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文黑手党

之前无料的一篇，已经烂手上了【草】

已经忘记回去的路了。中岛敦只知道不断地往前跑，不断不断地往前。 林子里出现了白色的虎，在树干的间隙中看到了那充满野性的兽瞳。 不用紧张地嗅出气味，口舌开始干燥，肢体开始紧绷。 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异能，而是逃跑。 他没命地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森林的尽头似乎有一栋大宅子，即便是这样茂密的森林，也可以看到宅邸的黑色哥特式尖屋顶。 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建筑，但是一心想要逃开的中岛敦还是不管不顾地往那个方向跑去。 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并没有想到什么可以去遮挡白虎的眸子。他只是仓皇地一头钻进去，然后来到了敞开大门的宅子。 忽视那美丽的玫瑰花窗和钟楼上花纹古朴的大钟，他藏进铁门后面，鼓足劲厚重的铁门合上，然后就脱力靠在铁门上。 铁门的凉气透过被汗水浸湿的衬衫入侵了肌肤，他打了个寒颤。 得救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那漆黑的古堡。 外面是阴天，过高的彩色玻璃不怎么透光，室内几乎就是黑的。 摸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中岛敦才意识到这栋建筑有多巨大，旋转的木质扶梯，宽阔的大厅，通过微弱光线可以窥见的水晶吊顶，藏在拐角的厨房书房和卫生间。厨房没有什么蔬菜，连厨具都没有，书房也空空如也，只是透过落地玻璃看到远远的似乎有海滩。 他又打开了几个房间，最后找到暗门走进地道，走出地道依然是一栋不小的宅子，但不够华丽，一切都普普通通。这边倒是有了阳光， 推开之后看到了宅邸后面的广阔海滩。海风就在那一瞬间吹进了屋子，掀开了拖地窗帘的一角。 明明正面还是森林，打开后面却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这份不真实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世界的另一侧，穿过神秘的地道来到了海岸线。 虽然不知道两座宅邸为什么用地道连接，但是现在的他离白虎更远了。 沙滩一直延伸到了门口，中岛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进去。细沙很快钻进鞋子，只有一点难受。 海很蓝，岸边有些稀疏的树，中岛敦走到树荫下看着平静的海岸线。大海分成很多层，有些淡一些，有些又深了点。神秘的海岸线好像把他吸引住了，他索性住在这里了。

日子漫长又平静，海岸线涨了又掉下去，留在岸上的湿润沙子也会渐渐减少。冲上岸的杂物基本没有，想来这片海域是很干净的。日复一日的树影和海滩，中岛敦还没有来得及厌烦这种单调的生活，就看到海滩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本能驱使着他跑过去查看那个人是否活着，但是熟悉的那张脸从风衣和头发里露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退后两步。 那是芥川龙之介的脸。 中岛敦好像有了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芥川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还是抱起搭档，找了一个靠近火炉的沙发把青年放下，然后去柴房拿了点柴火，可能得益于地理位置，柴还是干的，丢进壁炉里，火焰熊熊燃烧。 中岛敦没脱他衣服，但是又害怕他在这感冒，毕竟他们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感冒药，于是拿着罩沙发的布给他胡乱擦了擦。希望芥川至少不要发烧，发烧就真的没办法了。 所幸，芥川挺了过去，在噼啪作响的壁炉前醒了过来。 刚刚抬头就看到了早就睡着的中岛敦。 少年缩在单人沙发里面，好像在等待的时候睡着了，双手抱在胸前，还好头靠到了沙发而不是向前垂着，否则芥川龙之介多半会以为他被攻击了。 壁炉的火似乎弱了些，芥川龙之介拿着铁棍拨弄了一下，中岛敦猛地醒了。 少年茫然地看着芥川，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于是摇摇晃晃站起来，和他一起蹲下。 “芥川？” “怎么？” “你没事吧。” 芥川龙之介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刚刚并不想问这个吧。” “你为什么过来了。” “不知道。” “不知道算什么啊。” “那么你知道吗。” 沉默。 “我以为你会知道。” 芥川龙之介猛地站起来，手插在风衣的兜里就往外走，留下茫然看着他的中岛敦和卡在嘴边的后半句。 “我以为你肯定知道。”

外面天气还行，看起来应该暂时不会下雨。可大海的脾气又有谁能够知道呢，只能寄希望于祈祷。 万能的主，仁慈的父。一神教的话就是唯一，多神教的祷告对象就多如繁星，看着罗马万神殿，目睹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和他们所征服的神明。 走出去看芥川的中岛敦目睹了这样美丽的繁星，这样漂亮的夜晚，还有站在屋顶上的芥川龙之介。 他仰着头，看着无数的星星，站在这青年期的行星之上。中岛敦突然有种他孤独对抗群星诸神的感觉。 海风好像在咆哮着什么，中岛敦感到了恐惧，他叫了一声芥川，芥川龙之介转过身低头看着他。 中岛敦不得不硬着头皮想话题：“你看到了什么？” “别墅，树林，还有浓雾。没有更多了。” “是不是要下雨了？” “没看到乌云，大概还没有。” 然后两个人似乎没有话题了，芥川索性坐在屋顶，中岛敦也觉得海边的风太吵闹，躲进了屋子。呆了几天，中岛敦难免感到无聊了。时有时无的乌云跟着海风吹过来，看着就要下雨的时候，中岛敦会给芥川龙之介留一扇窗。芥川龙之介也不这么经常在中岛敦出没的一楼现身，下雨的时候会躲进来，但是更多的时候根本看不见。他似乎急于出去，在这东奔西走。但是自己好像没有这个打算，心甘情愿窝在荒废的宅子里。 中岛敦有那么一点的罪恶感，于是下一次芥川出去的时候提前在门口等他，跟着他走进了府邸后的森林。走到一半，好像听见了虎的咆哮，下意识地拉着芥川的手。 等到芥川龙之介疑惑地停下，看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惊恐。 “你听见老虎的吼声了吗。” “怎么确定是老虎？”芥川反问道。 “我就是，被白虎追着躲进来的。”中岛敦甚至没有松开死死抓住的属于芥川龙之介的手：“别过去了芥川。” “如果你害怕，那就回去。” “不要去！很危险的！” “不着急出去的回头就是了，人虎。”芥川松开了握住他的手，那动作像是请他回去，“在下不可能停在半途的。”

中岛敦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确实不想回去，芥川说得没错。 明明已经有了面对的勇气，却还是在最后逃避了。 他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哪怕是现在，他只能一个人躲在这里。 那个芥川是他捏造的，不会那样说话的假人。 真正的芥川已经离开他了。 离开这个词好像很重，又仿佛太轻。想要说得更加直白就要鼓起勇气，可勇气从何而来呢。 勇气不是凭空诞生的，侦探社的大家一步一步送他到福地面前，可在他看到挡在福地樱痴前的芥川，那一瞬间就丧失全部勇气了。 独自站在这里的中岛敦听着白虎的嘶吼，强忍着泪水往回去的方向走去。回到梦境的深处，远远地离开。 或许正是因为芥川说过：“我们之间还需要其他人吗？”这种意义不明的话，才会让中岛敦在梦里也看见他，甚至让自己在那一瞬间安心了下来。 芥川不会被白虎吃掉，白虎就算会和他缠斗，芥川也不会输。 但是但是，失控的白虎是什么样子，中岛敦其实并不清楚，他总是在更早的时候昏迷，醒来注意到周围一片狼藉。 中岛敦还是硬着头皮转头冲过去，一边暗示自己只是报恩，能在半途把他拦住最好，一边眼泪还是没忍住流下来。 哪怕只是在梦里，我也想救你啊，芥川。 穿过树根和分出来的枝丫，少年躲避着障碍，向林子里跑去。好像跑到最后中岛敦找不到方向迷了路，体力不支地摔下去。然后就被芥川找到了，罗生门把中岛敦包起来。芥川走在前面，中岛敦被拽着在后面。好像一直以来的距离，走在前面的芥川龙之介，跟在后面的中岛敦，现在也没有改变。 中岛敦呜咽着叫了一声芥川，芥川龙之介应了一声。 “芥川。” “嗯。” “芥川，芥川，芥川。” “在下听见了。” “对不起。” “没关系。” “但是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真的！”中岛敦抓住罗生门的一角，不愿意放手：“没办法和你履行约定！” 芥川龙之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就像中岛敦记忆里面那样硬派。中岛敦快走几步，罗生门也识相地松开。他对着芥川的背影扑过去。眼泪一下子就把黑色风衣打湿，少年甚至能够感受到搭档紧张了一瞬间的，成年人的后背。每一个细节就如同他相信的，于是中岛敦没有再忍耐，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好像是飓风来了，两个人又窝在一楼避雨，外面是狂风骤雨，里面则是壁炉噼啪作响。干柴是外面被风刮倒的树木，简单处理了一下成为了干柴。 即便关死了门窗，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还是很响，中岛敦揉揉依然红肿的眼睛问：“你应该不会出去了吧，我想睡一会儿觉。” “人虎，你逃不掉的。” “我想睡了……” “你自己也清楚不是吗，你不可能一直睡下去，你总有一天要醒过来的。” “等我一会吧芥川，求你了。” “不去获取生存许可，不在乎你的老师了吗？” “没有大家，没有你，我本来就没有容身之所了。” “在下明白了，那么晚安。”中岛敦好像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感觉到了芥川细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把他们翻出来的毛巾搭在他的头上。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壁炉熄灭，外面的暴风雨好像也小了些。 中岛敦一声不吭地看着缩在小沙发里面的芥川，拉开毛巾轻轻走出房间，面前他来时发现的地道。 或许白虎已经不在了，在此之前先找个别的地方。是打算逃出去还是继续活在梦里，中岛敦没有想好，但是至少现在应该藏起来，这一点是确定的。 逃跑或许意味着否定自己曾经的努力，回到了到横滨的第一天。但是现在让他面对那样的现实，却也是没办法做到的。 把充满力量的部分剥离，被白虎吃干抹净，留下懦弱和空壳，还有无用的，只会哭嚎过去的大脑。 没有勇气的时候，这个大脑能够把他击垮，正因为如此，白虎不屑食用，而是丢给他。 但是装满回忆的脑袋可以让他想起任何一个故人，活着的，死去的，现实里的，甚至幻想出来的。他猜测这正是他得以逃脱的原因，因为白虎需要这个皮囊伪装自己，混入自己的交际圈。 其实给他又有什么关系，白虎藏好獠牙的话，也不过是18岁的少年，乱步先生，太宰先生，社长会好好辨认并且管教他的。 或许有一天他会重新找回白虎冒领的一切，但不是现在，绝不是现在。 地道曲曲折折，中岛敦没有带火把，摸着墙壁走上楼梯打开地下室的门。 芥川龙之介站在大厅，正在大门前。 中岛敦甚至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罗生门扯了过来。 “你又能去哪里呢。”黑色的亡灵问：“月下兽不会逃走的。” “但我是中岛敦啊！什么都没有的中岛敦！说什么没有我们俩办不到的事，害得我信以为真，现在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的同伴都在等你醒过来。” “你还想我再去见一次你那张被扭曲的，恐怖的脸吗？！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芥川龙之介敲了敲门，门外响起了虎的咆哮，然后他拉开了门闩。 “在下一直都在，一直就像现在一样在你身边。把你的勇敢和异能抢回来吧，因为在下就在旁边，约定好的事在下不会违背的。”门被撞开，外面的光照亮了昏暗的城堡大厅，白虎如同闪电般冲了进来。中岛敦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伤痕累累地躺在病房，恢复了一点的体力支撑起他穿好拖鞋，心里祈祷着，最后掀开了隔壁的帘子。带着呼吸机，打着点滴的芥川龙之介安静躺在那里，显示器上的心跳有力而健康，脱力的中岛敦扶着床头柜安心跌坐到地上。 太好了。

好像是那一天吧，中岛敦问：“你说我们俩之间不需要别人，那要是有一天缺了一个怎么办？你当然不会害怕，但是我没有办法独自面对的话，那该怎么办。” 扬起头看着夜幕的黑手党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别把在下想得那么脆弱，在你独当一面之前，都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这样说得好像你是我什么人一样。” 芥川总算是低下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宿敌，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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