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ark Side
狂风呼啸卷着大量的雪花,杰洛头发乱飞,身后披风猎猎作响。他骑在马上,瓦尔基里有些不安地原地踱步。他压着帽子道:“就在这儿过夜吧?” 乔尼点点头,用回旋之力下了马。 这几天断断续续一直在下雪,两人跑跑停停进了这处枯树林。他们本想趁夜穿过这片林子,途中却遭遇眼前这场暴雪。二人临时决定找地方避避风雪、保存体力,然后便在林间偶遇眼前这幢洋房。 洋房有些年头了,两层高的尖顶建筑,外观看上去是几十年前流行过的老式木质建筑,保存得很完整。这样幽暗的雪夜中,洋房静静矗立在枯黑树木间,散发着阴涔涔的气息。 乔尼爬在上门前的阶梯,躲进门檐下;杰洛也下马,将二人的行李、乔尼的轮椅都先搬下来放在乔尼身边:“我看看后面有没有马棚,可不能让瓦尔基里在外面受冻。” “那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杰洛牵着马绕去洋房后面。 乔尼坐上轮椅,点燃煤油灯,推开了洋房有些朽掉了的大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里面漆黑一片,陈旧的气味立时涌出来。乔尼旋着轮毂进去,煤油灯微弱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室内,他向四周探索,背脊有些微妙地发寒。直到杰洛的声音传来: “乔尼——哇,真黑啊,什么都看不见。” 那股寒意立时消退了,乔尼拎起油灯晃了晃:“在这儿。” 很快杰洛拎着另一盏油灯过来,他们保持着随时能互相呼应的距离分头探索。 洋房里有壁炉,杰洛用铁球拆掉了三把餐桌椅,当做燃料点起壁炉。就像已经习惯了野外生活般,即便旁边就有餐桌、沙发,他们仍是在壁炉前铺开自己的寝具,就肩并肩地坐着,手伸向壁炉处取暖。 “这里好像鬼屋,”杰洛闲话起来,“你小时候去过吗,就是那种……” 乔尼摇头:“我小时候就只在马场玩。” “好吧,我其实也差不多。”杰洛说着,忽地瞥了眼他缩在另一侧的双腿,“你的腿不烤烤吗?” “……腿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男人说着,大大咧咧盘起腿,接着勾勾手,示意乔尼把腿摆过来。 “不不,腿真的不冷。” “感觉不到冷和不冷是两码事。”杰洛说。 乔尼没太懂他的意思,却拗不过他——准确地说是拗不过他映着跃动火光的绿眼睛。青年撑着地面,挪动双腿换到搭档所在的方向;杰洛二话不说,捞起他两条腿放到自己膝盖上。这姿势让乔尼不得不面向杰洛,用手支撑住身体:“我没懂你想做什么,要取暖也不用放在你腿上。” 杰洛伸手进他的裤脚摸了摸:“都快冻成冰了。放在我腿上就不会烫伤了,你自己取暖可能拿不准距离。” “喔……” 乔尼略感羞赧,别过脸没再多说什么。 杰洛却像是来了兴致,又或者专心取暖是件很无聊的事,便随性说起来:“我小时候,家附近的林子里也有一栋这样的房子,喔,但没这么大。” “然后呢?” “大家都说那是鬼屋,经常有小孩进去探险,哇哇乱叫地跑出来。我那时候超级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乔尼看着对方艺术雕塑似的硬朗轮廓,轻声接话:“你怎么不和他们一块儿去?” “……好问题。”杰洛垂下眸,轻轻按着他腿上的肌肉,“我父亲不让我交朋友,我弟弟妹妹又很小。我小时候其实和你差不多的,除了正事,就是和马待在一起。骑马算是锻炼吧,所以我父亲并不反对这个。等弟弟妹妹到能去鬼屋大冒险的年纪,我也不怎么好奇了。” “喔……” 乔尼感受不到那只手用的多大的力道,视觉上却觉得那是很温柔的。 “不过你看,鬼屋确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杰洛瞄了眼四周,壁炉的光把起居室照成某种黯淡的暖黄,少了一些阴森,“乔尼,你怕鬼吗?” “没考虑过,”乔尼皱着眉,认真思考起杰洛的闲聊,“可能不怎么怕。” “这种事还能‘可能’的啊?” 他们正说着,放在两人面前的、乔尼的包突然动了动。 二人倏地沉默了,半分钟后杰洛笑出声来:“我也很想说有鬼,但好像确实没有鬼。” 乔尼耸肩,去打开了包袱。 里面有只半死不活的野兔,被麻绳捆着。那是天黑之前,像大自然的馈赠般撞到他们手里的兔子,当时乔尼正在溪边打水,这只兔子被游隼追得慌不择路,一头撞晕在乔尼身旁的大树。那时他们才吃过点干粮,乔尼便抓了兔子绑好,扔在包里。 一直赶路他们险些忘了这事,杰洛一看肚子便咕了声:“我还真有点饿了。吃兔子?” “那得去外面弄点雪进来用。” “我去,你来宰兔子。” 像往常一样分好工,杰洛在厨房找到一个大铁盆,他端着铁盆出去装雪回来,架在壁炉里融雪。乔尼则挪到厨房,双手撑住台面,动作轻盈地坐上去,侧着身用小刀划开兔子的皮肉。 “咖啡喝吗?”杰洛扬声问。 “喝,”乔尼道,“多放点糖。” “OK。” 各自忙碌中夹杂几句类似这样的对话,很快杰洛端来雪融出的清水,他专心致志清洗着宰杀完毕的野兔,不多时咖啡的香味便飘来了他这儿。可就在这时,杰洛突然紧张地大喊:“乔尼!” “嗯?”他连忙放下手里的兔子。 “你抓了两只兔子吗?” “一只啊。” 乔尼飞快挪向起居室那边,还不等他靠近杰洛,就看见楼梯下诡异的一幕——一只眼睛鲜红的野兔正双足站立着,像放哨的猫鼬那样左顾右盼,嗅着空气中的某些气味。接着,就像能分辨出他们是“敌人”似的,兔子突然朝着他们咧嘴,露出板牙威吓。 “那这是什么?”杰洛问。 “兔子。”乔尼答。 “我是问这怎么会还有一只兔子!” “我不知道!”乔尼紧盯着那只野兔道,“但我肯定我包里只有一只兔子!” 杰洛同样警惕,已然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腰间的铁球。 暴风雪拍打着玻璃窗劈啪作响,他们和野兔对峙着,洋房内气氛诡异。突然的一瞬,那只野兔暴起朝乔尼狂奔而来。食物链下层的弱小生物在电光石火间拿出恐怖的爆发力,乔尼下意识射出一枚爪弹,野兔腾空跃起,躲过爪弹的同时扑向他面门。他躲闪不及,野兔在他额头猛烈一蹬,借着力像道闪电般蹿去了厨房。 “乔尼!”杰洛上前看一眼他的脑袋,“有没有事?” “没事……”乔尼捂着额头,视线却投向身后的厨房。 通常野兔看到人,该掉头就跑才对;这野兔不仅不怕,还敢主动进攻。二人保持着警惕,跟着走向厨房。那只野兔竟然跳上了水台,正背对他们不知在做什么。 乔尼看了眼杰洛,杰洛也正看向他。 二人对视一眼,乔尼抬起手,食指的指甲旋转着蓄势待发。此时野兔没有了刚才的警惕,对他们的靠近毫无察觉。下一秒蓝色的指甲如枪弹地射出,精准狠辣地射穿了野兔的头。血溅在墙上,野兔掉下水台,后腿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 “……你觉得,”杰洛这才道,“这算是老天怕我们不够吃,所以给我们加餐吗?” “我觉得有点古怪,但我说不上来。”乔尼道,“又感觉没必要多想。” “同感。”杰洛不知怎么感叹起来,“说不定它就是鬼屋里的鬼呢。” “那我现在确定我不怕鬼了。” 言谈间气氛稍稍放松了些,乔尼挪过去,抓着那只野兔的耳朵将它提起来:“!” 野兔的嘴里衔着一块撕扯下来的兔肉。 即便它已经被爪弹贯穿了头,它的大牙仍然死死扣着那块肉。而先前乔尼摆在案台上剥了皮的兔子,腹部已经被咬去了一大块。 “兔子……会吃肉吗?”乔尼不敢置信,“兔子会吃兔子吗?” “不会……”杰洛犹疑着说。 他们当然知道兔子是草食动物,更没有同类相食的习性。可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却是,凭空冒出来的野兔,就像在狩猎般的径直冲向乔尼刚宰杀的兔子,并且大口地吃起了兔肉。 乔尼提着野兔问:“那,这只吃吗?” “别吃了吧,有点恶心。”杰洛嫌恶道,“说不好有什么狂牛病毒……狂兔病毒?” “好吧。”乔尼的口吻听上去略显遗憾。 凶暴的野兔被扔在水槽里,乔尼割去另一只兔子腹部残留的咬痕。他们略感不安,却又像往常一样在壁炉旁烤起兔子。随着焦香的兔肉下肚,刚才的不适感褪去了。吃饱喝足后他们躺在壁炉边,说起来还算是难得的享受——这些天他们要么是在夜间温度很低的荒野里扎帐篷,要么是雪天难行找洞穴缩在一起暂避。能在房子里过夜竟也是很久没有的体验了。 “能洗个热水澡就好了。”杰洛道。 他们围着壁炉睡,头顶着头,因而声音很轻很近。乔尼思忖着刚才的事,漫不经心道:“确实,只是烤火,总觉得身上没有彻底暖和。” “要不要再靠壁炉近一点?” “太麻烦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