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eon][metaltango]碑影润心Heart Grows From A Buried Reverie 1
Summary:里昂不希望他的人生因克劳萨暂停第二次。
NOTE:OOC,青春伤痛文学一篇,故事发展遵循re4r流程,睡奸警告,全篇都在过去捏造,大量角色心理描写和独白,私设如山,很多不知所云的奇怪比喻和象征,主要角色死亡 有部分私设来源于本人其他作品中的桥段与设定,未读过前篇对本文理解无影响,但是如果有人能找到彩蛋我会很开心
chapter 1
“人生一定要去一次马尔代夫!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度假圣地,洁白的沙滩、碧蓝的大海、原始的自然环境造就了一座座海上天堂!洗去忧伤,忘记烦恼!马尔代夫,顶级海岛游及蜜月游的——” 啪。 里昂关掉了电视机。 烦躁、无聊和消沉明明白白写在他脸上。忙碌而无止尽的工作会极大消耗人的活力,让一颗颗尚且年轻的心过早地枯萎,入职没几年就已经盼着退休之后的自由时光,未老先衰如行尸走肉。身为近十年白宫内晋升最快的特工,里昂的疲累程度只会和工作量呈正比。好在善解人意的美国总统格拉汉姆先生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的状态不佳,有心叫他放个假出去玩一玩好好休息一番。在几个不大不小的任务之后,里昂得到了为期一个月的特批休假。总统甚至贴心地在勤假记录的备注一栏里注上了:可以尝试旅行,多去些有趣的地方散散心。 但格拉汉姆先生似乎忘了,对很多人来说,满世界去玩和心理健康同样是种奢侈。于特工而言,责任和义务永远大于个人需求,所以他们的假期总是会被紧急任务打断。两年过来,里昂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凌晨四点刚入睡不久后就被一个电话吵醒,告诉他去赶两个小时后载着全部任务所需装备的某班私人飞机的日子。即便这次休假有总统为他保驾护航,他也不觉得他能顺顺利利待到假期结束返回岗位那天。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里昂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旅行。以年龄论,他到过的国家和地区已经远超同龄人,但他都是因为任务才去到那些地方的。拥有动人美景的是少数,它们中的绝大多数或飞沙走石,或硝烟滚滚,或充满血与铜臭,总归没什么可供欣赏的空间。即便有,身体被行动计划和肾上腺素充满的里昂也无心留意。谈及某次任务,他能想起的除了目标完成情况和谁在其中受伤便再无其他。 从拥挤的生活中被骤然释放出来,面对无数个并列同行的选择,人生轨迹过于单一的青年看得琳琅满目花了眼。在旅行网站上,在电视广告上,在街尾旅行社门口的广告展板上,他看过风景漂亮秀气的小岛,看过造型鬼斧神工的喀斯特地貌峡谷,看过沙滩很干净海水很蓝能和猫鲨一起潜水的海滩,一直看到滑动横幅滚走,广告结束节目开始,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跑出门来向他推荐最火爆的双人旅行套餐,他留给自己的也仅是摇了摇头,礼貌地说一声谢谢,我不需要。 那些光鲜亮丽的地方就像玻璃吹制出来的五彩摆件,漂亮得一碰就碎,离自己这种走几步就要摔一个跟头的人太过遥远。 况且他尚不明白旅行的目的是什么。里昂不觉得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逛几天就能解决自己迄今为止的困惑和迷茫。很不幸的,投身入旅行洪流的大多数人似乎连此类问题都不曾想过,仅仅是人人都道这是个人生必去的打卡地便蜂拥而至,好似不在某块石头前拍下自己比着剪刀手呲着一口白牙乐的照片就是连做人都不完整了。旅行最大的作用或许是主动奔向代表着崭新可能性的未知,是踏遍千山万水、看过世间风景直至终于找到一个从身到心属于自己的归宿,是不停地接触这个复杂的世界复杂的人、打通闭塞的固有观念形成完整的自我,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让人明白:那种你觉得难以忍受的、枯燥的、一成不变的个人生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茫茫歧路没有尽头,止步不前只是开始。 里昂便顺理成章地烂在了公寓里,每天的活动只剩下分配均衡的五项:打游戏,吃外卖,看电视,喝酒,睡觉。在一切上层建筑都被摧垮后,促使他保持自我存在的只剩下需求金字塔最底层的基石,机械地带领他重复着维生所需的动作。 他换了个位置,倚在没被体温烘热的那半边沙发里。八月底的纽约仍然热浪滚滚,令人由衷感谢空调的发明者。即便没和那些挥汗如雨的体力劳动者一同暴晒在下午两点的太阳底下,里昂依旧觉得度秒如年。 他已经感到自己在这栋房子里熬了十几个年头,可距离他开始休假总共也只过去了不过一星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慢了。里昂几次三番在任务中觉得自己已经奋战了三天两夜没合眼,但事后根据哈尼根的统计数据来看,他完成目标总计用了不过24小时。在白宫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书工作时,他常常自觉已经把此生的脑浆都挤进了墨水瓶里,同事的礼貌问候又告诉他:他不过是在度过一个最普通的工作日,还有12500个同样的日子在后面等着他。 也许那场改变他人生轨迹的行动同样篡改了他对时间的认知。南美洲的雨林植被茂密,毒辣的阳光经过层层树叶剥夺后落在背上只剩几块边界模糊的光影,难免让人恍惚自己踏入的是一场爱丽丝之梦,分不清自己是在时间的长河里随波逐流还是逆河而上。可丛林深处既没有柴郡猫也没有疯帽匠,只有浑身腐臭的丧尸嘶吼着冲向还会移动的活人。回荡在试验室里的怪叫声中,玛努艾拉在前面跑,里昂在后面追,把来自两支小队漫天枪火甩在身后。他跑到载着与维罗妮卡植物融合了的哈维尔时才愕然发现,为他的行动提供掩护的精英小队不知何时已被屠戮殆尽,只剩克劳萨和两个运气不错的家伙还在勉强抵御b.o.w.无穷无尽的围攻。 里昂不由得刹住了往前冲的脚步。他的任务并非“铲除毒枭军团”,而是调查云蛇村中生化武器的情况并取回相应的研究资料。虽然他已经取得了哈维尔的研究室中有关T病毒的数据记录,但玛努艾拉作为承载着T病毒的活体样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B.o.w.相关事务作为政府机密之一,其优先级和保密等级一直凌驾于常规任务之上,连克劳萨也无权获悉他的任务详情。里昂在作战会议室里听着少校布置分阶段进入毒贩聚落的计划流程和战术点位时已然心中酸涩。他出于规避风险考虑而进行的隐晦提醒显然是劳而无功,克劳萨已经对哈维尔行动足够重视,却和这些沉稳且现实的精英军人一样,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就是这不过两秒的犹豫,玛努艾拉已经解开手臂上的绷带冲向了生长为怪物的父亲。澄澈到璀璨的火焰撑开异化的皮肤绽放,一袭白裙的少女化作红莲,开满了她和世上最爱她的人前往彼岸的路。 里昂望一眼宛若花瓣飘然凋落的火焰,扭头冲向了克劳萨所在的战场。他确实无需听从少校的命令,难道这意味着他也要对自己爱慕的人见死不救吗。 他欠起身子够了一下矮桌上的听装啤酒。 空了。 哗啦一声,铝罐在面无表情的特工手中被捏成了扁片。 他确实救下了克劳萨,可两年间他时常在一次次生死关头恍惚,也许他自以为是的拯救不过是把少校推向了另一座深渊。玛努艾拉以身饲育的火焰将巨大的蜘蛛型怪物化作飞灰,连带着整座村庄里的b.o.w.一同净化,整片丛林深处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了它们两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死气,不管是谁胆敢打断这一过程都会导致他身上脆弱的维系彻底崩裂。他只能看着克劳萨一条条捡回散落在战场各处的军用识别牌,然后在少校的默许下将男人沉重的大半身躯扛到自己肩上,彼此支撑着离开了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墓地。他的记忆光景停在了他和克劳萨找到了一栋还没断电的废弃别墅,准备在里面修整一番。之后的记忆好似被谁用刮刀抹上了大量鲜红,里昂每每试图回忆都只能在头痛欲裂中寻得一片燥热和血腥。眼前所见再度清晰起来时,他惊恐地发现浑身是血的克劳萨昏倒在他身侧,少校的左侧手臂几乎有三分之一血肉不翼而飞,连桡骨的骨碴都暴露在空气中悠悠地反着血光。相比之下,通过无线电联系专机将克劳萨带离雨林送进疗养院是显得那么稀松平常。 里昂时常后悔自己只有刚刚归来的时候在疗养院里陪护了两天,伤好之后仅仅请假去看过克劳萨一次。如果知道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说什么也要推掉之前的所有工作,把所有想对克劳萨诉说而无从出口的爱慕倾诉至终。那顿饭吃得他无比难受,克劳萨左臂上的疤每跃动一次都仿佛男人的灵魂在朝他无声嘶吼:他的军人生涯结束了,他失去了一切战友,联系,荣耀,尊严。而里昂,他情愿相信自己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让少校的左臂永远失去了作战能力。克劳萨没有拒绝他的不请自来,甚至还颇具绅士风度地付了账,但无论是两人间只能听得见餐具与瓷盘碰撞的可怖沉默,还是新兵离开时告诉他不用挂心的好言,都只令里昂的心不断失温,直到凝结成冰冷惨白的一颗。直到男人关上房门,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毁了这次见面。 而命运甚至不打断给他时间细细复盘自己的失败。假期结束后,里昂迅速被白宫召回投身到了任务中。他一直抱着调查出小队覆灭的真相、给克劳萨一个交代的热切期盼,希望自己能多少给爱慕之人带去些许救赎。如果未来的尽头已经可以被探查,至少在走向终点的路途中没有遗憾吧。等到工作结束,他终于得到了调查哈维尔行动始末的时间作为嘉奖,他却发现他找不到任何东西:杰克·克劳萨的资料被销毁,行动记录里根本没有哈维尔行动的名字,连那些小队队员都在系统里查无此人。整支队伍的存在痕迹都被抹去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可能是向他们发布命令的、甚至更高一级的存在。 里昂此前鲜少尝过气馁的味道,这一次他却感觉自己一头撞上了一道没有出口的死路,仿佛只是存在就要迎来注定的结局。他不死心,他拜托关系稍好的同事整理资料时留心,凭自身权限访问过绝密任务档案后删除浏览痕迹,他近乎执拗地想通过自己仅有的力量继续追查,即便那对于现状于事无补。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作为被政府套上项圈的狗,他能接触到的也只是些无足轻重的,换个说法,没什么权力和地位的人。想仅凭一人之力对抗白宫从上到下的消息封锁是痴人说梦。他私自调查此事不过两周,总统就亲自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色和缓但语气严肃地对他说:这会影响你的前程,不要再调查和追究这件事了。 里昂只能闭嘴。 百般尝试无果下,他只能赌运般尝试联系克劳萨,抓住断崖下最后一节将死未死的枯枝。此刻距离两人那次失败的见面已经过去两月有余。可命运似乎有心捉弄他,克劳萨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特工顺着上次的地址找过去,却发现来开门的变成了满面春风的三口之家。 在他疲于应对生活的时候,他爱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抛下他离开了。 从那之后他就失去了克劳萨所有的消息。男人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带走了自己曾经存在于世间的一切痕迹。身心俱疲的里昂只能当作是克劳萨退役了之后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国家,离开了这个伤透了他的心的人,和他的新兵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甚至于克劳萨死了的消息还是哈尼根告诉他的。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里昂有些意外。彼时他的联络人刚刚换成哈尼根不过个把月,虽然他的档案会完整移交给对方,但他不觉得一个关系止步于同事的女性会对他的私人交情如此上心,在下班之后花费自己的时间整理信息。 “克劳萨死了。”联络员面不改色地推了下眼镜,让人猜不透这个如机器一样精密敬业的女人突然抛出如此重磅的消息到底是早有图谋还是一时兴起,“三天前,一架从纽约飞往佛罗伦萨的小型客机发生事故坠毁,事故调查已经结束,机上7人无人生还——”她从镜框上方看着里昂,那双没什么温度的棕色眼睛仿佛已经把面前年轻特工的心思澄如明镜:“杰克·克劳萨是乘客之一。” 年轻的特工艰难消化着事实,顾不上管理自己古怪的面色:“呃,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 “没什么。”女联络员打断了他,转回去继续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似乎刚才露出犀利目光的和她不是同一个人,“我觉得这条消息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确实很重要。里昂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只有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的感觉告诉他,他度过了靠宿醉安眠的一夜。 里昂的睡眠障碍早有预兆,从浣熊市逃脱的回忆一直作为创伤性应激障碍笼罩在他心头,每逢雨夜他都会因为绵延不绝的雨声辗转反侧,在骤然撕裂天空的惊雷中嘶吼着惊醒。他的室友们一度为此苦不堪言。克劳萨知道这一情况后勒令他去看了军中的心理医生,又在一次下雨的夜晚单独把他叫到训练室,在他ptsd发作的时候将他揽入怀中,教他通过计数平复情绪的方法,而后语气不咸不淡地告诉他,如果还是感到难以平静下来,他可以找他的教官寻求帮助。 在那之后,一直到哈维尔行动之前,里昂的每一个雨夜都是在克劳萨的宿舍里度过的。男人把自己的窄床让给被折磨得几近崩溃的学员,自己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匕首,提防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尽管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克劳萨身边。 眼前微弱的月光被男人魁梧的身躯遮挡,里昂闭上双眼,在一室昏暗中沉沉睡去。那些夜晚是他可以名正言顺接近他不近人情的教官的时候,是可以假公济私地和爱人共处一室的机会,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哈维尔行动后,里昂发现仅凭自己的意志难以入眠。他还只有25岁,却和那些命不久矣的老年人一样神经衰弱到听见水管里自来水流动的声音都会醒,常常瞪着眼睛看太阳从地平线后施施然现身。他看着清晨最澄亮的阳光照亮整个纽约市,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中渐渐枯萎。 ——当他失去了克劳萨,当他得以从繁重浓稠的任务阴影中挣脱出片刻,那些在他心底虬结甚久的腐烂种子终于暴露在阳光下。当少校不再予以他指引和回应,他连自己该去向何方都一无所知,只能任由自己被生活的洪流推搡得连滚带爬。他还需要继续往前走,克劳萨告诉过他不要被过去绊住手脚,他还要一如既往地拯救所有他能救下的人。他只是不知道在这之外他还能去哪儿,世界上还有什么理由和动力值得他燃着灵魂大步向前,还有什么人能让他心心念念快点结束任务去见。 旅行的目的地可以有千千万个,但当终点不复存在,出发也就失去了意义。 ……但是酒没有了。他得下楼去买酒。 里昂从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走进卧室开始在衣柜里翻找衣服。他吃过一阵安眠药,但是他讨厌定期去找心理医生做评估,或者去医院开处方。流程冗长,问诊麻烦,一趟下来比去幼儿园做一天义工还消耗精力。很快他就发现了成本低廉切见效快的入睡方式:酒精。以他的酒量,只需三罐啤酒,他就能安安稳稳睡到第二天早晨。唯一的副作用大概是每天起床时都浑身酸痛、头痛欲裂,睡在柔软的床里都会疲惫得好似被人抽筋扒皮。光是进食和睡眠就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换衣服时他看到了床头放着的照片。那是他和克劳萨唯一一张合照,在当期培训课程结束时拍的全班大合影,彼时仍然年轻的里昂作为新兵代表蹲在第一排正中间,笑得比头顶的太阳还灿烂。他们的魔鬼教官站在他身后抱着双臂,浑身上下写满拒绝,可那双望向镜头的冰蓝眼睛却难得一见得融化了些许。 如果克劳萨还活着,一定会嘲笑自己这副颓废的样子吧。 里昂端起相框擦了擦上面的浮土,把照片放回原处套上T恤出了门。拎着两提啤酒从便利店出来时,他看到一位女士。一袭黑衣,眼下青紫,通红的眼角有泪痕未干,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她在下午的阳光下沿着干烫的人行道慢慢走着,仿佛长而厚重的丧服裹在身上没有半分闷热,炽烈的辐射烘烤不干她脸上的泪痕,只在她身侧投下瘦小的一块阴影。 他知道他能去哪儿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