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心意
他知道承太郎生气了。
回去的路上承太郎一语不发,而他试探性地对承太郎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全部都以碰壁作为终结——承太郎非但没接他的话,而且还像没听见一样,把他的存在当作空气。
因为,杰夫·佩提尔被他放跑了。
在确认完五张支票的下落之后,杰夫·佩提尔带着加布里埃·德鲁卡从公寓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了出去。而在密闭空间被打破的那一瞬间,仗助立刻冲进屋内用疯狂钻石替空条承太郎疗伤。
尽管承太郎的伤口治愈之后他也拉着承太郎逃了出去,但是,当他们抵达公寓正门口的时候,那两个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住宅街的尽头。
意识到两个犯人逃走之后,空条承太郎立刻皱着眉看向了他,但他却不识好歹地露出了笑容,一边说着“嘿嘿嘿~我可是留了一手呢~”,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五张支票被撕下的一角,然后当着承太郎的面用疯狂钻石把它们修复了。
没错,那五张支票被压在瓷砖下之前被他分别撕下了一个小角。利用调虎离山之计哄骗那两个犯人离开这座公寓之后,那两个犯人自以为拿到了支票,也知道在开放的空间之下他们完全不是有着时停能力的空条承太郎的对手,所以在没怎么仔细检查支票的情况下就带着五张有缺角的支票逃走了。
而仗助只需要用疯狂钻石修复一下手中的支票碎片,那五张被加布里埃塞进口袋里的支票就会乖乖地飞回他的手中。
但即使是这样,面前的空条承太郎也没有如他所愿地表扬他。承太郎从他手上拿走了支票之后,低声说了一句“回去了”,就拉开了步子。
看到空条承太郎没有任何被他的小聪明打动的意思,他就猜到承太郎先生可能不高兴了,他不得不收敛起笑容,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承太郎的身后。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热情”大厦正门大厅的时候,承太郎突然停住了脚步。
见身前的人停住了脚步,他也跟着停下了。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止步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也知道自己注定无法逃避挨承太郎数落一顿的结局,于是只能下意识地捏紧自己的裤缝线,硬着头皮等待承太郎的责备到来。
果不其然,他的大外甥见他也停下了,劈头就质问道:“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
“……不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责问吓得他选择了消极逃避,但是承太郎根本不允许他逃避——
“看着我,仗助。”
不知怎么了,今天的承太郎的口气里有一种容不得他反抗的强硬感。他不得不别别扭扭地抬起头来被迫直视他的大外甥。四目相交的时候他才从对方皱紧的双眉和全身上下散发出的超低气场中感受出此刻的承太郎有多么生气。
“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
“你放走了两个非常凶恶的杀人犯,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他们在世间作恶,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就此牺牲。”
“我……”他撅起了嘴,移开了目光,心想明明自己已经顺利地把支票和“箭”都搞到手了,应该得到表扬才是,“因为如果我按照承太郎先生说的做,承太郎先生就会有生命危险。”
“你参加了这么多场替身战难道连随时有可能会死掉的觉悟都没有吗。”
“……我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见到仗助又把视线移开了,空条承太郎命令道,“……看着我,仗助。向我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不经大脑的事。”
承太郎语调里的压迫感令他无所适从,但是就算承太郎先生强迫他答应,他也不准备向对方保证任何事情。他于是将偏开的目光再次移到喜欢了多年的人的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将自己的心意大声坦白了出来:“我不会保证这种事情的。我自己当然有随时面对死亡的觉悟,可是我想要守护喜欢的人、不想让喜欢的人受伤乃至死掉有什么错吗!”
见面前的空条承太郎因为他的回答愣住了,他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我的感情是单方面的……可是想要守护喜欢的人的心情又不会因为对方是否喜欢自己而改变。这件事上您要打要罚都随便。但是我就是不让步。我不能让承太郎先生出现任何生命危险!以后的战斗我也会坚持自己的原则!”
“……好一个‘要打要罚都随便’、‘以后的战斗也会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下一次了。从现在开始你被我开除了。”
“我……”承太郎突如其来的辞退令让他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但是身体却抢先于意识有了反应——他感到鼻头一酸,接着泪腺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他咬紧牙关强忍住眼泪,又说,“……如果承太郎先生保证以后不再随便用那种把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的方式作战……我保证以后会离承太郎先生远远的,被开除也无妨……”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因为,一想到他今后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自己心心念念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的心脏就像正在被一把钝刀慢慢切开一样。
“你保证只要我以后作战不把性命搭进去就立刻向SPW提出辞呈?”
“……我……”他再度捏紧了自己的裤缝线,“……我保证。”
“你保证一辈子都不再以任何理由和借口回来见我?”
“……我……呜……我保证……”
听到“一辈子不再见”几个字,胸口的撕裂感更明显了,而这样的撕裂感让他说话的语调都开始走音。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听完他的保证之后,空条承太郎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在彼此之间沉默的几秒里,承太郎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了。片刻之后,承太郎再度打破了沉默,但是声音却不那么充满压迫感了:“离开我这事,就让你那么难受吗……”那声音像是说给他听的,却又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一愣,接着才意识到,他强忍的眼泪早就从眼眶里呛了出来。
但他还是如实答道:“是啊,离开您,我就是会那么难过。”
然后,他看到,身前的空条承太郎的身影在冬天湿润而寒冷的空气中僵了一下。
接着,很轻很轻的叹息声从身前那人的方向传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在乎我啊……”
空条承太郎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灰色烟雾模糊了视线,将远处的楼宇挡住之后又慢慢散去。
他没有开除仗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贯做派硬气、说一不二的自己最后竟然改口说这次算是警告,留下仗助察看,如果仗助下次再犯就不会姑息纵容了。
和仗助回到“热情”之后,工作进度汇报到一半,他又独自一人搭电梯去了天台。汇报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仗助一边大声说着希望他在任何一场替身站中都平安无事一边流泪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汇报进度的时候他一连说错了好几次话,连一贯在会议中不怎么发言的乔鲁诺都担心地问他要不要把报告推迟到明天,今天先回去休息一下。
尽管点头答应了下来,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频繁出错和身体上的疲劳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过是脑海里全都是仗助罢了——
为什么一句“你被开除了”,那家伙就会难过成那样……?
为什么被他严厉的辞令伤害到都快要掉眼泪的地步,那个笨蛋还在拼命地考虑他未来的安危?
为什么……他会如此地在乎自己……?
每当他的思维跳跃到最后一个问题上,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都会变得比原先更加杂乱无章。他不得不依托借口中断眼下的汇报,也不得不跑到楼顶借用尼古丁强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他根本驱散不掉脑海里的仗助。
但是,即使是尼古丁的作用也没能让他彻底忘掉仗助,反而让他变得更想仗助了。
一起在异国他乡生活的一年多时间里,起初他以为仗助对他的告白无非是嘴上赞美两句的那种肤浅喜欢,跟着他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感到SPW的任务过于乏味而弃他而去。毕竟,在他认知的世界里,仗助一直是杜王町那个贪财好玩还不怎么正经的高中生。但是他却没想到仗助这么认真——仗助不但跟在他身边一年多只字不提生活的艰辛,反而尽自己所能地对他好。
那家伙是真的很关心他,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着他。
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他才不忍心从仗助那份快要溢满的感情中挣脱开,因为他不想伤害仗助那赤诚而温柔的心。
他时常以为自己才是抽离在外照顾仗助那份仰慕之情的人,殊不知自己也早已贪恋起仗助那双只会用深情注视着他的双眸。
他时常以为自己一人踽踽独行就好,仗助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和仗助在这条结伴而行的路上走了这么远。
他从未打算思考自己对于仗助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哪怕仗助诚心诚意地表白过,哪怕波鲁那雷夫旁敲侧击地八卦过。生活的忙碌使得他没有闲暇去顾及儿女情长。
但也正是这样的“无暇顾及”,使得逐渐升温的感情在突破临界点的那一刻让他感到如此地无所适从。
临界点一旦被突破,他再怎么逃避,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感受了。
而此时此刻,不断在脑海里上映的仗助流着眼泪大声说出不许他在以后的替身战中赌命作战的那张脸,不过是他的身体在向他倾诉着某种被他封印的渴望——那时被他强行压制住的、想要将流着眼泪的仗助抱紧的渴望。
他知道,那颗想起仗助对自己的感情就会变得杂乱跳动的心脏和那时拼命忍耐住的想要伸出双手把仗助揽入怀里的强烈冲动无不指向了同一个结论——
他早就已经喜欢上了仗助。
在夺取五张支票兼“箭”的作战成功之后,寻找杰夫·佩提尔的线索又断掉了。尽管完成了乔鲁诺布置给他们的全部任务,尽管他们已经可以顺利地拿着“箭”离开米兰,但是空条承太郎却选择留下来。因为,杰夫·佩提尔这个心头大患还没被解决掉。
另一方面,乔鲁诺也感觉到寻找加布里埃的事情刻不容缓。身为“热情”的前成员,加布里埃一直得到他的器重,除却知晓“热情”内部的一些机密之外,还和很多现成员有着非常好的关系,他需要通过加布里埃弄清楚,究竟还有多少人背叛了自己。
于是,很快达成了共识的两人决定合作找出那两个逍遥法外的逃犯。
承太郎被单独召去开了好几场又闷又长的作战会议制定下一步的作战策略。而每一场会议结束之后,仗助都会等在会议室门口,寸步不离地陪着那个“留他察看”的空条承太郎。
那天仗助早早地就提着热好的晚饭等在会议室的门口,可是,等到手中的饭菜都凉了,承太郎那边还是没有散会。就在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会议室门外走廊的长椅上玩手机时,乔鲁诺的短信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游戏进程——
“东方仗助,麻烦你单独到热情顶楼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明明还在和承太郎开会,乔鲁诺却发短信来让他去热情顶楼的办公室等着,仗助完全不明白这位热情的老板是何用意。但既然眼下乔鲁诺是自己心上人的上司,他也只得老老实实地遵从对方的指令。
推开老板办公室大门后他发现宽阔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开灯之后他又四处搜寻了一遍,发现房间里不仅没有人,连生命体都没有。他掏出手机准备编写一条短信询问乔鲁诺何时抵达办公室,但是,刚输入好第一句话,一个陌生的男声便从附近传来——
“你小子……叫东方仗助是吧。”
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并没有人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在这里啦,你这个小鬼,往下看啦!”
看到仗助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人招呼他的声音调大了一个数量级。听到声音的仗助再次循着声源望去,发现在自己脚下不远处有一只缓慢爬动的乌龟。
“噫!乌龟都会说话了!吓人呐!!”
他浑身一激灵,三跳两跳地退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件遮挡物之后。
“喂……那也不至于躲到桌子后面去吧,不是乌龟在说话啦,是我。”
不满的声音从乌龟身上发了出来,引得他从桌子后面探出了半个脑袋。待他定眼一看才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影抱着双臂矗立在龟壳之上。
“……您?哎——?好小一只?您真的是人类吗?”
看到乌龟上面的人影,他终于放松了警惕,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见到仗助看向自己时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波鲁那雷夫叹了一口气:“我说,承太郎那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呃……说什么?”
“我的事情啊。”
见仗助困惑地摇了摇头,波鲁那雷夫又说:“啧,承太郎这家伙还真是护着你……那我就来自我介绍一下吧。简单地说我参与过随承太郎一起去埃及打倒DIO的行动。在消灭DIO之后我在欧洲这边继续搜寻‘弓’与‘箭’,而承太郎在日本和美国那边负责寻找‘弓’和‘箭’的下落。……1993年的时候我因为调查‘热情’而被迪亚波罗的替身能力伤成了残废,一个人潜伏在意大利乡下独自生活了多年,只求遇上能够分享我得到的关于‘弓’和‘箭’的使用奥秘的人,帮助他们战胜迪亚波罗。”
见仗助听到“迪亚波罗”这个名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波鲁那雷夫又解释道:“迪亚波罗是‘热情’的前一任老板,因为领导‘热情’大肆贩卖毒品以及企图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导致乔鲁诺和他的一位友人布加拉提与他反目。2001年在罗马的迪亚波罗战我也参与了,但是因为我的替身‘银色战车’的暴走引出了不少乱子……迪亚波罗虽然算是被打倒了,但最后的下场是我的肉身死亡,而我的灵魂被固定在了这只乌龟上。也正是因为那一战的胜利,乔鲁诺才得以成功坐在热情老板的席位之上。你别看现在的乔鲁诺坐在老板的席位上非常威风,他也是失去了好几位患难之交的人。”
原来谁都不比谁来得容易。
每个人都曾经挣扎过,痛苦过。正因为失去过重要的东西,而今的目光才能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坚定,也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仗助咽下了弥漫在口腔中的苦涩感,原地鞠了一躬:“原来是承太郎先生的老朋友,感觉您的过往都是很了不起的经历呢。”
东方仗助的鞠躬让原本紧绷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喂喂,你这小子怎么回事?用不着突然鞠躬吧?”波鲁那雷夫抱着双臂将目光偏向一旁,“真是的,你这么一鞠躬,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但是,一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银发的男人很快又正色道:“我听承太郎说了。之前的战斗,因为你的参与导致承太郎没能顺利剿灭杰夫·佩提尔?”
“……是的。抱歉。”
“我提醒过承太郎不要把你带在身边了,可他就是不听,非说什么‘突然赶走仗助那家伙肯定会难过的,还是留在身边照顾着才比较放心’……他啊,就是太惯着你了。”
“哎?承太郎先生真的这么说吗?”
一听到对方说空条承太郎宠着自己,仗助的眸子就亮了起来。但是波鲁那雷夫根本不回应他的提问,继续说道——
“真是的,和你在一起之后承太郎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他了。再用这种天真的方式去对付敌人,迟早有一天你们俩都会死的。”
“抱歉……”
“小子,你可知他当初是带着怎样的觉悟上的战场?你可知他当初是带着怎样的觉悟离开的他家?”
见他不说话,波鲁那雷夫又说:“你以为是什么原因让他的妻子执意和他离婚?你又知道,为什么他会那么执意地要剿灭那个名叫‘杰夫·佩提尔’的美国佬?”
波鲁那雷夫一连串的发问使他愣在了原地,但他还是很快地解释道:“……承太郎先生什么也不肯告诉我,说我不适合知道……什么的……虽然我也不懂。”
波鲁那雷夫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懂吗,小子,他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告诉你的啊。”
“保护我?”
“是。虽然承太郎想保护你不告诉你‘真相’,但是我并没有这个义务。你听好了,小子,接下来对你说的东西是只有承太郎和我才知道的极密内容……即便是对乔鲁诺我也从没提过。”
然后,波鲁那雷夫吸了一口气,缓缓发了声——
“事情要从1987年讲起……1987年我和他一起在开罗打倒DIO的时候,我们在DIO的别馆发现了一本日记,那上面记录了‘上天堂的方法’。那时我没怎么看懂那本书,但是承太郎仔仔细细地把那本书的内容都看了一遍还记了下来。看完以后他说那本书的内容过于危险,不宜留在世上,就把书烧毁了。但是,正是这个行为给他留下了祸端。”
“祸端是……?”
“你不知道,DIO在活着的时候有大批的人疯狂崇拜着他,说爱慕着他也不为过。他们其中有不少人对于承太郎杀死DIO这件事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杀死承太郎……这其中更有一小部分人在DIO生前就从DIO那里听说了日记的事。那个‘杰夫·佩提尔’就是其中之一。这帮人为了从承太郎口中得到日记真实的内容,一直在找机会对承太郎下手。承太郎之所以远离自己的亲人和爱人,就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身上的灾祸会殃及他深爱的人们。……你想想看,如果有个企图从你手里拿到日记的敌人知道了你心中对什么人特别重视,他会怎么做?他说不定会先逮捕起那个你最重视的人,以此要挟你说出日记的内容。所以承太郎不得不故作冷漠远离妻子和女儿。”
波鲁那雷夫说完这番话之后,仗助觉得口中的苦涩感更明显了,但他没有说话。
“这个‘杰夫·佩提尔’正是企图从承太郎手里搞到DIO日记的人中的一个。而也正是因为八年前在和‘杰夫·佩提尔’的替身战中承太郎的女儿负了伤,承太郎才决心踏上远离家庭的道路的。”
“承太郎之所以这么执着于消灭这个人,除了想要从‘热情’手里拿回‘箭’,也因为这个人给了他极大危机感……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伤害过徐伦,这次又复制了‘箭’培植新的替身使者作为自己的手下和‘热情’对抗……放任他逍遥法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承太郎当然要在考虑自己的性命之前优先解决掉敌人了。”
接着,法国人叹了一口气:“也只有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毛孩才会做出为了保命放任敌人逍遥法外的幼稚行为。”
“所以……你小子,东方仗助。”
听到法国人叫自己的名字,仗助重新将目光定格在了乌龟背上的人影上。
“如果你真的想对承太郎好,就离承太郎远一点吧。别用你的幼稚害了他。”
听到对方让自己离开承太郎先生,仗助不自觉地握紧了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双拳。
“放承太郎一个人吧,别再试图成为他新的软肋了。”
“既然已经身在战场上,那么,战士的命运唯有一条,那就是不断孤独地战斗下去,然后,要么凯旋而归,要么战死沙场。”
波鲁那雷夫的话音落下之后,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随后,仗助答道:“抱歉,波鲁那雷夫先生,您说的我做不到。”
见法国人的眉心拧了起来,仗助又说:“您说命运让承太郎先生不得不接受而今的生活,命运逼迫他不断战斗。他不能有朋友,不能爱上别人,也不能被别人爱……既然这样,那我不是更应该留在他的身边好好地关心他、好好地爱护他了吗?”
然后,仗助将右手压上了自己的胸口上,放平了音调:“我承认,现在的我还不成熟,而且我接近承太郎先生也有自己的私心。可即使是这样,我也要接近他。我想走进他心里,我想陪着他,我希望能让承太郎先生逐渐从现在这种不能有亲人和爱人的生活中解放出来,我想让承太郎先生享受普通人的生活……您说如果我走进他的内心将会成为他新的软肋对吧?那么我会努力在自己走进他心里的同时不断变成熟,不止成为‘软肋’,也要成为他的‘铠甲’……”
“我要用我的力量守护他。”
波鲁那雷夫觉得自己似乎从仗助的表情中读出了某种类似于“希望”的东西。
接着,声音又从仗助那边传来——
“所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在波鲁那雷夫愣掉的那一小段时间里,仗助向他又鞠了一躬,说道:“如果波鲁那雷夫先生除了这件事以外没有什么要和我谈的了,那恕我失陪。”
仗助道别之后很快离开了,可是波鲁那雷夫却仍然朝着仗助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
仗助的执着和热情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个每天嚷嚷着“当然还是爱情最重要啦”的自己。他不知道是不是友人的死让他背负上了沉重的十字架,导致如今的他不再拥有和仗助一样的那颗天真热情而又生涩多汁的心。但是,仗助的话语却仿佛唤醒了他心底的某种情绪。
——在化作修罗放弃一切、接受自身被命运的齿轮啃噬殆尽之前,首先应该做到的是不背叛自己那颗渴求着爱的真心啊……
从某种意义上他开始羡慕起能够拥有仗助的承太郎,也知道承太郎想要把仗助留在身边的原因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没来得及对仗助说的话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口——
“仗助,我也曾经想用手中那把剑守护住什么,无论是妹妹还是阿布德尔还是伊奇,甚至是曾经属于承太郎一家的幸福。但是很不走运,我就是个友情运超烂的男人,但凡和我扯上关系的人,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或许把承太郎托付给你的做法是对的。替我照看好他吧,因为一路沉默地前进的他就算是再坚定,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类,也会痛苦,也会悲伤……他不过是把全部的感情都隐藏起来了而已。正是因为隐藏,才会被人误会……他的沉默和锐利把周围的人伤了一个遍,恐怕你也不能幸免。但即使是这样,我也希望无论那样的伤害会到来多少次,你也仍然能够相信他……”
“我收回他这一生只可能是个战士的前言。因为……或许与你的相遇,能够让他重新成为一个寻常人。”
乔鲁诺·乔巴拿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乌龟载着波鲁那雷夫爬到了落地窗前,于是走了过去。
在波鲁那雷夫身边站住之后,他问:“怎么样?”
波鲁那雷夫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年轻的老板,说:“不得不说,承太郎身边还真是跟了一个不得了的小鬼啊。只是他太过天真了,我不知道他这股孩子气的天真能够支撑他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上存活多久。”
“原来如此……即便派你亲自出面说服,他也还是不肯离开空条承太郎啊……”
热情的老板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感情波动,只有窗外流云的倒影在他钴绿色的眸子里静默地缓慢飘散。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倒觉得让他跟在承太郎身边也未见得就是坏事,既然他那么坚持要守护承太郎……再说,那五张支票也回来了,支票事件背后潜藏的‘热情’的叛徒已经被承太郎找出来了,复制的‘箭’也回收了……”
法国人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年轻的老板就打断了他:“连你都被他说服了,看来东方仗助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一面说着,年轻的老板一面扭过了头,看向脚边的他的那位参谋——
“……和仗助相比,你觉得我怎么样?”
法国人抱着双臂,想了一会,说:“他缺少了你那股少年老成的狠劲儿。”
乔鲁诺想要得到的答案根本不是这个,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和东方仗助相比,自己有没有机会得到承太郎而已。
2007年初次见到彼此的那个秋日,空条承太郎撞开他办公室的大门,而他亦坐在老板的旋转椅上缓缓转了过来。他从没想过有人能够突破几十层替身使者的防线抵达他所在的地方,更意外米斯达的“性感手枪”对自己的保护在空条承太郎的替身能力面前根本就如同螳臂当车。
其实,早在那人在他面前站定,从容不迫地说出“当然,如果那时康一君发现你是一个像DIO一样十恶不赦之徒,我空条承太郎会第一个赶来置你于死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自己想要这个人了。
“箭”对于他而言本身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自十五岁那年和暗杀组还有迪亚波罗的亲卫队交手的那段时期起他就深有体会。他无法保证用箭制造出来的新替身使者就不会具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替身能力,也无法确定新诞生的替身能力就一定不会置自己于死地。因此他早早地就封印了“箭”,将它交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手下看管。当SPW财团提出让他交出“箭”的时候他本可以一口答应下来,直接甩掉这块烫手的山芋。但是他却没有。
借着谈判的机会,他指名要求SPW把空条承太郎留下为自己效劳,并声称“直到SPW财团驻在‘热情’的人工作到他满意为止,他才会将‘箭’拱手相让”。
是想要利用空条承太郎的能力让他为自己效力么?——是。
是身为老板的直觉让他在这场交易中抢占先机么?——是。
但还有一个他从没告诉过别人的原因——
他被那时空条承太郎那令人震慑的、不畏一切的神态吸引了。
空条承太郎身上有某种气质,某种和他相似的气质。空条承太郎和他一样孤独,空条承太郎比他还要凛冽。空条承太郎眼睛里写着的孤独只有他能懂,而他知道,空条承太郎也一定能够体会他的孤独。
空条承太郎就好像另一个自己。而只有两颗以同样频率共振的心,才能够懂得彼此之间需要什么。
那是强者对强者的渴望。
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想要得到空条承太郎的那颗心的荒谬想法,而这想法竟然还在他的脑海里扎下了根。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他的预料。
无论他以老板的身份给空条承太郎多少次特殊关照,从承太郎公事公办的口吻之中他都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几次邀请承太郎参与“热情”的干部级会议过后他才注意到,有个叫“东方仗助”的家伙每次都会在会议结束时等在门口,以超乎友人关系的热切目光凝视着空条承太郎。
起先他以为是仗助单方面的,但是当他发现空条承太郎回应仗助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温柔之后,他才知道了自己始终不愿意正视的真正现实。
东方仗助是他在得到承太郎这条路上的绊脚石。
而这次承太郎主动选择留下就是让仗助离开承太郎的最佳契机。
他并没有刻意策划什么,他知道自己只需要轻微地推波助澜一下,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地如同他所期望地发展。
果不其然,在他对波鲁那雷夫坦述“因为仗助的阻挠,承太郎先生没能捉住两名嫌疑犯”的事实之后,那位一向为了承太郎好的法国友人就坐不住了。
波鲁那雷夫当即找了承太郎谈,但是谈过之后就沮丧地告诉他承太郎变了,变得不再像他认识的那个身为战士的承太郎了。得知这个结果之后他又建议波鲁那雷夫去找仗助谈谈,于是就有了现在的结果——连波鲁那雷夫都被仗助说服了。
他低估了承太郎对仗助的感情,也低估了仗助对这份感情的执着程度。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插足那两人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就捅破的感情。但是,最后一次让他试炼仗助和承太郎感情的机会却悄然而至。
因为,空条承太郎主动找上了他。
空条承太郎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值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接起电话时眼睛还没有彻底适应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射过来的晨光,但是电话那边略带急促语调的“喂”却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从没想过那个作风严谨的空条承太郎会在这种私人时间里主动找他,也没想到一向沉稳自持的那个人的说话语调中竟会透露出一丝焦虑感。但他的各种疑虑在空条承太郎开始述说事情经过之后就打消了。
因为,东方仗助背着承太郎单独追寻敌人去了。
在波鲁那雷夫找仗助谈过话的第二天凌晨,仗助就离开了“热情”。离开的时候,仗助在自己的书桌上留下了一张写有“我已经得知了找到敌人下落的线索,我一定会把敌人解决掉的,请承太郎先生等着我的好消息”的字条,就出发了。
承太郎看到字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按照以往,早餐之前仗助都会提前一点来承太郎的房间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闲聊着去楼下的咖啡馆点上两杯拿铁和几块三明治,一边吃早餐一边欣赏米兰清晨车水马龙的街景,迎接新的一天到来。但是那一天仗助却没有如期出现。
他去仗助房间找仗助的时候发现客房的门非但没有上锁,反而还留下了一条小缝。推门进去之后他看到仗助的行李虽然还在,但是床铺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扭过头看向书桌的时候发现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他拿起字条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妙。
到底是年轻,尽管波鲁那雷夫的话语并不能动摇仗助打算继续跟在承太郎身边的决心,但还是对仗助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那天看到承太郎先生生气成那样仗助还以为对方有些大题小做,但是,在听完波鲁那雷夫的那番话之后,他终于知道了承太郎先生是忍下了多少怒火才继续将他留在身边的。
想到这里他就对自己的觉悟不够感到自责。
而自责的同时,他也为上天强行在承太郎先生身上捆上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枷锁而感到心痛。他从没想过一个人会压抑自己的感情到那种地步,他从不知道承太郎先生那一纸离婚协议的背后有着如此凄苦的故事,他根本无法想象在他没有陪伴在承太郎先生身边的早些年,承太郎先生是怎样独自一人战斗过来的。
强烈自责的心境和对承太郎命运的共情让他再也坐不住了。被波鲁那雷夫责备的那天夜里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望着窗外明净的月光时他突然想反正也是失眠,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再仔细检查一遍目前为止调查到的全部线索,说不定他能抢先于承太郎先生发现犯人的下落。他知道尽管自己先前的行为铸下大错,但是如果现在能够找到那两个逍遥法外的犯人,那么至少也算将功补过,重新在承太郎心中扳回一局。
想到这一点之后他立刻投入了工作,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在繁杂的文件里发现了一处细小的破绽。找到这一破绽之后,想要将功补过的急迫心情占据了他的内心,他二话不说就留下了字条,追随着线索就上路了。
发现仗助离开并且电话联系不上之后,空条承太郎找上了乔鲁诺·乔巴拿。而之所以选择乔鲁诺,一来是看中他的替身的治愈能力,二来是看中他身为“热情”老板所拥有的广泛人脉和诸多获取信息的渠道。承太郎的眼光确实没错——乔鲁诺在得知仗助离开之后立刻联系了组织里负责监视工作的小组,又找人截获了从仗助接入“热情”内部Wi-Fi的电脑的MAC地址[1]上发出的TCP包[2],将包解析之后他们发现仗助在离开前曾在网上购买了从米兰直达罗马的火车票。接着又动用关系切入了罗马市的公安系统,调出了连接罗马中央火车站附近街道的监视器,很快将仗助在离开“热情”之后的情报全部整理出来了——
仗助在离开米兰之后立刻乘上了前往罗马的火车,然后他们又顺着监视器找到仗助抵达罗马之后的去向——仗助再次去了位于波尔塔波尔特泽旧货市场的玻璃制品店。
——他再度造访了弗兰塔娜·格雷科。
仗助前去寻找弗兰塔娜的行为引起了承太郎的强烈好奇——他深信仗助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行为,必定是和字条上写的新线索有关。于是,为了调查清楚仗助究竟从那些繁杂的资料里发现了什么,他委托乔鲁诺找来了弗兰塔娜的全部个人资料以及警方和“热情”调查员们与那个女人的各种谈话笔录。
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堆积得有一公分高的资料里翻阅很久才能找出仗助掌握在手里的线索,然而,在翻开从警方那里拿来的弗兰塔娜个人的资料第一页的时候他就懂了。因为,赫然映入眼帘的弗兰塔娜婚前的娘家姓氏竟然是德鲁卡——是和他们追寻的对象加布里埃·德鲁卡完全一致的姓氏。
想到一直被他们忽略在外的弗兰塔娜也是这次事件的参与人之一,而曾经使用过的姓氏又十分巧合地和他们正在追捕的犯罪嫌疑人一模一样,他立刻开始调查这个女人最近几个月的通话记录。调查结果不出他的所料——尽管弗兰塔娜的大部分通话记录都是和当地的亲戚朋友联系的,但是夹杂在和罗马的亲朋好友的联络记录之中的某个来自米兰的电话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找乔鲁诺买通手机运营公司的关系获得了这个号码持有者最近进行手机通讯时所处的通讯基站[3]的位置数据之后,他发现,这人在过去几个月里进行通讯时所处的绝大部分区域都位于米兰的“热情”新总部附近。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加布里埃。
接着他又发现,在他和仗助追查到复制的“箭”和五张支票下落的当天,离战斗现场最近的一个通讯基站接收到了该手机收发信息的数据包。而自战斗结束之后开始,那个号码进行通讯的位置就开始不断移动——他们发现与该手机收发数据包的通讯基站的位置不断变化,一路向南,最后停留在了罗马。
他终于知道了加布里埃的下落。
尽管他们不需要像仗助一样亲自跑一趟玻璃制品店找弗兰塔娜问出犯人的下落,但他们从手机运营商那里拿到弗兰塔娜的手机通讯记录时已经过了一天。仔细查过通讯基站的全部信息并发现加布里埃的藏身地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而他们搭乘火车抵达罗马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东方仗助一步。
虽然因为不了解敌人的替身能力导致第一次作战的时候仗助和承太郎吃了大亏,但是理解对方的能力之后,敌人就不再像先前那样难缠。虽然置身于杰夫·佩提尔的空间内部十分危险,但是从外部对其进行攻击却轻而易举——仗助用疯狂钻石直接从外面解体了两位敌人的藏身之处之后,立刻攻击了暴露在广阔空间中的杰夫,就这样,杰夫·佩提尔倒下了。
打倒杰夫虽然容易,但是加布里埃就难缠多了。毕竟,同是近战力量型替身的两个人在力量和速度上不分伯仲。但加布里埃的替身能力仿佛天生就是为近战而强化的一样,因此,在战斗中,这位意大利的战士很快占了上风。
承太郎和乔鲁诺赶到战斗现场的时候,仗助与加布里埃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虽然两个人同样都受了致命伤,但是明显仗助这边失血更多。
尽管很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表现一下,可是身体被贯穿了好几个大洞外加流血不止的糟糕现状最终还是让仗助倒了下去。就在仗助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加布里埃的替身抓住机会又朝仗助挥出了决定性的一击,眼看拳头上的锯齿就要落到仗助脑袋上了,匆忙赶到的承太郎当机立断地开启了时停。白金之星对准了加布里埃的胸口挥下了拳头,血水顷刻间从身材彪悍的意大利男人胸口喷涌而出。
身体被白金之星开了一个大洞的加布里埃站在原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倒在了仗助身上。尽管每喘一口气就有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流出,但彪悍的意大利男人还是用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头。目光穿越了挡在他身前的空条承太郎之后,他直接看向了承太郎身后的乔鲁诺。
“乔鲁诺·乔巴拿……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来到犯案现场了啊……”
“……是的。我来了。”
看到眼前这位背叛者主动向自己搭话,年轻老板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自从踏上‘背叛’这条路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终有一天会被你手刃的准备。”加布里埃说,“……但这一天还是来得太早了……我没想到……你手下竟然还藏了这两个男人……”
见面前的乔鲁诺不说话,他又把视线转移到承太郎的身上——
“但是……你不要以为为乔鲁诺·乔巴拿效力就会得到好处……你不懂乔鲁诺·乔巴拿是个怎样的冷血恶魔……”
见面前的空条承太郎没有回答他,他又说道——
“……你不明白他最初成为‘热情’的老板之后是怎样肃清组织的,多少人死在了他的‘肃清’之下……我大哥就因为参与过一次贩卖毒品给妇女和儿童就被他杀了……你不知道他一边对我大哥说出‘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一边让我大哥吞下枪子的样子有多像魔鬼……可他又怎么知道我大哥有多需要那些卖毒品换来的钱养活我们家里患有不治之症的母亲……”
“我大哥死后,我一个人根本供应不起那些昂贵的医疗费……不久之后我母亲也因病去世了……他一连害死我家两条命……我发誓要报仇,才和同样打算报仇的马尔卡农潜伏在热情内部的……”
“……那段日子你不知道‘热情’有多黑暗……他为了扶植自己人上位逼死了多少‘热情’原来的人……跟着他这种没有‘心’的男人,你早晚会有哭的一天的……空条承太郎……”
加布里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声音熄灭之后不久就断了气。在他断气之后,空条承太郎朝这位浑身是血的意大利男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在男人面前蹲下来,把男人从仗助身上拽开了,然后小心翼翼将压在男人身下的东方仗助的身体抱了起来。
起身之后,背对着乔鲁诺的承太郎并没有立刻回身,而是慢慢地说道:“加布里埃说的都是真的么?”
乔鲁诺直视着空条承太郎的背影,平静地答道:“是。”
“为什么要做这些?”
不等乔鲁诺回答,承太郎又说:“不……或许我该问的是……为什么要不惜一切爬上‘热情’老板的高位,然后利用老板的职权杀死这么多人?难道你也想像DIO一样……?”
“我不知道我亲生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但是我有我想要爬上‘热情’的顶端的理由。而让我产生这样的理由的人不是我的父亲,而是一个救赎了我的灵魂的黑帮男人……”乔鲁诺答道,“说我充满权力欲也好,说我贪恋‘老板’这一职位所带给我的利益也罢,但是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单单是这些人表面看到的那些。这个位置如果放任心怀歹念的人来坐,恐怕会引发更多的祸端,所以我才不能放手。而且……”
在那不勒斯港口的海风里同布鲁诺·布加拉提分享着自己那看似可笑的理想的情景犹如发生在昨日。
“十五岁那年,我和友人约定好一起从内部改变这个贩卖毒品给妇女和儿童的组织。而想要改变它,唯有加入它然后坐上老板这一席位。我背负着曾经的友人以生命赋予我的嘱托和职责,所以不可能放手的。”
然后,乔鲁诺看到空条承太郎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承太郎和早已失去知觉的仗助的脸上游移了一下,又说:“承太郎先生……您如果想要让我将‘热情’老板的位置拱手相让,或者您企图剿灭整个‘热情’,那么您也将会成为我的敌人。但是如果您能够放过‘热情’一马……”他故意停了一下,“我可以救东方仗助一命。这个交易如何?”
听到乔鲁诺说出“我可以救东方仗助一命”之后,承太郎朝他走了过去:“现在立刻救仗助。”
“也就是说,您的决定是,哪怕纵容‘热情’这样的毒瘤,也要救东方仗助一命吗?”
“这不是选择题。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救仗助。”
乔鲁诺不再说话,而是在承太郎不由分说的语气之下照做了。
在仗助腹部的大洞以及其中破损掉的器官被他修补好之后,乔鲁诺抬起了头,重新看向承太郎,说道:“我们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我能做的,就只是补血以及把物体变成他破损的器官重新安好在他身体里。但是能不能醒过来我也不好说,接下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听到他的话,空条承太郎低头端详着怀中双目紧闭的仗助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把仗助交给了身旁的白金之星,然后人和替身一起准备离开了。
“我不明白,承太郎先生。”乔鲁诺也追随着承太郎的身影转过了身,对着空条承太郎的背影说道,“东方仗助对您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承太郎和抱着仗助身体的白金之星一起站住了,但没有说话。
见承太郎不动了,他又说:“……重要到号称‘代替正义来制裁邪恶之人’的您竟然愿意放过眼前这个无恶不作的‘热情’老板也要换回仗助一命。”
然后,身前那个背对着他的人终于有了声音——
“你不要搞错了,乔鲁诺·乔巴拿。”
“无论仗助对我而言是否重要,我都会救他。而无论你的‘热情’是否是个邪恶的组织,我都会强迫你用能力救仗助。但既然你问我仗助于我而言究竟重要与否,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他对我很重要。”
“但他对我很重要并不是我不制裁你的原因。如果你是奸邪之人,在你救好仗助之后我仍然会给你以制裁。但你不是。”
“今天的‘热情’是个怎样的组织,生活在意大利一年多的我自有判断。”他说,“这个国家早已形成了它固有的模式,政府不作为,国家暴力机关受贿成性,‘热情’从某种程度上代替了这个国家政府应该有的职能,贸然将‘热情’这颗很多人口中所谓的‘毒瘤’摘除,只会让整个社会瘫痪。更何况,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以你的方式在守护这个国家的人们罢了。”
说完,空条承太郎再度拉开了步子,把乔鲁诺·乔巴拿望着他背影喃喃着“果然我没看错,您是真正能够理解我的人……”的声音甩在了身后。
[1] MAC地址,Media Access Control Address,直译为媒体访问控制地址,也称为局域网地址。它是一个用来确认网络设备位置的地址。
[2] TCP全称是Transmission Control Protocol,传输控制协议。通过该协议收发的数据包被成为TCP包。
[3] 基站即公用移动通信基站是无线电台站的一种形式,是指在一定的无线电覆盖区中,通过移动通信交换中心,与移动电话终端之间进行信息传递的无线电收发信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