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的诗》

银魂同人 现代都市

高杉晋助/河上万斉

身体伤害描写有

谨以此文献给真人电影版河上万斉,那是我心目中万斉的样子了。

当他走进屋子的时候,高杉晋助依旧是躺在藤椅上,视线不知道落在落地窗外的哪一点。 他等了一会儿,见高杉没有开口的意思。 “任务呢,晋助?” 高杉随意地挥了一下手。 茶几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万斉拿起来,就站在旁边看了十几分钟,他走到屋子的角落,那边放着一个跟房间布局格格不入的小铁皮桶,地板上还贴心地放着打火机。 他打了几下没打着火。 “晋助。” “抽屉里自己拿。”高杉头都没回。 火焰慢慢吞噬了那几页纸,万斉认真地看着它们完全变成灰尘。“这是谁呀,还留着这么大块的没烧干净。”他用指尖捏起一块2、3厘米大小的碎纸,再次点燃。 “大概是又子吧,昨天她在这里磨蹭了一下午,还妄想在这里过夜。” “听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子,你就不考虑一下吗?”说完这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万斉一抬头,正对上高杉的眼睛。 “万斉,我喜欢你这一点。” “哪点?会讲笑话?” “我是说你用十分钟就能记住十页纸的情报,这个技能。”高杉又躺了回去。 “承蒙夸奖。”万斉走到高杉对面,扶了一下墨镜。今天是阴天,阳光不太好,高杉眯着眼睛,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万斉发觉高杉注意到了他新买的戒指。 “万斉。” “嗯?” “我说过的吧,你这么浮夸的装扮,会让你死得更快。” “是吗?我还想让你看看我新买的哈雷呢。”万斉笑了起来,他的目的达到了。 看高杉的表情,明显是强忍着没做出翻白眼的动作。 他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回去了。”最后万斉先开口。 高杉移开了视线。 “垃圾我帮你带走了。” 还是没有回答。 万斉走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高杉说的对,杀手理应是不显眼、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存在。 他希望能够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死去。 走出公寓大门,他没有碰见一个人。这里很安静,像在他的印象中的高杉一样安静。 谁也想不到这里住着会靠杀人维生的人。 他们并非属于任何组织,无论是名为“又子”的人,还是名为“武市”的人他都没有见过,也没有接触的必要。 他只是为了自己去杀人。 背着琴盒走上天台,找到合适的位置,他摘下耳机、墨镜、戒指,架好狙击枪。 旋律开始响起,优美的前奏。 这将会是一首好歌。 结束之后的24小时内,报酬就会打入他的账户,此时的他往往没有时间去仔细核对,因为他正在忙着记录下刚刚的歌。

他再次敲响那间房门,没有回应,这就意味着得到了主人的同意。 高杉依然在躺椅上,不过这次是坐着的,指尖夹着一只点燃的烟。 “任务呢,晋助?”这句话并非询问,而是一句问候。 高杉随意地挥了一下手,和服上的金色蝴蝶随之飞舞起来。 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万斉从高杉面无表情的脸上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个月的新歌打榜,第一名的歌是我写的。”他一边烧文件一边说。 “是吗?弹来听听。”高杉淡淡地说。 万斉回头看他,那双眼睛正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像蛇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这可真是难得。”万斉打开琴盒,里面真的有一把吉他。他坐在沙发上,弹奏起上次杀人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那首歌。 这是他杀人的唯一理由。 一首弹完,高杉已经在藤椅上躺下了,烟已经燃尽,似乎没有看见他吸烟的样子。 “万斉。” “嗯?” “这首歌响起的时候,你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正是。” “为什么呢?” “你注意到我了,晋助。”万斉收起吉他。 “是吗……”高杉似笑非笑的声音。“原来我给你留下了这种错觉,真是十分抱歉啊。” 万斉沉默。 那天他们再也没有说什么。

万斉从来没有提前说过他什么时候会去,每次去的时候,高杉都已经做好了他来的准备。 说起来他根本没有主动联系过高杉。 也经历过行踪暴露的时候,来到高杉的住处,发现气氛不对,他便退回到安全地带,远远看去,那里早已人去屋空。 不久他的账户会收到新的转账,附言里面有新地址的坐标。 虽然大概能猜到,他还是想问个清楚。某天他找了高杉看上去心情比较好的时候,至于他从哪里看出那人心情好,仔细想想,约莫是从脸颊的肌肉变化来判断吧。 有时候就是感觉高杉在憋笑。 “晋助,我想问个问题。” “说吧。”高杉在藤椅上换了个姿势。 “其他人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个造型?” “这个问题对你的任务有帮助吗?” “没,纯属好奇,”仿佛赌气一样,他又补了一句,“不想说就算了。” 他清楚地听见高杉笑出了声。 “不会的,万斉,”打火机响了一声,“如果是武市来,我会穿着衬衫西裤坐在办公桌后面;如果是又子来,我会穿着休闲装坐在沙发上。只有你,万斉,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能这么悠闲。” “恕在下愚钝,晋助的意思是你穿着和服懒洋洋躺在藤椅上,或是吸烟或是打瞌睡的场景除了在下之外,没有第二个见过?” “正是。”高杉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那还真是……”万斉推了一下墨镜。“在下不胜惶恐。” “也可能,”高杉弹了一下手指,烟灰落在地板上,“我是为了让你高兴,故意这么说说而已。” “虽然我也习惯了从晋助你的表情里猜出你的想法,但你能坦诚地直言相告,我真是很开心。”万斉走过去,蹲在藤椅的旁边,“晋助,我开心到想要撕开你的身体把你的心挖出来。” 高杉直视着他的眼睛,缓慢地把未燃尽的烟蒂按在他的手背上。 “那真是太好了。”高杉说,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正在刮着风暴。

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圆形的烫伤印记。 他盯着那里看,感慨怎么会是这么标准的正圆。 他跑到纹身店里,以这个圆为基准,在手背上纹了一只蝴蝶。伤口好了之后,圆形的疤痕颜色变浅了不少,与蝴蝶色彩斑斓的翅膀有点不搭,但他完全不在意。 这下子又多了一个招摇的点。 他的脑海里响着欢快的韵律,伴随着节奏,他扣下扳机。

他知道高杉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就算他故意将那只手放在口袋里,也逃不过高杉的眼睛。 “万斉。” 他走到藤椅旁,高杉用一种缓慢的动作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出来。 蝴蝶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振翅欲飞。 他做了一个万斉做梦都没想到的动作。 高杉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的嘴唇上,轻柔的彭触感像电流一样击中他的心脏。 那一瞬间,万斉脑海里响起了他从未听过的独特旋律,他望着高杉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俯下身。 在他的鼻尖碰到高杉脸颊的前一秒,他感觉脖颈一阵疼痛。 他猛然惊醒,后退了一步,手也抽了出来。 高杉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刀。 他摸了一下脖子,摸了一把血,伤口就在临近颈动脉的位置。 “抱歉。”他说。 高杉没有动。 万斉试探着伸出手,从高杉手中接过那把刀,把刀上血迹擦在自己手肘的衣服上,然后还了回去。 “衣服不要紧吗?”高杉轻描淡写地说,就好像他刚才割到的是万斉的衣服,而不是会致命的咽喉。 “反正都是要送去干洗。”万斉看了一眼领口沾的红色,思考了一下要怎么遮掩。 “我来赔你干洗的费用。” 万斉笑了:“晋助你讲笑话的水平有提高啊。” 高杉低头点了一支烟,“承蒙夸奖。”那声音似乎也是在笑着的。

万斉有时候也会想想,他跟高杉之间是什么关系。 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关系。 他们之间,不存在雇佣或是结盟,也没有承诺或是旧日的羁绊这种束缚。 他是自由的。 高杉会找到他,高杉总能找得到他。 包括故事最开始的时候。 他被战争的十字架压得透不过气,终日以酒来麻痹自己。 某日自己房间的门被推开,他揉揉干涩的眼睛,看见了金色的蝴蝶。 高杉就穿着那件夸张的紫色和服,出现在他的屋子里,走一步就踢翻了好几个空酒瓶。 “河上万斉。”他听见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像一首乐曲的前奏从耳边流过。“你想活下去还是想死?” “我不知道。”万斉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还握着一个瓶子,他盯着玻璃看,好像看见了一个亡灵。“我觉得,我应该是想死。” “比起死于酒精中毒,不如把你的命交给我。” 他茫然地抬头,他看见高杉的眼睛,那只眼睛里正在刮着腥风血雨,但他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好啊。”万斉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要晃得太厉害。“敢问阁下的名讳?” “高杉晋助。” 万斉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绝对是醉得一塌糊涂。 “好啊,晋助大人。”他边说边笑着,向高杉走过去,脚下踩到酒瓶让他失去了重心,直接扑在了高杉身上。 然后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摔在地上,压碎的玻璃扎进了后背。 高杉冷冷看着他,像看着一堆垃圾。 “在下这条命如果不嫌弃,就请拿去吧。”说完这句话,他的意识就中断了。 据高杉说,他是睡着了,睡得如此之沉,以至于高杉在他肩膀上捅了一刀都没反应。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送你去医院。”高杉后来说。 “结果你最后选择了把我扔在那里不管。” “你会活着,在你自己真正选择了死亡之前。” “说得好像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高杉抬眼看他,“难道不是吗?” 他说不出话。 从那一刻起,金色的蝴蝶飞进他的心中,再未曾离开。

某一次高杉难得没躺在藤椅上,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穿着白衬衫。 “怎么,武市刚走吗?”万斉随口说了一句,他看见茶几上放着文件,是给他的。 “是啊。”高杉回答,他的脸上露出些许疲惫的神态。“我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说完他就走进屋子里面去了,再出来的时候就穿着那件和服,在藤椅上斜倚着,是万斉平日里见他的样子了。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来?” “要查你的行踪还是很容易的。”高杉点了烟捏在手指之间。“想知道你的想法可比这难得多。” “这句话是我想说的。”万斉低声说,因为那件拉风的皮衣送去干洗,今天他穿着普通的T恤和长裤,“关于我的事,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我想知道——”高杉拉长的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不再到我这里来的那一天。” 万斉把目光从文件上收回来,他看着高杉,摘下了耳机和墨镜。 “晋助,是因为我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浮,让你误会了什么吗?” “并没有。” “我的命是你的,选择权在你手里,晋助,如果你不再需要我,只管抛弃了便是。” “然后呢,你还会回到那个时候的样子吗?” “那就不是需要你操心的事情了。” 高杉笑起来,“万斉,我真的是很喜欢你。” “晋助。”他把墨镜和耳机重新戴上,“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能够服从你的一把刀。” “这有什么区别吗?”高杉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万斉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 高杉吸了一口烟,用手指捏住万斉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把那口烟渡了进去。 万斉惊得浑身都绷紧了,烟呛到喉咙,让他咳嗽起来。 藤椅吱吱呀呀地响,不用看他也知道高杉正在笑。 “这一点都不好笑。”他愤愤地转身就走。 “我倒是觉得比你的笑话好笑多了呢。”身后传来高杉的声音。 万斉停顿了一下,顺手拿了门口的垃圾出了门。

当他在街上看见高杉的时候,他非常惊讶,随后他又为自己会产生这种惊讶而惊讶。 似乎在心中他已经认定高杉只会在他的家中存在。 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万斉?”高杉走到他面前,微微抬着头看他,“这么不希望看见我吗?” “没有没有,只是在这里看见了晋助,让在下有点意外。” “我出现在这里就这么奇怪?” “说来惭愧,这跟晋助在我心中的印象不相符。” “我究竟给你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高杉有点无奈的样子,他从万斉身边走过,进了一家咖啡店。 万斉靠着路边的栏杆,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他看见高杉与另一个人交谈了十几分钟,然后那个人先离开了。 仿佛知道他在这里一样,高杉转过头,精准地找到他的位置,对着他挥了下手。 “我在这里没关系吗?”他坐到高杉的对面。 “没关系,今天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剩下的是私人时间。”高杉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万斉。” “哪个问题?” “关于你对我的印象的问题。” 万斉扶了一下墨镜,“这对你的工作有帮助吗?” 高杉的嘴角弯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当然,我希望能了解你更多一点,万斉。” 他看着咖啡店的吊灯,稍微想了想,“大概……像不食烟火的地藏菩萨那样,很安静,平淡,低调……”看着高杉笑得肩膀都在抖,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万斉,你真是……” “有这么好笑吗?” “当然,这绝对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得最好的一个笑话。” “承蒙夸奖。” “不过也挺好的,”高杉擦了一下眼角,“你看见的不是真正的我。” 万斉皱起眉头,“这是讽刺?” “怎么会。”高杉端起咖啡杯慢慢喝着,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这是我所希望的,万斉,我希望在你眼中能够永远是这个样子,尽管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 “我还有能看见真正的你的那一天吗?” 高杉收起了笑意,“你最好祈祷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如果这真的发生了,那么你离死也就不远了。” “人早晚有死的一天。” “但你可以选择早死还是晚死,你赚的难道不是养老金?” 这次轮到万斉笑了,“晋助,没想到会从你口中听到这个词,你有设想过那么久远之后的生活吗?” “当然想过,”勺子掉落在咖啡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音,“在一切发生之前。”高杉看向窗外,视线的焦点不知道落在何处。“万斉。” 万斉没说话,他知道这时候无需他的应答。 “我现在只为了一个目的,而你们,你,武市,又子,你们将为我铺开前进的道路。” “那真是荣幸之至。”方才的音色在万斉耳边回荡不觉,逐渐演变成前奏。 他抓住了韵律的尾巴,这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我说的是,我只是把你们当做垫脚石而已。” “我明白,晋助。”万斉摘下墨镜,拿了桌子上的纸巾擦拭着,“你愿意坦言相告,在下感激不尽。我会做好垫脚石的本分,送你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高杉看着他,似乎无声地叹气,“万斉。” “我在。”此时万斉已经掏出纸笔,开始书写他方才想到的旋律,完全不在意高杉盯着自己的视线。 “逃避和欺骗并不是长久之计,你总要面对你自己,正视你真正的愿望吧。” 笔尖一颤,在纸上划出一道不和谐的痕迹,万斉抬头,高杉已经走出店外,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心里的蝴蝶一瞬间都腾空而起,让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知道自己总有被制裁的那一天,区别只在于是警察还是黑道。 可惜他轮到了后者。 察觉到身后不自然的脚步,于是他转而走进偏僻的小路中,然而在他动手之前,一群人已经围了上来。 原本就不擅长近战,况且也寡不敌众,万斉几乎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抓住了。 “高杉晋助在哪里?” 万斉说了高杉的住处,对方似乎派了人去,但明显毫无收获。 “那里根本没人,你这混蛋,快说!那家伙在哪里?”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他实话实说,却没人相信。 接下来就是俗套的严刑拷打,不愧是黑道的,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他在疼痛中晕厥,又在疼痛中清醒过来。 头上留下的血让他视线模糊。 最后那些人终于明白从他嘴里得不到任何东西,领头的人恼羞成怒地砸断了他一条腿。 他被锁链吊在屋子的角落,再也没人理睬。疼痛湮没了全部感官,如同不停歇的潮水。 逃避是人类的本能,在做不到逃避的这个时刻,他又该怎么办。 万斉,正视你真正的愿望吧…… 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段独特的乐声,空灵又悠远。他睁开右眼,茫然地四下看看,这里没有任何能放出乐曲的设备存在。 他意识到这是他脑内的声音。 或许自己听见的这个就是名为死亡的旋律。 这一刻他心里想到的竟然是不能把这段旋律记录下来,实在是太遗憾了。 在由于剧痛而崩溃之前,他最后的想法是,想让那个人听听。 想回到那个房间,在藤椅的一侧,他用吉他将这段旋律弹给那个人听。 想听到那个人的评价。 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想见到那个人。 他想见他。 高杉晋助。

“万斉。”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混沌中唤醒。 音乐声逐渐退去,屋子里充满了凄厉的惨叫。 以及锐器破空的风声。 “万斉,你还活着吗?”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他睁开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高杉就站在这里,站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他的脚边都是敌人的尸体,没死的人在地上到处翻滚惨嚎,他握着一把武士刀,身上穿的衣服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因为已经染满了血。 “你们不是在找我吗?现在我来了,你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一刀挥出,血溅了满墙,也溅在了高杉脸上。他在笑着,眼睛里闪着狂乱的光。 那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这才是高杉晋助原本的面貌。 万斉听着脚步声来到他面前,下巴被手指捏住,他被迫仰起头。 高杉用衣袖擦掉了他脸上干涸的血迹,然而其中一只淡金色的眼瞳已经永远失去了光芒。 万斉知道高杉也看到了他不自然弯曲着的腿,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万斉,”高杉说,“你想活下去还是想死?” 他张了张嘴,话语出口的同时感觉到了喉咙撕裂般的疼。“晋助,我已经……没办法做你的刀了。恕在下不力,只能送你到这里……” 他闭上眼睛,看见他心中的蝴蝶还在。 唯一的一只金色的蝴蝶,安静的,平淡的,纤细的腿落在圆形的伤疤之上。 挥刀的风声在耳边划过,锁链被斩断。 他倒下来,在接触地面之前,有人扶住了他。 “万斉。” “嗯?” “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 “说出来。” “我想见你,晋助……” 他感觉高杉笑了。 “万斉,你会活着的,在你真正选择死亡之前。”

后来高杉杀了那里的所有人,他把万斉带回去,找了黑市的医生把他的腿接好了。 由于间隔时间太长,他的腿以后可能会存在后遗症。他听见医生这样说,心里早就预料到了,也没起什么波澜。 左眼失明,附带继发性感染,疼痛一直延伸到脑子里,发作起来让他去撞墙,恨不能死了算了。 每当这时高杉会用稍微有点粗暴的方式制服他,给他注射镇定剂,让他陷入睡眠。 等到好不容易从三途川回来,他颤抖着伸出手,对着站在旁边吸烟的高杉说出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晋助,请给我纸和笔。” 高杉狠狠地掐灭的烟蒂,好像恨不能直接掐断他的喉咙。 濒死时浮现在脑内的曲子总算记录了七七八八,他舒了口气,把那张纸叠起来仔细收好。 “我这是在哪儿?” “我家。” 高杉说着,走出了房间。 万斉就一直住在这里养伤。白天的时候卧室的门一直关着,他能听见外面来访者的声音。 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 高杉会进房间来换衣服,白衬衫西裤,或者休闲服。 当万斉住进来之后,晚上高杉就没在卧室睡过。 他尝试着下床站立,断掉的腿一碰到地面就疼得厉害。 听着外面没了声音,他一点一点挪着走到门边,打开门缝看了一下。 撞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客厅里只有高杉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很疲惫的样子。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头看过来。 “万斉。” “嗯。” “你要去哪里?” 万斉扶着墙,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喘口气。 “厕所。” 他咬着牙,感觉到高杉的视线一直粘在自己身上,很不自在。 进了厕所,他关上门,刚松了口气,手一把在瓷砖上打了个滑。 听着里面传来砰砰乓乓的东西掉落及碰撞声,高杉叹了口气,他走到厕所门口,门没锁。 “万斉。” 没有声音。 “我进去了。” 打开门,他看见万斉坐在马桶上——裤子没脱的状态,双手抱着头。 “你还好吗?” 万斉沉默了一会儿,他摸了摸被绷带包住的左眼。 “一只眼睛真难用啊,晋助。” 高杉看着他,无声地笑了。“没关系,你早晚会习惯的。”他抓住了万斉的手,抓住了那只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

第二天他的琴盒出现在房间里,里面只有吉他,完好得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他抱着吉他,随意地在琴弦上拨弄,慢慢的,他听见了音符跳动的声音。 那是自然的、生命的韵律。 汇聚在他的指尖,从琴弦中流淌出来。 他的手在发抖。 在施与肉体惩罚之后,抛弃他而去的音乐之神重新降下了眷顾。 在他准备放弃一切之时,蜘蛛丝再次飘到了他手中。 这太过讽刺,但他无力抗拒 眼角的余光瞥见房门开着,高杉倚着门边站着,看着他,似乎有点笑意。 “晋助?” “没什么,只是来确认下你是不是还活着。” “承蒙阁下厚爱,看来我还得叨扰一阵。”万斉拨出一串清亮的音色,好像有一只鸟振着翅膀飞出窗外。 “这样很好。”高杉说,“万斉,这样就行了。” 有时从沉浸于旋律中回过神来,他会看见高杉在房间里,靠在窗边,屋子里充斥着香烟的气味,他并不为此感到厌烦。 如此过了几日,混混沌沌的,白天用书写乐曲来打发时间,夜晚的时候,有时他会从梦中惊醒,身体的疼痛也会变得清晰起来。 看来就连自己的精神也变得软弱了。他这样想着,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满月的月光将客厅里照得一片亮堂。 高杉躺在藤椅上,他走过去,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感到了些许凉意。 那个人是闭着眼睛的,毫无声响。 他站在藤椅边,默默注视着。 忽而夜鸟惊起,在窗前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感受到那只眼睛凌厉的视线,转瞬间他们的位置就进行了互换。 条件反射一般地流畅,高杉扣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他上半身落在藤椅上,尚且能感受到高杉方才留下的温吞的触感。 受伤的腿悬在空中,没有受到波及,也无法反抗。 “抱歉。”万斉说道。 “如果是别人,你现在已经死了。” “我知道,晋助,是我冒犯了。” “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大概。” “很有你的风格,万斉。”高杉抬起一只手,落在他的身体上。因为包了满身的绷带,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你擅长打破我的防御范围,却又不至于超出我容忍的最大限度,对此,我表示赞许。” 蝴蝶的触角碰到他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的感触。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锁骨、胸口、侧腹,最后驻足于短裤下面的大腿内侧,在那里徘徊不去。 他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开始乱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高杉的声音似乎在笑,他的手有意无意碰到万斉逐渐硬起来的下身,“如果这就是你想讨的奖赏,我可以给你。” 他咬着牙,怕自己一开口会发出可怕的声音。 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意义,高杉看透他的一切,从皮到骨。 在这个人面前,所谓的尊严早就不存在。他抓住高杉的和服前襟,金色的蝴蝶慢慢摇摆,像极了他眼睛里游曳的光。 高杉是蜘蛛,他自己才是落入网中的蝴蝶。 依旧调戏一般地挑逗他的身体,见他宁可把嘴唇咬破也不吭声,上方的男人叹了口气。 “万斉,说实话,让我下不了手的人,你是唯一的一个,这几天我都在苦恼,该把你扔到什么地方去。” 万斉这次忍不住笑了,一声轻喘从唇边泄露出来,让高杉的手停顿的一下。 “这褒奖太过了,在下可承受不起。” “我看你的承受能力还可以啊。”那只手覆在了下身,让万斉的身体都绷紧了。“不如我们多玩一会儿。” 不知道因为缺氧还是怎么的,他看见半透明的音符在眼前晃动,旋律逐渐形成,有点类似嗑药的后遗症,当然他从没试过只是听说而已。 他努力撑起上半身,对方没有阻止他。 “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晋助。”他怀疑自己有没有把那旋律哼唱出来,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如果你不需要我,只管抛弃了就是。” 音符越来越多,挡住了他的视野,他抬起手想把它们拨开,高杉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感到疼痛。 “我从来不曾这么说过,万斉。”他看见高杉皱着眉头,“以前不会,以后同样也不会。” “那还真是,在下不胜惶恐。” 他感觉到清浅的吻,感觉到高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快感。 他坠入乐符的漩涡,嘈杂的声音让他发狂。 他唯有紧紧攀附住那块磐石,唯有此地,是让他安心的地方。 他随着旋律到达顶峰,然后缓缓坠落,落入那片温暖的深海,四周一片黑暗,而他终于能够获得安稳的沉眠。

久违的,他从没有梦境的睡眠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那件浮夸的紫色和服。 屋子里一片安静,安静得不同寻常。 他很快便意识到,屋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尽管这里的一切几乎都保持了原来的样子,但他就是知道,高杉不会再回来了。 仿佛固执地想要验证这个想法,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直到夕阳西下。 直到无法忽视身体发出对食物和水的需求信号,他慢慢坐起来,这才发现沙发旁边放着衣物,那是符合他的尺码的衣服,以及他曾经戴的同款耳机、墨镜,甚至那几个造型奇特的戒指,连样式都一模一样。 看吧,他早说过,高杉有留意过自己。 “对不起啊,晋助,让你费心了。” 过了几天,他的账户上收到了一笔金额可观的汇款,如果他不挥霍,凭着他的积蓄他可以衣食无忧地过完后半生。 确实是养老金啊。 他仔细把汇款记录读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附言。 这倒也是,现在的他对于高杉晋助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从那间屋子里,他只带走了那件和服,心里完全不想承认是为了留个念想这样矫情的理由,他把和服叠好,压在了衣柜的最下面。 后来他就去尝试给别人当专职作曲家了,只为了活得有点意义,他已经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不少好曲子,此生再无遗憾。 也有人来找他,想让他从幕后出来去做个偶像。 “浪费了先生这么俊朗的外貌啊。”凡是见过他本人的经纪人都这么说,每当这时他也只好给他们看他失明的左眼和微跛的腿,“真是可惜了。”他们无一例外惋惜地说道。 他倒是觉得落了个清静自在,挺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他不曾在意时间流逝,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有其他人试图进入他的生活,都被他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依然在等那个永远不会来的信息,原有的手机和银行账号他都保留着,每当想起过往的种种,心底那只蝴蝶都在抖动翅膀,落下色彩斑斓的鳞片。 当天气晴好的时候,他带着吉他去公园,坐在长椅上捉些灵感,有时也为驻足的小孩弹上一小段旋律。 突然之间,他想起了那首乐曲,在濒死时出现的那首,他便弹奏起来,无需仔细回忆,那些音符仿佛刻在他骨髓血液之中,自然而然地从指间流淌出来。 有人坐在了他身后。 一曲终了,他有些陷入了旧日的时光中,一时挣脱不出来。 “这首歌响起的时候,想必你是欣然且平静的吧。”背后的人说道,声音带着低沉的沙哑。 他怔了怔,喉咙突然就哽住了。 “为什么呢,万斉?” “因为……我想到了那个人。” “什么样的人?” “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比你的哈雷还重要吗?” “是的,虽然他没有哈雷那么重,但是比哈雷要重要多了。” 他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你的哈雷还在真是太好了,我还真想坐坐。” “什么时候?” “现在。” 他倏地站起来,由于用力过猛打了个趔趄,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回事?现在就开始用养老金了吗?” “没有,只是……有点激动而已。”身后的男人仿佛穿越时间而来,指尖捏着一支烟,容颜未变。 有太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担心一开口,这个梦境就会破碎。 “晋助。” 高杉眯着眼睛,笑着看着他。“不走吗,万斉?” “去……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烟已燃尽,高杉拎起一个背包,这与他穿着的衬衫西裤一点都不搭。“我刚回来这里,并且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不嫌弃的话请阁下驾临寒舍。” “会得到美丽的女主人的迎接吗?” “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女主人,男主人也就只有我一个。” “呵呵,听着有点可怜啊。” “阁下入住后,那就会变得不一样。” “怎么说?” “半夜醒来,若是在下想弹奏一曲,也不至于连个嘲讽的回复都得不到。” “我会努力避免让这种夜半扰民的情况发生。” “那可真是……”万斉扶了一下墨镜,“在下万分期待。” 他们离开了公园,万斉背了琴盒走在后面,他注意到高杉有意放慢了步速。 高杉没有回头,他知道万斉会跟上。 就像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