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NGHAI:再见爱玲
提到上海,我总是爱意涌动,没法不矫情。
2023年12月15号,我到上海实习。当时心里已经想好,到4月15日离开,要刚刚好,一分一秒不多呆。
和上海的前情段段续续有好几次。小学时正值世博会,和妈妈来了一趟,很仔细地逛遍了世博园。当年我又因为获得小学征文比赛的奖项,来上海领奖,和同期获奖的孩子们来了一趟。高中因为鲁迅和张爱玲,爱上了上海,发誓要考复旦大学。后面高三暑假和闺蜜一起去了上海,逛了外滩、迪士尼、鲁迅公园。本科时因为追星也来过两次,这么一算下来,和上海的缘分不算浅了。
初到上海
落地上海那天,是个晴朗明亮的日子。穿着单衣在外面行动,也不觉得得冷,且不会出汗。旅馆老板娘说:“刚刚好。”我放下行李,听她问前台员工,“你吃没吃过猫?”这就是我到上海听到的第一段对白。
当天就开始坐公交,去看几个公寓。我住的旅店正在陆家嘴背后,十几分钟步行可达,要看的公寓离得倒是更远了。背对着国贸大楼行走,心里有些惘然,于是搜了搜有没有更近一点的公寓,一看到价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老老实实在浦东远一点的地方租房住。工作日的公交车上都是老头老太太,晴明的阳光照进车身,一切都是蓝色,是很舒服安谧的心情。
折腾一番租到公寓,天已经骤然转冷,入住当晚只买了一床被子,冻得我直哆嗦。后面参加上海SLO,也是冻得不行,午休时盘坐在舞台上小憩,神思有点浑浑噩噩,反应过来以后吓我一跳。于是很快打车回家了,担心在外面出个好歹。圣诞节时,本科的朋友正好在上海玩,两人吃饭逛街,叙了叙旧。街道上满是节日气氛,我们排了长队去静安嘉里中心的圣诞集市玩,听到金发碧眼的白人女歌手唱圣诞颂歌。跨年那天去看了Taylor Swift大电影,演唱会结束、屏幕上烟花绽放的瞬间🎆,正好是零点,坐在前排的霉粉举起相机说“茄子——”,给全场拍了一张大合照。元旦过完,加到两床被子、学会整日开空调后,我觉得我在这里暂时站住脚跟了。
漫展的收获 见同担尴尬的毛病十年都没好……
静安嘉里中心的圣诞树(好多人啊)
新年快乐
我的生活不能没有音乐
来上海毕竟不是来玩,是来打工的。这份工客观来说各个方面都很好,是我目前为止打工体验最舒服的一段。但是,相对舒适的工作氛围也让我意识到,无论如何,上班总是不好的。即使工作不忙,每天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坐地铁上班的过程依旧很折磨。为了适应这个节奏,我渐渐形成了一套上班规程:通勤听歌,下班看剧。我像爬救生艇一样爬上了柯南格雷这艘船。上班路上听《kid krow》,下班回来听《superache》,随后打开电脑观看《神烦警探》,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二月份听了八百遍柯南灰😓一个月光速刷完了八季brooklyn 99, 可以想见打工人的精神状态...
独自居住也给了我充分的开卧室演唱会的机会。几乎每天下班我都要鬼哭狼嚎一番,大量吸入流行音乐的后果是创作欲骤然勃发,买了midi键盘开始鼓捣录歌编曲的事情。开始写民谣,也把之前写的一首说唱录完了。
aren’ t you tired of all this pal 总是在追求同样的好 同样的试卷同样的题 同样的焦虑同样的比 医院灯泡是起跑信号 命运标记好了三二一 在狭窄的街道里拼命拥挤 活得像是脆弱的蚂蚁
这首歌是之前毕业找不到工作时写的
写歌和写小说的区别还是蛮大的,开始写民谣之后更有这种感觉。毕竟使用的是不同的器官。相比写小说,音乐创作的过程更加内敛,时常让人感觉没什么好说的,都在歌里了。
除了作曲之外,也尝试了录制一些自媒体视频。(平时在宿舍怕吵到人没敢尝试过)录完之后发现我确实不喜欢露脸,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怪的,后面又偷偷删掉了。大概有些人就是不适合做这种露脸的自媒体内容,pulicity(曝光)真是很挑人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更加了解自己了,也是一桩好事。
比较有趣的经历还有:去了olivia rodrigo粉丝的线下聚会。聚会在一家gaybar举办(娅娅的受众群体——狂躁emo餐券女和男同性恋),体验很不错。也是蹦完这场之后才真正届到娅娅的很多歌,摇滚真的很好蹦啊!结束之后我搜了一下上海的les bar,本来打算去roxie的,结果走之前也没去成。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
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蹦 第一首放brutal直接给我踹舞池里了!!
all i did was try my best, this is the kind of things i get?! unrelentlessly upset!!!!!!
结束全场大合唱驾照也很封神 emo女王娅娅
我本来不算爱听歌的人,听歌也只是听那几首,往往是一个歌手扎进去了不出来。回看在上海工作这几个月的听歌记录,有种相依为命的苦涩感,像是「本来不必如此的」。我不希望音乐成为我生活的解药——我更想直接“不生病”。可惜生活从来难得那么简单。
出租屋,和鲜花
作为一个很宅的人,出租屋的条件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对一座城市的观感。好在在上海租的房子条件确实不错,正常的无隔断的三室一厅,我住次卧,房间有一个小窗台。平时用来晾衣服,后来用来放花。
出租屋中我最喜欢的角落永远是我的书桌。下班以后,买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和要看的书凑一桌,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这种安宁美丽的日子真是千金不换啊!
书桌全景,温和的台灯给整个桌面增色不少
彩虹糖、草莓和德亚牛奶,凑足红色元素可以召唤...❓
homemade热可可,冬天的最爱!
和鲜花的故事更要坎坷些。来上海一段时间后,闺蜜突然提议要给我送花,她买了一个线上鲜花品牌的优惠券,马上要过期了。面对她的提议,我的第一反应是非常烦躁:我从来就很讨厌别人给我送东西,非常占地方。而且鲜花又要经常换水照顾,等于是花钱买麻烦,还是被逼着,当时我的心情其实非常不爽。再加上那段时间正好没钱了,卡里面只剩下几十块,晚饭都困难,还怎么买花。本来想拒绝,但一番推拉下来,我突然觉得这种拒绝很残酷:既是对我的朋友,也是对我自己。我的生活里难道容不下一束朋友送来的鲜花吗?最后索性还是买了。小飞燕(蓝)、洋甘菊、香雪兰(白)、风铃花(紫)。到货那天我还惊讶了一下,因为花茎比我想象中要长,要一根一根剪掉。而且,不同种类的花,花茎和叶子也非常不一样。好在最后成果还是很好的,花很漂亮,一直活到了我离开那天。
最喜欢右边蓝色的小花,叫小飞燕
也因为这个经历,明白了最好不要跟朋友说自己没钱的事。买花之后我告诉闺蜜我已经立刻破产了,她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转手给我打了生活费🤦♀️我才意识到和朋友说自己穷是一种无意识的要饭行为,对不起,🧎♀️
再见爱玲
毕竟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老是呆在家里,蜗牛如我还是有意识地出去逛了几次。去大光明电影院看了两次电影,那地方正好在国际饭店旁边、人民公园对面,电影开场前特意转了转。人民公园人山人海,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老头老太太。仔细看了一下相亲的告示贴纸,不少是做到外企高管的家中独女,这种一辈子不结婚也完全没问题的呀!第二次来的时候在电影院附近吃了排骨年糕、馄饨和葱油饼,排骨年糕不推荐,葱油饼还可以。
看电影路过的地铁站,街角的花店鲜花盛放
路过一家叫abby road的餐厅,隐约瞥见有个白人老头在里面一个人坐着吃饭
后面又去看了梅艳芳和张国荣的电影展映,看的正是张爱玲原著、许鞍华导演的《半生缘》。电影结束后,我听到身后一同结伴来看的年轻人们讨论电影,说葛优的角色“笑起来像猫,不笑像老鼠”,以及电影的剧情过于突兀等等。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十分寂寞,觉得电影还是要和同样感兴趣的人来啊,不然话说不出来,只能发到网上。
影展附赠的折页
看完《半生缘》,搜到武康大楼就在附近,于是打算转过去看看。其实当天本来想去张爱玲故居的,但是上回来上海已经专门去过,觉得没必要再费心思跑一趟。于是在武康大楼附近溜达,楼底下有一些书店、艺术空间,其中摆放着一些书,介绍武康大楼的历史。翻了翻才知道武康大楼和大光明电影院都是邬达克设计的。
武康大楼旁拍摄婚纱照的夫妻
书店里还有一本书,是一份上海地图,叫作“张爱玲的上海”。地图上标注了张爱玲上学、吃饭、看戏的地方,我也是通过这本书才知道,张爱玲的高中母校原来就是现在的华东政法大学。看来,上海确实是张爱玲的上海,像是走过每个转角,我都能和她不期而遇。
走之前想吃点上海本帮菜,路过这家jesse restaurant,一看餐厅名字觉得十分可爱,想进去瞧瞧,结果还不到用餐时间,厨师们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后面又搜到一家叫建国小馆的饭店,择日专门过去吃了。很喜欢这个辣酱油。
和上海的际遇还有重要一段,我在不同的社媒上都写过,就是和上海本地人朋友一起约着吃饭。吃饭的地方和办公地点有一段距离,我步行过去,意外看到了极近的东方明珠。东方明珠背后就是陆家嘴,我乘开放电梯上楼,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徐徐展开,很受震撼。心里想着:原来。原来。
最近,通过听另一个上海本地人同学的播客,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上海人很少迁徙,基本上身边朋友都是一层层读书带着的,会形成固定的朋友圈层。“他们可以不必走”,我这么在日记里写道。
事到如今,我开始觉得,拜高踩低和嫉妒是场徒劳的游戏。我不再思考,“为什么不是我?”,而是开始清晰地看到人与人的隔绝与界限,就好像从橱窗的另一边眺望他们的生活。如果不是一同读书,我们根本不会遇见,根本说不上一句话;读书结束,也就再次飞回各自的生活里。事情从来就是如此。4月份,我在毛象上写,“真正的自由,来自抛弃一切的勇气”,这就是我从这几个月的经历中学到的。古人聚会吃流水席,木质的条盘漂在水上,随取随吃。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河流上的一叶小筏,站稳之后,开始自顾自地在船上吃饭、睡觉、更衣,摆各种各样没用的稀罕玩意,到站了,再把席子掀掉,看所有痕迹沉进水底。我什么都能抛弃,因此,也什么都无法阻止我向下一站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