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lastingbloom

展开全文 门扇合上时只有很轻微的一响,叶正勋好一会儿没有察觉,仍在浴水和潮湿热雾里昏昏欲睡。直到沿着地板传来某种轻捷光亮的震动,知觉才迟缓提醒他,有人在房间里赤着脚走来走去。

不是苏瑾深,他在办公室,且显然会睡在那里,已经两天或三天他们没怎么说话:他几乎没有建立起争辩的概念,苏瑾深则精力有限,能留给自我的不多,很少流露激烈的情绪,最接近针锋相对的态度也只不过是疲倦和失望。这种一以贯之的平静,常常让他感到十分抱歉。

虚无的思索中,他又蒙蒙睡去,可能只是交睫的一瞬,也可能好几小时,直到一双手幽灵般摸到脸上。叶正勋迟缓地眨动双眼,几乎感受不到它们的质地、压力和温度。这是个寒冷的秋夜,壁灯昏黄,年轻女人似乎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像个闪光的梦境,垂下眼睫静静审视他。

他睡得太久,失去支撑,快要被水淹到嘴唇。苏睿的神情介于担心和放心之间,似乎说了些什么,空气湿粘,厚厚地包裹着他,声音并不真切,自然也无法回答。苏睿好脾气地笑笑,摸摸他的额头,俯身靠近,轻柔地在颈侧嗅了嗅。

无声无息,什么也没发生,但他竟不由自主战栗起来。热潮期,他在短暂的空白时刻茫然心想。难怪她哥哥会拜托她过来。

苏睿已经换过一条睡裙,显然有备而来,且目标明确。她不再迟疑,迈入水中,屈膝靠近,双膝暧昧地贴住他的大腿,衣裙漂浮像只水母,舒展肢体将他纠缠。狭小的空间立即拥挤不堪,许许多多的水漫向地面。想更好地做爱,他们应该到床上去,但她竟不像是为这件事来的,只是捧住他的脸亲吻他。柔曼黑发兜头盖脸地垂落,细小雨滴残留其间,他嗅到城市灰蒙的大气、化工香料虚幻的浆果气味,一切的一切,冰冷又渺茫。

睡眠钝化感官,蠢动的热潮期则让肢体酸痛乏力,他比平时更加迟钝笨拙,恰好放任她有条不紊地探索口腔。黏膜接触避无可避,长效抑制剂作用之下,她信息素的浓度几近于无,但亲吻足够深长,仍可以引发近似于被掠食者凝视的恐惧,并让他被其中属于血缘的成分诱惑得逐渐兴奋起来,在眩晕中轻轻发抖。有那么一刻两刻,他彻底丧失了一切知觉,只是在黑暗中无尽地滑落下沉。

温暖的水流即刻将他裹卷……那瞬间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欣快感,他模糊想起遥远的南方夏季,阳光灼热,清澄溪水被晒得同样温暖,冲刷着双脚,永不止息向远方流去。非常远的地方,苏睿惊叫了一声。两条手臂紧紧搂住他,用力将他拖起来,她自己也几乎被拽下去。

就这样,他湿淋淋地被拉回了现实。苏睿倚坐在浴缸边沿,似乎因这小小波折心情大好,宽容地让他伏在膝头咳嗽。现在她也被彻底打湿了,衣料滴着水贴在身上,棉织物已被长年累月地洗成薄而轻软的一层,而她自己早就是个年轻女人了,搂抱他时手臂结实的线条在运动中流畅起伏。

他呼吸困难,手脚发软,心跳也砰砰地加快,急需安抚,喘了好一会儿,状况仍没改善多少,得搂住她的腰才不至于再度滑下去。苏睿于是伸出手臂环过肋下,像拎一件湿衣服似地将他拎起来,连拖带提,直到他靠上浴缸壁支撑住身体。苏瑾深也曾有一次这样将他拎起来搁在餐桌上,像放下一件盛满水的玻璃花器,同他接吻,那时她端着水杯远远冲他眨眼睛,很快地溜走了。他疑心她或者也有兴趣尝试一番。

他还在喘气,苏睿已拉起他的手,啄吻掌心,鼻尖贴住腕动脉磨蹭,轻轻嗅闻。他模糊想起小臂上还有些针孔没有完全消退,但她只是看住他的眼睛,嘴唇轻柔地印上那些淡色的血点,一路上溯,向上臂内侧游移。恍如逐帧播放的慢镜头,叶正勋清晰地感受到唇瓣如何张开、舌面如何贴住皮肤、牙齿如何合拢。疼痛接踵而至,身体深处陡然有根弦剧烈地一跳,收缩着涌出一阵滑润的暖流,他没能忍住呻吟,双腿不由自主并拢摩挲(当着她的面自亵还是太可耻了)。包括情欲在内,许多事物总是这样罔顾他的意志发生。

苏睿总算放开了他,满意地摸了摸她的作品。一枚新鲜的咬痕将会在那里留存一段时间,并被她哥哥看到,提醒他有些情况需要关注。

手指随即顺着胸腹滑下去,它们不止一次埋在他身体里,搅动他像打发奶油。一想到这几根手指曾数次让他不成体统地高潮,叶正勋就肢体僵硬,喉咙发紧。

水波涌动,舒适而空虚,下身的感官也变得迟钝,只有那个器官因充血肿胀而隐隐作痛。指腹在入口细致地摩擦,确认他是否准备好了,以平均水准而言,他还没有完全进入适宜性交的状态,体液稀薄,又被水流带走了一部分,不够滑润。苏睿亲亲他,以双膝分开他的腿,几根手指依次探入,起初他几乎没什么知觉,但一圈金属滑过内壁,坚硬、平滑、鲜明,提醒他正被检视和窥探,是她的婚戒。

她进得更深,直至手掌完全抵住外阴,传来平稳温和的压力。手指模拟性交的节律,屈折、摩擦,又揉又顶,快感温和地冲刷,体液渗出,水流涌入。他呻吟着,合眼不去看那副可耻的光景,难耐地紧紧抓住浴缸边沿,对抗情欲,但黏膜自发热切地缠裹吮吸,激得他想要并拢双腿去夹她的手。苏睿已经非常熟悉他的反应了,做这些时始终只是专注地观察他的神情,镇定地凑近来亲吻他,好在他早已习惯名目繁多的裸露、检查、审视,她审视他的眼光也远比其他的温和太多。

下半身几乎融化在水中,叶正勋花了很大力气才撑住自己不滑下去,他眼睑发烫,视线模糊,感到下腹有一眼热泉有规律地收缩搏动,将滑液一阵一阵汩汩泵出。苏睿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通过指交先高潮一次,耐心充裕得有点过分,致力于将他揉弄得更加湿软,唤起各种反应。但他的体力和精神都所剩无几,应对她也比应对单纯的性事困难多了。

不能再让她这样玩下去。他吸了口气,抓住埋在体内那只手,将她拉向自己,渴望地索要亲吻,求恳她更进一步。至今他仍对她的大部分喜好及其原理所知甚少,但终归还是明白自己若能有表示请求的意愿就足够让她高兴。

苏睿果然露出恍然大悟似的神情(他融成一团的脑子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她是故意的),夸奖般吻了他一两下,滑溜溜的手掌随即托住膝弯向上推,将他折叠为一种相当暴露的姿态,推挤在温暖的人体与冰冷的瓷片墙砖之间。某种滚烫湿润的东西贴着外阴缓缓磨蹭,使他焦灼地胡乱抓握她的肩膀,好在苏睿的耐心也只到这里为止,她缓慢深长地挤进来,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烫热器官亲密无间紧贴内壁,将狭窄腔道撑开胀满,又舒服又痛。他一时间承受不住,惊叫出声,在惊慌中紧紧地搂住她,脚趾蜷缩,大腿紧绷。她的衣裙滑落,乳胸裸露出来,温软地紧贴着他。

她也在喘气,混杂着一些甜蜜的鼻音,身体发烫,心跳几乎和他一样快。抽离,插入,抽离,插入,细小水流涌进体内,怪异而舒适。熬过了最初过度的刺激,在水中做爱其实感觉不坏,只是水波摇荡,响动令人羞耻。激素逐渐发挥作用,且愈发深刻,他逐渐脱力、分泌更多体液,以待更好地容纳和受孕。

当真被操弄起来,叶正勋才明白自己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在晃动中苦闷地呻吟,持续不断地下滑,苏睿不得不紧紧抓住他的膝弯,修剪平整的指甲陷在皮肉里。何况,应对一位年轻的异性比应对单纯的性事更难:她热切地咬他的嘴唇,吮吻舌尖,或者在肩颈之交那片温暖的区域咬下一些齿痕;她闻起来是种湿润而富于生命力的气味,尽管被抑制剂阻断了绝大部分性别意味,仍使他在恐惧和渴慕中不断战栗。于是额头相贴,她的手掌握在后颈作为安抚,他们都感到皮肤之下腺体在她掌心渴望地搏动。这使他将自己被侵占的古怪姿势一览无余,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在他与她的兄长生涩地学习如何接吻的少年时代,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如此狎弄。

浴室又湿又闷,皮肤上的水分逐渐被汗水取代,体液损失太多,他在昏沉中烦热得像得了场热病,混乱地寻找她的嘴唇,索要亲吻,试图缓解干渴。情欲蓄积、上涨,濒临高潮,腹腔底部忽然开始不住紧缩,叶正勋惊慌地挣动,苏睿喘着气按住他后颈,下颌紧紧抵在肩上,嘴唇四下逡巡,预备着找个合适的地方咬他一下。每到这种时刻,她和她哥哥都喜欢尽可能地将他固定住,也许是出于共性,也许是天性。

余光里倏忽朦胧明亮地一闪,眼角一痛,有什么东西尖锐地划了他一道。然后……然后深埋体内的器官终于冲撞到某个非常要紧的位置,他惨痛地哀叫出声,眼睫濡湿,终于掉进一场风暴般的高潮,强烈的满足感从下腹放射到全身,他渴望地紧抱住她,一时间想要无限制地打开自己,一时间又想缩成很小的一团。

时机不对,生殖腔只是隐隐将要张开,但射精时阴茎仍紧紧抵住入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被充满的感觉。灼烧般的痛感接踵而至,从生理角度来说,除了一些持续不过数日的临时标记,她与他从没建立过任何更深刻的联系,完全可算是两不相干的陌生人,容留陌生人射在体内,足以引发警戒意味十足的神经性疼痛。他呻吟着,内壁持续不断地痉挛收缩,将体内一切都紧紧裹住。显然这次她的确是故意的,她和她哥哥都默认了他对疼痛的不正常嗜好。

苏睿心满意足,在他身上懒洋洋舒展和蜷缩身体,细碎地亲吻肩颈和刚刚咬下的牙印,好一会儿也舍不得退出来,仍埋在体内小幅度抽动。他犹然不能自已,在余潮中一阵阵痉挛,成分复杂的体液缕缕滑出。浴缸里的水已经洒出去大半,地板全打湿了,她干脆彻底放掉余下的水,扯过条浴巾胡乱将他裹起来,终于有时间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

你流血了。她颇为懊恼,嗓音微哑,偏头给他看自己的耳垂,绿宝石在黑发之间幽暗地闪光,一件细小的凶器。叶正勋还在眩晕中发抖,不知道她说什么,感官过载后全然一片充实的麻木,也几乎没觉得痛。苏睿叹了口气,潮热嘴唇贴住眼角,湿漉漉舌尖反复舔过那道细长的划伤,她摩挲着他的头发,像只小动物着迷地舔了他一会儿,犹不满足,更加暧昧地亲住眼睫,舐过眼眶。眼珠柔滑,黏膜柔滑,温暖而无知觉,是个无限接近于活物和死物之间的仿生东西。

叶正勋昏沉地眨眼,一度在她脸上看到近似于爱怜的神情,像个美妙的幻觉。她将他搂在胸口,如同照料幼儿,他们长时间漫无目的地接吻,疲倦地静待各种生理反应先后平息下去。随后她起身走向淋浴,而他无声无息地睡着了,最后听见的是温暖雨声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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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是深夜时分,细雪零星洒落,归家夜已更深,苏瑾深加快脚步走进单元门。他登上最后一级楼梯,感应灯亮起,照见小谢倚坐在门边台阶上。这年轻人靠墙睡着了,抱着手臂抵御寒冷,姿态委曲,做工精良的深蓝色羊绒大衣沾上一片显眼白灰,他被灯光照醒,表情扭曲,想要站起来,但似乎腿脚麻木,没能成功。

苏瑾深态度冷淡:谢先生,我以为我们已经谈得很清楚了。

小谢嘶嘶吸着凉气说但是……

他急于辩白,苏瑾深却倦于倾听,只是叹了口气,肩膀微微抬起来,又缓缓地垮下去,像是即将做出一个漫长没有止境的呼出动作,但终于还是克制地结束了它。苏瑾深倦怠地打断他:你吃晚饭了吗?

小谢诚实地摇头。

苏瑾深于是摸出钥匙,说:那进来吧。

这就是小谢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这个人的住所:一套典型的机关家属楼住房,分配自若干年前,三室一厅,灯光昏暗,装修不多。两代人先后生活其中,已留下许多光阴的痕迹,又因近来疏于打理而有些凌乱。茶叶罐敞着口和报纸胡乱摆在桌上,墙上像新近拿了个相框下来,留下醒目的空白痕迹和一颗钉子眼等着填补。一切都是旧的,只有小谢自己新得格格不入,一时间他无法落脚,也不知如何自处。

苏瑾深没招呼他坐哪儿,也没有泡茶,只是倒了杯热水给他,随后脱下大衣,走进厨房洗手。

“冰箱有蛋,”他在水声中说,“请拿几个来。”

小谢拉开冰箱门,在装着蔬菜的塑料袋之间,昏黄暖光将糖水罐头照耀得辉煌灿烂,橘瓣儿小船在玻璃瓶中静谧地漂浮,紧邻着没有标签的纸盒,一些同样没有名字的安瓿针剂散落其中,旁边搁着支未开封的女人的粉底。小谢一面匆匆地打量,一面找到了几枚蛋,交到苏瑾深手中,它们像他的双手一样冰冷。

苏瑾深看了看他,掂了掂那些蛋:“再拿一个吧。”

大约是室内的暖气让他脸色稍霁,但小谢知道这并不代表他的态度有所动摇。

厨房不大,容纳一个人已拥挤不堪,他识趣地退出来,坐在餐桌边喝那杯热水,等待温度渐渐回到四肢末端。夜里非常静,只有辽远混沌的夜空中飞机过境,引擎传来轻柔轰鸣。厨房里很快响起打蛋的声音,咚咚切菜的声音,燃气灶打火的声音……炒饭的油香味渐渐飘散出来,小谢抽抽鼻子,感到自己确实饿得有点过头了。

苏瑾深做饭非常快,显然熟于此道,很快端出两只碗。“将就吃一点。”他简短地说,将筷子搁在小谢面前。最后的那个蛋被单独煎成油润滚烫的一轮,铺盖在他的饭上,油盐和葱花的香气让他几乎有些羞愧。小谢不知道自己坐着的椅子平时属于他身边的谁,但苏瑾深确实在这张桌子边,日复一日,度过他不曾了解的生活。

就这样,他们算是敌人,却在同一张桌子边吃一餐迟来的潦草晚饭。苏瑾深进食迅速而沉默,大约是军旅生活的烙印(此外,小谢也鲜少见到他有过笑容),就他的年纪来说,他吃得过少了。他的脊背微微弓着,在衬衣底下拉出一条瘦削而坚忍的轮廓,看起来全不畏惧寒冷,或早已习惯了寒冷。

为了说服这个人,小谢已如此远远近近地观察过他很多次,而他显然既不在乎也不关心自己如何被观察。或许对这样的人来说,能够动摇他的,仅仅只有他自己的心。

小谢知道他必然不想见到自己,知道尽管对方不会让自己滚出去,此刻也并不是继续那些尖锐话题的好时机。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将此人逼迫到没有退路,更不想承担相应的后果。于是他们默默无语,安静得诡异,倒像两个在外拼桌的食客。好在一餐饭时间短暂,终归会结束,苏瑾深默许了他帮忙打扫,将碗盏一一送进厨房,即使是他,态度也终于略为软化,神情近似于温和。

“很晚了,早些回去吧。”他低声说。

厨房的门关上了,门里,流水声再度响起来。小谢于是知道今夜自己不再有与他交谈的机会。离开之前,小谢最后回望了一眼这黯淡陈旧的房屋,悄悄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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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苏瑾深在长椅上坐着,挨着候诊室的窗子,苏睿在他旁边,抱着她的婴儿,很小的脚垂在那儿,像小狗。天光冰冷地倾泻而下,他们在说什么,如同一家三口:冷静的父亲,温和的母亲,面目模糊的婴孩。多奇妙,多年来他面对的始终是这一张面孔的影子,她的婴儿会同时肖似他们两个人。他看到新圹中搁置的细小棺木,她在葬礼上撒下一把冰冷墓土,绝无迟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酷、平静,缎面黑高跟鞋陷入湿润草地,灰鸽子从新鲜雨云下方簌簌掠过。冬天的夜里,他们两个带他去看电影。幢幢鬼影快进又闪回,戏中人不知在冗长地咕哝什么。他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片子,在暖风中昏昏欲睡,思绪粘滞,疑惑地思索了很久,终于模糊意识到那是因为雪或冻雨还在深远地下着,沙沙洒落在天棚上。但怎么会?苏瑾深对那声音无动于衷,光线忽明忽暗,他在昏暗中神情漠然,一尊永恒的雕像因过度凝视而呈现忧郁的深邃。

然后有个声音对他说:呼吸。叶正勋不知该怎么做,焦灼地思考了好一会儿。那个动作应该近似啜泣。他终于吸了口气,终于开始无尽下落,沉入现实。冰冷嘴唇柔情渺茫,怜悯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有只手搂着他的头颅,有只手在蜿蜒游弋,抚摸他如同安慰,贝壳般扣在双腿之间,冰冷的尖手指像一丛小蛇,隔着内裤轻柔地刮擦抓搔。睡梦中裹卷他的情欲让那个器官已经肿胀而麻木,直到她平稳而冷静地拨开那层布料捅进来,他才感到自己正在变得潮湿和润滑,体液将衣物汩汩浸润。她说呼吸。他呼吸,气流鼓荡胸腔,肺叶发痒刺痛,像过电,几乎要开始发光。苏睿奖励似地吻一下他的眼睑,在非常远的地方叹气,说你要把自己憋死了。

手指插入他像把叉子刺入奶油,舌根泛起铁的味道。好一会儿,他肌肉僵硬,又舒服,又恐怖,本能驱使他惶然地并拢双腿,紧紧夹住那段女人手腕,抵抗可能到来的更进一步伤害。谁也没有动。她耐心地摩挲他的头发,拥抱他,衣料和一粒硬扣子贴上他的脸,随后是坟起的乳胸,他陷进去,鼻尖在柔和的凹谷里感受到细柔潮意,呼吸将它烘得更湿。直到此时,他才能捕捉到一点非常模糊的味道,暖融融的,近于皮肤本身,而更添一层暧昧朦胧的含义。

就这样,她还没有完全使用独属于她性别的威权,情欲的暖泉就已缓缓上涨,将他浸没。他成为一只漏掉的水袋,更多体液顺着大腿滑落,开始放松、融化,于是那些暂时蛰伏在他身体的小蛇再度开始游走,满意而细致地深入,探查温暖潮湿的腔道,比起指交更像一场医学检查。它们仍然冰冷可畏,仿佛试图在他体内取暖,同时他听见滑润的声音,是阴道在自作主张地吞咽。指腹摩擦皱襞,有条不紊,充血的钝痛混杂着酸麻,太直接了,他想躲,但蛇尾般的双腿嵌在他两腿之间。他只有挣扎,苦闷地呻吟,想要蜷成一团。

于是她跨上他,好似骑士跨上一匹驯顺的白马,以大腿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这光景大约与驯服她那敏感多情的丈夫全无差别。她很有耐心,俯下来吻他,手掌覆盖在肋骨上确认心跳的频次,乳房再次柔软地堆积在他胸口,胸衣刺绣的针脚鲜明地擦过皮肤。相较之下,被她亲吻像含住一块冰。一块冰在亲吻他,一只打碎的安瓿在亲吻他,很难说是什么味道,只是隐约的……疼痛。

他头晕目眩,难以究明骑着自己的该是一具女身、一位妻子、无邪的孩童、处子、漠然的观察者、掠食的竞争者、享乐主义的第一性,还是别的什么他所不能理解的遥远冰冷的事物。苏睿十五岁时曾被他举在肩上,攀摘高处的白花,那时他默不作声转开视线,不去看手臂中垂落的春水裙裾和明洁的小腿,那些时刻,他绝没有料想会有这样一天。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她捧着他的脸仔细地吻他,膝盖富有技巧地抵在两腿间磨蹭,又痒又痛。她裹身的似乎是件兄长的旧衬衣,被他在恐慌中紧紧拽着,几乎扯脱,倒让单方面的压制变成欲拒还迎的相抱。他想自己不该……不该……什么?苏睿将他按在枕头里,拍拍他的脸,要他乖一点。他被恰到好处地训练过什么是乖一点,条件反射,茫然地发着抖分开腿,充分暴露,等待检视。

半个手掌深深陷入充血腔道,模仿着性交快速抽插,将更多体液黏黏糊糊挤出来,信息素漫漫散逸,落在皮肤上像针刺,像冰凉的雨脚。她的指甲大约新修剪过,短而整齐,切口锋利,划过黏膜会制造一点让人不安的疼痛。他大口喘息,不断流泪,一团织物忽而兜头盖脸落下,他十根指头都是软的,仍拼命紧抓着那件旧衣,急切呼吸其中的气味,她和兄长的气味极为相似,混杂其中,使他又安慰,又恐慌,眼泪和汗液一并印在上面。苏睿仍按着他胸口,似乎格外中意那片覆盖骨骼的皮肤或者胸骨在其下起伏不定的轮廓,反复嗅探,终于挑了个满意的地方合拢牙齿咬下去,他捂着脸崩溃地呻吟,被几根女人手指和一枚新鲜湿润的牙印推上了高潮。

过去不知几分钟或几小时,他几乎再次漂浮在空白的睡眠里。苏睿用那件揉作一团的衬衣将他裹起来,搂在胸口,仿佛安抚她的幼儿。但母亲和姊妹显然都与这些荒诞之事毫无关系。昏沉中,他又被亲吻了一次或两次,血液里的信息素暂且维持在较低水平,如此一来,发情的症状仍会煎熬很久,但不再难以忍受。

有只干燥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苏睿说了些什么,传来一些模糊而愉快的轻柔笑声。有一会儿他一直漂浮到天花板上,俯视着她跪在身边,捧住他的脸,以额头比量他额头的温度,潮润手指在脸上留下一道微湿的痕迹。苏瑾深坐在傍晚阴冷的光线里审视他们,抽出张酒精棉片,慢条斯理擦拭手指,像过去在病床边上慢条斯理地擦拭水果刀,等着剖开他的情欲,神色平淡。这对兄妹头碰着头,有志一同地将他拖起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医用酒精那种朦胧而锋利的甜味让人微微悚然,像有根针头警醒地抵在脊椎上。服役的时候,很多次他得躲在卫生间或仓库角落,用注射器往大腿上推抑制剂,由于休息不足,那一针总是会痛很久。日久年深,他几乎快要忘记抑制剂令人作呕的隔膜感了。

随后他被情欲的触手裹卷着向后仰去,但是没有真正坠落到底。他飘飘悠悠枕上一副女人的膝头,睡进她的臂弯里,发尾柔软,垂落到脸上扫来扫去。苏瑾深仅仅只是俯下来亲吻他一次,他就不可自抑地开始流泪。有人怜悯地擦拭他潮湿的眼睫……这是他等待那么久、那么久的安慰。

苏瑾深一面轻柔地吻他,一面将他透湿的内裤拉下来,它恐怕已经不像样子了。新的手指先探进口腔,摩擦舌面,蘸取唾液,再仔细搅弄他,又一场暧昧的小型指检。他已高潮一次,情欲暂时平息,想要快速投入第二场性爱并不容易,苏瑾深大约发现了这一点,那个临时标记开玩笑似地咬在肋骨上,犹在微微刺痛,他耐心仔细地舔过一遭,随后向腿间滑下去,比起他漫不经心的姊妹,目的更加明确。

小腿被搁到对方肩上,湿热的嘴唇和舌头旋即亲亵地贴上会阴,啜饮般仔细亲吻,毫不在意体面。他喘着气叫了一声,几乎在昏茫中惊慌地弹起来,但被不近情理地抓住了。过去,他们两个做过远比这更荒唐的事,这样被审视着投入一场纯粹功能性的性,却还是头一遭。

黏膜和牙齿反复轮次磨蹭着两腿之间那个贝类般的器官,真是舒服极了,性欲罔顾意志,再次积蓄起来,他越发湿滑柔软,一阵阵发冷,又终于开始发热,眼睑滚烫。露骨的快感几欲融化身心,他喘得几乎濒临过呼吸的危险边缘,一只手适时握住他的脖子,恰到好处地收紧,颈动脉在指压下微弱弹跳。血气直冲到顶,世界远去了,心脏在耳边砰砰敲打,死一般的快感折磨着他。膝盖被折向胸口,苏瑾深一如他的姊妹,在大腿内侧那片隐秘而敏感的地处谨慎地挑了个地方咬下去声明所属权。他在窒息中惨痛地哀叫出声的时刻,一阵凶猛的痉挛在身体里急遽滚过,腔道不受控制地拼命抽缩,大量滑润的体液挤出来。他完全被击溃了。

短时间内被近乎强迫着差点再次高潮又迅速抽离,他一片昏沉,衰竭地喘息,却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就他低迷的精神状况来说,几乎是个奇迹。苏瑾深眷恋地亲吻他的手心,又挨过来亲吻他的面颊,鼻尖和嘴唇湿漉漉的,犹有性的味道。有人搬动他,似乎将他展开又对折了好几次,衣料尚且冰冷,冷酷地从背后贴上来,阴茎在臀缝里深长地摩擦,像是不忍心使用他。面孔埋进后颈的发丛,潮热鼻息贴住腺体,快感的余潮、威慑和诱惑引发战栗,一阵一阵顺着脊骨蔓延。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使脖颈向后弯折,另一张脸孔凑过来,兴味盎然亲吻暴露出的咽喉,舔舐动脉。他哽咽着微弱地挣扎,几乎当场恐慌发作。

趁此机会,抵在后腰的阴茎克制地缓缓挤进来,他恐慌地挣动了两下,就被分不清几条手臂固定住了。客观上,他已被调校得很适宜做一件容器,成熟、痛觉迟钝而且能无条件地绝对服从一些基本指令,正处在最合适的——最好的状态。一件容器能发挥它本来的功能,正可谓适材适所,他逐渐被撑开,填塞充满,汁液流淌。和暌违已久的充实感比起来,痛苦可以说微不足道,他只是累,昏沉沉呻吟着将面孔埋进枕上铺散的长头发里,几乎要不管不顾地睡过去。

可惜没有休息,他被从枕头里捉出来,轮流亲吻,提醒他正被环伺。又有两条手臂拥抱他,阴茎滚烫,紧紧贴在他湿淋淋的大腿之间,舒缓地磨蹭一会儿,被蹭得同样湿淋淋的。她诱使他将手放在胸口,他茫然地照做,从柔软的乳胸一直摸索到脸颊,舒适的叹息悠悠吹在他眼睑,性器官缓慢地滑进来,滑出一些湿润的声音。就这样,一对兄妹楔在他里面,两个入口都被前所未有地撑开填满了,充实得极为恐怖。他在昏死过去的边界线上乱七八糟地被操弄,颠簸,抛起来,沉下去,肉体碰撞,声响令人耳热心跳,牙齿咬在后颈,嘴唇温存地覆盖那陈旧的印痕,指甲陷进皮肤,隐约可以一窥那种性别强欲的天性。他比苏瑾深早餐做的水波蛋还柔软不堪,很快就晃散了,淌成一片。

性爱之中,Alpha们气质和气味的差异变得模糊不清,无所谓了,反正他马上就要死过去。不知是床铺还是他的骨骼被摇晃得咯吱作响,后腰酸麻,肢体脱力,他已无力再攀附着他们的肩膀、手臂或者别的什么维持意志,只是无尽坠落下去,纯然成为一件供人分享的新奇玩具。他知道有时自己确实算是件值得爱怜的玩具,但从没想过会被分享得如此彻底。这是否表明,他在这对兄妹之间占据的分量其实比自己所知的更多?他不明白。

信息素既唤起情欲,又安抚精神,他不再空虚,取而代之的是身体里似乎有根弦低低地拉紧了,只要用力勾动一下,就能够……某种关键性的东西还没来,属于生物的天性就已从腹腔里幽深地苏醒,驱使他又恐慌,又想要无节制地将自己彻底打开。这种变化大约被感知到了,有只手抓住小腿,苛刻地向后折起,折成一个能被更加深入的不设防姿态,阴茎于是顺利地贴上了某个尚且幽闭的入口。酸楚和麻木一直泛起到嗓子眼里,他惊叫起来,再次本能地挣扎,显然没有用,他们像是打定主意要钉死他,埋在身体里的器官在湿滑的抽离和插入中渐次开始浮现结的鲜明轮廓,逐渐将他填得更满。不规律的发情期还要持续很久,那个幽暗温暖的狭窄腔室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打开,但疼痛和甜美浓稠的快感仍然刺激得湿软滚烫的腔道紧紧裹着阴茎,不知满足地剧烈收缩。他们大约被夹得舒服,先后在他身体里射精,临界时刻,肉体从里到外都敏感得要命,过量的信息素直接冲刷黏膜,进入血液,他战栗着高潮了。那时他甚至荒诞地考虑了一瞬间受孕的问题,当然这念头和残余的意识下一刻就都被猛烈的快感冲散殆尽。比起性,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更接近一场濒死体验。

这种行为十分危险,他被固定在他们之间,动弹不得,疲倦地等待结的消退以免受伤,像片缓慢融化的乳酪。有人在和缓地抚摸他,平复他的呼吸,触电般的战栗从皮肤上一阵一阵滚过,他不由自主地痉挛着,脑子一片糊涂。他们似乎在说什么,模糊难明,只有雨点似的零星亲吻偶尔落在脸上肩上。知觉逐渐消释,他终于沉入一片彻底的安静,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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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正勋一度觉得自己应该是醒了。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霓虹灯零星投在窗上,黑暗里他看见苏睿靠在床头,松垮垮披着那件皱巴巴的衬衣,半个胸脯隐约裸露一痕淡白的影子。房间里尽是残留的沉闷气息,雨后般又湿又重,她拈着根卷烟轻轻地嗅着,但没点燃。

做哥哥的还依偎在他身后睡得很沉,脸庞埋在发丛里,呼吸深长,气味朦胧,一条手臂搂在他腰上。除了隐约的疼痛之外他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知觉,他们大约是给了他一针阻断剂。她看了看他,嘴唇翕动,说了句什么,但他听不清,也没有眨眼以外的力气。于是她倦怠地笑了笑,爱怜地摸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哥哥的头发。

“睡吧。”她遥远地说。这次他听见了,于是他的思绪顺从地关上了灯,安宁地沉入又一场无梦的漫长睡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