细将线缝好。颤抖的弓和滑开的手指会出卖她，空洞的乐声投射在空洞的心中，最终归于落地的一声闷响。 结束了。 她宁愿自己情感充沛、情绪激烈，这样说不定能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来。她只恨自己太能忍，就连真撕心裂肺的时候也喊不出半个疼字。 理性告诉她这一切没什么可纠结的，处理好眼前的事情最为关键。于是她就去做了，按照以往的秩序一步步做。鲜活的疼痛变得麻木，跟以往的胸闷没什么区别了。 何并行独自在夜路上走，树叶沙沙作响。她没有听到任何吹奏声。安静是常态，沉默依然压在胸前。 一如在长椅醒来的那个夜晚，一如在电脑教室的那个夜晚。 她不是文思泉涌的写手，亦非技艺高超的黑客，她写下的东西根本不会吹起哪怕一片叶子。她累了，但她还想，或者还应该说点什么。随便捏造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自然容易，她写得不慢，在网络恢复的同时就发了出去。结局亦然可知，她的文字无谓地打个旋就消失了。 这并不能带来什么安慰。 想要做的一样都没做到。从一开始就是。 她想要拉琴，在那之后从未如此想要拉琴。她一周天天泡在艺术楼，把学过的所有曲子全拉了一遍。很多曲子许久没练，走调、跑音、错拍甚至拨不响弦。 你会后悔，理性提醒她。你会后悔。 何并行没有停，沉闷压在胸前，有了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