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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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扇合上时只有很轻微的一响,叶正勋好一会儿没有察觉,仍在浴水和潮湿热雾里昏昏欲睡。直到沿着地板传来某种轻捷光亮的震动,知觉才迟缓提醒他,有人在房间里赤着脚走来走去。
不是苏瑾深,他在办公室,且显然会睡在那里,已经两天或三天他们没怎么说话:他几乎没有建立起争辩的概念,苏瑾深则精力有限,能留给自我的不多,很少流露激烈的情绪,最接近针锋相对的态度也只不过是疲倦和失望。这种一以贯之的平静,常常让他感到十分抱歉。
虚无的思索中,他又蒙蒙睡去,可能只是交睫的一瞬,也可能好几小时,直到一双手幽灵般摸到脸上。叶正勋迟缓地眨动双眼,几乎感受不到它们的质地、压力和温度。这是个寒冷的秋夜,壁灯昏黄,年轻女人似乎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像个闪光的梦境,垂下眼睫静静审视他。
他睡得太久,失去支撑,快要被水淹到嘴唇。苏睿的神情介于担心和放心之间,似乎说了些什么,空气湿粘,厚厚地包裹着他,声音并不真切,自然也无法回答。苏睿好脾气地笑笑,摸摸他的额头,俯身靠近,轻柔地在颈侧嗅了嗅。
无声无息,什么也没发生,但他竟不由自主战栗起来。热潮期,他在短暂的空白时刻茫然心想。难怪她哥哥会拜托她过来。
苏睿已经换过一条睡裙,显然有备而来,且目标明确。她不再迟疑,迈入水中,屈膝靠近,双膝暧昧地贴住他的大腿,衣裙漂浮像只水母,舒展肢体将他纠缠。狭小的空间立即拥挤不堪,许许多多的水漫向地面。想更好地做爱,他们应该到床上去,但她竟不像是为这件事来的,只是捧住他的脸亲吻他。柔曼黑发兜头盖脸地垂落,细小雨滴残留其间,他嗅到城市灰蒙的大气、化工香料虚幻的浆果气味,一切的一切,冰冷又渺茫。
睡眠钝化感官,蠢动的热潮期则让肢体酸痛乏力,他比平时更加迟钝笨拙,恰好放任她有条不紊地探索口腔。黏膜接触避无可避,长效抑制剂作用之下,她信息素的浓度几近于无,但亲吻足够深长,仍可以引发近似于被掠食者凝视的恐惧,并让他被其中属于血缘的成分诱惑得逐渐兴奋起来,在眩晕中轻轻发抖。有那么一刻两刻,他彻底丧失了一切知觉,只是在黑暗中无尽地滑落下沉。
温暖的水流即刻将他裹卷……那瞬间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欣快感,他模糊想起遥远的南方夏季,阳光灼热,清澄溪水被晒得同样温暖,冲刷着双脚,永不止息向远方流去。非常远的地方,苏睿惊叫了一声。两条手臂紧紧搂住他,用力将他拖起来,她自己也几乎被拽下去。
就这样,他湿淋淋地被拉回了现实。苏睿倚坐在浴缸边沿,似乎因这小小波折心情大好,宽容地让他伏在膝头咳嗽。现在她也被彻底打湿了,衣料滴着水贴在身上,棉织物已被长年累月地洗成薄而轻软的一层,而她自己早就是个年轻女人了,搂抱他时手臂结实的线条在运动中流畅起伏。
他呼吸困难,手脚发软,心跳也砰砰地加快,急需安抚,喘了好一会儿,状况仍没改善多少,得搂住她的腰才不至于再度滑下去。苏睿于是伸出手臂环过肋下,像拎一件湿衣服似地将他拎起来,连拖带提,直到他靠上浴缸壁支撑住身体。苏瑾深也曾有一次这样将他拎起来搁在餐桌上,像放下一件盛满水的玻璃花器,同他接吻,那时她端着水杯远远冲他眨眼睛,很快地溜走了。他疑心她或者也有兴趣尝试一番。
他还在喘气,苏睿已拉起他的手,啄吻掌心,鼻尖贴住腕动脉磨蹭,轻轻嗅闻。他模糊想起小臂上还有些针孔没有完全消退,但她只是看住他的眼睛,嘴唇轻柔地印上那些淡色的血点,一路上溯,向上臂内侧游移。恍如逐帧播放的慢镜头,叶正勋清晰地感受到唇瓣如何张开、舌面如何贴住皮肤、牙齿如何合拢。疼痛接踵而至,身体深处陡然有根弦剧烈地一跳,收缩着涌出一阵滑润的暖流,他没能忍住呻吟,双腿不由自主并拢摩挲(当着她的面自亵还是太可耻了)。包括情欲在内,许多事物总是这样罔顾他的意志发生。
苏睿总算放开了他,满意地摸了摸她的作品。一枚新鲜的咬痕将会在那里留存一段时间,并被她哥哥看到,提醒他有些情况需要关注。
手指随即顺着胸腹滑下去,它们不止一次埋在他身体里,搅动他像打发奶油。一想到这几根手指曾数次让他不成体统地高潮,叶正勋就肢体僵硬,喉咙发紧。
水波涌动,舒适而空虚,下身的感官也变得迟钝,只有那个器官因充血肿胀而隐隐作痛。指腹在入口细致地摩擦,确认他是否准备好了,以平均水准而言,他还没有完全进入适宜性交的状态,体液稀薄,又被水流带走了一部分,不够滑润。苏睿亲亲他,以双膝分开他的腿,几根手指依次探入,起初他几乎没什么知觉,但一圈金属滑过内壁,坚硬、平滑、鲜明,提醒他正被检视和窥探,是她的婚戒。
她进得更深,直至手掌完全抵住外阴,传来平稳温和的压力。手指模拟性交的节律,屈折、摩擦,又揉又顶,快感温和地冲刷,体液渗出,水流涌入。他呻吟着,合眼不去看那副可耻的光景,难耐地紧紧抓住浴缸边沿,对抗情欲,但黏膜自发热切地缠裹吮吸,激得他想要并拢双腿去夹她的手。苏睿已经非常熟悉他的反应了,做这些时始终只是专注地观察他的神情,镇定地凑近来亲吻他,好在他早已习惯名目繁多的裸露、检查、审视,她审视他的眼光也远比其他的温和太多。
下半身几乎融化在水中,叶正勋花了很大力气才撑住自己不滑下去,他眼睑发烫,视线模糊,感到下腹有一眼热泉有规律地收缩搏动,将滑液一阵一阵汩汩泵出。苏睿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通过指交先高潮一次,耐心充裕得有点过分,致力于将他揉弄得更加湿软,唤起各种反应。但他的体力和精神都所剩无几,应对她也比应对单纯的性事困难多了。
不能再让她这样玩下去。他吸了口气,抓住埋在体内那只手,将她拉向自己,渴望地索要亲吻,求恳她更进一步。至今他仍对她的大部分喜好及其原理所知甚少,但终归还是明白自己若能有表示请求的意愿就足够让她高兴。
苏睿果然露出恍然大悟似的神情(他融成一团的脑子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她是故意的),夸奖般吻了他一两下,滑溜溜的手掌随即托住膝弯向上推,将他折叠为一种相当暴露的姿态,推挤在温暖的人体与冰冷的瓷片墙砖之间。某种滚烫湿润的东西贴着外阴缓缓磨蹭,使他焦灼地胡乱抓握她的肩膀,好在苏睿的耐心也只到这里为止,她缓慢深长地挤进来,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烫热器官亲密无间紧贴内壁,将狭窄腔道撑开胀满,又舒服又痛。他一时间承受不住,惊叫出声,在惊慌中紧紧地搂住她,脚趾蜷缩,大腿紧绷。她的衣裙滑落,乳胸裸露出来,温软地紧贴着他。
她也在喘气,混杂着一些甜蜜的鼻音,身体发烫,心跳几乎和他一样快。抽离,插入,抽离,插入,细小水流涌进体内,怪异而舒适。熬过了最初过度的刺激,在水中做爱其实感觉不坏,只是水波摇荡,响动令人羞耻。激素逐渐发挥作用,且愈发深刻,他逐渐脱力、分泌更多体液,以待更好地容纳和受孕。
当真被操弄起来,叶正勋才明白自己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在晃动中苦闷地呻吟,持续不断地下滑,苏睿不得不紧紧抓住他的膝弯,修剪平整的指甲陷在皮肉里。何况,应对一位年轻的异性比应对单纯的性事更难:她热切地咬他的嘴唇,吮吻舌尖,或者在肩颈之交那片温暖的区域咬下一些齿痕;她闻起来是种湿润而富于生命力的气味,尽管被抑制剂阻断了绝大部分性别意味,仍使他在恐惧和渴慕中不断战栗。于是额头相贴,她的手掌握在后颈作为安抚,他们都感到皮肤之下腺体在她掌心渴望地搏动。这使他将自己被侵占的古怪姿势一览无余,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在他与她的兄长生涩地学习如何接吻的少年时代,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如此狎弄。
浴室又湿又闷,皮肤上的水分逐渐被汗水取代,体液损失太多,他在昏沉中烦热得像得了场热病,混乱地寻找她的嘴唇,索要亲吻,试图缓解干渴。情欲蓄积、上涨,濒临高潮,腹腔底部忽然开始不住紧缩,叶正勋惊慌地挣动,苏睿喘着气按住他后颈,下颌紧紧抵在肩上,嘴唇四下逡巡,预备着找个合适的地方咬他一下。每到这种时刻,她和她哥哥都喜欢尽可能地将他固定住,也许是出于共性,也许是天性。
余光里倏忽朦胧明亮地一闪,眼角一痛,有什么东西尖锐地划了他一道。然后……然后深埋体内的器官终于冲撞到某个非常要紧的位置,他惨痛地哀叫出声,眼睫濡湿,终于掉进一场风暴般的高潮,强烈的满足感从下腹放射到全身,他渴望地紧抱住她,一时间想要无限制地打开自己,一时间又想缩成很小的一团。
时机不对,生殖腔只是隐隐将要张开,但射精时阴茎仍紧紧抵住入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被充满的感觉。灼烧般的痛感接踵而至,从生理角度来说,除了一些持续不过数日的临时标记,她与他从没建立过任何更深刻的联系,完全可算是两不相干的陌生人,容留陌生人射在体内,足以引发警戒意味十足的神经性疼痛。他呻吟着,内壁持续不断地痉挛收缩,将体内一切都紧紧裹住。显然这次她的确是故意的,她和她哥哥都默认了他对疼痛的不正常嗜好。
苏睿心满意足,在他身上懒洋洋舒展和蜷缩身体,细碎地亲吻肩颈和刚刚咬下的牙印,好一会儿也舍不得退出来,仍埋在体内小幅度抽动。他犹然不能自已,在余潮中一阵阵痉挛,成分复杂的体液缕缕滑出。浴缸里的水已经洒出去大半,地板全打湿了,她干脆彻底放掉余下的水,扯过条浴巾胡乱将他裹起来,终于有时间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
你流血了。她颇为懊恼,嗓音微哑,偏头给他看自己的耳垂,绿宝石在黑发之间幽暗地闪光,一件细小的凶器。叶正勋还在眩晕中发抖,不知道她说什么,感官过载后全然一片充实的麻木,也几乎没觉得痛。苏睿叹了口气,潮热嘴唇贴住眼角,湿漉漉舌尖反复舔过那道细长的划伤,她摩挲着他的头发,像只小动物着迷地舔了他一会儿,犹不满足,更加暧昧地亲住眼睫,舐过眼眶。眼珠柔滑,黏膜柔滑,温暖而无知觉,是个无限接近于活物和死物之间的仿生东西。
叶正勋昏沉地眨眼,一度在她脸上看到近似于爱怜的神情,像个美妙的幻觉。她将他搂在胸口,如同照料幼儿,他们长时间漫无目的地接吻,疲倦地静待各种生理反应先后平息下去。随后她起身走向淋浴,而他无声无息地睡着了,最后听见的是温暖雨声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