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战争》讨论之二十四：再谈谈大时代背景下的国别、阶级叙事，以及女性的选择（上）

最近有点忙，没有什么时间刷微博，昨天抽空看了几眼，发现《讨论之二十三：牺牲一代少女、女性命运的被选择，一段不太久远的历史》被多次转发，心情有点复杂。我不是大V，只有几百个关注，不可能出现动辄几千上万的转发，因此这个数字已经让我很吃惊了。一来，大家看重我的博文，我很高兴；二来，我也担心部分人看了这个博文后，得出我不希望得到的结论。

如果你看了这个博文，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哎呀呀，女性太可怜了，他们太坏了！女人真苦啊，让我难受一会儿……然后该干嘛干嘛……那你有点对不起我的苦口婆心。如果我的博文，只能让大家咀嚼苦难，我就失败了。什么才叫成功？直面问题，解决问题！解决问题难，但并不比什么都不做更难。因为解决问题可以带来希望，咀嚼苦难不行。怎么解决问题呢？前面都有说，在这里就不赘述了。好的，说说今天的话题。我今天会从中美两个国家，分析国别叙事、阶级叙事，以及女性的选择。先从美国说起—— 前几天，Election Central APP推送了一篇文章，题目叫《Why is Mayor Pete so hated by his peers》。这个文章准确地抓住了一个现象——死基佬Pete Buttigieg不仅被我憎恨着，也被我们这一代人憎恨。我们不仅仅讨厌他，我们恨他。这篇文章说了一大堆理由，包括嫉妒什么的？哈哈，太扯淡了，好在有一条沾了边——Their answer is that today’s young people think they can have the same political potential the Boomers once had. They want a brand of socialism——“one for all, and all for one”——and they feel that Mayor Pete is not just a heretic, he’s a traitor to his generation. 简单的翻译就是，年轻人认为自己可以拥有Boomers曾经有过的政治潜能，想要一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社会主义理想。年轻人讨厌Pete，是因为大家认为Pete背叛了自己这一代人。先大致解释一下什么是Boomers。Boomers是baby boomers的缩写，指的是1941年-1964年出生的人，即婴儿潮时代出生的人（也有人把时间限定为1946年至1964年，即战后婴儿潮）。Bernie Sanders，1941年出生，就是一位Boomer。婴儿潮出生的人，特别是婴儿潮早期出生的人，在1960年代，赶上了一个“大时代”。在那个年代，他们反战（反越战），支持民权（女权及黑人民权），支持共运。在那个年代，大家打着马克思、毛泽东的大幅相片，手举“红宝书”，挑战一切权威。 60年代，动荡和革命，是全世界的主旋律。美国婴儿潮的“嬉皮士”，搞反战、摇滚、性解放、女权、黑人民权的同时，日本“红卫兵”把红旗插到了东京大学……那是一个跌宕起伏、风起云涌的年代，很多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在当年都曾投入到这个大时代中。 “一代天后”中岛美雪，很多华语歌曲是翻唱她的歌，是赤军同情者；约翰列侬，菅直人，宫崎骏等等，都是革命的参与者。 Vermont（佛蒙特州）是著名的“嬉皮士州”（做个广告，在我的女权小说《性别战争》里，也提到来自佛蒙特州的老嬉皮），在这里居住了很多自由主义者，而Bernie Sanders就是代表佛蒙特州的参议员。Sanders的背景和他的理念，吸引了很多年轻人。为什么Sanders能吸引年轻人呢？这就要从一个运动说起了。 21世纪10年代，有2个运动会被历史铭记，一个是“Occupy Wall Street”，一个是“Women’s March”。先说“占领华尔街”吧。至于“女性大游行”，有时间的话再细聊。始于2011年9月17日的“占领华尔街”，是上世纪60/70年代以后，美国第一个大型全民运动。实际上，这个运动在全世界都有反响，都有回应。当年我是个天天想着玩band的颓废少女，加上年纪小，没有参与这个运动。但是运动的主会场在纽约，因此我也时不时掺和一下，比如去各个地方闻闻大麻味儿，看看媒体报道什么的。我记得《WSJ华尔街日报》好像没有对运动的报道，《纽约时报》的报道还是蛮多的，更多的是地方报纸。比如那时我去纽约上州某地找朋友玩，就发现当地小报有好几个版报道全美各地的活动，还有不少本地名人的专栏。在“占领华尔街”和其它“占领”运动中，毛泽东的画像，经常出现。我还见过有人举着塑料皮《红宝书》（即《毛主席语录》）。很多媒体，包括网络，说是2011年11月15日警方在祖科蒂公园清场，活动才结束的。我的记忆是，10月30日还是31日，下了一场大雪，非常大，然后很多人就被冻跑了。 “占领”运动的影响非常深远。虽然运动结束后，大家很少谈论它，但至少在学校里，包括中学和大学，有了很大的改变。美国的大学一向偏左。“占领华尔街”后，不少大学出现了“马克思主义学习小组”，学习《资本论》。毛著也在学习范畴内。惊奇吧？！上大学后，我也是某个左派小组的成员之一，这些东西我都学了，而且毛著看的是中文原著。这些情况，中国国内不会报道，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也不会说，因为他们大多数没有参与。这些留学生，从小接受的是“学习好，一切好”的教育，所以他们忙着鄙视左派，忙着H1B，忙着EB-1/EB-2……拿了绿卡后，忙着反AA，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学他们一样，当码农，当个“模范少数民族”的一员，同时，他们忙着抱怨华人被所有群体漠视…… 不漠视你漠视谁啊？我都说了，一个没有伤害能力的小乖乖，就是弱者。这帮家伙，天天以“模范少数民族”自居，不是弱者是什么？好的，扯回来。 “占领华尔街”之后的学校特别是高校的左派学习浪潮，培养了一批年轻的左派，他们就是Bernie Sanders的支持者。这些人，是真的向往民主社会主义。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会出现far-left的原因——“占领华尔街”为millennials（1981-1995年出生的人）和Generation Z（Z世代，即1995-2009出生的人）准备了左派土壤。 Bernie Sanders代表的，是左派阶级叙事。但实际上，在美国政坛上，阶级叙事做得最好的，不是他，而是Elizabeth Warren。左派的政治土壤是“占领华尔街”，而经济土壤，就是我说的“科技大停滞”带来的经济增长乏力。远在大家意识到它存在之前，存量竞争已经开始了，而大部分人，不得不向两边走。 08年的经济危机，被糊弄过去了，但是问题并没有真正地解决。少数人占有更多生产资料的情况愈演愈烈，弱者，包括女性的贫困率其实在增加——不要被美国的统计数据骗了，现在美国的经济其实就是靠股市吊着一口气，就业率什么的，那是笑话。怎么应对危机呢？左派的答案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而右派，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危机时刻，把“锅”甩给别人，特别是相对弱的群体，是很多人喜欢做的事儿。而在美国，排外仇女情绪，一直有，从来没有消除过。而经济仅增长数字，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实质性改善，是右翼走向极右的土壤。很多far-right，一辈子没有见过一个非移，甚至可能一辈子没有见过一个移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将一切问题归咎于非移/移民、少数族裔。先说一句，我认为美国即便以前是移民国家，它也有权力更改法律，不再接受移民，这是一个国家的主权，它有权这么做，即便是出于错误的归因。当然，也有人口比例的原因，比如白人比例下降什么的。很多人，特别是中国的留学生，喜欢描述“白右”有多友善……确实友善，即便他们反对一切外来者，他们也可能出于好奇，对你这个华人展现“古道热肠”。前年，我在南部某州待的时间比较长，我特守法，就把自己的纽约驾照换成当地驾照。在DMV换照时，我遇到一个白人女性。这个女的，家里有十几个大农场，家里一大堆孩子，所有小孩都没有上过学，一天都没有。每天，她和她老公指挥手下，大部分是墨西哥非法移民，帮自己侍弄庄稼，剩下的时间教孩子读圣经。这个白女对我可友好了，邀请我去她的农场玩了几天，她还有亲戚长期待在中国呢。但这也不妨碍这个白女，一边说我和我朋友是好人，一边说要把所有非白人都赶走。16年她支持床破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想要一个更白、更爱国的美国。对了，这个女的，因为相信所谓“疫苗引发自闭症”的谣言，家里所有人都没有打过疫苗；由于不做必要的野外防护，所有人都得过好几次莱姆病，因为她只给农场的庄稼打农药，自己和家人绝对“纯自然”。和这个白女一样，在美国有差不多4成人，走向了右边。这些人举的旗帜，是“爱国”，即国别叙事。美国人是全世界最爱国的，或者准确地说，是全世界爱国压力最大的。他们不仅在各种场合大声叫着USA、USA，也为美国对外的一切战争叫好。所以在与中国的贸易战中，即便不少人，特别是农民，遭受了经济损失，他们依然把自己的损失视为对国家的必要牺牲。虽然CNN喜欢报道农民对床破的抱怨，但是我了解的是，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不顾自己的经济利益，支持床破。当然，摇摆州也有人2020年不会投床破，但是这些人本来就是摇摆者。床破的忠诚支持者，几乎没有因为这个背弃他的。这几天伊朗的事儿，让床破的支持者特别兴奋。他们嚷嚷着要灭了伊朗，嚷嚷着支持床破轰炸伊朗的culture sites，支持床破怼所有的“邪恶轴心”…… 现在，左右翼已经都准备好了，后面的大时代想不来都难。先说一句，国别叙事，对女性绝对没有好处。如果必须二者选一个，请选择阶级叙事。这个话题太长，所以我分成了两个部分（或者3个部分？看看有多长吧），后面的部分会重点讲中国，也会重点讲女性的选择。最近真的比较忙，除了忙正儿八经的事儿外，还要忙着打扫卫生——家里长辈更重视春节，即便这里没什么过节气氛，但是家还是要清的……所以我白天忙正事，晚上忙着“洗邋遢”。这个系列肯定会在几天内写完，但明天能不能写，不知道，要看明天事儿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