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eon][metaltango]碑影润心Heart Grows From A Buried Reverie 3
里昂从不打算对任何人说,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出现在他离奇梦境中的正是他们的魔鬼教官,杰克·克劳萨。
Chapter 3 播种Seed
“你做过春梦吗?”迈克尔说。 “什么?”里昂不确信这家伙的狗嘴里吐出来的词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一个,他选择装作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挑起话题的人还没接话,旁边的威尔逊便撂下弹夹,两腿一岔哈哈哈地笑起来,“得了吧迈克尔,看他一副雏儿样子,我敢打包票他连姑娘的小嘴儿都没亲过!” 此话一出,一屋子新兵哄堂大笑。里昂在一屋子快活的空气里臭着一张脸组装好自己的枪,狠狠摔上了门走出备考室。 他是个功能健全的男人,他当然做过春梦。但他从不打算对任何人说,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出现在他离奇梦境中的正是他们的魔鬼教官,杰克·克劳萨。
里昂清晰地记得那是在上周五,一个寻常的晚上,同他在训练营中度过的每一个夜晚一样疲惫,浓稠,宿舍的空气里蒸腾着年轻小伙子们特有的体味。他在教官宿舍楼地下一层的旧仓库里困兽犹斗了两个小时,在克劳萨的默许下到本已锁门关灯的浴室里洗了澡,穿着那身仍未抛下汗水的衣服回到他的宿舍里。比尔和温斯顿已经在铺上呼呼大睡,呼噜声轻而易举盖过他把靴子丢在地上的声音。里昂脱掉衣服倒在床上,被子柔软松懈的触感吸饱了臭烘烘的人的体温,让他觉得自己又重新和他们融为一体,而这不是什么好事。他烦躁地把杯子掀开一些,把两条胳膊拿到外面来。他并没有被接纳,所有的同期,这个世界,包括克劳萨,等待的都只是他的自我融化殆尽,一并融入到下水道般腐臭的淤泥里。而他想到这个事实就感到绝望。他大概有生之年永远也无法和那群家伙打成一片,而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从中脱身。 比自我先融化的是清醒的意识,在疲惫和燥热的作用下。起初梦里什么都没有,如往常一般被黑暗与混沌所包裹。再往下沉,他的意识就会短暂地消散,跨越一段他不可丈量的时长,漫步至地球上空、整片宇宙、时间的尽头,直到五点二十的起床闹铃像捕梦网把散漫的,化作蝴蝶与千风他捉回来。 但他并未继续下沉。意识似乎被什么拦住了,那东西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背,于是里昂感觉到自己开始在某种类似果冻或啫喱似的东西中上浮。他花了大概几秒或者几分钟才从已经被梦境支配的脑子里扒拉出这点形容词。这是他硕果仅存的逻辑。里昂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似乎没有眼睛,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包裹着、阻拦着他的东西有重量而柔软,阴凉凉地滑过脸颊,被他的鼻梁破开、从两侧逃走带给他难以言喻的爽快。 不妙的是那东西的重量在加大,压到他身上变成阻碍,直到他再也感觉不到来自背后的推力。里昂眨了眨眼睛。视野里仍是黑暗,但是眼下这片掳走他的黑暗似乎被赋予了生命。潮湿阴凉的腥味灌满鼻腔,细小微弱的窸窣声爬进耳朵,如同许许多多虫豸在身周攀爬低语。是它们的摸索使他的五官四肢都浮现出形状,于是里昂抬起手,试着抓住一只潮虫、蜈蚣或蚯蚓朝它们问问路。但他失算了,伸出去的手掌按在了一处坚硬的屏障上。里昂抬起另一只手试着加大力气,区区三四十厘米外的壁垒纹丝不动。似是个小孩子被人凭白推了一下开始发脾气似的,背后的推力倏地找回本位,重新开始推着他的身体向上、向前。可无形的墙还在那,要不了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就会被压成一张相片。里昂只得伸直双臂拼命抵抗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蠕动着的黑暗趁虚而入,涌进肢体间的每一处缝隙,裹住指缝、闯进口鼻,像是要撕开他的灵魂、成为他的一部分,又似要令他窒息在此、让这片黑暗成为他的棺椁。 噩梦紧紧跟住他的脚踝,无法摆脱。 恐慌达到顶峰的那一刻,拥挤忽然停止了。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赋予了形状,顺着口腔入侵的软滑有了尽头。背后的推力凝聚成横向的一条索道,揽在他的腰间防止他重新坠回去。里昂胡乱地蹬腿,试图从大发善心的噩梦给予的拥抱中挣脱出来、逃离这片讨人厌的黑暗,换来双腿被两根结实的支柱轻巧地别住。舌头被迫与一处温热柔韧的存在纠缠,嘴唇为另一片肉瓣捉住,他能感觉到干裂的叶片边缘不断划过他的上唇,又被他的唾液润湿。虫群的秘语就此戛然而止,淡淡的泥腥潮湿被尽数收纳。既说不出话又看不到路的里昂用两手在身前摸索,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要把身上这具神造的土偶推开还是撕碎。他触碰到滑手的布料上带着细密网眼的下摆,边缘小小地开裂的皮带,被快要爆发的肌肉裹紧的结实肢体。肢体。他顺着那条肢体往下,摸到微微隆起的血管,坚硬的肘骨,凹凸不平的缝线坐落在小臂上形同道标。手指顺着桡骨走向终点,他在悬崖下握住一只左手。男人手心中常年端枪握刀磨出的老茧犹如盲文,令迷失于梦境黑暗的盲人一下明白了自己在阅览的是什么。 “克劳萨?”他在爱人的吻中啜嚅出声。 ——下一秒,整个梦境天翻地覆。原本昏暗的,现在明亮起来;原本贴得极近已至令人生厌的,全都离远了而高大空旷,让人心中瑟瑟地抖出许多仓惶不安。连身上多余的衣物都消失了,只有克劳萨,他最爱的人,只有这个让里昂又爱又恨的男人在这座温暖而空无一物的淡金色里和他紧紧相拥。金发青年在年长者的嘴唇下发出喜极而泣的喘息,生怕对方消失一般搂着少校结实的腰。一切的声音都被吸走,唯独唇齿交融的水声可以沿着颌骨在脑中回荡,指腹摩挲皮肤的簌簌作响允许低语。克劳萨在等待,这是自两人相逢相识后教官第一次询问新兵的意见。 对于一个就差把整颗心捧出来的年轻人来说,还需要准备什么呢?里昂先前怎样抗拒那团挤压他的黑暗,他就怎样对他爱的人打开身体。于是炽热而硬挺的存在坚定地寸寸楔入他的意识,犹如一捧鲜明的火焰在他的灵魂中跃动。克劳萨额前垂下的几根发丝随着男人的动作摇晃,搔得里昂额头痒了又痒。男孩儿抬手把那几缕不听话的小东西捋到爱人鬓边,他自己错乱的呼吸又把它们全都吹下来。奇妙的律动藉由两具身体传递,渲染得整个空间随之共振。充满颅腔的喘息与喟叹骤然降下,盛大的绽放链动寰宇轰鸣,淡金色的梦境在灼人眼球的强光中轰然碎裂。里昂的意识跌回窄小梆硬而散发着淡淡烘臭的宿舍床上。他瞪着眼睛望着一片昏暗中略尽绵力彰显方向的白色天花板,窗帘缝隙里已露出一抹同梦中一样淡金的微光,昭示着他还有一个小时就得起床开始重复被疲劳和屈辱充满的又一天。 他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睛,却再也无法入睡。 那一天里昂的表现并不太好,往日里能输他一颗子弹的迈克尔在射击精度训练中和他打了同样的成绩,负重跑时他甚至一度掉到队伍后三分之一。克劳萨因为他注意力不集中单独点名骂了他两次,里昂不置可否,只低下头默默领罚。不要怪他的理智,要怪就怪他那负责天马行空的右脑吧。即便他已经清醒,梦中的触感和光环仍然笼罩着他。早训时间赶到操场集合时,仅仅是看到那顶红色贝雷帽都让他浑身一紧。这一天的里昂不敢把视线投向他的教官,往日里能作为与少校对练的幸运儿的那点骄傲成了处刑他的铁处女。他七窍中流出轻飘飘的粉红色懓蒿,每一寸目光相接都只令他更容易回想起大脑为他制造的肌肤相贴的幻觉。 而笨拙的青年甚至连目光的躲闪都不知隐藏。下训后他被克劳萨一句话喊住,眼睁睁看着少校冲他过来,拔脚就走也不是、驻足停下也不是。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自己那点龌龊心思被撞破的准备,男人却只站在一个对陌生人来说太亲密、对爱慕之人来说又太疏远的距离上下打量他一番,淡淡地吐出自己的疑问:“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里昂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随便扯了两句没睡好觉云云胡乱搪塞过去,离开的脚步算得上落荒而逃。固然他可以大胆直视克劳萨,把男人眼周的每一条细纹、手臂上的每一条疤都悄悄测量清晰,可身处一切都被看得太过一清二楚的现实里,他反倒越发怀念那种模糊。梦的最后,他与他拥抱的人越来越温暖,越来越轻盈。除了克劳萨的身躯保护起来的他,全部的光辉与灿烂都融化成了一股热流,随着遗精逃出了身体。里昂掀开被子,懊恼地把被体液濡脏的布料从身上扯下来,下床草草擦干身子,又另寻一条新的内裤套上。在所有狂乱的碰触、呼吸、亲吻都慢慢溃散的时间里,只有某种植物在身体里吮吸胚乳、破开种皮生长的触觉成为久久不愈的残疾。 爱令人如嫩枝蓬勃新生。当它无法光明正大地伸展在阳光下,便会在暗处更加恣意地滋生。 前二十六年人生里,里昂只做过一次春梦。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那点旖旎的欲念也会在心底的小径上折返,迂回,让他在两年后重又梦见同一个人。 在他为亲爱的教官购置好墓地的当天晚上,里昂又一次坠入那个明媚的春梦里。他又梦见了杰克·克劳萨。 意识浮现于梦中湖面之上时,里昂的第一反应是庆幸这一次梦中的景象不再是一片空无,而是终于可以被看清的具体。他在一栋暖洋洋的房子里,倚靠在沙发上,后腰底下垫着略微有些扎人的靠枕。客厅——姑且算是客厅吧,他能看见的只有面前纯白的墙,还有一张茶色玻璃的茶几。下午的阳光自落地窗边斜着照进来,为整个房间涂上一层惬意的淡橘色。梦里没有永不停歇的枪声与无孔不入的火药味,犹如一本古董书泛黄的书页,展开得非常平和舒缓,安静得什么也听不见。新兵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他有多久没在祥和的午后睡过一个好觉了? 而梦境的总导演打定主意要偏爱他到底。赤脚下的木地板递过来一点微弱的震动,似一个人走路时的脚步。克劳萨像进入一段电影画幅那样从他身后的走廊里走出来,把一杯散发着甜味的东西放到他眼前的茶几上。是什么东西,红色还是棕色,清爽还是粘稠,也许是刚刚冰过的红酒,也许是加了很多糖的热可可,他不记得了,因为那不重要。它提供的只有侵入肺腑的香甜,和这座空荡荡房子里暖得人心醉的阳光一样。 里昂没有去动那杯东西,男孩儿转过头来看着他的教官。克劳萨沉默地坐到他身边,不发一言。蓝自男人的眼瞳中漾开,宛如生长中的藤蔓浸染周遭的琥珀,拥住沙发上的新兵。暖烘烘的金黄里撑开一抔清凉,令里昂浑身激灵灵抖过,而正是这股来自年长者的锐意让他得以把爱人的面庞看得更加清晰。高挺的鼻梁,形状饱满的下唇,最令人魂牵梦萦的还是那双在之前四年里带着或赞赏、或严肃、或平静、或愤怒的目光凝视过他无数次的深藏于眼窝里的蓝眼睛。是他。是他日思夜想的爱人,脱胎自耶稣基督的骨血,葡萄酒的芬芳便染满室,鲜红的河川淌过颧骨,他终于屈尊降贵来到了自己的梦里。里昂拥住少校的头颅去吻那张在他心中沉浮甚久的面颊,任由后者带着他仰倒下去。感官宛如被水洇湿的笔迹渐趋模糊。身下的承载变得棉花般柔软亲肤,双臂拥住一团韧中带柔的饱满温热,满室遍染的消融中唯有男人的身躯圈出一块干净的确定。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克劳萨什么都没穿,而他自己同样未着片缕。 和那次在军营宿舍中的梦不同,这一次克劳萨没有再等待。年长者似乎早已习惯了两人如此肌肤相亲,仿佛他们是结婚同居多年的夫夫,眼下所为和每一个一时兴起的午后或深夜别无二致。他在里昂震惊与欣喜交加的目光中娴熟地一手握住新兵的腰,一手分开他的膝盖挤进年轻人两腿之间。见他的男孩儿仍然不知所措,又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主动上手把里昂的脚踝放到自己腰后。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里昂压下喉咙中翻涌的泣声,更加用力攀住男人宽阔的肩背,宛如一株初生的藤蔓要依靠山石才能存活,满怀欣喜与微弱的忐忑看着克劳萨一寸寸楔入他的身体。并没有臆想之中的疼痛、肿胀或撕裂,特工那被锤炼成武器的紧绷的身体顺利容纳了他的爱人,仿佛他们一开始就该像这般合为一体,里昂是经高温压塑成型与匕首混为天成的刀鞘,克劳萨是注定将要刺入他也将归宿于他的利刃。 空气中的尘屑静止了翻飞,笼罩着一层橘黄的情欲之茧里唯余两具身体交合缠绵。里昂在他最爱的少校身下喘息,呻吟,承受,绽开,宛如在大地的诞生中摇曳的一棵橡树苗,随着每一次震颤瑟瑟簌簌地舒展每一片枝叶,全身六十万亿细胞一同发出畅快的轻吟。在高潮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冲上云端,冲破了温暖午后日光的环绕,冲回了他瘫在床铺中的肉体里。 里昂在盛大的欢愉中徐徐睁开眼睛,足足过了十几秒,视野里黄色的雪花才慢慢消退。他望着天花板上一块淡金色的光斑,慢悠悠地抬起胳膊,把手掌放到自己肚子上,撑开内裤边缘伸进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片光滑的皮肤。像熬过了饥荒大难不死的病狼遇上刚出栏的无知绵羊,只需合拢犬齿便吃得肠满肚圆,他已经许久没有品尝过这种让整个人轻飘飘的满足感。这快乐来得太突然,太蹊跷,他恋恋不舍地品嚼着春梦的余味,继续在想象中感受爱人嘴唇的热度,吻去落在两人唇间的葡萄酒,一直到最后一点腥甜离开舌尖,苦味自胃囊深处漾开。 里昂缓慢地侧过身坐起来,这才感觉出来自己浑身酸痛,大汗淋漓,汗水直流的后背和床单撕开揭下的整片凉意令他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像是精疲力竭地工作许久后睡了太多,他头晕脑胀,太阳穴生疼,嘴里发热,还隐隐觉得有点恶心。来自梦中的甜腥阴魂不散地萦绕在他口中,最让人难受的还是股间无法忽视的凉潮和黏腻。里昂掀开被子,不出所料地看到自己的阴茎挺立着,把早已被精液浸湿的内裤撑起一个帐篷。 他猛然意识到那并不是红酒,而是贯穿了克劳萨的左脸、几乎把男人半张脸撕开的伤疤中淌出的鲜血。 顾不得被掀到地上去的被子,里昂一跃而起,跌跌撞撞地跑进厕所的狼狈样子只差手脚并用。他像旅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洗手池边缘,弯腰躬身呕了半天,只吐出一两口全是泡沫的黏稠唾液。年轻人拿起漱口水,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往瓶盖里倒,仍然把淡绿色的薄荷味液体洒到了地上。他迫不及待地把那一瓶盖漱口水倒进嘴里,清凉到泛起诡异甜腻的薄荷香精味令他没忍住低头把还没焐热的液体全吐了出去。里昂把只剩一点的漱口水扔进垃圾桶,干脆打开水龙头歪头猛灌生水。他用一手捧着以便自己能喝得更多,过于猛烈的水流让他下半张脸连带睡衣胸口都湿了一大片。直到喝得有些肚胀,里昂才关掉自来水,转身一屁股坐到马桶上把内裤扒到膝弯处,又嫌不够似的彻底脱掉甩进脏衣篓里。 他握着腿间那根精神抖擞的东西,未干的精液那黏稠的触感沾在手上,教人恶心。 握着满手体液,里昂开始缓慢地套弄自己的性器。身处那块惬意的午后,他感到一种至高无上的幸运和坦荡,好似经过长久的抗争后终于赢得了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可是当他从梦中醒来,与爱人缠绵的快意尽数流逝,留给他的只剩下驱之不散的困惑、负罪感和苦痛。这是否是一种预兆?都说梦见一个人是那人在忘记你,梦见他三次后两个人此生便不会再有半分交集。想到这里新兵更觉胸中苦涩得好像脏器要自作主张从喉咙里涌出,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和速度。难道少校要就这样把他忘了吗?难道他就这样愚蠢且不堪,连在世界的彼岸向他偶然投来一瞥都会污了年长者的眼睛吗? 可是如果克劳萨真的讨厌你,又为什么愿意在梦里和你做爱呢。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颅脑内的角落里爬出来,令年轻人不免激灵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为之一顿。湿淋淋的睡衣还裹在身上,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撩起睡衣下摆,把浸过水的布料卷成一条衔嚼子一样咬进嘴里。他不能不把这个梦视作某种预兆,时至今日他仍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第一次做春梦会凭着克劳萨小臂上的疤痕认出他,尽管那时距离少校参与那场断送他前程的行动还有三年之久。就像这次,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梦中的克劳萨身躯完美光洁得如同米开朗琪罗手下的雕像,男人的脸上却有那样一道几乎把他整张脸撕开的疤。这是否代表着在克劳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曾经受过这样的伤,被解体的飞机碎片划开半张脸?里昂想起从男人的脸颊上吻到的液体,梦中其他细节在迅速溃散,唯独那杯一滴未动的东西散发出的甜味腻得他反胃。他的少校许是想通过这个梦向他传达自己所受的痛苦,他却浑然不觉,还对爱人的鲜血甘之如饴。为什么织造出这些场景却没收了所有可以宣之于口的疑问,或许他可以在下次向男人寻求一个答案。可是克劳萨当真还愿意到他的梦里来第三次吗? 枯燥乏味的水声中,许多琐碎的想法和词句托举着胸中的酸涩迅速上浮,穿过鼻腔、涌向眼眶,新兵的蓝眼睛里如起了涟漪的湖面波光粼粼。说到底,他为什么会梦见这个?除了他是个爱上教官的无可救药的变态,还有第二种解释吗?之前在军营里、整日活在教官的管教和统治下,他还可以拿权利压制、pua和煤气灯效应那套精神控制当托词,大言不惭地说他并不是对克劳萨有非分之想,而是被父权大山压榨出了仰慕上位者的本能;在克劳萨退役两年、去世半年的今天,他没有机会在现实世界里爬上教官的床实现遗愿,竟然就唆使大脑捏造出虚假的幻境和人交欢。没有比他更不知廉耻的人了。在少校致力于把自己一身本事倾囊相授的时候,他的蠢学生却整天忙着揣摩他的一个眼神是赞许还是鼓励、观察他一天抽几颗烟、目测他胯下那根东西需要为之扩张到什么程度才能吃下。如果克劳萨能在彼岸窥探到他脑中半分所想,定已经气得破口大骂、要用那把和他小臂一般长的匕首斩草除根,再用冲锋枪把他扫成筛子了。 里昂低头看着手中的性器,它反倒因为主人胸中盘根错节的愧疚越发高昂。于是他更加用力,几乎是报复性地折磨自己身为男性的代表性器官。与克劳萨有关的一切都令他胸中久久不能平静。他已经分不清是他先对克劳萨有了超越师生的情感才会做这种不知廉耻的春梦,还是因为那一个荒唐的梦才在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着异果的种子,日后对两人间的一切都用带着情愫的目光去审视。难怪克劳萨一声不响地换掉了联系方式,从他所知的那栋公寓搬走,彻底离开了他的生活。少校做出的选择从来都是对的。在梦里和人上床还不够,醒了还要食髓知味地咂摸着那点念想再自慰一番,好像梦见一个死人令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里昂·S·肯尼迪,你这幅样子何其淫荡啊。像你这样下贱的胆小鬼怎么配去看他。 他汗涔涔的掌心里,新的白浊取代了之前打出气泡的黏液,慵懒地画出一小块河湾。里昂精疲力竭地向后仰躺靠在马桶背上,用另一只干净的手遮住被头顶的灯晃得生疼的眼睛。一颗浑圆而剔透的泪珠从手掌下滚落,消失在年轻人的腮边。 他再也不用担心这幅不堪的样子被他所爱的人撞破、忍受对方失望与嫌恶的眼神,因为使他沦落至此的人早已与这片大地一同长眠,他胸中那颗罪恶的种子终是种在了一处死土。这是他唯一的幸运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