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飞彩&花家大我】枯枝败叶

  “今天我的会诊排满了,贵利矢さん现在在外地,所以这次的游戏病患者只能拜托给飞彩さん和大我さん两人了。”远程会议中宝生永梦充满歉意地解释。   “我一个人去也行。”   “No, thank you. 我没有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打算。”   “看到两位关系如此融洽我就安心上班去了,回见!”   主持人带着充满朝气的笑容结束了会议。   哪里看起来融洽了?两位参会人一头雾水。

  但两位并肩已久的战友无法否认彼此间已形成默契,诱敌与伏击都在多年的战斗中磨炼出完美的配合——只有那位射手明明浑身都是远程武器却屡屡近战的风格让Brave始终不能习惯。   或者说不能容忍。   当Snipe再次携带沉甸甸的舰装像个橄榄球员一样冲破bugster杂兵重围时,被甩在后面只得解决一片片七零八落残敌的镜飞彩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愤懑,打算在结束战斗后狠狠说教一通,但恐怕只会在那人轻描淡写的嘲弄中演变为无意义的争吵。想想就可气,圣骑士的剑锋都不再秉持优雅,如飓风一般席卷敌军,成群的数据流如烟火绽开在虚拟战场,只剩下一只头领与Snipe对峙着。清扫敌人的畅快稍稍平息了心火,加上早晨与同事汇合时对方眼底重得吓人的阴翳还让他耿耿于怀,Brave握紧剑柄,认命了似的追向炮火深处。   从他挥动舰装的幅度看来,今天的Snipe确实有些力不从心,镜飞彩想不出护甲下的人类因何消耗着生命力,也想不通为何此类行事之于花家大我已成惯例,他无端地烦躁起来。Snipe抵住bugster的炮口蓄起火光,Brave赶忙撑住他的脊背,分担即将到来的沉重后坐力。在舰炮的巨响声中,头领bugster与Snipe的装甲一同在硝烟里化作数据流失去了实体,Brave下意识捞住那具仿佛灵魂出窍的脱力躯壳,才没让失去意识的人跌落在虚拟荒野的遍地尘埃中。人类的壳体软绵绵地挂在他手上,脊椎弯成一个“n”形。   刚才那种战斗强度不应该造成如此强烈的负担,对方意料外的状况让他有点吓住,掌中传来腹主动脉轻微的搏动节奏,他稍微放下心来,脑中海量的医学储备却又让他被迫获得额外认知——这人居然瘦到这个程度,原本就不值一提的薄肌肉也消去了吗。直到承受那副骨架重量的前臂开始发麻,镜飞彩才回过神,改用肩膀扛起那空壳,返回了熟悉的纯白病房。

  今天没有手术,儿科医还在会诊,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得到镜飞彩一人的呼吸,病床边的生命体征监控器表明昏迷中的人尚且活着,其伤势倒不严重,更像是体力透支后人体被迫陷入自我修复的沉眠。   简直活得像具机器,镜飞彩想着,故意慢腾腾地清创,手表的时针转过二十五度半病榻上的人还像死尸一般毫无动静,他认命地提起药箱靠近,庆幸这人体重配不上这身高,处理起来应该不太费劲。   然而他错误地评估了拖延操作的真正阻碍。   掀开沾着尘土与肉眼难辨血污的黑色T恤,峭壁一般的肋弓下方是干瘪的腹腔,若用手术刀将它划开,塞得满满的内脏或许会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镜飞彩回忆起单薄的皮下脂肪及肠道下方腹主动脉跳动时的触感,只手覆盖上惨白皮肤,频率似乎有些慢了,他心算着。将T恤继续向上卷,纵贯胸腔的手术疤痕闯入视野,张牙舞爪地蔓延在微弱起伏的肋骨上。几年不见,这副躯体竟羸弱了许多,镜飞彩回忆起切开那块皮肤时的手感。打开胸骨时不怎么费劲,Graphite的攻击穿透了肋间隙直达心肺,虽说难以用医学经验进行病例评估,但幸亏如此才没有折断肋骨造成二次伤害。当时便看得出那颗濒临破碎的心脏原本就有衰竭的迹象,亏自己还小心翼翼地关照他不堪的身体状况,但病人永远不遵医嘱,恐怕现在也没停止过燃烧生命的行径。   无名怒火让镜飞彩心烦意乱,仗着眼前人昏迷不醒,擦拭酒精棉的力度都称得上狂野,恨不得用层层绷带缠出个惠方卷才满意。任他这般折腾对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自己切开又缝合的狰狞伤疤快被盯得重新裂开,镜飞彩不由自主地将手贴了上去,想像着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在空洞的胸腔里振动,默默计算着鼓动频率。和方才的腹动脉相比似乎变快了一些,他满意地想。

  花家大我很久没有从如此安稳无梦的睡眠中醒来过了,虽然严格来说这算作昏迷。他眨眨眼睛,模糊地看见熟悉的洁白天花板,记忆只能追溯到虚拟战场上自己发射出致命一击——似乎对自己也有点致命。胸口传来轻微的压力,心脏位置被什么人按着,自己有伤到需要心肺复苏的程度吗?他又眨眨眼睛,清晰地看见主治医熟悉的洁白身影,镜飞彩没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视线牢牢锁定着那处旧伤。这人停在疤痕上的手指弄得他有点痒,花家大我飞速把双眼闭回去了,试图不让心跳加快得太明显,等着那只手自己移开,安静地等着。   “……”   等着。   “……那时候我的内脏看起来怎么样?”   “!”   他依然闭着眼,但听动静猜测镜飞彩现在可能像只受惊的猫。   那只手在胸口不轻不重地擦了一下,才终于想起来抽走了。   花家大我这才睁眼起身,把几乎快被堆到下巴的T恤扯回原装,没去追寻镜飞彩躲闪的眼神,背过身尽力让声音不像此刻的心一样动摇:“包扎谢了。”   他拾起沾着尘土与血迹的白衣逃离病房。   身后传来同样不怎么平稳的声音:“不太好看,无法作为教学展示标本。”   这样啊,那倒开始有点好奇了。

  CR的自动门在狼狈的背影身后无声关闭。   “所以说别让我再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