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战争》讨论之七:歌颂苦难,是弱者的精神阿片

先总结一下前面两个章节的核心内容—— 第一, 弱者都是不团结的。在最终改变强弱对比前,弱者也无法团结; 第二, 弱者的资源都是紧缺的。在取得最终胜利前,弱者的各种资源都无法辗轧强者,因此只能靠弱者思维取胜; 第三, 弱者思维的重点是方法论。推荐看毛的选集,他是弱者思维大师。而弱者思维的结果,就是集中兵力(资源)创造局部优势,以奇制胜。

这里我准备再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说“在最终改变强弱对比之前,弱者都无法团结”。 弱者之所以是弱者,是因为弱者不仅没有足够的资源,也无法得到足够的资讯,或者无法判断该资讯正确与否。也就是说,弱者面前可能有成百上千条道路,但TA不知道应该选哪条。 100个弱者组织,至少有120种“可能的胜利办法”——甲说要向东,乙说要向西;A说应该挖条地道,B说最好搭个梯子……但是哪种办法有用,谁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把自己代入弱者组织的领导人,而应该代入旁观者角度。假设你是一个旁观者,听到每个人都说得好有道理,但你只能选择一个时,你会怎么选择? 选嚷嚷声音最大的,选话说得最好听的?都有可能。但最可能的,是选择一个反抗最有效果的,最成功的。而且是事实而非语言上的成功。 宣传重要,但是远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重要。宣传只能拉起“基本班底”。即便强如毛,也是如此。想要吸引大多数追随者,靠的是成功本身。赢了,组织的支持者就多;输了,组织领导人就是“赵括”! 毛宣传好,其它人的宣传也不差。毛为什么能成为“共主”,是因为他提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并身体力行之,而不仅仅因为他文章写的好,他的方法论好。 具体的,可以看看我前面那一章——(《性别战争》科普之六: “弱者思维”)。 好的,扯回来,谈谈今天的主题。 华夏历史一向喜欢歌颂苦难,所以《孟子•告子下》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才会成为很多人的座右铭。 这句话有问题吗?呃,还是有的。其实成功和苦难没有因果关系。天降大任于斯人,可能因为这家伙出生好,也可能因为TA运气好…… 在这里不谈社会领域的马太效应,不谈阶级固化,只说逻辑。 很多人的逻辑不过关,连充分条件、必要条件和充要条件都分不清。 退一万步,就算苦难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亦即成功者必然遭遇过苦难,也不能得出遭受苦难就一定会成功的结论——那么多穷困潦倒、一事无成的人,遭遇了常人不能忍受的苦难,TA们都成功了吗? 过度歌颂苦难,只会让没有逻辑也不会独立思考的人,把困厄直接等同于成功本身,或者等同于未来肯定会成功。 而认同“困厄等于成功”的人,更情绪化,更不愿意研究方法论,也更容易对TA人、对自己道德绑架。这个逻辑最大的受害者,是女性。 再扯一句,弱者之所以是弱者,不仅仅因为TA们的资源更少,也因为TA们没有掌握“法律和道德的定义权”。 道德,大部分时候是为了约束弱者的手脚——我相当认同这句话。 正因为认同“应该歌颂苦难”这套逻辑,弱者才会被道德绑架……弱者太喜欢做“图虚名而处实祸”的事儿了,给弱者戴顶高帽子,弱者能把亲妈都给卖了。 强者歌颂弱者的苦难不是目的,对弱者的道德绑架也不是目的,喝弱者血才是。他们站在高处,蘸着弱者的血狂欢——他们并不想真的歌颂弱者,他们只是想看着弱者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甘之若饴地牺牲,然后在背后嘲笑弱者蠢! 最搞笑的是,弱者被喝血了,还会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种唤作“自豪”的情愫——所以说,歌颂苦难是弱者的阿片! 阿片并不能真正消除苦难,但它可以让弱者更容易接受自己的境况,可以让弱者为有反抗冲动而羞愧,可以让弱者漠视自己的痛苦。 怀孩子辛苦、生孩子痛,甚至可能死亡。但弱者不能抱怨,不能怕痛,不能怕死。弱者刚张开嘴,对方夸一句“母爱和母亲的伟大”,被道德绑架的弱者,就会吞下这颗阿片,开始自我催眠。 医学存在的意义,就是减轻或消除人类的痛苦和死亡。但是,女性生产的痛苦,被所有人,包括女性自己漠视。 你以为这是医学不够进步的结果吗? 当然不是,这是因为他们坏。这是因为他们想增加弱者的沉没成本,这是因为他们就是想看着弱者痛,就是想看着弱者死! 有的弱者会说,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云云。 哈哈,在强弱如此悬殊的世界,哪儿有什么自我选择? 很多弱者自以为的“自我选择”,其实依然是环境(包括舆论)压迫下的蛋。非常遗憾的是,只要弱者是弱者,TA的所谓“自我选择”,九成九都是牺牲自己,成就强者。 之前和人在微博上争论时,有网友说女性其实没有怕痛的、没有怕死的,死就死好了……呃,女性真的这么不爱惜自身么? 我可以大声说出我真的怕痛吗?我可以自豪地说我真的怕死吗? 作为一个智慧动物,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不朽。但我不认为怕痛怕死是什么羞耻之事,更不认为我的生死,其他人有权置喙!正因为我怕死、我怕疼,所以我才选择反抗压迫。 一切弱者的反抗,都伴随着话语权的反抗;而一切反抗的胜利,都意味着之前的名词得重新定义了。 所以,女性应该重新定义“自爱”,重新定义“勇敢”,也重新定义“自私”。 怕死怕疼不是耻辱,不爱自己才是!一个不珍爱自身的人,是不配称之为智慧动物的。 任何对女性苦难的歌颂,都是想把女性绑上牺牲的祭台——所谓牺牲,就是祭祀的牲畜。在她们为自己的奉献感动时,他们已经开始吃肉了。 容易被“歌颂苦难”忽悠的人,也容易被“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的说法忽悠。这类人,本身是弱者,还特别容易听人说几句好话,就把自己不多的权力和权利让渡出去,然后让自己变得更弱。 所以,弱者站起来的第一步,就是“不嗑阿片”,拒绝任何道德绑架。因为苦难就是苦难,它从来就不是什么勋章。 其实歌颂苦难,受害者不仅有弱者,也包括整个民族。因为世界上就没有不自噬的单刃剑。过于热衷于歌颂苦难,会让这个经济体的技术进步变得艰难 很多人喜欢嘲笑美国人“武装到牙齿”,同时歌颂自家勇敢的精神。这个精神不能说不好,但是,太喜欢把苦难当勋章,乐于和人类的体力局限较劲儿,会导致对技术的忽视。这样的解决方案真的太原始了。 大部分事儿,包括打仗,都不是奥运会比试。如果把标准提高到绝大多数人都达不到,就意味着合格者很可能不够多……所以,正确的做法是用技术解决体力局限,而不单单靠训练。 当然,强调训练、重视体力,也许是因为他们想把人类的一半,即她们赶出来……真这样的话,我会笑哭的,这也太损人不利己了! 所以在这个话语权争夺上,女性不应该强调自己有多少比例能达到某个训练标准,而是先审核这个标准的必要性,同时让技术弥补体力差异——人类是智慧动物,应该做智慧动物做的事儿,而不是别人放个饵,咱就去咬它。 正确的做法是:了解苦难,解决问题。而不是对之视若无睹,或者端着杯子,就着自己和对方的血下酒。 好的,再扯几句闲话—— 我认识一个白人女孩,胖胖的,好像有什么病,身体不太好,家境也一般。这个女孩没有完成正规的中学教育,最后是靠GED(美国的一种高中同等学历文凭)读了社区大学,因为社区大学便宜。两年后,她转学到一家文理学院,学习女性研究,还背了一身债……毕业后她倒没有失业,但也做不了女性研究,只能打几份散工度日。 呃,我其实不主张女性在本科阶段读什么女性研究。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我对女权的各个流派不太了解,也……嗯,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我认为主义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通往现实的解决方案。但是现在女权有太多流派了,太学术了,充斥着我看不懂的词汇。 不是说她们的研究不好,当然好……我只是选择敬而远之罢了。 不主张女性本科读女性研究,是因为女权问题相当繁杂。研究者应该有其它方面的知识,比如政治经济军事历史科技等方面的知识。而且后面如果经济下行,就业会变得更差。大家必须让自己先活下去……即便真的喜欢这方面,最好也是选修几门课,或者副修,主修就算了。 不主张大家把全部精力放在这方面,还因为它过于专注女性的苦难史,而我一向认为,这没有意义。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能不能赢,比控诉自己受了多少委屈更重要……我甚至对线粒体遗传、Y染色体遗传之类的争论也没啥兴趣,因为我知道历史只看重胜利者的文字。 研究苦难没有那么有意义,展览圆明园的颓壁残垣也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赢!赢了,你就可以书写历史;输了,你的文化再美好,也没有一点用。 你展示身上的伤疤,只会让施害者高潮——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她们受压迫吗?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就是受益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弱者的任何一滴眼泪,都会变成滋养强者优越感的土壤……所以既不要歌颂苦难,也不要控诉苦难,这都没有什么用。因为批判的武器,比不上武器的批判。一万吨眼泪,也没有一支羽箭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