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晨夏张凌歌

我最近发现微博不好的地方：这里的话题太狭窄，且深入讨论的东西太少。虽然看上去很热闹，但大部分是小圈子彼此的回声，新玩意儿不多。 我以为是因为我关注的话题太窄的缘故，因此最近疯狂寻找别的内容，但还是失望了。 所以，微博就是一个站队的地方，一个表达情绪的地方。 一言合则关注；一言不合则取关加谩骂……不幸地是，我自己也沾了一点这样的毛病…… 吓得我赶紧写这一篇，来提醒自己。

微博话题窄，让我不得不捡起已经被知乎废掉的账号。虽然这个账号我不能点赞、不能反对、不能关注也不能屏蔽，但我至少还可以看。 昨天我看了一个话题：《如果扶苏成为二世，秦朝会不会长治久安》。我本人认为不会。但是那些说会的人，有很多观点让我击节赞叹；和我观点相同的人，也能从不同角度，拓展我的视野。我认为这样的网络交流，才叫有益。 我说它有益，不光因为话题的多样性、态度的相对包容，也因为，我认为女性应该把目光放远点。女权不只是狭义的女权，它是一切！不看星空，不看远方，就没有真正的女性权利和权力。 而看星空看远方，首先应该学会包容。 我说包容，不是对敌人的宽恕，而是对自己人不挑剔。不要老搞什么组织纯洁。 包容就是，即便我不喜欢刺青，也不会把纹身的人等同于黑社会，也认为别人有权利纹身。 不包容就是，某人认为受精卵是生命，于是某人疯狂反对别人堕胎。 有人会说，你不也反对那些不支持人造子宫的人吗？你和她们争执，还拉黑了俩人儿。 没错，我争执了，我拉黑了。 所以，我们现在还要进一步讨论所谓包容的含义。 包容就是，有一个选择，你可能不喜欢，但是这个选择没有伤害你，也没有伤害其它人。而选择它的人，认为这个选择对自己有利……这时，如果你不阻止别人的选择，这就叫包容。 假设M支持人造子宫，她想用自己的卵子，花自己的钱，培育自己的女儿。M的一切举措，都没有伤害到其它人，且人造子宫给M和其她女性多了一个避免痛苦和死亡的选择，那么你的反对最好放在肚子里。你跳出来反对，就是不包容。 换而言之，只要某个选择没有伤害到别人，不管你喜不喜欢，都不应该对别人指手画脚。 包容的前提是：在不伤害别人的同时，确保个人自由。 在这里，还要再提一次以前说的“帕累托改进”，只要没有任何人的情况变差，其它人的情况变好了，就是社会进步。一些女性以用技术减少生育的痛苦和死亡，又没有妨碍到别人，那么就是改进，就是进步。 有人可能会说，你敢断言绝对没有人变得更差吗？ 我不敢。因为这个世界就没有绝对。 所以，在讨论是不是真的没有人变差时，我们还要注意一点——其它人变差和M的选择，具因果性、相关性，还是一点都不搭杠。 比如说，代孕卖卵，和人造子宫取卵，可能有一定的相关性，但是是弱相关。二者并非因果关系。所以，不能因为反对代孕、反对卖卵，就反对人造子宫。这是两个话题。 当我们骂那些反对堕胎的人，是将脏手伸进女性内衣时，我们也应该小心，不要让自己的手，伸进别人内衣。我们不应该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扯开来，谈谈什么叫政治成熟。 马上就是美国大选年了。D党党内初选，即将紧锣密鼓地展开。 假设D党选民N支持某候选人，比如说Beto O'Rourke，因为N赞成Beto九成以上的观点。N每月拿出一笔小钱，比如说20刀，捐给Beto O'Rourke。但是，Beto退选了，那N会怎么做呢？N会从剩下的候选人中，挑一个和自己理念最契合的人来支持。 等到2020年6-7月，民主党内的总统候选人最后确定了，此时，胜选的候选人，和N的理念重合度可能只有5成，但是和R党的床破相比，这个候选人理念重合度更高。那么在最后投票时，N会投这个人，而不会因为TA和自己理念不是百分百契合，就不投TA。 寻找最大公约数，不挑剔，不要求对方完美，这就叫政治成熟。 是不是所有美国人都政治成熟？当然不是。虽然相对而言，美国人的政治成熟度比中国好一点（这话可能不少人不喜欢），但是，政治不成熟的人也很多。而女性，相比男性而言，政治更不成熟！ 社会学上有个有趣的现象，即弱者对自己的代表更不宽容。 美国华裔，喜欢挑华裔的刺；女性，喜欢挑女性的刺。 很多女性，因为女性代表不完美，就愤而攻击她……这样的事，不仅希拉里遇到了，我们所有女性，都可能经历。 对内部人士的不宽容，很多时候，是打着“怒其不争”的旗号进行的——老公出轨了，她怎么可以不离婚？即便不离婚对她的政治生涯可能更有利，但她不离婚，还让“小三”闭嘴，她就是“大婆党”！网上关于她的传言那么多，虽然都很离奇，不一定是真的，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这么恶心，有什么资格成为第一个女性总统？所以我不会投她。 现在Elizabeth Warren也遇到同样的情况，比如她的“1/1024”……我问过一些女选民，她们反对Warren的理由，不是她的政策，而是因为DNA检测……这些女性认为Warren丢了她们的脸。 扯回女权话题，很多女性也认为某些群体的行为，比如婚女，给女性丢脸了，所以用“怒其不争”的口号，搞组织纯洁。 问题是，所有女性都不结婚，在可见的将来，都只是一个愿景！ 由于科技大停滞，美国把自己关进了笼子（见我的讨论之四：发达国家粉碎机的式微、技术大停滞与女性权益。链接在本文最后），并开始对其它国家比如中国，搞讹诈。而外患，会以各种形式，将压力传导至中国国内，即所谓内忧。 大家可以按照《性别战争讨论之九：存量竞争，时间在加速》，《讨论之十一：女性权利的不连续性》和《讨论之五，为什么弱者不团结》这个顺序来看。 在这些讨论里，我提出了一个观点：存量竞争，将以群体内强者对弱者的掠夺来体现。用“人话”来说，就是弱者，比如女性，会在内忧加剧时，被剥夺权利。 因此，存量竞争的结果，就是女性权利断崖式下降。女性很可能突然就不能工作、不能念书了！ 最近国内的某些声音，其实就是在“打预防针”。在这种引导下，性别隔离可能出现（其实我支持某些形式的性别隔离），女性的工作机会可能会大量减少。 在《之十一：女性权利的不连续性》一文中，我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女性的权利数值，决定了女性的底层比例。当女性权利为10时，底层比例为2成；当女性权利为6时，底层比例是7成；当女性权利小于2时，女性的底层比例为99%。 那就是个真实的《使女的故事》。几千年来，女性99%是底层，那时的女性能反抗吗？女性的反抗，可能成功吗？ 所以我才说女权大V的唤醒，其效果呈现边际效应递减，因为女性整体权利数值确定后，女性的底层比例就是相对恒定的。你唤醒了李女，张女、王女可能依然不得不倚靠强者，当个清醒的奴隶！ 你骂婚女没有用！女性权利数值不提升，觉醒的女性比例就这么多，彼长，则此消。 还有，让我们放眼看看历史，近代为女性权利作出重大贡献的女性，大多数还是结了婚的。如果前辈婚女可以成为女权主义者，可以为广大女性争取权利，为什么就断言现在的婚女不行呢？ 在现在的女性权利数值下，大部分女性的选择很少。不管这些女性是为了面包，为了财产，为了安全，还是为了别的，即便你觉得她们的追求是虚妄的，即便你拿出了女性婚内被杀的数字，只要整体女性权利数值不提高，绝大多数女性还是要结婚的。 我们这些反对异性婚的，再反对，社会上结婚的依然是大多数。抛开她们谈女权，真的有可能吗？ 什么叫女性共同体？女性共同体，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每个女性的提升，都是女性权利的整体提升。 我们要做的，是尽量阻止屠刀落下，尽量让女性的权利值不下降。 在这个时候，搞组织纯洁有意义吗？再纯洁，也不过把自己纯洁成越来越小的群体，成为一盘坚硬的散沙！ 我们不应该把不符合自己女权定义的人，一律斥之为异端；也不应该把指出这样做不对的人，一律斥之为“女权鉴定师”（我已经被某些人戴上过这个帽子了）。 更关键的是，我们现在讨论的很多问题，包括女性都不结婚，包括女同婚是不是男权的另一种形式，甚至也包括我自己参与的话题：人造子宫，其实都是愿景而已——大家为了梦中的10个亿大奖应该怎么花，打破了头，是不是有点太滑稽？ 宗教最擅长搞内部组织纯洁。我改了一个宗教的笑话，发出来逗大家一乐。笑话可能有点促狭，不过笑话就是笑话，别太认真—— 一个人走上天台，看见另一个人想跳楼自杀。她走上前劝说道：“亲，不要想不开！” 那人问：“为什么？” 她说：“你应该活下去，生活总是充满了希望！你支持女权还是男权？” 那人答：“我是女的，当然是女权了。” “太好了！我也是女权主义者。你是平权派，田园派，还是‘第一性’派？” “第一性。” “巧极了!我也认为女性天生就是第一性。你反婚还是不反婚？” “反婚。” “我也是反婚派的呢！你反的是异性婚、同性婚，还是都反？” “都反。” “太棒啦！我也是。对于婚女，你是怒其不争派还是组织纯洁派?” “组织纯洁派。” “真奇妙，我也是！那你认为婚女是驴子还是蠢猪？” “那个地方长得……当然是驴子啦。” “亲爱的，我很久没有见到心灵这么相通的人了……你吃豆腐脑时，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豆腐脑当然要吃甜的。” 这人对着那人的屁股一脚，把她踢了下去：“异端！去死吧！ …… 写这个不是讽刺别人，是自嘲。同时也警醒我自己，不要变成组织纯洁派。 好了，说正事。 现在局势不好，我们才更需要为所有女性争取好的条件，让女性更多地参与社会劳动。这些事儿其实大家都在做，我们应该让声音更大些。 比如，呼吁政府多建托儿所、幼儿园。让幼托的年龄降低到几个月，而不是三岁。 比如，简化单身生育手续，争取姓氏权，争取强制性育儿假制度。 比如，研究激情犯罪和预谋犯罪的量刑差异。而二者量刑差异，正是女性反抗家暴却被判死刑或无期，男性杀妻只判几年的原因之一。 比如，建议托幼机构和小学搞放学“托管服务”，让女性能有更多的时间工作，有更多的闲暇时间“扯淡”。 有了闲暇时间，有了关注其它事物的心，女性才会对政治军事历史文化艺术感兴趣。女权理论要研究，但是光研究女性的受压迫历史，光靠控诉，是无法让女性赢的。 女性必须首先对政治军事技术历史文化艺术哲学等一切事物、一切技术感兴趣，才可能参与其中，才可能最后赢得胜利。 所以，别搞组织纯洁了；我们需要更大的队伍，找找最大公约数吧；也别老绕着几个狭窄的话题出不去，我们需要更广阔的视野，这样才有能力参与智慧动物生态位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