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战争》讨论之二：路径依赖

先说结论，开什么花就结什么果，改变路径必须付出血泪路径依赖（path-dependence）是个经济学词汇。简单地解释，就是一旦你选择了一条路，就不得不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这个选择带来的好处和坏处你都得全盘接受。如果想改换路径，你需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因为history matters！

前段时间，有人讨论武则天被迫“归权儿子”的事儿，感叹她的基业无法被继承。大家讨论时，提到了儿子姓氏和宗室祭祀对武则天选择的影响，比如说侄儿不能祭祀姑姑什么的，但我认为大家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路径依赖。让我们把目光放得更长远点、更广阔点，让我们看看其它国家历史上的女性最高权力掌控者，她们的权力都传给了谁。大家可以慢慢找……非常遗憾，几乎没有例外；或者即便有例外，也不能形成有效规则——所有来自父权和夫权的女性权力，最后都会归权于父权和夫权！也正因为辅佐女性最高统治者的人，知道女性的权力最终必然归权男权，所以他们才会支持这个女性。这就是路径依赖。这也是为什么我不爱看此类穿越小说的原因。你从男权得到的权力，不管这个权力来自父亲还是丈夫，都无法真正地给女性权益带来任何帮助。只要你的权力来源是男权的花，它就必然结男权的果。我鼓吹女性争取权力，坚信没有权力也没有权利，因而没有一切……但是我也知道，爬男权社会的权力梯子，一定会结男权社会的果。即便刚开始这个女性是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只要她爬上高层了，呃，其思想一定会出现lock-in效应，然后她就会变成男权社会最坚定的维护者。而且，如果她居然能爬上男权社会权力梯子的最高层，很大概率上，她得靠父夫的力量…… 当然，我在这里说的是“爬男权社会的权力梯子”。那些不爬梯子、不走男权权力体系之路的人，结果会有点不一样。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就让我们……举个鸭子的例子吧。假设有两群鸭子，一个叫A群，一个加B群。A群和B群里都有一半红鸭子，一半黑鸭子。而黑鸭子，是鸭群的统治群体。让我们继续假设：A群和B群的权力产生办法是不一样的。B群的所有鸭子，不管什么颜色，都必须顺着小组长、班长、队长、大队长等权力梯子爬上去。而A群的产生办法比较简单，就是每个鸭子投票，支持者多的，当头鸭。权力产生办法，会形成清晰的权力路径，因而也能产生清晰的路径依赖。 B群的红鸭子，也有走上高层的。但是一来，层层选拔的方式，导致高层红鸭子的数量非常少；二来，上去的红鸭子，一定会变成黑鸭子的喇叭，它绝对不会帮红鸭子说话，它会教训红鸭子自尊自爱，温良恭俭让。那A群的产生办法是不是就能让红鸭子得到更多权力呢？非常遗憾，其实也不是。当然，由于权力产生办法的不同，大家需要负责的群体不同，因此A群鸭子和B群鸭子走上高层后的举止也不同，占鸭群一半的A群红鸭子可能会得到更多的权力……吧？但是，社会运作是遵循“马太效应”的，亦即“增加强者的、削弱弱者的”。在A群，红鸭子能发声，可惜，她们依然不能保证自己的声音被听到。看明白了吗？没人阻止你说话，但是你的声音不会被听到。或者即便假装被听到了，依然没有一点鸟用！在这里，又要引用一个新概念，即“底层智慧”。这玩意儿不见得对，姑妄听之吧。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发现所谓的“底层人士”，会做出看上去特别不利己因而特别不“理性”的决定。但事实上，她们的决定，确实是理性的——比如说，支持996，支持男权压迫自己什么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是以她们的地位，能做出的最理智的选择。先强调一句，“底层”与否，与有没有智慧，不能划等号。在没有资源的“底层”看来，被唤醒后，她们举目张望，会更加发现自己的无力……既然是“底层”，她们一定没有学识、没有资本，也没有一切可以“贩卖”的东西，比如相貌。路径已经限制了她们的选择。因此她们也只能做短期内对自己最有益的事，即从无知无识的奴隶，变成知道自己被压榨、依然选择当奴隶的——奴才。她们会给这个压榨自己的路径喝彩……她们的奖励也许只是一餐饱饭，但是，这是她们能做出的最理性的选择了。所以，只要路径确定下来，它就是有黏性的，它就会左右我们每个人的选择。想改变路径，必须流血，不管是我们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而这高昂的代价，也增强了路径依赖的黏性。所以在这之前，最可能发生的，是改良。一切改良，都是为了黑鸭子的利益，而不是为了红鸭子。即便红鸭子能从矛盾缓和中受益。一切改良，也一定会继续增强黑鸭子的力量，红鸭子的力量则被削减……但是，至少红鸭子的血是慢慢流的，看起来还是蛮现世安稳的。扯远一点，说说美国大选吧——之所以要聊这个，因为美国的存在，是目前体系最重要的基石。实际上它确定了路径本身。不管其它国家怎么说，美国的选择，对整个蓝星都有非常大的影响。美国目前的选择有三个——其一是床破代表的far-right，极右翼；一个是Elizabeth Warren代表的far-left极左翼，虽然美国的极左翼在别的西方国家最多算中左；还有一个，是Andrew Yang代表的改良派。我支持Andrew Yang，因为他是个改良派。我知道他的措施，只是延缓矛盾爆发，并不能彻底解决矛盾。但是，任何一种危机，改良总是首先被尝试，而且大部分情况下，改良是有用的。只有当所有改良都没有用的时候，才会走到GM这一步。而一切GM都带着血，不管是慢慢流，还是血流成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改良就不需要出血了——改良后，利益受损者，会继续流血，即便不会要她们的命。作为一名女权主义者，我当然关注的是女性权利和权力。非常遗憾地说，杨的当选，如果他真的能当选的话（或者其它D党温和派的当选），不会从根本上改善女性权益。且由于矛盾被掩饰，女性可能继续待在温水里被煮。但是，改良失败的后果，我不敢正视——那里面会有很多血，女性占了绝对多数。路径的力量太大了，很多人深陷其中。她们以为某些选择是自己的自由意志决定的，但其实依然是路径依赖下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