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战争》讨论之八：我为什么支持人造子宫

先强调一句，目前我们讨论的是“科研愿景”，而不是实实在在的科研成就。且，文中说的人造子宫，都是体外的，不是“装进”人类肉体的人造子宫——女人已经有子宫了，再装一个，在哪儿装？男人装子宫，女人当然愿意，但是女人有科研权力和世俗权力，去强迫男人装子宫吗？他们才不想受这个罪呢！

有眉目的人造子宫研究，主要有美国康奈尔大学华裔女科学家刘洪清研发的人造子宫，和费城儿童医院Alan Flake团队研发的人造子宫。（注，中国的人造子宫进展非常神速，写这一篇时，我对中国的进展不甚了解，因此忽略了）目前二者都不能替代人类女性的子宫。Alan Flake团队可以解决早产儿问题，设计简洁，但是无法解决人类幼体早期孕育问题；刘洪清的人造子宫，也许更接近人类子宫，但是由于法律和宗教等原因，她的试验时长太短，很多东西不好评估。最近人造子宫这个概念进入大众视野，大概是因为欧盟“地平线2020” 拨款290万欧元，供荷兰Máxima医疗中心研发人造子宫……了解科研的人，会看着290万欧元的数字苦笑——这么点钱，哄谁呢？当然，如果这个钱只是启动资金，还是可以弄弄的。人造子宫，是我的小说《性别战争》的重要设定。前段时间，我和@四叶重楼_貌似学霸心是渣聊过人造子宫和人造卵子的事儿……先特别鸣谢四叶重楼，在生态位、巴氏小体等很多生物学概念上，她对我的帮助很大。实际上，正因为听了她独特的巴氏小体理论，我的第四部最后十几二十章的内容，才增加了这方面的描写。而打开巴氏小体，成为最后决战的关键设定。四叶重楼认为人造卵子更容易实现，我认为人造子宫更容易实现。先说说我的理由吧。人造卵子，从来就不是为了不育女性研发的。即便有人打着这个旗号，也不是——人造卵子，是为了孤雄繁殖，更准确地说，是男男双雄繁殖（由于大家都用孤雄繁殖这种说法，因此我也采用了。这也是我小说的重要基础）。其目的是割断两性最大的牵连：生育，从而达到彻底隔绝两性的目的。为什么要隔绝两性？因为仇女和厌女文化，是蓝星上的主流文化。没有哪个经济体例外！不管女性有多少幻想，这个事儿男性都会做，且正在做。孤雄繁殖的问题在于印记基因，后面我可能会写这方面的内容。如果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可以找四叶重楼，她是我的生物科技高参：）孤雄繁殖投入的资金非常大，研究的人也非常多。但是其中有某些无法解决的问题，所以我认为人造子宫会比孤雄繁殖更早出现。当然，前提是二者都能得到充足的资金和人力支持。由于人造子宫目前对女性的好处远大于男性（这个后面再说），因此，很可能孤雄繁殖先搞出来。有的女性会问，既然人造卵子和人造子宫会替代女性，让女性在生育上的作用不再，给了男性抛弃女性的理由，那为什么要支持人造子宫研究呢？先说一句。网络世界你和我的意见，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我们也许可以发声，但是我们的声音，很大可能是不会被听见的！你我反对也罢、赞成也罢，无法改变科研和历史进程，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写百万字小说《性别战争》的原因！而掌握科技，是女性保护自己最重要的工具。当鸵鸟是没有用的。了解科技、掌握科技，才是女性的生存之道。我从来不觉得女性的地位应该靠生育维持；我从来不觉得不用肉体子宫孕育孩子，女性就不是第一性。女性不靠这些，也不能靠这些……几千年被压迫的历史，女性应该从中学到点什么。孤雄繁殖对女性没有任何好处；人造子宫则不然。它真的是中性的，且，由于时间差的存在，我认为它对女性的益处更大。我先说人造子宫对女性的益处吧，之后再探讨女性的担忧。人造子宫对女性的好处包括但不限于：促进婚姻解体，或者至少促进婚内角色平等；减少职场障碍；更方便推动育儿假，让女性走到上层的人数增多；增加女性的社会性；完全消除女性因怀孕生产造成的孕产妇死亡；让女性的寿命大幅增加；减少新生儿因生育产程造成的脑瘫等疾病，并减少畸形儿、严重遗传病的比例；可以延长婴儿孕育时间，让婴儿在人造子宫里待上12个月而不是9个月，这样带孩子也没那么辛苦了…… 在这里，我打算只谈几个方面，因为大部分好处大家一看就明白了。每年有3000左右的中国女性死于怀孕生产；每天有8名中国女性死于怀孕生产；每3个小时，就有一位女性同胞的生命，因为人类繁衍而消失了…… 我国有13万左右的消防员，2000至2014，总共有170名消防员牺牲，这十五年的年均死亡率为8.72/10万；2015年的天津危险品仓库爆炸事件，将2000年至2015年消防员死亡率拉高到13.65/10万……看到这个数字了吗？ 2018年孕产妇死亡率为18.3/10万。也就是说，女性生孩子，比当消防员还要危险。生一个孩子的风险，相当于当了2年消防员——大部分女性会生育，有几个男人当消防员？在这里我还没有提十级痛，没有提生育损伤。医学发展的目的，就是为了减轻人类的痛楚，降低人类的死亡率。占人类一半的女性，应该从生育痛楚中解脱出来。妊娠纹，从来就不是女性的勋章！有的女性可能会说，我还好啊，我生孩子特顺利，没多久就又变成了辣妈一枚。呃……恭喜这些女性。但是生育带来的损伤依然存在，且非常严重。去年，《Human Reproduction》（《人类生殖》杂志），发表了一篇论文：《Parity associated with telomere length among US reproductive age women》，作者看名字应该是三位女性。美国全国营养及健康普查自1999至2002年间，调查了1954位女性（包括未生育及生育多胎的女性），通过比较生育胎次与血液中白细胞端粒的长度，发现生育会造成端粒的显著缩短（显著性高于吸烟及酗酒），相当于老了11年。先简单介绍一下端粒。每个人身上都有“生命尺”。每隔2.4年，这个尺就会短一截。最多50来次，“生命尺”短无可短之际，人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这个“生命尺”的名字叫端粒。男性“生命尺”变短的速度相对匀质；而女性则会因生命阶段的不同，出现突然加速——女性怀孕生育，“生命尺”会快速变短，相当于急速衰老了11岁。当然，大部分女性在生育后，其“生命尺”变短速度会慢下来，且女性的端粒缩短尺寸本来就比男性小，因此寿命依然比男性长。（做个广告，我的小说里提到了端粒和端粒酶研究）没错，女性的寿命比男性长，但是女性本来应该更长寿，本来不应该生个孩子就老10多岁。因此，人造子宫可以让女性更健康更长寿，且不耽误要孩子。在这里扯开来，说说反育问题。我反婚。因为婚姻制度早就过时了，且这玩意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我不反育。目前实质上反育的原因，是因为我怕死怕痛。我怕死，我怕痛，我自豪！我没有繁衍癖，但是如果能有2-6个小丫头，我会非常开心。我一定会好吃好喝地伺候她们，然后严厉督促她们锻炼，让她们全部长到180+，且强壮健康乐观勇敢。我想要孩子的原因，是因为我有理念想传递给她们。所以我希望有人造子宫。好了，我再说说大家担忧的问题吧—— 对人造子宫的忧虑，我了解到的，大致有如下几点： 1、器官移植和器官买卖； 2、会不会出现异形？ 3、取卵问题； 4、性别筛选问题。我的家族，有大量人在美国当医生，其中也包括器官移植医生。虽然她很忙，没有时间解答我的所有问题，但是也得到了一些答案。器官移植前，要看血型、HLA（人类白细胞抗原）是否匹配。虽然现在免疫抑制剂的发展非常迅猛，虽然新生儿之间的移植，HLA配型要求不太严格，但是还有其它的问题要考虑。比如器官大小。新生儿的器官大小，和少年儿童、成年人都相差颇大。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新生儿的小拳头，就知道你和婴儿的心脏差多少了。而心脏移植和肝脏移植是有大小配型要求的。所以才有小心脏综合征（SHS）和小肝综合征（SFSS）。但是，但是，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没人这么干——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器官移植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异种器官移植，它会比人造子宫更早成功。大家可以看看我在9月25日 03:16转发的微博。使用基因编辑技术生产出可用于人体移植的安全有效的细胞、组织和器官。利用CRISPR基因编辑技术，敲除猪基因组中可能有害的病毒基因，从而扫清猪器官用于人体移植的重大难关……看到没有，科学家在研究便宜的猪器官移植，器官移植和人造子宫是两个渠道的东西，根本不搭杠。更重要的是，异种器官移植已经有产业化的可能了（其实之前也在搞异种器官移植，不过有几种病没有彻底解决）。研究这个的，包括一个中国女孩，叫杨璐菡。好的，再解答第二个问题：会不会出现异形？这个担忧，完全没有必要。人造子宫只是肉体子宫的替代品。打个比方，孵化器是给养殖场孵化鸡蛋的。和母鸡自己孵鸡蛋相比，它只是更方便而已，它并不能把鸡蛋变成鸭蛋、鹅蛋、鸵鸟蛋。同样的，人造子宫也不会改变人类幼体形状。是否异形，要看囊胚，那是基因生物学家的事儿，和人造子宫没有关系。科学家真能搞出异形来，在女性的肉体子宫里不能培育吗？人造子宫和异形不仅没有因果关系，也没有一点相关性。第三个问题：取卵问题。在人造卵子成功前，使用人造子宫都得取卵。目前国内的媒体喜欢炒作取卵的风险……呃，本人在美国取了卵，两次，稍微有点发言权。取卵是IVF体外受精联合胚胎移植技术的一个步骤。75年前就开始试验了，41年前的1978年，第一个试管婴儿出生后，取卵就是非常常见的辅助生育手段。取卵有痛苦吗？还是有的，就像你去医院打针那么痛苦。除此之外的痛苦，我没有感觉到。和怀孕生产相比，在正规医院取卵的痛苦和风险不值一提。有人可能会说，那是因为你在美国取卵，那里技术先进；而国内的痛苦会大很多，甚至有人死亡。那我们要做的是解决问题。技术是可以进步的，这不是什么高科技，没有被禁，去学习去掌握就好了。至于什么女大学生取卵差点丧命，难道问题不在于黑诊所吗？这个时候，需要做的是让该项技术对所有女性开放，取缔黑诊所，而不是怪罪到取卵上。说到取卵，有人担心会让更年期提前，还有人认为卵子这个东西太金贵，取了会伤身。这么说吧，女性在出生时，卵巢里就有大量基卵泡，多达几十万个，但是其中只有很小一部分会发育成熟。也就是说，女性一生排出400到500颗的成熟卵子，只占全部卵泡总数中很少的一部分。而取卵，是催熟那些未成熟卵泡，取出几十颗甚至几百颗卵子，对女性的更年期长短不会有影响，更不会造成“卵巢早衰”。这个技术已经这么多年了，第一批取卵的女性，早就过了更年期。而取卵女性和未取卵女性的绝经时间，没有统计意义上的差异。还有人担心卵子买卖什么的。对于绝大多数使用人造子宫的女性，使用的会是自己的卵子。卵子买卖大多出现在下面几种情况：女性的卵子有问题，必须用别人的卵子；男同买卖女性卵子。问题最大的是男同。但是，不搞人造子宫，男同就不买卖女性卵子了吗？这个和人造子宫没有因果关系，甚至也没有太大的相关性。在前几天，和人讨论这个问题时，对方说我只考虑中产阶级女性，只想着解决中产阶级女性的痛苦，不考虑“卖卵子的底层女性”。呃，我前面刚说过女性不应该被任何道德绑架，然后就准备用所谓的“底层女性”来绑架中产女性？那些为了买iPhone卖卵子的人，真的能代表所有的底层女性吗？她们今天不卖卵子买iPhone，明天也会为了奢侈品去卖肾！不要拿所谓“底层女性”来绑架其她女性——每年因为生孩子死了多少女性？因为生产多少女性留下后遗症，多少女性要忍受十级痛？就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黑诊所取卵，这些女性就该死吗？是中产女性让她们取卵的吗？是中产女性让她们去黑诊所用卵子换iPhone 的吗？绝大多数底层女性不卖卵子！她们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在人造子宫成功后，她们会先在正规诊所取卵，然后用人造子宫技术避免自己事业受损害，避免自己死亡和痛苦……然后这些女性，就被那些卖卵子的绑架了！女性是命运共同体。这意味着所有女性的命都是命，不仅仅是底层女性。阶级视角没有问题，但是女性身上百斤担，性别压迫占八成，这些不是中产女性加在她们身上的。男同的锅，找男同补，黑诊所的锅，找黑诊所补。那些痛得跳楼的女性，那些因为生孩子死亡的女性，不应该被任何人绑架！在这里，再介绍一个概念，帕累托改进（Pareto improvement）。这是个经济学概念。简单地说，就是一个人的情况变好了，其她人的情况没有变得更差，那么这样的改进就是有益的。人造子宫就是这样的例子。为底层女性说话是政治正确，我不反对这个。但是，我反对拿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搞道德绑架，即便是女性内部的道德绑架，也不可以。何况，那些卖卵的所谓“底层女性”，真的有资格代表努力工作、挣扎求生的所有底层女性么？还有人担心疾病筛查问题。其实疾病筛查一直在做，比如唐筛。人造子宫能够避免或减少很多遗传病，这是福音，不是坏事。当然，在筛查疾病基因时，也应该做到保持基因的多样化。这是法律问题，会有法律人士考虑。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人造子宫会不会变成“男胎筛选器”。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不知道。目前国内没有筛选男胎吗？那么多做B超堕女胎的，那么多血检然后堕女胎的……他们和她们不想要女孩儿，有大把办法，不需要花上几十万去人造子宫搞什么筛选。因为不仅他们把女性视为移动子宫，她们也不爱惜自身。而有了人造子宫后，稍微重视一点政权体面的经济体，都会规定培育囊胚中必须有XX染色体的囊胚，然后按照人类自然生产比例抽签。其实这样的管理，比分散的管理更容易。有人可能会说，如果经济体不顾政权体面呢？那咱们有什么办法吗？这样的事情在中东，在天竺，在这儿一直在发生，这和人造子宫没有关系。重男轻女的人，才不会出几十万去人造子宫培育孩子呢，他们会让女性生出男胎，然后再领证结婚，就像现在一样。而希望决定自己命运的女性，像你和我，就没有了选择，只能继续忍受痛苦和死亡，或者选择不育，让这个世界被男权男女占领！好的，再扯回来。我们说的都是对愿景的看法。我们的看法对有权力的人来说，很可能不重要。所以，我才在小说《性别战争》里说，女性必须掌握权力，包括技术权力。我的小说已经写完了，马上也将连载完，之后我会给出更正版的百度云盘分享。对了，在上面的分析中，我没有提到男性的看法。男性对人造子宫的看法大致可以分两种：一是坚决反对。任何让女性单方面收益的事儿，他们都会反对。何况女性在婚姻中的“任务”，不光光是生育，还有做家务、帮男方孝敬男方父母，还有做牛做马的责任。所以他们强烈反对。还有一部分男性，目光长远一点，他们可能会赞成，但是他们不愿意人造子宫那么早出现……具体为什么，看我的小说吧，里面讲得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