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圆舞曲》（一）

【尊出】

你这个婊子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语的尾音变成凄厉的嚎叫。草薙用两根手指捏着烟吸了一口再吐出来，悠然自得的就像是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看电视，而不是正在用手里的刀子搅动一个男人的眼球。你这句话还真说对了，伙计。他微笑，那笑容在男人眼里简直如同恶魔一般。将烟头按熄在那人的舌头上，刀锋反转，干脆利落的割断了咽喉。终于清静了。抱歉啦伙计，我本意不想搞得这么花哨的，谁让老板说的算呢。草薙带上墨镜，拔出钉在男人四肢上的刀子，跨过满地的嫣红，堂而皇之的走出公寓，融入大街上往来的人群。草薙并不喜欢麻烦的工作，但无奈这次的买家出了大价钱，谁会跟钱有仇呢，对吧。洗澡，换一身衣服，睡前一杯热牛奶。躺在床上，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再来一只烟，但他还是忍住了，今天吸的烟已经超过了上限，他还不准备放任自己变成个烟鬼，至少目前还不想。都是该死的流了满地的鲜血，让他的心里躁动不安。以及异常的兴奋。该死的。他在心里咒骂自己，然后闭上眼睛。你这个婊子养的…… 这是那个倒霉鬼没说完的话，现在的草薙已经不会因为这个而动怒了，事实上任何挑衅的话对他都没用。他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自从他离开他那个作为婊子的妈之后，就再没什么人值得他在乎了。直到他遇见了周防尊。同为杀手，与技巧型的草薙不同，周防是属于力量型的。第一次见面就好死不死的撞见杀人现场。亲眼目睹一个人的头盖骨在周防的手中被捏爆了，草薙惊讶到连嘴里的烟掉了都不知道。红头发的那个慢慢转头看过来，皱着眉头用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草薙当然知道那家伙是要打算把自己给灭口了，他拔出腰间的藏刀摆出迎敌姿态。嗯——？拖长了尾音的疑问语气词。显然从草薙的架势里看出点东西，周防低低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后来草薙嘲笑他，你把人家脸毁了，买家还怎么确认是不是目标啊。周防憋了半天，说其实那天烟瘾犯了就想赶紧把人干掉好去买烟。草薙就笑，然后把嘴里叼着的半截塞到周防嘴里。这当然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他们第二次见面，距离上一次仅仅短短两个星期。在周防掐断那人的脖子的同时，一把刀飞过来捅穿了那个人的心脏。有点难以判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致死的原因。也没有必要。周防松手，那人像沉重的麻袋掉在地上。看来那家伙树敌不少嘛。草薙从门后转出来，烟头扔在地上被鞋尖碾过。会给条子留下记号的。周防闷闷的说。草薙出云。草薙抬眼看他，脸上没有惊讶。不会的。他说，眼角含笑。你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条子才没那么伟大呢。窗外隐隐传来警笛的尖叫。周防转头看一眼窗子，一点都不介意把后背留给另一个杀手，然后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草薙掏出打火机又点了一支烟。你的伙伴没有告诉你吗，我以前是一个该死的条子，周防尊先生。草薙做了3年的警察，在这三年里他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就连局长宗像礼司都承认他是个好警察。然后他就辞职了，去做一份跟老本行对着干的职业。那种受规矩束缚的生活并不适合他。跟周防一样，他们的心里都有一只野兽。草薙走下楼稍微等了一会，并没见后面的人下来，于是知道周防八成从窗户走了。当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孽缘的开端。第三次遇见的时候草薙不能不去思考一下这种诡异到极点的高频率到底是怎么回事。卖场的三楼，从楼梯上来正撞见周防倚着栏杆站着。好吧，脱下杀手的外套他们也只是个普通人，也需要逛街购物。嗨。草薙跟他打招呼，像个老朋友似的。做一个杀手，首先得有一个好心态，泰山崩于前而不惊都是小儿科，这一点周防就做得很好。撩起眼皮看见是他，周防点了一下头。这时一个男孩从店里跑出来。 King。男孩喊道，脸上笑眯眯的，一把亲密的挽住周防的胳膊。看周防对此无动于衷，草薙挑眉。这时男孩看见了他。啊，草薙桑也来逛商场吗，初次见面，我是十束多多良。喂喂，一上来就自己揭老底这种事在这个业界可是罕见到都要绝种了啊。旁边周防依旧面无表情，左胳膊被抓得紧紧的，只好用一只手完成取烟点烟这一系列动作。你好，原来你就是周防的搭档。草薙不着痕迹的笑。阿拉，草薙桑知道我吗？十束有点意外的样子。也许是还年少，他很诚实的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在了脸上。说实话，草薙有点羡慕。本来是不知道的。草薙难得说一回实话。但是看周防君这个个性，显然需要有一个人帮他处理情报方面的工作，再加上上次的谈话中他并没有否认，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King真是的，被人套话都没自觉喔。男孩微微撇嘴。啧。周防不耐烦的咂舌。走了。说完率先往前走，十束被他拖着，还不忘回头冲草薙挥挥手。年轻真好啊。草薙取下一件衬衫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比起素色，他更喜欢格子图案的。刚才那家伙的围巾貌似也是格子的。草薙叼着烟，愉悦的想道。不错的品味。阳光的温度是叫醒他的闹钟，作为一个自由自业者，可以无所顾忌的睡到自然醒。草薙伸了个懒腰。简直没什么比这个更美好了。不过还是会有麻烦的问题找上来。某些客户会要求你拿出证据证明是你做了目标而非假手他人，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花的钱值得。这个行业极少会遇到抢生意的情况。我他妈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草薙甩出两把刀，趁对方缩手的时候飞快的冲过去，然而一只手横插过来，他被迫后退。草薙巧妙的挡在出口的位置，身为目标的男人误以为来了帮手，忙不迭的往他这边跑，跑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认为的救兵竟然掏出刀子瞄准了自己的脑袋。掷出的飞刀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抓住，目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做什么？周防低低的说，嘴里叼着烟。这是我的猎物。草薙一边在心里咒骂该死的上帝，一边掏出藏刀。啊，是吗。周防把烟头掐灭，一脸无所谓，他耷拉着眼皮，半睡半醒的样子。没错，早就说过了，他们的心里都有只野兽。如果说周防的是只睡狮，那么草薙的就是条毒蛇。看这样子你是不打算放弃了。草薙一点点移动脚步，眼角的余光瞄着目标。如果我说要你放弃，你会吗。周防淡淡的笑了，金色的眼睛陡然射出暴戾的光芒。好吧，那就凭实力说话。话音未落草薙横跨一步一刀劈下。周防迅速去抓他的手腕。判断出在刀尖抵达目标之前自己会被抓到，草薙将刀子在手里转了个圈，刀刃向上。周防右手握成拳。草薙低头躲过，脚下一个横扫。没想到对方下盘很稳，这一脚踢过去像踢在了石头上，周防脚下一拌，草薙反而因为重心不稳而踉跄了一下。周防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让草薙半跪在地，出了一头冷汗的同时他庆幸左肩只是关节脱臼而不是骨头粉碎。藏刀向上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周防侧身躲闪，膝盖忽然一疼。草薙嘴里叼着刀子像一条蛇一样猛地弹起上身。周防不得不向后跳开，刀锋的边缘擦过他的咽喉，留下细细的红痕。他看着草薙，金发的男人微微弓着身子，像一只在弦上的箭，那样子完全不同于那天在商场所看到的，温文雅致。周防盯着他看，仔仔细细的看。在他们对峙的时候，目标的男人抓住机会往门口跑。周防抓住那人的胳膊，像扔一只袋子一样把那家伙扔到了墙壁上。给你了。周防撇撇嘴，转身走出了房间。喂。草薙喊了一声，不过显然对方已经走了。目标努力想要爬起来，却被一把刀扎穿了脑袋。呵，这算什么。草薙扶着胳膊。真是讨厌的人啊周防尊，这么轻率的就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在键盘上打字的时候，左肩还有点隐隐的疼痛。叼着烟想了半天，草薙还是打开程序运行了侵入驱动。他进入了十束多多良的领地。刚翻了几下，窗口上弹出一个狐狸图标，挺可爱的小狐狸，蹲坐着摇晃它的大尾巴，把屏幕遮个严严实实。 ————草薙桑，偷看别人东西可是不对的呦~~ ————彼此彼此屏幕右下角的防火墙开始报警，草薙飞快的输入几行程序，轻描淡写的把攻击化解掉。要说那三年的条子生涯没白干，学了一手高级黑客的技术，草薙觉得还算值得。 ————草薙桑好过分，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既然知道是不对的就不要跟着学 ————嘿嘿，我可没有承认自己是个好人哦ヽ(^–^)ノ草薙左手托着脸颊不由得微笑，真是可爱的小孩呢，虽然明知道是假象，但是就是能给别人单纯真诚的感觉。跟周防倒是很像，啊，不如说周防那家伙才是真正没什么心机的。草薙能够看得出来，那两个人跟自己不同。于是心里名为嫉妒的恶魔又跑出来嗡嗡叫，草薙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顺便把它塞回心底最阴暗的地方。 ————呐呐，King跟我说过了，那天跟草薙桑的事情。草薙皱眉，本来打算由自己先提出的，却被对方抢了先，这样一来就失了先机的声势，在与周防相关的一系列事情上，他很不爽无法掌控情势的发展。 ————草薙桑不用介意哦，嘛，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联系我，当然King也可以的，别看他一副嫌麻烦的样子，其实人很好。草薙悬在键盘上的指尖抖了一下。 ————劝你一句，如果你还想继续在这个道上混，就收敛一下你的好心肠，免得自己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然后草薙就后悔了，无论是装的还是真心，他都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尖刻过，但是这句话已经发送了出去。他的后悔还没结束，十束那边传来了回答。 ————呵呵，这句话好多人都说过，没事没事，总会有办法的（*^^*）字符里传达的那种盲目的乐观无端让草薙有点恼火，他关了电脑。自己也曾有过那一段时光，觉得世界是美好的，周围的人也都是好人。直到被背叛割得鲜血淋漓，他才懂得把单纯的自己杀死。把自己的尸体埋葬在回忆里，连一块墓碑都没有，没有哀悼的必要，那只会让他的肉体一并毁灭。草薙开了一瓶威士忌，放任自己喝醉，你看，其实很多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就连生命也是同样。第二天草薙依旧闯进了十束的电脑，十束不在电脑前，他设置了多道新的障碍，花里胡哨很能起到迷惑的作用，但是不够实用，草薙考虑或者可以在他还完了人情之后教给十束几招。一个多小时之后草薙找到了周防的下一个工作，竟然是黑手党的人物，而且还是个高级的干部，这意味着周防需要只身闯入虎穴。大楼的三维地图挺详细，草薙多看了两眼突然间后背一寒。地图上有个非常不明显的错误，如果有个人打算照着它去参观倒是一点妨碍都没有，但是作为一个杀手以此来定制进退路线的保命工具，它简直是直通地狱的门票。让草薙不寒而栗的是，这个错误在一般人眼里是看不出来的，幸而草薙大学里的选修课有一门建筑学绘图，它告诉草薙，这个错误是被故意隐藏的。也就是说，有人给周防下了个套。

草薙从大楼的后门进入，沿着工具房后面的一条小通道往里走，应该算是消防通道吧，他想，同时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建筑学知识鄙视了一下这个大楼的设计者。看见倒在地上的保安，他可以确定他和周防走的是同一条路线，被害者脖子被拧断，分明是周防的杰作。他不太能确定周防逼自己提前多久，这是个很重要的参数，这个参数将决定他们能否活着看见明天的朝阳。反正他不能让周防就这么死了，欠一个死人人情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心里的毒蛇吐着偏执的信子。还好周防有顺手把尸体藏好的优良工作态度，目前警卫系统还没有被触发，草薙沿着楼梯往上跑，期盼自己能快点找到周防。但还是稍微晚了一点点。隔着好几层他就听见上面传来枪响。楼梯下面传来脚步声，草薙转身跑进一层的走廊，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爆破音，他以为哪个二货拉了手雷，结果透过灰尘他看见周防从天花板的破洞里跳了下来。看见草薙，周防震惊的愣了一下。别发傻了赶紧跑！草薙吼了一嗓子，回头看见走廊另一端两个男人已经开了枪。身体被重击撞入旁边一个房间，背部落地的冲击加上周防爬起来的时候按了一下他的肚子，差点没让他把早饭吐出来。这边。周防拉住他的手把他拽起来，两个人开始玩命的跑，子弹雨点般打在脚印上。边跑草薙边懊悔没带枪过来，一个冷兵器一个赤手空拳的哪能敌得过一排冲锋枪呢。靠在一个拐角稍作休息，草薙哭笑不得的发现他们正好跑到了地图上标示错误的那个地方。喂喂。他一边喘气一边指给周防看，原本以为是通道的地方是一堵墙。周防皱紧眉头，他走到墙边，抬手按在墙壁上似乎在估量厚度，然后他一拳打了上去。砰一声闷响，墙壁碎裂。周防把碎石扒下来，然后再加一拳头，如此往复，生生把墙壁撕了个口子。走。草薙有点看傻了，要是他带着墨镜的话，眼镜早就掉在地上了。他看见周防的手上都是血。纵然有超越常人的力量，但皮囊仍旧是普通人的，承受不住这样的怪力。草薙扯下脖子上的格子方巾给周防草草包了一下，看见漂亮的咖啡色格子被染上血迹，心里不免有点可惜。周防看看他，没说什么，带头要往洞里钻，草薙拦住了他。那边不行的。草薙摇摇头，然后指指旁边。墙边放着两个柜子，类似于澡堂里的更衣柜，有几个门都锁住了，草薙拉开一个示意周防进去，周防皱眉看着他，这时候后面又传来嘈杂声，于是周防妥协的站了进去。草薙关上门去开别的格子，没想到其他都是锁着的，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当他思考要怎么办的时候，周防打开他在的那个格子的门一把把草薙扯了进去。关上门3秒钟之后，黑手党的人就跑了过来，他们围着墙上的洞展开激烈讨论，直到一个人提议绕到下面去进行堵截，于是一帮人呼啦啦的都跑了。黑手党的智商也就这样了。草薙开心的想。柜子里的空间狭窄的要命，挤了两个人连手都动不了。他们俩本来面对面站着，草薙回头听着外面的动静，人都走了之后他松口气，把头转回来，而周防一直探着脑袋隔着他的肩膀从柜子的缝隙里往外看，草薙一回头，他俩的脸就贴上了。好死不死的，连嘴都贴上了。

有5秒钟的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动。草薙的大脑直接当机。彼此距离过于接近以至于视线失焦，再说柜子里本来光线就不好。后来是周防先动的，原本相贴位置有点偏的嘴唇被他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调整了一下，然后他向后拉开了距离。草薙回神之后脑袋往后一仰响亮的撞在柜子的铁门上。疼疼疼……揉着后脑勺，草薙后退着出来，眼角都出泪花了。周防跟着他走出来，似乎被狭小的空间拘束的很难受，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跟脖子。好像人都走了呢，我们也快点走吧。疼痛反而让草薙冷静了下来，他走到拐角出查看了一下。周防依旧沉默着，他看着草薙，金色的眼睛毫无顾忌的直直盯着草薙，这反而让草薙看不透他的意图。另外，周防浑身散发的那种睡狮般的威压让草薙很不舒服，像个猎物一样暴露在赤裸裸的威慑下面。但是那并不是杀意。草薙微微垂下眼帘，唇角泛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即使面对兽中之王，高傲的蛇昂起它的头颅，展现带来死亡之吻的獠牙。周防哼笑一声，向草薙这边走过来。草薙让开半步打算让他先走，没料到周防径直来到他面前，抬手按住他的头，再一次亲吻上去。嘴唇贴合，周防得寸进尺的伸出舌头企图侵入到他的口中。草薙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迅速挥出一记手刀，虽然没打中周防，但总算是从那家伙的手里挣脱出来。然后草薙头也不回的走了，跟逃跑似的。当他回到家吃完饭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惊悚的发现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直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不不不，这不可能。草薙抱着头，把头发抓的一团糟。他没可能对一个男的产生什么感觉，又不是没接过吻的纯情小男生，虽然跟一个男的接吻倒是第一次。草薙突然冲动的想召个妓过来打两炮，但他自己都认为这样子很荒谬。结果第二天他就戴了两只熊猫眼。不，这当然不能算是小事，自己的性取向被颠覆了怎么能淡然一笑置之度外呢。至少草薙不能。显然他仍然不是个合格的杀手。关于周防的种种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只好取消了接下来一周的行程。他可不想因为这个日后也许会仅仅是一个笑话的乌龙事件而搭上自己的命。即使内心乱作一团，但草薙的大脑依旧聪明。简单来讲，只要以后避免跟那个家伙碰面就行了。时间会解决的。但是后来草薙才发现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过分相信上面那句话了。

摸着手腕上的疤痕，草薙有时候会想想他的下一个职业要做什么。杀手不是个能够养老的工作。 Whisky Float。他说。漂亮的二层式鸡尾酒，嘛，说起来他差不多把店里的所有鸡尾酒都喝过一遍了。旁边几个愣头小子在玩B52轰炸机，还有一伙人在比拼深水炸弹。嘈杂的音乐决定了店内的基调，几个浓妆的女人走来走去。草薙皱着眉头喝酒。以后自己的酒吧才不要像这个样子，乱没情调的。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草薙回头，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酒差点喷出来。身后的人是周防。不是吧，自己的运气已经差到躲都躲不开了吗……草薙扶额。周防坐到他右边，说，找你有事。你跟踪我？草薙没好气的说。周防噎了一下，明显很不习惯别人打断他。十束说的。周防叫了一杯酒，这时候一个女人搔首弄姿的贴到他身上打算做肉体交易。周防只说了一个字，滚。草薙忍不住笑，说你还对你家那位挺忠贞的啊。我家？你说十束？难道你家还有别的人？周防不悦的看着旁边嬉皮笑脸的那个，没想到套在人皮下面的是一只狐狸。跟十束有什么关系。哦，带女人回去也不管，十束可真是大方啊。我没带女人回去过。没看出来你还算聪明，惹恼了人家把你甩了，上哪再找一个肯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军师了。怀揣着的报复情绪在心里快乐的翻腾，草薙悠然的喝酒，全然不管周防身上越来越低的气压。突然发现逗弄那个笨蛋实在蛮好玩的。你们认识多久？周防想了想。好几年吧，不记得了。哦，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宝的？是那小子非要赖着我。回想了一下那天在商场里看到的场面，草薙倒是相信这是十束做得出来的事情。原来是老朋友啊，真好呢。草薙淡淡的说，伸手在口袋里拿出烟，递给周防。又来了，那种名为嫉妒的感情。真是的，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嫉妒的。周防拿了一根，点燃之后把火送到草薙这边。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噪音一样的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轰炸机蓝色的火焰熄灭，有人被深水炸弹干翻在地。一支烟燃尽，草薙站起来拍拍衣襟往门口走，走出两步，他回头。啊，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事情找我。周防一怔，脸上表情瞬间被恼羞成怒取代，看样子完全被草薙刚才的打岔弄到忘记要说什么了。他粗鲁的把烟头按在吧台上。草薙本来半笑着盘算再怎样嘲讽周防两句，却忽然被一只手用力的钳住了下巴。那天在敌人地盘的柜子里发生的事情第三次上演，周防蛮横的掰开他的嘴，强势的侵占让草薙产生了一种会被撕碎了吃掉的错觉。最后草薙除了拼命的喘气以外顾不上有任何别的念头，全身都置于金色眼瞳征服的视线之下。虽然音乐依旧吵人，但他清楚的听见周防说，我看上你了，草薙出云。

那是明示的宣言。我看上你了，草薙出云。周防这样说。别…… 距离最近的一对男女看了他们一眼就走开了，草薙的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一时没能说出口。周防向他走近了一步。那种眼神包含的坚定直接震慑到了草薙的心。别开玩笑了！草薙大声喊道，试图表达愤怒的感情，但他知道失败了，然后他抄起手边那一桌上的酒瓶朝周防的脑袋上扔了过去。有女人开始尖叫。草薙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选择仓皇的逃跑。而他现在正在这样做。被路灯分割的夜晚的空间，冷风带着街边摊贩的食物香气。他感觉到恐惧，并非单纯因为周防本身。云渐渐散去，月光淡漠的笼罩着这座城市。当周防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清楚的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跑到双腿发软，草薙停下来，扶着墙壁大口的喘气。出租车在道路上驶过，徒劳的鸣笛。他恐惧的是他自己。那个还会因为被需要而欣喜，依然期待被爱的那个自己。把头埋在枕头里，窗外已经风雨交加。在习惯了面无表情的应对背叛与被背叛之后，一直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打破了。草薙觉得大脑里有无数个声音在争吵，没人能够阻止，于是他放任他们，让他们打个头破血流。不会有胜利者，因为所有的那些都是他自己。于是便自欺欺人的宽慰，即使再次被背叛也不过就是在心口上再划一刀而已，死不了。不过像个老鼠一样落荒而逃的丑态被看尽了，实在无法想象两人再次面对面时会有多尴尬。所以，后来，如果不是看见周防身边的十束，草薙绝对会选择避而不见。死要面子什么的，他自己也承认。草薙桑真是巧啊。十束笑着说。才怪呢。草薙腹诽，但脸上还是照旧露出礼貌的笑脸。呵呵，是啊。那么，草薙桑到我们家里坐坐吧。这是King的提议哦。十束看向周防。周防看着草薙的眼睛，草薙避开了视线。来吧，草薙桑。十束过来勾住草薙的胳膊，他的另一只手缠在周防的胳膊上。不，我…… 草薙依然在犹豫，这时周防有点不耐烦的说了句走了。哇King你等等啊。十束被拖着走，手却还拉着草薙，结果草薙稀里糊涂的就被拐走了。 King，啊—— ……别闹…… 张嘴啦快点，掉了就浪费了。 …… 你看我就说好吃的，对吧。 …… 十束捧着草莓小蛋糕吃得一脸开心，周防直接把他的那份推到草薙面前。阿诺，我会不会打扰你们了……面对那两个人旁若无人的释放粉红色泡泡的行为，草薙有点如坐针毡。哎，草薙桑怎么这么说，完全没有啦~~~ 就算你这么说……在外人眼里看来我绝对是个电灯泡啊……草薙想。说过了，我跟那家伙没什么。周防皱眉，点了一根烟的同时低低的说。对啊，King喜欢的可是草薙桑你哦十束笑眯眯的说。King还把他的蛋糕也给草薙桑了啊。咳咳！草薙差点呛到。这跟那个没关系的好吧！发觉周防的视线开始粘在自己身上，草薙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为什么叫他King呢？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草薙就有点好奇这个。这个嘛。十束突然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因为我觉得King是能够成为王的人。诶？王？似乎所问非所答了啊。是的，王一样的存在。十束意外的严肃让草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周防无奈的叹气。胡说些什么呢。才没有呢十束嘟起嘴。就是因为King这样才……疼！King，干嘛又敲我的头啊。周防没理会他，起身走开了。 King其实很厉害的，他只是太懒了不想去做而已。十束揉揉脑袋，略微放低了声音。其实原本我啊，是想要做他的臣，让他站到高处去的，但是King他说太麻烦了，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啦。十束吐吐舌头，又恢复一贯的笑脸。王……吗……草薙低语。确实，周防的身上存在那样的气场，但他性格也决定了不能够被束缚的生活。茶是很香的。周防回来之后，十束拽着他玩新下载的手机游戏。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进来，整个屋子都包容在金色的暖意里。很久不曾这样放松，也许因为刚刚的茶的关系，耳朵边听着那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草薙的心中竟然出奇的平静。于是，他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呐，King。啊？ King已经决定了吗，关于草剃桑的事情。嗯。这样啊，这样的话我也会支持King的。 ……被拒绝了…… 诶？一定是King的方式太直接了，关于追女孩的方法还是让我来…… 他是男的。那好，让我来传授King追男人的方法吧。 …… 十束兴奋的敲打着键盘开始在网上疯狂搜索，周防索性随他去了。把烟掐灭，他看着伏在桌子上的金发男人。其实在那次杀手的任务之前，他们是见过面的，只是草剃似乎不记得了。从睡眠到清醒的过度之间，草剃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在家里以外的地方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如此之熟。意识到这一点他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睡得真好呢草剃桑。十束笑眯眯的样子，递给他一杯咖啡。草剃机械的接下了，转头看看，周防并不在。找King吗，他刚出去了哦。草剃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才……才没有呢。他慌张的站起来。打扰了，我回去了。欢迎随时再来哦~~~十束依然微笑着，还是那种人畜无害却无法看透的笑。

为什么呢究竟，自己连最引以为豪的警觉都失去了作用。野兽失去了这种本能的下场，只会是沦为一堆尸骨。草剃想破头也想不出，最后他得出结论，无论是周防还是十束都是十分危险的，绝对不能再靠近他们了。停下脚步，他仰头呼出一口气。夜风独有的味道让他的心平静了很多。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自杀手这一行出道以来，草薙一直都是单干的。灵敏的头脑和过硬的身手使得他可以完美的担任中介人和执行者这两种角色。这样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假使某一天天气很好，你突发奇想的想要去海边看比基尼美女，那么你无需向任何人告假，只需开车就走。现在草薙想洗手了。他叼着香烟在电脑前面一遍一遍过滤本市地图，不能太偏僻也不能太繁华，要远离黑道的据点，也别离条子太近，红灯区自然是排除在外的。现在麻烦一点总比以后麻烦要好。草薙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总算给自己未来的酒吧找好了地址，目前唯一的问题是那块地仍属于一个帮派组织。没关系，不管那里的主人是谁草薙都有把握把那里据为己有，谈判什么的，正是他擅长的事情之一。

吶，King。嗯？ Homra那边，很久没去了哦。作为首领，总得时不时露个脸吧。十束噼里啪啦的敲击电脑键盘，屏幕里面的游戏人物一路突飞猛进，周防半躺在沙发上，像个老头子一样百无聊赖的翻着报纸。麻烦死了，就算我不去，那些家伙也会活的好好的。他把报纸盖在脸上准备睡个回笼觉。但是刚才镰本发讯息来了哦。十束说着，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屏幕。啊？——周防懒洋洋的应声。镰本说有人去砸场子了呢。不知道是处于即将睡着的状态还是根本懒得回答，过了足有五分钟周防才发出了一个表示“我知道了”的鼻音。哦也！过了Boss战的十束欢呼一声，心情大好的关掉游戏。可是啊，King。嗯？砸场子的可是你的男朋友哦，不去看看真的没关系吗。 …………哈？！周防一把掀开脸上的报纸，疑惑的看着他。这时电脑传来接收讯息的提示音。啊啦。十束点开消息之后，一脸笑眯眯的回头。貌似已经打起来了呢。

原本草薙是真心想要和平解决的。他来到那个作为一群小混混据点的门房，好好的一个店面被弄得像个仓库一样。开始的时候先跟一个胖子交涉了一下，后来一个玩滑板的小个子跑过来，很嚣张的说这是尊哥的地盘。尊哥，周防尊的大名你没听说过吗？滑板小子耀武扬威的挥动球棒，只可惜草薙在听见这个冤家的名字之后，脸上就无法控制的带上了鄙夷的表情。我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是。草薙在心里默默的流血泪。像那些无脑的狂热粉丝一样，滑板小子显然无法容忍神圣的偶像被人鄙视，于是一棒子就抡了过来。草薙侧身躲开，抓住滑板小子的手腕，借着他冲过来的力道脚下一绊，让那小子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还是另外找地方吧，这样下去又无法避免的会碰上那个瘟神了。草薙这样想着，但是这时候屋子里其他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就在他企图突破包围的这段时间里，瘟神本人已经站在门口了。尊哥！滑板小子的一声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周防叼着烟，慢悠悠的走进来，他所携带的威压一瞬间就扩散到整个屋子里。诶，八田酱，大家看起来很有精神嘛。十束笑嘻嘻的，似乎完全没有看出这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众人让开一条路，周防走到草薙的面前，然后转而往通向二楼的楼梯走，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草薙跟着他。十束桑，这是什么情况啊。镰本抓抓脑袋，一头雾水。就是啊，那个戴墨镜的家伙是谁啊！八田气呼呼的喊道。十束用一根手指点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嗯，怎么说呢……嘛，应该叫做老板娘吧。十束无比灿烂的笑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果没有要说的话我就回去了哦，周防尊大人。走上二楼之后，周防就坐在一张破沙发上，一边吸烟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草薙抱着胳膊，皱眉看着他。周防把视线移向草薙。你来这里做什么。草薙从口袋里掏出烟。本来是有点事情的，但是现在没有了。什么事情。我已经说过了跟你无关。呼出一口气，周防把烟头仍在地上用脚踩熄。他站起来走到草薙身前。如果是想要这个房子的话，就拿去用吧。哈？让那帮小鬼瞎胡闹也是浪费，就给你好了。周防轻松的口气就好像随手扔了一张纸一样随便。不不不，那怎么好意思呢，白拿您老的东西。草薙故意用讥讽的语气说。虽然破了点，但好歹也是个不动产，我总的付出相应的报酬才是。香烟燃尽，草薙顺手把烟头丢出窗外。虽然的确是看中了这里，但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了。刚走到楼梯就被周防拉住了。那还真是抱歉啊。周防嘴角勾起一个坏笑，让草薙瞬间起了不详的预感。这事可由不得你。话音未落，周防一把拽过草薙顺势按在了墙上。喂！草薙想要反抗，但无奈周防力气太大，握住胳膊的手像铁铐一样牢实，根本挣不开。你这家伙……放开！周防金色的眼睛盯着他，如同一只狮子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势在必得。草薙没有惧怕过任何人，当然他的经验只限于人类。在遇见周防之前，他从来不曾体验过这种感觉。那是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本能。远远超过于所谓杀气那样的东西。被那种威压所笼罩，膝盖都开始发抖。草薙下意识的侧过脸想要躲避，然而周防的手抓住了他的下颚。我说过了，草薙出云。周防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的热气吹在皮肤上，引发一阵灼热。你是我的。低沉的嗓音仿佛有某种强力的魔性，直接穿透大脑。脖子上的锁链收紧，锐利的爪子在身体上留下深深的伤口。撕咬般的亲吻，他所有的一切，连同那些最丑陋不堪的部分一起，通通被占有了。逃不掉。周防明确的传递过来这样的信息。你逃不掉的。逃不掉，只能忍受着对方的肆意妄为。被动的无力和挫败，这是他最为憎恶的。周防的牙齿在啃咬他的脖子，呼吸尚未平复。 ……滚开…… 刀子割破了衬衫，周防再晚躲开半秒，破裂的就该是脖子上的动脉了。滚开。草薙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冰冷至极。肩膀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疼痛，这让周防开始愤怒，他知道刚才草薙是真的想要杀死他。然而在看到草薙的脸之后，他的怒火转瞬就熄灭了。混杂着绝望的悲伤的表情，连眼睛里面倒映出的都是满是伤痕的痛楚。草薙任由自己的身体倚着墙壁滑下，刀子掉在地上，他抱着膝盖，幼稚的想要缩回不存在的壳里面。周防站在那里，半条胳膊都是红色的。这就是十束他们刚走上二楼时，所看到的景象。如同末日一般。

所以说，这次完完全全都是King你的错哦。啊，是吗。如果King被别人这样对待，也一定会生气的吧。 ……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不要操之过急嘛，诶诶，不过凭着King的性子，做出这种事也不算奇怪啦。 …… 呦西，这样就好啦。十束轻轻拍了一下包扎好的绷带，周防疼的皱起眉头。嘛，慢慢来就好了，总会有办法的。十束露出他招牌的笑容，然后起身走开了。外面开始下雨。周防望向窗外，点燃一支烟。身体的伤口总有一天会痊愈，然而心里的伤就没那么容易了。他知道草薙在想些什么。那种竖起全身的刺，拒绝外来的一切的做法，他能够理解。但是不能认同。他可不是那种用温火耐心烘烤让坚冰融化的类型，快刀斩乱麻才是他钟爱的。只不过他没料到草薙的反应会这么极端。雨点开始变大，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响。这一次，真的是被厌恶了呢。周防低下头，用手掌抓乱头发。

已经许久未见的倾盆大雨，路上基本没有了行人。草薙摘下满是雨水的墨镜小心的放在口袋里。雨持续的打在身上，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他仍然不急不缓的走着。靠着雨声的安抚，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残留在脑海里。自己的确是打算杀死周防的。那一刀没有半点迟疑。但是……那其实并非他的本意。草薙看着自己的右手，感觉这似乎是不属于他身体一部分的另一样的物品。他在害怕，对于周防的强势入侵，于是他的身体将之视为危险，启动了条件反射的防御措施。这样一来，就彻底结束了吧。明明是件好事啊不是吗。自己本来就不想再看见那个瘟神了啊。可是…… 可是为什么…… 草薙用手去擦脸上的水，视线却怎样也不能清晰起来。为什么心里这么疼呢…… 他倚着街边的墙壁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的鸣笛声拉回了他的意识。草薙。有一个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有点耳熟。草薙费了点力气让自己站直了，有辆车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看来你也混的不怎么样嘛。车子的驾驶者调侃道。我们这些小市民哪能比得上局长大人您呢。草薙换上微笑的假面具，他掏出墨镜随便擦擦然后带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宗像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沉默了一会，还是宗像先开了口。就算你不再是我的部下，不能帮忙也就算了，能不能别给我添乱了呢。局长大人您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宗像瞥了他一眼。上个月7号街的大楼里发生枪击事件，别对我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草薙看着窗外，没有回答。既然你有参与，那么你也一定知道那帮人的底细，我应该跟你说过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吧。宗像。草薙淡淡的叫了他的名字。我也应该说过，我已经不是你的手下了，我没有必要听从你的命令。那不是命令，是建议。说完这一句，宗像再未开口。可以了，就到这里吧。草薙说，他走下车子，在关上车门的前一刻，宗像伸出手挡住了他。草薙，你要记住，我们…… 草薙笑笑，不客气的打断他。不要用“我们”这个词，宗像，你和我的立场不再是相同的。不过，我还是承认跟你有部分共同的利益。

那些人是黑手党，草薙清楚得很。当杀手这么些年，他的其中一个原则就是不与黑手党扯上任何关系。都是周防那个瘟神的错。算了，反正他人情也还清了，老本行也不打算干了，无论是周防还是宗像都不再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后半辈子老老实实做个酒吧老板就好。他躺在沙发上，衷心这样祈盼着。

猛烈的枪声近在咫尺，眼看着目标沿着走廊跑远却无法再追。妈的！周防在心里骂道。这个时候才格外懊悔手里没有枪或者至少是一把刀。两个保镖从转角冲出来，举枪就打。周防跑进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房间，抄起椅子打破玻璃，翻身跳了出去，子弹擦着他的头发从头顶飞过。当然他没忘了现在是在12层楼。下落了几米踏住阳台突起的部分，反手抓住排水管道，在超于常人的怪力的作用下，固定管道的螺丝轻易迸落，水管弯折向下，周防抬腿踢了一下墙壁，借惯性撞进一个窗户。第三次了，在一个月内。他飞快的跑到电梯那里，按下1楼的按钮，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从里面出来改走楼梯。任务失败。在那群保镖围堵在空无一人的电梯口的时候，周防已经跑进大楼旁边的小路，顺利脱身。太糟糕了。任务失败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是比死亡更让人无法忍受的。何况这已经是一个月以来的第三次了。周防掏出最后一根烟，把空烟盒捏扁用力丢出去。并非单纯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每次都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目标突然开始警觉，然后就好像预先知道一样发现他的存在。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周防吐了口气，停下脚步。终于忍不住了吗，你们这些老鼠。他理了理头发，漫不经心。在他的前方和后方，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几只小耗子也想拦老子的路。嘴角挑起不屑的弧度，周防单手握拳，一拳击在路灯灯柱上。随着喀喀的开裂声，直径20厘米的水泥柱子像饼干一样掉着渣子折断了。有人倒抽了冷气开始后退。周防举起路灯，用投标枪的姿势把它扔了出去。处于标枪落地范围内的那些人嚎叫着逃跑，活像看见了怪物。哼。周防满意的看着那些人转眼跑了个精光，他走到大街上拦了一辆车。但他知道，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草薙桑不来了吗，明天可是我真正的生日哦。草薙本来在网上认真的学习调酒，结果被十束强行侵入的信息打断了。他叹了口气。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还是算了，以后也请不要再邀请我了。十束发来一个夸张的悲伤表情。 ——草薙桑别这么绝情嘛，上次是King不对，我替他道歉啦。看到这句话，草薙的心里又开始翻腾。他没有怨恨周防，相反的还抱有一些歉意，毕竟自己的行为绝对是过激了。就当作是他的自私好了，他已经，不想再让自己平静的内在世界被破坏掉。十束，多谢你，真的不用了，抱歉。发送完这段信息，草薙直接关掉了电脑。之后的两个月，他都在忙着理清自己在白道和黑道上的各种关系。该断的断掉，该保留的继续维持。然后他因此听到了一些风声，都是关于周防的。黑手党开始集中力量清剿周防，因为周防做掉了他们其中一个重要的干部。但有另外的传言说原因不只是这个，似乎有另外的人在给黑手党提供消息，这表示除了黑手党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想要周防的命。草薙突然想起来他去帮周防的那一次。那么阴险的手段，让草薙的心里都在发寒。咚。把菜刀用力剁在毡板上，草薙重重叹了口气。明明已经决定划清界线了，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却反复在脑海里环绕，怎么赶都赶不走。草薙打开窗子，外面阴沉沉的，那是暴风雨将至的征兆。

他梦见他的母亲，一个妓女。后来她生了重病死去了。如果你不把你的心交给任何人，你就不会受伤了。这是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看得出来，母亲的心就像她的身体一样伤痕累累。他看见玫瑰花的花田，没有尽头的一大片，像鲜血一样充满了不详。遍地骸骨，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着。荆棘的刺擦刮着皮肤，没有感觉到很痛。远处，绿色的龙卷风在呼啸。黑色的天空中有两点金色，让他有一种怀念的感觉。不同于母亲体温的暖意，以前在哪里也感受到过。

第二天果然下了大雨，草薙把整个屋子打扫了一边，心里始终无法安定下来。打开两个月没碰过的电脑，信息的提示音响个不停。大概翻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以前乱七八糟的内线的留言。还有一条是十束的。光标在删除的按钮上停了很久，草薙还是选择把它打开了。草薙桑，请正视你的内心吧，King就拜托你了。在简短的文字间草薙嗅到了一丝异样。他点开附件，发觉那是一个经过层层加密的文件，加密到有些过分了。他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时门被疯狂的砸响，他随便抓了一把匕首握在手里。打开门，外面的人是周防。你…… 草薙皱眉。周防没有看他，直接推开草薙走进来。喂！草薙刚想表达他的不满，却把话语吞回肚子里。周防很不对劲，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周身的气息凝重的几乎肉眼可见。出什么事了？草薙关上门，一转身就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喂，你给我放开…… 十束。草薙一愣，暂时停止了挣扎。十束？他怎么了？周防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发梢擦着脖子痒痒的，他强行扳过周防的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气。草薙的心陡然跌落下去。他听见周防说。十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