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晨夏张凌歌

昨天发了《性别战争讨论之十五：愿景、现实与组织纯洁》后，在我的深夜，一位网友私聊给我发了几个问题，当时太晚了，我也累了，就没有和她聊，现在一并回复吧。 这个网友说，她不婚不育，而我在《讨论之十五》提的建议，像幼儿园、托管制度、单身生育、激情犯罪与预谋犯罪什么的，和她都没有关系，她为什么要为“上门驴子”和“繁殖癌”说话？ 呃，我认为她并不理解什么叫“女性命运共同体”。

略为敏感的人，这些年都会感觉到“时间加快了，世界不一样了”，全球都在右转。 举个例子：美国的堕胎政策不断收紧后，不少州出台任何情况都不能堕胎的政策，这些事儿在国内也有了讨论。 政治有很多种玩法，其中最有效的玩法之一，就是将之前不会讨论也不能讨论的话题，拿出来讨论，比如说，讨论女性有没有卖身的自由；堕胎是不是杀生等等。 当这些话题被拿出来讨论时，底线就已经被践踏了。 底线的不断践踏，就可能走到某一天，出现“大灾之年，吃女人肉真的不人道吗”之类的话题。 每次对底线的践踏，都是弱者权利的丧失。 而国内对堕胎问题的讨论，是这些年的事儿，之后，堕胎难度就加大了。 别以为中国不是宗教国家，就不会出现奇葩事——看看历史书上，写的都是吃人，都是吃女人肉，然后张巡之流被万世的男人歌颂！ 这些事儿，在存量竞争年代都可能发生。要知道历史的主流不是和平发展，而是停滞黑暗。 存量竞争的严酷，很可能会加速展现。我之前说过，存量竞争胜者的日子可能会变得更好，但是失败者会越来越差。40年前路径转换后，中国对外界的各种依存度增加了，也更容易被外界影响。这次竞争，不少国家的日子会变得很难，中国很可能是其中之一。 因此，外部压力会向内部转移，其表现就是弱者更容易被压制。而所谓弱者，包括女性，也包括打工仔。 在转移压力时，强者没有时间去分辨弱者的身份，管你是婚女还是单女，都会一样受压制。 此时，某些领域女性可能就不能进入了，现在这个迹象已经出现。女性在内部划小圈圈、以为自己会被强者区别对待，是非常愚蠢的做法。 鉴别是有成本的，而且鉴别你是婚女还是单女，对强者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因此，强者更方便的做法，是一刀切——所有女性都不要，管你单女、婚女。 在这里先扯开来，谈谈三种叙事角度：国别（民族）叙事、阶级叙事、性别叙事。它们分别对应着三种利益共同体。 “战狼”属于国别（民族）叙事方式；反对9/9/6，属于阶级叙事方式；争取女性权利和权力，属于性别叙事角度。 昨天知乎关于华为的讨论，其实就是国别叙事和阶级叙事打架的体现。这时大家发现，喊战狼的那些家伙，其实是拿“爱国”当幌子，收割韭菜呢。 每个女性都会同时卷入三种叙事角度。在这个时候，也许大家就需要选择站边了——对你来说，哪个身份更重要？是性别、阶级还是国家身份。选哪个都没问题，关键是看你自己身上的压力，来自哪个方面。 通常而言，几乎所有女性，都会感受到性别歧视。即便是所谓上层女性，也一样。甚至可以说，在她们身上，性别的比重更大些，因为“性别天花板”，就卡在她们的头顶。 而下层受压迫女性，阶级和性别的压力都很大。且大部分时候，阶级压力，是以性别压力的形式体现的。所以我才说，女性身上百斤担，性别压力占8成。 在之前很多时候，女性选择了国别叙事方式，比如所谓“饭圈”。不过前段时间的NB/A事件，打了她们的脸。 不管是小家，还是一个国，都存在这样的现象——不受宠爱的那一个，拼命表现自己爱家爱国，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想让“大人们”知道，自己也是值得被爱的。 可惜，“大人们”更看重别的东西，比如说，除了“带来利益的能力”外，还有“造成伤害的能力”。 女性能不能带来更多的利益，不好说，但至少不能造成更多的伤害。因此，女性变成了弱者，也更容易被忽视。 这个时候，你的一切付出，都是笑话。真的，你的付出都是笑话！ 记住啊，权力之所以是权力，就是因为它可以给大家制造伤害。没有能力制造伤害的群体，就是弱者！ 所以，在所谓“大争之世”，女性也许不得不被绑上各色“战车”。能不能不被绑架？我觉得很难，因为某些“想象的共同体”，其实也是有真实利益做基础的。只要你真的隶属某个国别、阶级，这些群体对你就有影响。 但作为弱者，也应该知道自己绝大部分利益和损害来自哪里？ 弱者被绑上国别叙事和阶级叙事战车，之后无论胜败，都可能被抛弃。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以后还会继续发生。 在这里，我不能给出建议，只是告诉大家，有这些选择。 好的，继续说回昨天的话题。 女性争取某些东西，其宗旨必须以确保女性的就业权、就学权，增加晋升权、财产权等权益为目的。无论是婚女还是单女，只要有针对女性的不利措施出台，整个女性群体都会受损，因为没人有功夫区分大家的身份。 女男强制休育儿假，是为了消除就业障碍，保障所有女性的平等就业权； 多搞托儿所、幼儿园、托管服务，同时降低托儿所的入所年龄限制（比如说几个月的孩子也可以入托儿所），也是为了减少女性在职场的弱势。它们不仅利于婚女，也利于单女！ 单身生育权，姓氏权，是为了保证女性的财产权。在这里也提议一下，大家可以呼吁户政部门，将单女生育的孩子（如果在单女的母家上户口的话），上成孙女，而不是外孙女——外孙女这种重男轻女的称号，必须从户口簿上取缔。 呼吁审核“激情犯罪”和“预谋犯罪”的量刑差异；呼吁降低“正当防卫”门槛；取消“口袋罪”；在妇女儿童权益保障法中，增加违法惩处措施（包括收监和罚款），都是从社会大环境上，保障女性的生存和其它正当权利的做法。希望懂法律的朋友，能够在这方面做点事。 我们做这些事儿的原因，是因为高高的铡刀，真的可能会突然落下。 等到“使女的故事”重回神州时，现在女性的权利大多会变成泡影，女性会被迫依赖父夫兄弟来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会被分割到每个小家庭里，至于什么反抗，到那时就都是梦话！ 女性必须避免情况坏到那么差……而且，现在外部压力还没有全部转移，政权体面还需要讲的，所以女性的争取，依然有实现的可能，虽然会很难。 但是再难，这方面的任何进展，都比骂婚女、骂女同婚要有意义一万倍。 在争取权利时，要学会用正规渠道。这些渠道，都是每个人有权使用的。 至于微博呼吁，还是可以呼吁的，但是效果没有正规渠道好用。因为微博女权话题，真的只是在小圈圈里回响着，对外界看来，还没有仇女男的声音大。这边的效果真的只有安慰作用，其它的，不要想太多。 什么叫正规方法？给人大代表写信、写邮件。把自己的声音传达到正规渠道，就是正规且有效的办法。 再过几个月，两会就要召开，现在代表们正在写提案，给TA们写建议，让TA代为发言，本是应有之义。 有人可能会说，你不知道人大代表都是橡皮做的图章吗？ 那我就想问，你试过吗？如果你没有试过，就给自己划个小圈圈，限制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太悲观了？ 事实是，我在写百万字女权小说《性别战争》第一卷时，专门搜了一下几个代表的提案，里面有不少人，连续数年提议简化单身生育手续，提议搞不分性别的强制性育儿假……包括广东省的一个代表，男的，好像是林业大学的。 这些提案都曾被提出过，也会继续被提出。我们需要的就是增加支持/提出此类议案的代表总数，让其成为一种风潮。 这些做法有没有用？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它们至少比光在微博上嚷嚷管用。因为其中任何一项成功了，铡刀离女性的脑袋都会更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