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太】失忆蝴蝶

“……以上,汇报完毕。” “辛苦了。”森鸥外双手交叉托住下巴,笑眯眯看着新上任的秘书。“说起来,青木君对我桌子上的相框很感兴趣吗?做报告的时候一直在看呢。” “这、这个,十分抱歉,因为是扣住的,所以,我、我……”青木一郎猛地低下头,磕磕绊绊解释道,首领的沉默令他愈发恐惧,直到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突然福至心灵,连连做下保证,“属下以自己的性命发誓,这样的僭越行为绝不会有第二次!”

“还算有点脑子,退下吧。” 倒霉的下属手脚发软地逃出了首领办公室,森鸥外将报告丢到一边,轻轻翻开倒扣在办公桌上的相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张他和太宰治的合照。 那时候他请来摄像师,是真的需要拍一张有正经用途的单人照,他端坐在椅子上没几秒,爱丽丝一声尖叫躲到他身后,还是少年的太宰治追过来,手里举着一张难以描述的具有精神冲击力的画作硬是要给爱丽丝看,他自称是送给爱丽丝的白雪公主插图。 森鸥外一手按住太宰治,另一只手企图消灭他的惊世之作,摄影师觉得有趣,干脆拍了下来,洗出来后一共三张,他并不知道爱丽丝不是人类,于是森鸥外和太宰一人一张,剩下一张干脆压在港黑保险柜的最底层。是给后来人的惊喜,少年说。 之后太宰治有没有想潜入港黑把照片找出来撕个粉碎,他无从得知,但他现在十分感谢少年的突发奇想。 毕竟这是他和太宰治唯一的合照。

“林太郎的部下都是笨蛋!笨蛋!连治来过都没发现!”爱丽丝把监控捕捉到的图像哗啦哗啦一股脑倒在森鸥外面前,大声表达不满。“他只戴了墨镜,这几年长相都没怎么变过!” “原谅他们吧,对不熟悉他的人来讲的确变了很多呢……特别是气质。” 森鸥外从头顶摘下一张截图,来回用手指描摹。太宰治离开后,他曾在梦里想象过他会有怎样的变化,此刻还是觉得真人最好,他的少年更加高挑,五官更加明丽,即使在摄像头的低像素下也足够漂亮。 “——爱丽丝,你想见见太宰君吗?” “是的,我十分思念他。” 爱丽丝回答道,声音像人偶一样没有起伏。

森鸥外对着办公室的墙壁回想了一阵,才想起当初设下的机关在哪里,他按下浅浅的密码纹路,一扇小门随即出现,很小的空间,不用额外安装照明工具也能看清,里面很空,只在中央有一座人形模特雕塑,雕塑上罩着一件黑色大衣。 “他说把你烧掉了呢。”港黑的首领在笑着和大衣对话,希望没人不幸撞见。 太宰治只当前上司故意戳他痛处,十分干脆地呛了回去,哪知道森鸥外的做法堪称变态,他把部下从现场捡回来的衣服洗好,命人在办公室里做了一间暗室放进去保存,平时有保守秘密的专人维护,但他从未再打开过,直到今天再次见到活蹦乱跳的太宰治,心绪实在起伏不定。 “亏我保存了这么久,太宰君应该再给我打工几年还储存费。”他喃喃道,但也正常,彼时年轻的干部急着去见无法拯救的挚友最后一面,自然没有余裕关心一件衣服落在了哪里。意义再重大的物件,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命。 他明白,特别是再次见到太宰治后更加明白,他收回即将触碰到衣摆的指尖,想着下次见面,干脆就当作初次遇见,遇见一个全新的太宰治。

数不清第几次联合对抗冒出来的敌对势力后,两边的首领不约而同敲定了温泉旅行计划,接着顺理成章在同一家旅馆碰上,一开始还好,晚饭喝过酒后武斗派们就有点控制不住,森鸥外和福泽谕吉在走廊下都能听见不断传来的爆炸余波,他忍不住感慨: “三年前可想不到能有这么一天,大部分功劳都在于身为双方粘合剂的太宰君,他的才能果然是必须的呢。” “你当真,只是这么想而已吗。” 福泽谕吉看着他,显得比以往更严肃。 “只是如此,当真。”森鸥外扯扯嘴角。

不然还能有什么? 福泽谕吉的眼神很熟悉,如同审视的目光他也在太宰治那里得到过,这是他第二次回想起那个目光,第一次是在太宰治重伤昏迷时,那时候他已经和中原中也搭档,又带回了芥川,少年学着他的样子送给弟子礼物,又在芥川不在的时候毫不吝啬夸奖,就像他夸奖太宰治。作为长辈和期待他继位的首领他该感到欣慰,心里却滋生许多他不乐于见到的荒谬,而现在太宰治就躺在他面前。失去意识,什么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拒绝,而他,港黑首领,天然就代表着非道德与非正义,他有什么理由不做? 森鸥外不受控制地掰开太宰的嘴巴,食指与中指在里面搅了一圈后取出,他开始解身下人的衬衫纽扣,淡淡的水痕从太宰小巧的下巴一路延伸至胸口,惹人欲求。 偏偏这时候他想起太宰治那个眼神。 年幼的太宰治被他拐骗后除了工作时,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像个任性的孩子,他自负于年龄,满以为游戏节奏掌控在自己手中,直到太宰治坐在医用椅上,将他的心思一一道破,他才意识到,他对待这孩子的态度应该更加认真平等。 森鸥外最终还是停手了,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发泄他把太宰治用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还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醒来的太宰治为此抱怨他好久。

他们审视的眼神像是一种警告,警告他动心,警告他过界。但太宰治还是比银狼温柔太多,只要森沉默,他就会表示是骗人的,只要森不说,他也不会追问在医疗间里,他昏迷的时候森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是又一轮浮于表面的打闹。

太温柔了,以至于他分不清到底是他先放弃靠近太宰治,还是太宰治先选择离开他。 以至于到最后,太宰治在他面前难得坦诚,承认某个人是他的朋友,他才明白当初的危险对谈也许是他们亲密起来的证明——太宰治想要和亲近之人说点真话。 森鸥外没能接受他的真话,他好不容易找到愿意听的人,而现在那个人要死了,因为他对自己的信任。 胸口有疼痛蔓延,他难得不是为了城市这种略显抽象的对象,而是太宰治这个个体感到悲伤,感到不甘,他高高举起捏着开业许可证的手,恨不得直接把它扔出去,恨不得下令立刻把太宰治带回来,弄伤了也没关系,他可以一直养着他。 可是他离开的模样多轻盈啊,明明穿着皮鞋,却连脚步声都没有,像只不再心存留恋的蝴蝶。

彻夜未眠,一大早被爱丽丝拉出来买点心的森鸥外穿着拖鞋胡子拉碴,颓废到会被人怀疑是诱拐犯的程度,他摇摇晃晃跟着爱丽丝转过街角,正巧遇上街对面和国木田独步中岛敦在一起的太宰治,他说了句什么,引得国木田独步抓着他领子一声怒吼,太宰治也注意到森鸥外,他冲着这边笑了下,随后把两人推进精品店,转眼间,他的衣角就消失在门后。 森鸥外突然恍惚起来,三年后很多事变得天翻地覆,他却突然发现什么都没变。太宰治身边依然是信任他的搭档,和崇敬他的后辈,而他只是站在对面看着,充当偶尔冷血的恶趣味长辈。而太宰治也依然那么善解人意,把回忆里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全都轻轻忘记,默契不再提起,配合他维持若即若离的最优解距离。 “你的表情好恶心哦。”爱丽丝嫌弃道。 “别这样说嘛,吾爱。”森鸥外笑着捂住左胸。“我好伤心。”

“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发现侦探社前辈的中岛敦很开心,一路小跑过来,“你们也来买特产吗?” “不是哦,只是突然想起家里一张照片的相框坏了,过来买个新的。至于国木田君,他是来付款的~” “太宰!你这家伙!!!”咔嚓,又一支钢笔失去了它的生命。 “好了好了,挡在这里会影响店家做生意的~” 太宰治一反常态没有闹下去,后跳一步躲开国木田抓住他的手,利落地将两人推进去。 “照片,该不是……啊,对不起太宰先生!”中岛敦在一系列事件后模糊知道些那些过往,说出口来又惊觉这也许是会踩到雷区的话题,慌忙道歉。 太宰治笑着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 “没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一张……过往不算沉重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