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2024.12.01~2024.12.02
联想词:明天
印象片段1。建议看过《情人爱人家人》后再来看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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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兴的时候我反而希望自己死了,但后来我不那么想了,我想把他们都杀了。——???
“你在想什么?” 一直很安静的书房,轻掩的房门,像是凭空出现的他。声音传入侧站在帘边远眺窗外的她的耳中。她没有惊讶。 庄园里的一切都在她的注视之下,为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她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但注视是十分重要的。许多的眼睛……无时无刻关注着一切。一个年幼的孩子要如何承受那么巨大的痛苦?身体的痛苦尚能忍受,但灵魂的痛苦……只能靠恶意来缓和。痛苦转化为恨意与杀意,再后来这两种毒液都淡化了,一切都溶成一团,变作某种时刻变化着的渴欲。渴望复仇——渴望谋杀,渴望目睹自己亲手致对方于死地的那一幕,渴望更多的知识与力量,渴望寻求真相。无数种渴望代表着无数种变化,但渴望是需要得到满足的。每天都需有新进展,任何方面的都行,否则便太无趣了。 他甫一进入庄园范围,她便知晓了他的到来。在今下这个收杆阶段,她的渴欲几乎全数都锚定在他身上。在庄园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选择了什么,抛弃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真好奇啊。她的眼睛一瞬睁大,几近吓人。 思绪转回到他的问话,一抹无意隐藏的奇特笑意爬上她的嘴角。她虚望着外侧的一切,微笑道: “我在想明天。” “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特别安排。但是‘明天’,一个永恒存在着的存续,很迷人不是吗?” 无法确定这番对话会引向何处,他选择了沉默。兼之他另有任务在身,多听听她想要说什么,对他完成教团要求的汇报是有益的。此外他也有自己之所求。 她似乎并未期望他会回话,也无意等待他的意见,独白像戏剧表演里的那样定然地继续下去。 “明天是今天的存续,到达明天,意味着现在的我们到达了未来。但我们真的能到达明天吗?这无数的明天,我们能连续到达多少个?我们想要的那个明天,为了到达那里,我们要在等待中熬过多久? “今日是昨日之存续,没有死在昨日的人还有明天,但死了的就没有了。不知自己早已死在昨日之人,哪怕今日还活着,其拥有的也只是虚假的明天——无尽虚假之明——因其最重要之真实早已同其一并被埋葬在昨日。这样的人算什么呢?死者吗?躯壳吗?空壳吗?容器吗?提线木偶吗?毕竟这样的人是完全属于虚假的。归其之所有。 “有些人在昨日剥夺了另外一些人的今日,作为那些人要付出的代价,我们是否能在今日剥夺他们的明日?我认为是完全合理的。夺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要求偿还的时候就要偿还,合情合理。唉,但为何总说冷宴品味最佳。假若可以,立时统统毁灭,统统杀掉,即刻知晓一切,这不是最好的吗?要趁血还热着去喂饱饥饿。或许只因今日并非我们所能实施剥夺的那个今日。为了那个尚未到来的今日,我们需到达想要的明天。但这并不容易。在最终到达之前,每过一个明日,我们对剥夺的渴望便增长一分,因为每过一个明天,不确定性与变量都在增加,发生变化——我们期望的那个今日,真的会到来吗?我们想要的那个明天,真的有可以到达的时候吗?渴望在此期间日渐增长。并非冷宴当真品味最佳,只是被迫拉远的长久期待注流成洪,不可知数的明日如无形屏障将其阻下,到了终于到来的那个节点,泄洪。只有这一个出口,除非你能放弃,使这洪流自行消散,又或是专注于渴望,各向分引排流。 “专注于渴望之人会做什么呢?其最初,同时也是最根本的目的和愿望就是剥夺。各向分引之后会发生什么?主动剥夺,被动剥夺;有意剥夺,无意剥夺。只有夺取的形态。吞噬。腐蚀。同化。成了空洞。一个恶意散播者。没有控制力,或控制力时有时无、时强时弱的,太嗜血,这是一个被驱动者,是载体。能自由自如控制渴望的,那才叫美丽。” 她终于转过身来,望向他: “你在想什么?” “你在讲复仇?” “我在讲明天,”她笑了,“还有谋杀。” 他又进入了那种不知情况会如何展开所以又缄默不语只聆听的状态。 “复仇太……孤置,”她思索着那个准确的形容是什么,“狭隘。太多限制。复仇就只能复仇吗,为什么只专注于‘杀死’这一动作呢?单为了一点去行动会剑走偏锋的,很容易陷进去,也很容易失去控制,导致更容易被欲望、情绪和痛苦吞噬。注定的结局,多无趣。” “那你的复仇是怎样的?” 平静地发问,没有用假设。那你觉得复仇应该是怎样的,按常理来说这才是正常的问法,然而在二人各自独下断定的这里,不存在你觉得的位置。他和她基本在半心知肚明地打哑谜,他这里还要加个半比对半猜测。 “我的复仇?” 她语带笑意地重复这四个字,不知是被什么逗乐了。她语气中还有些他读不出来的东西,但他读不出来的东西一向有很多。“我没有复仇。”她笑叹着说出这句话,长呼一口气后她看起来反而更轻松了,“他们注定要死的,我会把他们都杀了。既然死定了,那就是死人一个,这点有什么要担心的呢?” 这些话看起来轻巧,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还真像宣判。她下的任何断定听起来都像在预言式地陈述一个已成事实的结果。“重要的难道不是该怎么杀,如何杀,何时杀吗?所以这正是谋杀啊。谋杀渴望。” 她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说得畅快极了。 他看着她笑,心里只觉得她的确是第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