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既是朋友也是情人（一）
虽然发自内心地认为奇犽对于自己的态度非常符合所谓“好朋友”的身份，虽然知道奇犽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小杰却觉得在亲热这件事上，奇犽变得很不一样。
从前，若是自己有什么任性的事情想要去做，奇犽顶多会嘴上责备他两句、口头上抱怨麻烦，但是最后还是会纵容他，甚至陪他一起做。然而现在，他提出的明明是一起去做快乐的事情，却在奇犽那边连续两次碰了钉子。
而令他感到更加纳闷的是，奇犽虽然拒绝了和他亲热的请求，却表明会留在他的身边。还告诉他这种“快乐的事”是“只能和心爱的人做的事情”。
——心爱的人……吗……
想到这个词的一瞬间，半年前造访流星街时庞姆的话语再度在耳畔回荡了起来——
“你对奇犽的是友情的喜欢，奇犽对你的却是超出友情的‘爱慕’。”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只把奇犽当作朋友而不是“心爱的人”，奇犽才不允许自己碰他的吗？还是说自己并不像庞姆所说的那样，是奇犽“心爱的人”呢？
虽然感到自己的大脑快要因为这种过于复杂的思考而冒烟了，但他还是仔细地考虑着各种可能性，并决定制定计划付诸行动。而支撑着他做出这一切的，仅仅是“想要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变得更加快乐”这种单纯的理由——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都很快乐的事，明明最开始在山坡之下他能够感觉到奇犽也在渴望着，但是后来、以至于直到现在，奇犽却都在拒绝他。
直觉告诉他自己必须跨过一条横在面前的无形壁垒才行。虽然不知道这座壁垒究竟因什么而建起，但他觉得，跨过这条壁垒的第一步，就是首先确定自己是不是奇犽心爱的那个人。虽然庞姆有奇犽喜欢他的言在先，但那也不过是庞姆的推测，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才行——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似乎是对他持续心不在焉的样子感到不满，一旁的奇犽终于忍不住开始凶他。
“……在、在听的。”
“那你说说，我们刚才讲到哪里了？”
“讲到……呃，讲到米特阿姨和奇犽打了个赌。”
谁知他的话音一落，对面的少年就炸毛了——
“你啊，果然没有在用心听吧？不是米特和我打赌，而是我单方面要跟米特打赌啦。而且我们早就已经讨论完这件事了吧？现在正在讨论怎么赢下我的赌局。”
“这样啊……”他喃喃地说，“可是，既然是你单方面的赌局，那就不算打赌吧？”
“哎呀，我就是要打这个赌，而且她也点头了，所以我必须要赢，否则咽不下这口气。”
好吧，他知道，有的时候奇犽就是会对一些事情莫名其妙的赌博很上瘾。在这种时候，只要陪着他就是了。
“听好了哦。”见他不作声了，奇犽又继续说，“为了要让你爸对米特说一次真心话，我们下面需要得到‘吐真剂’。”
“‘吐真剂’是什么？”
“是药啦。专门让人说出心里话的药。”
“还有这种药？”
“当然有啦。”奇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跳下了床，来到了书桌上的电脑前，“只是很难搞到而已，因为这种物品被称为‘禁药’。”
一边按下了开机键，奇犽一边又说：“你想想，要是这种药品随处都可以买到，那大家岂不是只要轻轻松松给别人在饭菜里下药，就可以随便套出别人的心里话了么？”
等到电脑成功启动之后，打开了浏览器上的检索网站，奇犽又在检索栏上输入了“吐真剂”三个字。几秒钟之后，网页上列出了各种各样的信息。
“你看。”奇犽错开身，将电脑屏幕露了出来，似乎是在示意他过去一起看，“这种要获得吐真剂，必须要有政府部门出示的官方批条。只有在类似于国家级的安全部门为了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的时候，才得以使用。……虽然吐真剂本身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和副作用，但是政府却严格监管。就是为了防止这种药物流到市面上引起混乱。所以……黑市上的价格也意外地高，高到我觉得掏钱去买完全就是亏大本。”
听闻此言，他也下床凑到了电脑前。在等待他看网上相关信息的简介的时候，奇犽又说：“所以，与其做亏本生意去买，不如自己想办法搞到手。我刚才提前回屋调查了一下，发现了点好东西。你看这一条检索结果，这家海奥森制药。”
“海奥森怎么了嘛？”
“这家制药厂虽然在利贝尔王国境内，但是它的一部分部门专门为卡尔瓦德共和国政府提供药物研发和生产。因为吐真剂的原材料之一不方便运输，所以大多是在利贝尔境内生产，然后批量运送到卡尔瓦德。而且你看它的航线，每两个月都会有一班次从利贝尔出发，途经鲸鱼岛，卸货，然后再重新返回利贝尔。而三天之后，卡尔瓦德派出的货轮则会抵达鲸鱼岛的港口，将这批货和其他一些积攒的货物一起运送回卡尔瓦德本土。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利贝尔的货船下一次抵达这里的时间是下周四。”奇犽的眼里闪着光，“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有机会在卸货后的那几天里混进仓库的话，我们就可以搞到一两瓶‘吐真剂’！”
“所以说我们是要去偷政府才能接触到的违禁物品？”
“没错，当然我明白这不是什么容易事情啦，所以这两天为了提前做好准备，我们要先去探探风声和抵达仓库的地形。”
听完奇犽的话，看到奇犽跃跃欲试的表情，他更加不解了：“奇犽究竟是要从金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啊？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直接去问不就好了吗？如果你问不出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金总不至于瞒着我吧？”
奇犽愣了一下，但很快答道：“不行。”
然后，似乎是觉得自己回答得过于斩钉截铁了，奇犽又解释道：“因为我觉得这件事直接拿去问金，他一定不会说出真话的，所以我必须想办法给他灌下吐真剂。”
“……你究竟是在和米特阿姨打什么赌啊？”
“这就是秘密咯。”奇犽故意拉长了声调，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总之，这是我和米特两个人之间的事。”
“奇犽现在终于也有事情要瞒着我了。”
“……什么叫终于啊？我以前瞒着你的事情还少吗？”
奇犽一边阅览浏览器里各类关于吐真剂的信息，一边漫不经心地习惯性吐槽小杰。但是在话音落下之后的下一秒，奇犽拨动鼠标滚轮的手就僵住了。
在话音落下之后奇犽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口了不该说的话。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祈祷单细胞的小杰没有对自己这句话起任何化学反应。
但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以为小杰不会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随嘴怼小杰的无心话语却勾起了小杰对他过去犯下的事的回忆——
“对哦，我都忘记了，奇犽之前就有事情瞒着我。”
顺着他的话，小杰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还没有问，之前奇犽突然骗我还有大家说你失忆了但是今天早上又突然告诉我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忆是怎么一回事呢。”
“……呃。”
下意识地想编个谎言蒙混过去，但是小杰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
“还有，既然没有失忆的话，那就是说也还记得喜欢我的事情咯？”
——不妙了，坏大事了，话题要转向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上来了。
但对方却完全没有顾虑他的心情，只是像平常那样，在提问过后，带着认真的表情将脸凑近了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所以，奇犽是真的像庞姆说的那样喜欢着我吗？”
虽然他牢牢地将目光锁定在电脑屏幕上，企图就这样以浏览网页没注意到小杰说话内容的方式蒙混过关，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小杰的目光正定定地投射在了自己的脸上，似乎不等到自己的回答就绝不罢休。
看来，不说点什么是不行了——
“也就只是……喜、喜……”
结果，虽然想要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把“也就只是有点喜欢而已，庞姆的话你也当真啊”说出来，但即使是这样，已经打好的腹稿却还是因为过度害羞而怎么都无法顺利地脱口而出。要他当面向小杰承认自己对小杰哪怕是一丁点的喜欢，都简直要了他的命。他宁愿现在立马接下暗杀上百个目标的任务，也绝对不想在小杰面前流露出一点自己对小杰的迷恋。
“奇犽的话我没有听清哦。”
不知怎的，今天的小杰带着一股“一不做二不休”的执着劲。
“我想要奇犽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好好地告诉我自己对我的感觉。”一面说着，小杰一面将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并轻轻将他的脸拨向了自己的方向，“是只把我当作朋友的喜欢也好，还是想要做恋人的喜欢也好，奇犽如果不好好地告诉我，我就很难迈出下一步。”
被迫从显示屏上移开视线并对上小杰的目光之后，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倾斜了一点。尽管他当即绞尽脑汁地开始思考该如何找个借口把问题搪塞过去，但是他不争气的大脑偏偏因为被迫和小杰四目相交而宣布罢工。
心跳隆隆作响，体温因无措和紧张而逐渐攀升。红云爬上了脸颊，汗液勾着下颌一滴滴流下。
交感神经因为小杰的靠近而产生的兴奋感使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出合理规避回答小杰的理由。但他知道，即使这样自己也必须说点什么，否则像现在这样满脸通红的样子反而会更加暴露出他的心虚。他病急乱投医一般地从已经报废的脑海里捕捉到了一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句子，然后强作镇定地脱口而出——
“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反正你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爱上我。”
来不及回味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出了怎样的句子，他就感到扶住自己脸颊的手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脸部小杰手指带来的温热触感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小杰撤走了扶在他脸上的手。
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引得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焦虑。就在他开始担忧自己刚才态度糟糕的发言会刺痛小杰的时候，他从小杰诚恳的双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与以往不同的喜悦。接着，仿佛得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奖赏一般，面前的少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不及仔细思考出自己说出的内容究竟为何让小杰露出笑容，下一句让他心率飙升的话语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耳骨——
“奇犽真好看啊……”
什么啊，原来这家伙只是被自己这张脸吸引了啊……果然是很钝的家伙呢，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以前就这么觉得了。奇犽的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不对，是比蓝宝石更加耀眼的碎钻……好漂亮。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看到小杰只是和寻常一样思维跳跃地转移了话题，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重新放了下来。
“啊，真是的。”虽然刚刚因为被要求说“喜欢”而过速的心跳还没彻底平稳下来，但是他整个人已经慢慢地重新回归了平静。被喜欢的人夸奖“长得好看”之后他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扔进蜜罐里一样，从身到心都甜甜的。只是，和往常一样，他因为过度害羞而故意板着脸答道：“又在说这种害臊的话了，笨蛋。而且，被人说‘好看’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
“那，奇犽真漂亮？”
“太失礼了吧！那是形容女孩子的吧？再怎么说也该是‘奇犽真帅’吧？”
“可是……我觉得我才比较帅气啊？”
“要气死了，明明是我比较帅！”
“是我才对！”
两个人就这样怒目相视了一会，奇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自言自语地说道：“对哦，明天我们可以假装成招揽有‘那种爱好’的女性顾客的男童，然后从她们口中打探到来往船只停泊和卸货的地点。顺便——”
一面故意拖长声音，奇犽的脸上一面露出了奸笑——
“比一比谁比较帅、更受女性欢迎。”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输的人请客～”
而奇犽不知道的是，在他庆幸于自己逃过向小杰坦陈自己感情的劫难的同时，小杰也拿到了他想要的结果的第一步——
大功告成！奇犽心爱的人，果然是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