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pishcatsith

▋Warning 熄灯ver 故事不重要,我在试验写法XD

蓝宝石在衬布上熠熠闪光,伊琳·戴肯听着柜员从宝石的来历和切工一直讲到了拼镶设计的灵感来源于哪位Art Nouveau名家,莫名就想到了昏昏沉沉的高中下午,在画家风流轶事伴奏里完成的数学作业,无论哪一项都说不上多么有趣。而且,这颗宝石颜色有些黯淡,火彩也没那么好,她已经过了荤素不忌的年龄。

茶水是温热透亮的,座椅是柔软舒适的,柜员是年轻漂亮的,可惜额角冒了些汗。戴肯的小女儿差不多也是这个年龄,正在国外念书,继承发扬家族的良好学术传统。她觉得年轻人出门多见识一番是好事,也不免感到深夜孤身一人的大宅有些寒冷:小女儿的诞生让夫妻两个先是分床,后是分房,最后她的丈夫干脆常住在研究所了。

朋友建议她养条狗,或者一只猫;宠物是驱散孤独的最佳选项。她们参加聚会时常抱着自己直毛或卷毛的小畜生,单独点一份生骨肉,眼里闪烁着温暖而慈爱的光芒。戴肯不讨厌小动物,但她永远无法接受粘毛的运动服,还带着一股猫屎味。

她应该拥有最独特的宠物,就像她现在是,将来也会是无聊女子会最独特的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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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孩子在塑胶场地上踢足球,干燥的沙尘气息钻进戴肯鼻孔。她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伸直腿又收回来,隔着墨镜观察他们奔跑时腿抬起的高度。小女儿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她觉得园里所有小孩子都很可爱,现在却要从从容容地选择一个最称心如意的,她张开嘴,「那个踢……中锋位置、戴着眼镜的小孩子叫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孤儿院院长回答,「他叫江户川柯南,今年七岁,有川女士。」

他叫安室透,是个长相不错的年轻男人,在女子会里颇有美名,偶尔也会出现在一些慈善场合,为丈夫出轨年数远大于结婚年数的贵妇带来一些心理的慰藉。他一头轻浮的金发,尽管常常解释是天生的,还是会被打趣成天生适合欺骗女人心,每到这时,他就沉下嗓音,「谁知道呢?我确实没办法骗取您这样女士的芳心。」然后听着花枝乱颤的笑声抿唇不语。

「叫我戴肯。」戴肯的话里有种不由辩解的权威,「我认为女性一定要冠夫姓是一种无趣且有害的传统,您说呢?」她有自己的事业,很多篇顶刊的通讯作者和二作,她是女子会里受人尊敬的职业女性。

安室点着头表示理解,「要让他们休息会吗?戴肯女士。」

戴肯对安室的从善如流非常满意,「这附近有什么饮料可以买?我请了。」

小孩子们呼啦啦地围成一个圈,看安室分发挂着水珠的红色易拉罐。他们并不争抢,也不吵闹,只是眼睛亮亮地等待,有些笨拙地拉开拉环,露出广告一样的笑脸。多可爱的小孩子们!安室分完又教育他们,「这些可乐是那边的戴肯阿姨买的,等下要和她好好地道谢!这些剩下的谁愿意陪我去分给小梓姐姐她们?」

男孩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名叫柯南的眼镜男孩走出来扯了扯安室的裤脚,他们带着可乐走进白色的楼舍。戴肯望着他们的背影,听见耳边响亮的「谢谢戴肯姐姐!」

她转过头,轻轻揉了揉小男孩汗湿的头顶。男孩开心地笑起来,「我很会颠球哦!姐姐要不要看看?」男孩身子柔韧,摆出了很多奇特的姿势,看起来倒很热闹,戴肯嘴角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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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就能听见小女孩尖锐的叫喊声,戴肯跟着声音推开了活动室的门。榎本梓被一群孩子挤在中间,「慢一点啦!可乐还有很多!不用抢!每个人都有!」

他们注意到了陌生的访客,才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稍微散开了些,有几个小女孩干脆离开了抢夺可乐的队伍,走到角落拿起油画棒、绘本和积木。那个女孩握笔的样子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脸侧垂下几缕碎发。戴肯避开散落在地垫上的玩具,捡起一个画图本,里面用铅笔、油画棒、水彩笔画着最近大热的动画人物,还有贵族学校中四个帅哥的恋爱故事,文笔粗浅。

「榎本女士,」戴肯扬了扬手里的图画本,「他们闲着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和院长工作的时候,都是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带着他们的,有什么事情吗?」

戴肯努力想从梓的神色里看出说谎的迹象,但这么大的孤儿院的维护,确实足够两个成年人忙断腿的,可怜的善良女孩此时正在慌忙擦拭被可乐喷了一头的小孩子,等下还要清理地板上黏糊糊湿哒哒的痕迹。想也知道那些大孩子不可能这般尽心尽力,估计打开电视随便放几个节目,就和恋人在SNS上卿卿我我去了。

因为在逼仄的室内,那股人的味道终于从墙皮和砖缝之间钻出来。天气这样热,也许是久未擦拭的空调的灰尘味,也许是小孩子身上的汗酸味,也许是在活动室里倾洒过的零食饮料被微生物分解的腐臭味。还有些油腻腻的,仿佛是什么污浊的欲望在阴暗的夜里一滴一滴挂在玻璃窗上,等到太阳出来水分蒸发,干涸的小渣滓把窗子变得雾蒙蒙的,给人徒增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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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肯跟着院内标识信步游荡,她看见了不少有趣的、可作为谈资的话题,还有安室那层儒雅慈善外皮下的狐狸尾巴。这将成为他社交场上的致命一击。话题中心只能是她。她喜欢女子会成员们一脸信服地听她描述顶刊上最新的研究成果,或者是院士更替的原因,那群靠着娘家、皮相的女人永远也不会理解,她们只能附庸风雅,复读从丈夫口中听来的残羹冷炙,她们的脑子就像自助酒会里一个控制身材的女明星手中的餐盘:看着花花绿绿花样繁多,其实少得可怜,还全是拿来的东西。

她推开图书室的门,推到一半就被什么东西拦住,从那个缝里能看出是有人推了书架在门口堵住了门。她唾骂自己多余的好奇心,凑在旁边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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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高度的书桌给安室当椅子刚刚好,柯南被他抱在怀里,听他开玩笑说,「这次的富婆也看上你了,怎么办,安室哥哥好舍不得喔。」

「反正你从来不和你自己过不去。」小男孩叹气,「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可不是什么适合收养的孩子。」

「但是你踢足球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啊,那些富婆看到眼睛都移不开了呢!」

「恶心。」

柯南双手抱紧自己,像是感到寒冷一样抖了一下,钻进安室怀里,咬开他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小猫一样舔着里面的小麦色皮肤。

「别闹啦,好痒的。」安室向后退着,「反正你不愿意的话总有借口不是吗?每个月总有几个倒霉男人已经或即将变成神父,我都习惯了,你什么时候换个骂法?」

「主要还是我干的出来哦。」男孩眨着眼睛,漂亮的矢车菊色的眼睛。

「反正那些人要么就是找个会喊疼的小尺寸飞机杯,要么就是妄想用可爱小孩把丈夫的心拉回来,那么多想离开的孩子为什么不选呢?真想不明白。」

「因为你就是很出众很可爱呀。而且你根本不讨好的样子反而更符合他们的胃口也说不定。」

「我是担心你啊,安室先生。」柯南靠在安室身上,「孤儿院的经济来源只能指望那些人的捐款不是吗?我这样你会很难做的。」

安室咬他耳朵,「不用担心,今天这个也会很大方地来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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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肯攥紧手机,坐在活动室里,咽喉里翻涌着浪潮,她想咧开嘴,把舌头伸得直直的,但这样实在太不雅观,她用手指摁住锁骨中间的凹陷,里面上下浮动的那一团过了许久才趋于平稳。一直观察着她的梓默默递上一杯温热的大麦茶。

「你觉得……」戴肯喝了一口茶,努力组织语言,「你们院长和那个叫柯南的孩子之间关系如何?」

「他们关系满好的呀,柯南好黏安室先生呢。看起来有时候都像亲父子一样。」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梓又连忙找补,「不过小孩子很快就忘了,您经常带回来看看安室先生不也很好吗?」

哪句话都说得不太对劲,梓沮丧地垂下头,辫子耷拉在肩膀上。

安室走进活动室,「戴肯女士决定好了吗?」他看起来衣衫整齐,干净清爽。戴肯径直越过他,「我觉得这个话题私下聊聊比较好。」

活动室里乖巧的小孩们纷纷竖起了兔子耳朵,梓则望向天花板,她身上围着的黑围裙,下面已经皱成了一团。从胃开始的放射状疼痛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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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织着低喘和呻吟的录音令人脸红心跳,安室却脸上一丝松动都没有。「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做一个声纹鉴定,一切丑恶都会真相大白。」戴肯肩上柔软的欧根纱在空气里浮动着,散发出柔和的植物香气,她脸色通红,「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

安室伸手掠过她的肩,「不要着急,慢慢说,你看你的头发上沾了墙皮。」

戴肯五根尖尖的手指插进头发里,咒骂道,「我要报警,我要带他离开这里,这——令人恶心。」

她刚刚踏进这个小园子时还感觉到一丝包豪斯式的清爽,儿童的嬉闹声也确实给她带来了久违的生机。但她现在只想把肥皂泡吸进肺里,洗干净曾经呼吸进去的空气。光是看着安室那张脸,就让她后背寒毛直立。

「畜生。」她想起了这个词,那些卷毛的抱着腿的小东西,它们的主人只会捂着嘴直笑「明明都绝育了呀」。她声音大了些,「对小孩子下手,你这个畜生。」

她从安室的眼神里读出了讽刺和怜悯,觉得自己过于愤怒产生了幻觉。这样一个罪犯,怎么敢这么高高在上地看她,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马上要变成社交场上的口香糖,被咀嚼成一滩黏糊糊的再进入垃圾桶,被所有人忘掉。她支起上半身,看起来一座坚强的塔。

「有川女士,我确实是个畜生。」安室和蔼地递过去一沓资料,「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戴肯牙咬得咯咯直响,拒绝踩进对手试图激怒她的陷阱。她打开第一页,看到了熟悉的抬头:T大学生命科学研究所。她把湿漉漉的手在大腿上蹭了蹭,接着看下去。太怪了,这怎么会是人做的事情?怎么会是她的研究所做的事情?怎么会是她的丈夫做的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发了很多篇文章,可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有川教授怎么绕过了伦理审查,还麻烦有川女士向我解释一下。」安室一脸笑眯眯的,「不过作为我们最大的资助机构,为贵所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是我们的荣幸。」

戴肯看着那个有川的签名,像是某场学术交流会议的签名簿上随便剪下来的。她不记得上次看丈夫拿起笔是什么时候了,公寓里总是空的。她觉得这个房间里的冷气也开得过足,直让人打哆嗦。空调下面挂着一大块墙皮,要掉不掉的,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看到这样的贫穷景象,是一定要捐款的。

她拥有很多宝石,拥有大房子,拥有优秀的女儿,拥有朋友们羡慕的眼神,但是她还贪心不足,她多希望自己老实地、平庸地走进一家真正的宠物商店,买一只长毛的坏脾气猫,穿上粘毛的运动服,身上还有象征安宁生活的猫臭味。

可怜的女人也许需要硝酸甘油;她抬起头,眼睛像两潭幽暗的古井,「我要救他。」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错,我要救他。」

「这当然可以,如果他愿意的话。但他若是不愿意离开呢?」安室摊开了另一个册子,「从赎罪的角度来看,这里的小孩子哪个都是一样的。」

戴肯想起来有个表演足球的很活跃的小孩,点了点他的头像,「那我也要先去问一下柯南……我会好好和他说明白的。我要两个都带走。」她站起来,像一棵枯槁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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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幸运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还得到了许多礼物和梓的拥抱。柯南则和戴肯在一个小房间里单独谈话,戴肯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努力想让七岁男孩听懂,而男孩和安室一样的油盐不进,他只说:

「你以为我多大,没有性生活的老阿姨。」

FIN

▋Free Talk 理应有车,先拉灯了。柯南和安室的人物形象要在车里补完整。故事没什么道德倾向,这篇更倾向于实践新的写法。结论就是我的人物还不够疯,他们还停留在概念上。 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稍微分析一下伊琳·戴肯·有川女士前后的心理变化,还有梓究竟知道多少孤儿院里的事情。至于研究所干了什么,讲清楚这文的分级能直接干到R29,容我省略不提。 从我决定从戴肯视角写起,作为同人文的口味就变得非常怪异了,但是这对夫妻的设定我很喜欢,考虑以后经常用。【没有感情,时常分离,因此忽视了对方的行动,以至于没能及时挽回恶劣后果。】 有几段写的很满意,不过整体感觉不太舒服。

▋ 安室透接下了照顾小孩的任务,这本来是琴酒及其副手伏特加的工作。他以为会得到字典一样厚的说明书,那个戴着墨镜的宽脸却笑呵呵地说:

「听话就好啦!」

于是安室学到了第一课:柯南是非常重要的,有主见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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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斜倚着软沙发翻福尔摩斯,伏特加在旁边手拎绿色的大保暖壶,预备随时补充咖啡。安室的眼神落在茶几的玻璃杯上,侧面画了一只黑色的猫,里面装着牛奶的话应该会很明显,现在只是一坨混乱的线条。

琴酒领着安室走进衣帽间,伸手摸右边的墙,于是灯亮起来,安室见识过运动系社团男生合宿的混乱,见识过毫无自理能力的千金大小姐的混乱,眼前的和前二者均有所不同,更接近闯空门之后的中产之家:所有衣架都是空的,所有抽屉都是开的,同一双织着绿色圣诞怪兽的羊毛袜子可以一只在安室脚下,一只和有金色蜜蜂装饰的领带一同挂在冰冷的不锈钢长杆上。

琴酒熟视无睹,踩在白色的半旧棉质T恤上钻进衣服堆成的山里,从里面拖出一只透着黑色的塑料防尘袋。他捧着袋子又踩了一脚那件T恤,「其他要找的东西我已经发给你了,15分钟以内都拿到外边。」

安室也绝望地钻进这座山,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诀窍,那些首饰还在抽屉里,上面只不过盖着几条牛仔裤,其他的旧衣也大体和同伴都待在一块,只有袜子彼此间如同牛郎织女一样遥远。他好不容易在规定时间里靠小腿袜上的刺绣标志分清楚琴酒要的那双走出来,琴酒就已经从帽檐下用阴暗的鹰隼般的眼神盯着他,「那顶帽子应该有一个配套的帽针。」

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柯南已经打扮整齐,一只脚正踏出门。他腰后有个金色的扣子,狠狠地勒住,让甩出来的燕尾形衣摆格外飘逸。琴酒接过那根针,旧式的,一点也不安全。

无论因为什么,安室都要整理这个衣帽间,它足够混乱,混乱到让安室好奇放任它的琴酒为什么还没被解雇;它足够危险,一堆没有防护的帽针大大咧咧地藏在一堆衣服下面,等待着一起安全事故。安室先把它们都收在一只盒子里,发现下面几乎都是防尘袋,他伸手去摸,里面是硬硬的纸板。

衣柜里都贴着标签,很快就进行到最后,把平摊着的一堆防尘袋再挨个挂回去,安室迟疑了一会,还是打开了最后一个,里面是一套藏青色的双排扣西装,即使用手紧握也留不下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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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半夜抱着小孩回来时,安室正在给自己换药,坐在地毯上没起身。琴酒的眉头拧起来,把小孩放下轻声问:「吃的呢?」

「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所以买了麦当劳。」

琴酒走进餐厅,牛皮纸袋还有点余温,小票被钉在封口。灶上的锅里还盛着肉粥,旁边放着一只很小的白碗。

他把纸袋甩给伏特加,自己端着碗坐在安室对面的沙发上把粥喝完。伏特加摸索了一通,开始吃巧克力派,咬酥皮发出了不小的声音,被瞪了才有所收敛,又拆开香草派。琴酒没理他,「小孩子半夜不要吃东西。」安室点点头,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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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做了一个混沌的梦,他的前同事与前长官交替出现,左手护住面孔,腰身、肩膀、胳臂依次递过来,腹部传来爆炸一样的痛觉,他低头看地面,空空荡荡,抬头看上面,一根绳子吊着他。安室恍然大悟:自己是个沙包。他想摆出受身来,但是沙包注定做不到,于是肚子越来越痛,可能是因为胃被砸到了肺的位置,真奇怪,沙包既不长胃,又不长肺,安室想伸手护住肚子,费了好大的功夫,右手怎么也抬不起来,这也难怪,沙包没有右手。沙包也没有眼睛,看不见地面和绳子。

好像有一个小木鱼轻轻敲了一下,安室一下子从梦境中跌落下来。他闭着眼睛,尝试着变回沙包,无果,只好睁眼,小男孩一身水蓝色的睡衣,踩着他的右脚,看到他醒了又用力地踩在他肚子上:「我的衣服呢?」

安室眨了眨眼:衣帽间刚刚整理好,里面各种衣服都能轻松找到。小男孩骑在男人小麦色的腹肌上,「没有我要的那一件,白色的,很大的。」安室认命,打算起床去解决。柯南因为他突然起身的动作栽倒,「你、你……你是变态吗!一大早晨看着小孩子……!」

「那是正常男人的生理反应,你以后就知道了……」安室揉揉他的头,看见他默默咬住了嘴唇,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没了表情,「我不管,我要那件衣服。」

安室摸了下右边的墙,几乎要窒息:这里凌乱的程度和前一天比有过之而不及,这个小孩子是怎么做到的!他一眼就看见了脚下示威似的帽针和项链,昨天穿出门过的短靴子被扔在衣服山最上面,几乎碰到天花板。安室叹一口气,「给你找出来没关系,但这样没法子做早餐。要不要我先给做些吃的,你吃的时候我再找?」

话是这样说,安室却注意到短袖衫几乎都在下层,也就是柯南确实在这里找过了。他转身。「你要去哪?」「那件衣服我洗掉了,在烘干机里。」

琴酒踩了两脚呢,不洗干净怎么能收起来。安室掏出来几件衣服,找出那件半旧的白色短袖,已经起了些许毛球,里面的水洗唛完全看不出字迹。其余的几件都是他的,火药味混着洗衣液味闻起来催人发吐,安室有点担心男孩接受不了,走出去才发现他已经套上衣服,正在翻找伏特加剩下的纸袋子,蘸着番茄酱吃起蔫了的薯条。

「我等下想出去买点生活用品,可以吗?」

「没关系啊,等会给你信用卡。」柯南又掏着纸袋子,「比起这个,现在来吃薯条吧。」

他闭着眼,叼着一端,看起来像是在玩pocky游戏的纯情女高中生。安室皱眉,这不是小孩子该做的事情,但又不好意思拒绝这友善的表示,他可能是从电视里学来的也说不定,于是伸手从另一端拽断了。

▋Free Talk

谐星伏特加XD

降谷零不顾小腹上的枪伤,挣扎着起身钻进七扭八歪的小巷子。跑起来,如果要躲过那些家伙,就必须要跑起来。

阴郁的雨天正适合逃亡,降谷靠着画满涂鸦的水泥墙面,慢慢平复呼吸。雨点打在落满灰尘的空调外机上,发出清脆的噼噼啪啪声。

那群人想必已经在平时藏身的公寓里翻找起来了,毕竟作为公安,他的住所必须向上级备案。身上的伤目前显然没办法回去处理,他咬住干裂的嘴唇,慢慢地、慢慢地滑下去,躺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

这个国家的公安可是很强的,降谷闭上眼,他的挚友曾经一脸得意地这样自夸过。他承认,确实很强,无论是技术还是意识,哪怕追杀自己人,内讧起来也毫不手软,犹如一群精密设定的机器人,天职就是消灭一切命令中的危险分子。

巷口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小孩子在雨天里蹦蹦哒哒踩水玩。降谷想象着一个穿着糖果色雨衣的快乐小孩子,不禁露出了点笑容,这也是他的工作,让这个国家的所有小孩子无论晴天雨天,都能自由自在地嬉闹。走远点,别拐进来,虽然哥哥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人,但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他暗自祈祷着。

不对!小孩子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吗?降谷绷直背,把耳朵贴近地面。从脚步声听起来是一个孩子和两个大人,通常情况下,小孩子在水里跳得这么开心,家长一定会在意会不会弄脏衣服和鞋子而开口训斥,况且他们一定会发出刺耳的欢呼和尖叫,尽管在平时总觉得吵闹,降谷此时却是认真地期待着这个孩子能够发出一点符合年龄的噪音。

黑压压的影子从巷口伸进来,蛇信一样舔着降谷的身体。确实是三个人,一个小的和两个傻大个。应该不是那群公安,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降谷的右手伸进西装外套里,装作捂伤口的样子,握住了手枪,警觉地盯着他们。

两个大人看守住巷子的两头,那个孩子才蹦跳着靠近降谷,他手里握着一把很大的黑伞,遮住了降谷的头,却依然让受伤的部分暴露在雨中。从地上仰视,黑伞内部是一幅油画,人首蛇身的魔鬼缠绕着世界树,占据了画面中心。

「呐,还活着吗?」小男孩蹲下来,用手指戳着伤口附近的皮肤,「这样下去应该会直接死掉吧?」

降谷因为疼痛倒吸一口冷气。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来做什么的。六七岁的样子,戴着眼镜,头发因为水汽有点塌。从丝绸制的黑色西装领带和闪着温暖银色光芒的猫头伞柄来看,说不定是个小少爷——如果猫头眼睛上镶的蓝宝石是真货。

「你的同伴们呢?」男孩故作可爱地左右张望着,巷子两头被跟着他的两个大块头堵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好过分哦!丢下你一个人……那个那个,哥哥认不认识一个叫降谷零的家伙?」

男孩的手指从降谷的脸上蹭过,有点恶意地用力捏了捏,「听说他出任务的时候有时会带着伪装,真是的,那种神出鬼没的家伙该怎么找啦——」

降谷调整呼吸,紧张地盯着男孩樱花色的柔软嘴唇,「不过哥哥的脸扯起来还蛮自然的,嫌疑排除。唉……贝尔摩德说什么一看就很显眼的那个就是,明明就是在耍我玩!这么模糊的条件怎么能找到嘛!」

「那个,你们找的降谷……找到了之后要做什么呢?」降谷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暗自攥紧枪。

「当然是——」男孩白净的小手并拢在脖子旁边划了一下,「做掉啦!」

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非常刺眼。男人把手指放在扳机上,悄悄和男孩拉开点距离,「那你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呢?不赶紧去追那个人吗?虽然我一直在这里……没看见什么人就是了。」

「今天这附近闹得这么厉害,大哥哥不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找他吧?」男孩笑了笑,「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现在只是在担心你的伤口,好想帮你处理哦,但是同伴找不到你就不好了耶……」

降谷回忆着逃跑前的战况,应该是没有同伴了,公安们很快就能闻着血腥味最后发现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社会意义上已经无限接近死亡,只需要等待即将鸣响的判决枪声。

而所谓贝尔摩德派出来的人,是和他们一伙的,还是抱着什么其他的目的?这种追杀的任务不可能没有照片,他的保密等级还没有高到那种程度。小男孩笑眯眯的表情,一看就一肚子坏水的样子。

「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救你哦。」

他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就是降谷,还是降谷并不需要被杀掉?男孩蔚蓝的眼睛里写满了促狭:「你想怎么办呢?」

在必死无疑和说不定能活之间,降谷只能选择后者,两个大汉搀着他离开。地面上只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血迹早已经被冲干净。

降谷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但碍于伤势也只能躺在男孩身上。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靠着车窗,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跃着。短裤里露出的大腿透着些粉色,小腿上裹着蓝灰格子的羊毛长袜,下面则是黑色的橡胶短靴。这个装束看起来像是有特殊癖好的大人物喜欢的玩具。

「你不冷吗?」像所有担心过度的长辈一样,降谷发问了。男孩只从鼻孔里发出了一个轻蔑的「哼」就再没理他。

降谷的长官被指控与地下儿童性交易有关,从色情写真到组织聚会无所不包,甚至还有人声称他被长官本人侵犯过,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证据。降谷今天本来是和同伴一起去探访证人了解情况的,然而他们只看见了一片混乱的杀人现场,还有随后跟上来的、面露不忍的公安。曾经警校的同学举起黑洞洞的枪口朝向自己,那是怎样的表情呢?降谷知道不应该苛求立场不同的昔日旧友对自己手下留情,但至少,不要做出那副假惺惺的样子。

这场调查来得太快,降谷看着那份指控资料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成长于孤儿院的他从小接受着这位长官的资助,看着他一步步出生入死爬上去,自己也踩着他的脚印投身其中。这位长官如果真的有对小孩子下手的癖好,降谷不可能顺利长成现在的样子。

「说起来,谢谢你救了我。」降谷把那些疑问抛到脑后,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活下去才有为长官洗刷冤屈的可能,「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一下子被这么问,还真不好回答呢。」柯南思考了一会,「我们是坏人,嗯……很坏很坏的那种,你不会介意的吧,都上了我们的车?」

事到如今,安室并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即使是恶党也只能委身了,想到这里,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我是安室透,你叫什么?」

「柯南,江户川柯南。」男孩回答,沉默了一会,他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你会做饭吗?」

「很擅长。」

「踢足球呢?」

「……比起足球,我更擅长网球。」

柯南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录用!大哥哥以后就做我的贴身管家好了!我已经受够了伏特加和琴酒做的那些狗吃完都要哭着下厨的玩意啦!」

「但是、您说难吃之后我们就只从tabelog的高分餐厅里订餐了啊!」副驾驶上的傻大个慌忙回头申辩。

「闭嘴。」

踢足球和贴身管家之间有什么关系?自己的手艺能否胜过经验丰富的职业厨师?安室的脑子里蹦出了几个彩色圆体的可爱问题,柯南果然还是一个孩子,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看了一眼路况,车里包括安室本人在内只有四个人,他完全可以控制住柯南,用手枪解决掉前面的两个人,用车里的药剂简单处理一下再去联系副手风见或者是之前的协力人。

也就是,还存在着死亡,和堕落之外的第三条路。

他平复呼吸,脑内复盘了一遍,确认不会出问题之后,把右手伸进西装里。

突然,一只冰凉的雪白的手搭在他腕上,「你不会觉得你可以带着伤靠手枪解决掉我们3个人吧?」

「竟然没看出来柯南也是带着枪的,好难过哦……我看起来就那么可爱吗?」男孩语气甜甜的,眼睛里却毫无感情,「难道安室哥哥觉得柯南是不值得留在身边的坏小孩吗?」

两个人的右手都放在怀里,局面剑拔弩张。僵持了一阵子,安室伸出空空的右手,「毕竟柯南真的很可爱嘛!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很擅长做三明治的。」

「哇!真棒!都要什么材料,我现在就让伏特加下车去买!」

黑色保时捷靠在路边,伏特加被扔下去,手里拎着一把可怜巴巴的百元店透明雨伞。他临走前敲了敲后边的车窗,和柯南说了几句话。安室只能勉强分辨其中一部分内容。

「……但是,您这次没找到降谷零带回来,那位先生会生气的吧?」

「没关系啦,姓降谷的那家伙肯定已经死在某个小巷里了。」

话虽如此,安室却觉得,柯南说话时眼神正看着自己。说不定这些内容也是他故意透给自己的。车重新启动,柯南抓起安室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好多茧……大哥哥是不是枪法很厉害啊?」

(降谷先生,不要想着回去了。)

手心里传来这样的消息,安室愣了一下。

(司机不可靠,你先躺着。)

驾驶席上的男人戴着一顶怪异的黑帽子,银色长发从帽子里瀑布一般流泻下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阴森森的。

▋光彦

光彦抬头,高远的蓝色天空中,浮云游动,温暖的风扑在他脸上。考虑到那个醉倒在床的人,他关上了窗,房间里似乎一下子安静很多。

他正准备离开房间时,却被叫住。

「光彦……把窗帘也拉上。」

「江户川是准备现在先睡一阵子,晚上能有点精力吗?」这样笑道,光彦拉上了厚实的遮光窗帘,眼前突然灰暗起来,过了一会才慢慢恢复。

「你如果这样想也没关系。」柯南伸手拍了拍床边,「要不要坐下聊聊天?我还是第一次过二十岁生日呢……」

「那也不必中午就喝得那么醉,还是步美提醒我你已经整个倒在沙发上了……」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光彦还是顺从地坐在床尾。

「你有话想问我对吧?」

「就算想问你,你喝成这个样子也说不出来什么吧。」

「不要小瞧侦探的大脑。况且所有喝醉酒的人,意识都是清醒的……你听一听总没有坏处。」

即便如此,又要问什么呢?手指绕着床单的角,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声带却如同锈住一般无力。而且,那个人分明已经醉了,无数细节可以看出来,比如现在满溢在密闭房间里的酒香,比如黑暗中依然能清楚发现的酡红脸颊与耳尖,他连话都有点说不清了。

「如果现在发生什么杀人案,柯南你会怎么设计密室呢?」

「你要问我这个?」柯南笑了起来,「是说你被我杀掉吗?我想想,如果考虑到博士他们都在外边,我大概会设计一个让你不得不在房间里躲起来的情况,然后装作去找你,在大家面前用毒药什么的让你猝死吧……不过光彦为什么想被我杀掉呢?真有趣。」

「我以为柯南是会用钓鱼线和胶带,谨慎小心的类型呢。但是我为什么要在房间里躲起来?」

「你在意的是这一点吗?」床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柯南直起身,半靠在床头,「难道你想试试看?」

「这就不用了。」光彦摆摆手,心里却想起来几年前的事情。

那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无比落寞的江户川柯南。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独自翘课躲在天台上,旁边七扭八歪地倒着好几个啤酒的易拉罐。

夕阳中看起来轮廓模糊的侧脸令光彦觉得似曾相识,然而他并没有仔细搜索回忆,而是默默地关上了门。

「天台上也没有。」

在群聊里发完消息,光彦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在橙红色的火焰中,柯南身边分明被湛蓝色的孤独笼罩着。

「你以前也经常自己喝酒吧?」沉浸在回忆里,没注意到问题滑到了嘴边,发出声音才感觉不对,光彦慌忙捂住嘴。

「果然瞒不过你们吗?」柯南解开领口的扣子,像是很热的样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概……高中的时候。你在天台上喝的……」

「竟然不是阿笠那个臭老头说漏嘴吗!不过从结果来看都一样啦!我现在已经可以合法饮酒了,真抱歉。」

非常刻意的欢快语气,光彦能感觉出来,柯南是想隐瞒自己喝酒的真正理由,这个时候再继续追问下去会很尴尬,「喝酒是什么感觉呢?」

「再忍几个月就好啦!小鬼!」

「稍微描述一下呢?」

「真麻烦啊……酒也是有很多种的……」

「就说一下最常喝的那种吧!」

「最常喝的吗……波本——」柯南的声音突然停下来,「是烘烤过的令人安心的味道,金色的……」

最常喝的竟然是威士忌这样的烈酒,光彦回忆了下柯南今天身边的酒瓶,似乎也是威士忌。

「那黑麦呢?」

「更辛辣一些,像是总是叼着烟卷、值得信任的长辈……你不觉得很适合今天来喝吗?」

「确实。」

大概的确是太热了,柯南已经脱掉外套,正在解衬衫下面的扣子。

「我帮你把空调打开?」

「不用了……身上全都是汗,这样很容易感冒的,脱几件衣服就好了。」光彦听见了赤脚踩地板的声音,然后是解开的裤腰带落在地板上哐啷的声音,「我想……一个人静一阵子。」

话音里带着点鼻音。

「威士忌……果然是对柯南很重要的酒吧。」

「没有那么重要,味美思和雪莉酒也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这一边……呃——」

强行忍耐的声音,大概是想呕吐吧,光彦猜测着,「要我扶你去洗手间吗?」

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床里的人硬撑着坐起来,摇了摇头,「没关系,是……这里有点痛。」他右手敲着左胸心脏的位置,「好痛啊……明明以为过了那么久应该愈合了的,明明喝多少波本都不会有反应了。」

因为酒精的关系,柯南的语气变得像小孩子一样率直又娇气,「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了呢?唉,光彦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是光彦觉得不应该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们经历过很多次离别,波洛咖啡厅里那个做三明治很好吃的大哥哥留学了,博士隔壁那个总是在研究土豆炖肉的大哥哥与女朋友结婚回了老家,终于见到了亲生父母的灰原同学,还有和新一哥哥一起移民美国生活在一起的小兰姐姐,博士每次都在事后才宣布消息,连送别派对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但这种离别的力度绝对无法和柯南所经历的相比,仿佛在心脏处插了一把三棱刺,还要搅动几次,他雪白的背绷得笔直,汗水一层一层地沁出来,光是旁观就能感受到那窒息一样,足以把人淹没的痛苦。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没有等到回应,光彦直接搂住了眼前瘦削的肩膀,「虽然我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柯南身边还是有我们在的……哭出来也可以。」

「我是不会哭的啦。」

如同温热的淡盐水,柯南的语气松缓了些,「我身上全都是汗,放开吧。」他把手同样搭在光彦的背上,「我没事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真的吗?」

「……好吧,你留在这里也可以。」柯南挣脱了光彦的怀抱,又躺回去,「时间真快,光彦都20岁了。」

他翻了个身,脸正对着光彦,「话说,你和步美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光彦老实反驳,也许是被刚刚那种真情告白的气氛感染,他半是抱怨,半是认真地又说,「你明明知道步美喜欢你,而你只对年上感兴趣。」

「好像是这回事哦!」柯南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没办法反驳呢……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对方是柯南你的话,没办法赢呢。」光彦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外套,「柯南一直是怎么看我的呢?我猜根本没有直视吧。」

(与江户川柯南相比,弱到可以忽略,这就是円谷光彦。)

「大概是干劲满满,一直在追赶的样子吧,以及现在,距离似乎在慢慢缩小。」

「不必这么安慰我……越了解你,就越让人感到自卑,不由自主地就会觉得,能并肩站在你身旁的那一天,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柯南总是像大人一……」

「光彦!」

「是!」

「你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吧?过几个月就能喝酒了吧?你已经是大人了。总是抱着这种想法可不行!」

话虽如此,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样劝诫的话,果然还是年上者和长辈特有的从容。

「那柯南呢?」迟疑了一瞬间,光彦意识到柯南还醉着,决定一鼓作气问到底,反正他酒醒了也就忘了,「柯南现在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没有。」意料之中的轻巧回答。

「那个眼镜警官也不是?你在他家留宿过吧?」

「要不要这么仔细?不是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酒精放大了他话里的每一个细节,还带出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信息。光彦靠近柯南,摘下他的眼镜扔到一边,「所以果然和那个警官发生过什么……而且你还不愿意承认。」

「成年人里这种不是很正常吗?」

「你今天才成年。」

「好象你说的也对。」柯南露出一个苦笑,「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就算我和风见先生有什么好了,那也只是叙旧顺带的……」

光彦尝试着把这句话推回去,他不需要再听这些故事了。二人之间烈酒的干涩气息包糅着繁复的香味,凶猛地向他袭来。毫无疑问的大人的味道。看起来如同枫糖浆一样颜色甜美,尝起来却复杂粗粝,也许这才是柯南真正的样子。

「确实如你所说,我已经是大人了。所以和我也没关系吧?」

大口喘息着空气,湛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一直都这么想的吗?」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光彦的手探进被子里,触碰指尖的肌肤带着些黏腻的凉意,「我没有那种想法,只是感觉有点不公平。」

「不公平?」柯南没法好好控制声音,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点燃,那个压在自己身体上的黑影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一样,「虽然刚刚那么冠冕堂皇的,其实你并没有把我当成可以交流的人来看……」

那只手充满恶意地下滑,在内裤的边缘没做任何停留就直接伸进去,「我甚至没有得到比赛资格,真是不公平……喝醉了也会硬的吗?柯南真的这么想要的吗?」

「笨、笨蛋!勃起反应是不受影响的!喝醉只会让射精延迟而已!」柯南浑浑噩噩地反驳着,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反驳的,虽然是第一次,光彦却细心地关注着他每一次微小的反应,令快感来得理所应当,就像他们已经配合了无数次。

「你、你这家伙……这么熟练的吗?」

「再怎么说,我也是马上二十岁的人了,这种事情还是经历过的。」光彦没有减缓手上的动作,「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看男M向的片子。」

「不……我对你喜欢的类型不感兴趣……」柯南只能用手指抓住床单,扭动着腰来下意识地躲避,然后被握得更紧,「应该说……我对你一直都没什么兴趣……」

「因为我是小孩子吗?柯南会不会对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开始相遇的时候,帝丹小学一年级?」

察觉到光彦的语气有些许怒意,柯南想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但事实却是很难反驳的:光彦一直停留在他的遮蔽之下,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同辈应有的平等交流。以十年为单位积聚的违和感此刻终于上涌至表面。

「那位风见先生想必已有四十岁,和他相比应该是我更好吧?从满足你的角度来说——」

「你还真是不留情面。」

柯南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专注于下身的感触,发出满足的呻吟声,听起来类似一种恶毒的嘲讽。

在激烈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哼中,沉默蔓延开。光彦想把精神集中在手上,但多余信息针刺一般被传送到大脑,他能看到那具身体上没有伤口的地方大理石一般的光泽,引诱着人为它染上多余的色彩。他反手扯掉了仅剩的衣物,试探性地咬在了锁骨附近。

麻麻痒痒的感觉让人有点喘不上气来,「你确定还要继续吗?」光彦听见柯南小声的呢喃,「你以后如果要拥抱谁的话……可能会感到后悔的。我不希望你很久以后,因为今天产生什么遗憾。」

感受到身上重量的消失,柯南有些费力地直起身。微弱的光线里能面前看见光彦背对着他,因为一直坚持着足球,后背肌肉也有些很漂亮的线条,脊柱侧边一道漆黑的影子笔直地延伸下去。

滚烫的身体被环抱住,凉凉的,有什么东西强硬地抵在身后,熟悉的地方迎来了有点生涩的试探,他忍不住开口提醒,然后被更猛烈地袭击,「柯南果然很熟悉这些啊……是因为一直和大人们一起玩吗?除了风见先生还有别人吗?我要不要猜一猜——」

这样的展开到底算不算好,柯南也说不清楚,也许可以试一试。他用了些力气挣脱开,骑在对方小腹上,手指居高临下地从胸前划过,在格外敏感的凸起上绕了几个圈之后沿着滚动的喉结上行,大拇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嘴唇,「好干。」他慢慢凑近,咬住了下唇。

柯南的技术相当不错,至少值得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的评价,舌尖描摹着唇纹的轮廓,灵活地撬开齿缝,更进一步纠缠编织成一张甜蜜的情欲的网。他主导着亲吻的节奏,还有闲心用指节磨蹭对方的手心,像是安抚又像是邀请。

湿漉漉的亲吻一路下行,就像蜗牛爬过石径留下一条蜿蜒的闪着银光的条带,指向暧昧又隐秘的角落,感受到唇舌越来越近,光彦紧张得浑身都僵直了。蛇信子一样嫣红的舌尖慢慢靠过去,却突然停下。

「如果博士他们现在过来,你肯定会就这样躲进衣柜里吧?」

「你也要躲起来吧!」

「好像是这样诶……」柯南含含糊糊地承认了,口中含着东西说话只能勉强听清,然而没人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舌尖嵌进沟回中挑动着系带,哪怕毫不温柔婉转,只需机械地移动就能引起忍耐的低吟声。等到深入紧窒的咽喉处时,光彦只能放任巨大的快感堆积在尾椎处,闭着眼随波逐流。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这种感觉,湿润的压迫感就消失了,急需纾解的欲望被强行制住。

「你喜欢这种的吧?」努力向上看,那对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欲的色彩,更像是一个坏小孩的恶作剧,那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又俯下身张口去咬下边柔软的囊袋——被包裹住的诡异的温暖,危险的几下刮蹭更是让手中的性器像是表达不满一样很有精神地跳动了几下。不过终究没有被欺负太久,光彦还是释放在了柯南手中。白皙柔软的手心里,一小滩白色液体如同罪证般刺眼,光彦别过头去,引起一阵嘲笑,「这可是你干的好事,为什么不敢看呢?」

柯南舔着手心的姿态就像汲水的黑猫,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几滴挂在了嘴边。他没有说话,眼神却充分表达了那种含义:光彦在他面前,还只是个雏。

过于刺眼的一幕。柯南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什么时候成长为如今的样子呢?这种过程真的可以称之为成长吗?

光彦确信这是自己始终追逐的人,在高木警官面前如挺拔的杉树,话语像山林间的清风拂过互相伤害、互相隐瞒、互相爱慕的人们。光彦自忖推理出真相也许只是略慢一步,但是如此恰到好处地照顾每一个当事人的心情,给事件画上圆满的句号,只有柯南才能做到的。光彦努力想把这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柯南……你果然还是很难受吧……」

「是啊,难受得要死了。」柯南皱起眉,背过身子,「酒喝多了就是这样……想射也射不出,忍得好痛……」

「不要岔开话题!」

话说出口的时候,光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放软了语气,「那种小事我会帮你的……别的地方也是,所以不要再这样了。」

「你是觉得江户川柯南不应该有如此丰富的性经验吗?」因为口齿不清,情绪听起来并不是很强烈,像个小孩子,光彦从后边环抱住,试探性地帮着撸动了几下,惊人的硬度和热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如果你真的从中感到很开心的话,我也没什么立场说你啦……但是你现在看起来很危险哦。」光彦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柔软下来,把重量都压了过来,这是一个好现象,「看起来就像是要抹掉过去的痕迹一样……用巨大的反差和刺激,去逃避普通生活中可能会出现的让你痛苦的事情。」

「你现在不想说的话,就静静埋在心底好了。说起来也有我的错,这么长时间都一直没注意到。」这个时候说了再多,酒醒了也全都会忘光的,但光彦没有停,「不过风见先生可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吧……这些道理你自己其实明白的……」

「还是说,坚持正常人的日常对你来说就这么痛苦呢……」光彦注视着天花板,这些话几乎是对他自己说的,「你从国中开始,放学的时候就总是绕远……每次都坐着不一样的车离开的。虽然很在意,却没办法跟你提起,你究竟知不知道呢?」

愉悦的喘息声里,夹杂着那个人快感非常强烈的时候抓着床单发出的有些难耐的低吼,「有些事情没办法逃避的……就算后来发现了也只能接受,不过也可能是我真的是个小孩子……柯南是敏锐又温柔的人,才会被困得更深吧。」

「我现在说不定也是个小孩子……但是我愿意陪着你。就从现在开始,能允许我站在你身边吗?」

柯南转过头舔他下颌骨的线条,「你说的我难道不懂吗?你是不是在小瞧我。」轻松的佯怒口吻,「这种小事随你喜欢,我才不要管。」

试探着把手指推进去,并没有遭到抵抗,光彦变得主动起来。以一种折磨人的缓慢速度扩展开,后穴传来无法忽视的酸麻感。

光彦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温暖的潮水吞吐着,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那一小块格外柔软敏感的地方,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温和些,却引起了不满,「这样、这样不够啊——」倦怠的沙哑声音,「想要、你快一点。」

他小心翼翼地把性器探进去,回忆着刚才的动作蹭过去,注意到变了调的、高亢又甜蜜的呻吟,才用了些力气加快速度。柯南试图咬住嘴唇控制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享受其中,然而最终还是浑身瘫软地倒在别人身上,直白地跟随本能发出凌乱的哀鸣。

酸软无力的腰被扶住,固定成一个更能贯穿身体的姿势。性器短暂离开后又重新闯入,被肠肉更加热情地吮吸挤压,引诱着深入进去。肉壁柔韧地改变着形状,紧紧咬住亲密者,渴求着更长久的温存。光彦一边挺着腰,一边尽力照顾柯南身上那些格外敏感的地方,手指经过有些增生的伤疤时,总会勾起些他心里落了灰的回忆。

他无法夸下海口,让这些伤疤不再增加,但至少他应该,他可以分担掉一部分责任的重量。

柯南发现自己喝醉了:他醒来的时候,过去几小时的记忆无比稀薄,只模糊地感觉到那是一场充实、平静、温和的性爱。这种体验过于久远,甚至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他抓起床头的手机,通讯记录还是之前的样子,身上还穿着件长袖针织衫,裤子也好好的。一切看起来都波澜不惊。要不是记得自己出门时穿了整套的西装,他几乎以为那是酒精带来的幻觉。

注意到柯南醒过来,光彦拉开窗帘,阳光里已经有些落寞的颜色,「你醒了?」

「是你吗?」

「是。」

柯南没有说话,窗外的空气涌进来,卷走了房间里厚重的情欲气息,像是把心里的什么灰尘也卷走了一样,明明应该因为剧烈活动感到酸痛的身体空前地轻松起来。

「抱歉,其实我根本记不得我醉的时候想着什么、说了什么话了……」柯南直视着光彦,「但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是一个不错的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