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n

2024年眨眼便过去两周。看了几部电影，也读了点书。元旦时去洗牙，又检出几颗新的疑似龋齿，于是开始跑医院。 上周日本来就加了一整天班的男友，在周一突然被公司差遣去广州出差，这周末在广州也两天都加班。我说到下周五你就要连上十三天班了，他也很无奈。 我们工作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每日每日，在地铁上来来回回，玻璃窗印着憔悴的脸，那脸也透着迷茫。在疲累中还看一点点书，算是我最后的坚持了。但在很多时候，我都累得无力去阅读。 大学同学去深圳出差期间，雨后骑共享单车滑倒了，不巧摔的位置很不好，造成股骨颈骨折。救护车把他从深圳一路拉回了上海，送进了六院，两天后动了手术，打了四颗钢钉。“一颗一万，只是材料费。”朋友还告诉我，之后有小概率会股骨头坏死。我问坏死的话怎么办，他说换人工关节。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竟然变成这样。 想起我十年前摔断了两根肋骨那次，自己走出了小区和街道，走到南北高架下才打到车。去了最近的医院，是家小医院，竟然不支持刷卡，只收现金。我只好出医院找了家ATM排队取款。回去付款后拍了片，确认骨折。在医院买了一个宽绑带，围着胸腔绕了一圈，粘好魔术贴，就回家自己养了。没几天之后，还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去参加面试。之后有两年，我的体检报告上都会写，X片上可见肋骨有骨痂。再后来，报告里就没有了。在老去后阴雨天的疼痛到来之前，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时有一种错觉，好像没有不会好的伤。只要我还想站起来，就没有什么能将我打倒。而转眼间，因为朋友出了这事故，大家开始在微信群里互相叮嘱人到中年要注意身体了。再到过几十年，大家就要面临老年人的“最后一摔”了。我们又拿生命的损耗换取到了什么呢？工作，赚钱，吃饭穿衣，在意外发生时可以用得起一万块一颗的钢钉。生命本身，只是在尽可能地延续生命吗。 也许不该在周日写日记。周一当前，周日总是很痛苦。

今年写新年计划，我是很心虚的，因为去年的计划几乎都没达成。所以今年的计划主要是，把去年的搬过来。（没错

先看一下去年的：

• 跑步

  • 5km可以跑进33分钟 【✔】
  • 能跑下来10km 【✔】

• 旅游

  • 至少一次出境游 【✘】
  • 至少一次国内长于一周的旅游 【✔】

• 多读书，还是希望能写点东西 【✘，唉……】

• 学点化妆 【✘ （果然还是）】 粉底液、定妆粉、眉笔、睫毛膏、眼线液笔、唇膏

• 继续减重，90斤吧。 【✘ 开玩笑，不吃饱怎么跑得动步】

• 看完《灌篮高手》的漫画。答应疯子的。【✔】

• 打完《荒野大镖客2》 【✘】

• 打完《塞尔达传说王国之泪》 【✘ 玩了但是没通关】

• 提升驾驶技能 【✘】

• 别失业 【✔ 以一种微妙的可悲心态达成了】

果然很惨烈啊，没达成的就挪到今年吧，所以更新后的计划为：

• 跑步

  • 5km可以跑进28分钟
  • 能跑下来半马

• 旅游

  • 至少一次出境游
  • 至少一次国内长于一周的旅游

• 多读书，还是希望能写点东西

• 学点化妆，多少学点……

• 减重

• 打完《塞尔达传说王国之泪》

• 提升驾驶技能

• 别失业

• 提前还贷30万元

每年都差不多，果然是没什么追求的人生……

（去年的年终总结）

一年前的此时，我是怀着一股苦难终结的心情在写年终。封控结束了，不需要再两三天做一次核酸检测，强大而荒谬的利爪暂时松开了我们的脚踝。烧退了，抗原有了，一切都要否极泰来了吗？至少可以松口气了吧。 可现在回想起来，2023年过得也并不痛快。 主要是工作的变动。 2022年经历了部门裁撤，被转岗去新的部门。技术和应用都不是我感兴趣的方向，但新组的leader和同事都很不错，我也就安心留下来学习了。23年5月底我请了一周年假，去西藏旅游。回来时天翻地覆——被重组了。整个组被拆散，大部分业务被另一个部门并了， leader被更换，并很快地被新leader在他和我们之间又插了一层leader. 新组的氛围一言难尽，各种怪象层出不穷。老板的作风更是令人不齿，油滑、猥琐、充满爹味，工作上各种打太极、甩锅、媚上欺下，团建时在工作群里数次隐晦地开黄腔。到了夏天结束时，我们这个方向最得力的同事忍无可忍，想办法转岗了，被这边一直拖到了十月初才放他走。同事走了后，我承担了很多本来不需要承担的工作。我性格直爽，不要说新同事了，碰见看不顺眼的事情，连着leader也骂。时间一长，问题人物的帽子自然就戴上了。 我自知呆下去也不会有好下场。即便我比以前做的工作更多、承担的职责更重，也依然尽心尽力地操心工作，但他们是不会善待我的。等到招够人了，自然要高鸟尽良弓藏了。反正这块业务他们已经拿下了，自己的业务更大、下属更多、层级更高就行了，下面的人，根本不重要，换点血就是了。上了十年班，职场上的弯弯绕绕真的没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可是看得明白，不代表我喜欢这一套。 虽然知道前景不妙，我也并没有着手去准备跳槽或者转岗。主要是懒了和累了，一直以来想的都是不想再上班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目前的工作就是最后一份。职场这种和我八字不合的地方，我竟然都已经呆了十年多了。 所以目前的计划是按兵不动，视情况而定。 和我这抽了下下签的职场运相比，生活方面极为平淡。 一个大变化是八月底搬了自己的房子。把这一条列在最前面，仅仅是因为从世俗的角度而言这是一件大事。但我个人没什么感觉，反而更喜欢之前租房的日子。毕竟现在我去公司要来回三个小时地铁……这三个小时的计时，还是建立在每次地铁停稳开门前，我就站在离换乘通道或出站口最新的电梯最近的地铁门的门口的基础上，坐扶梯都用走的，路上更是走得飞快，碰上赶红绿灯还要跑一段。通勤彻底把我压跨了，我这几个月跑步都少了很多，并且越来越少。房子本身几乎没有修饰，自带土气硬装，花了些工夫选购家具却最终为了性价比买了一些实用便宜的，风格寡淡，毫无趣味。 另一个大事，是端午节接了猫咪，起了名字叫呀哈哈，是只23年2月份出生的布偶猫。人生第一次养宠物。这养了半年，成就喜人：猫没死，我没疯，猫有没有疯我不知道。猫刚来家，我还嫌接晚了，已经不是可爱的小奶猫了，有点尖嘴猴腮丑丑的。后来猫咪长大了一些，围脖毛也长长了，越来越好看。老实讲，养猫暴露了我性格中的阴暗。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关系都很好，但猫经常闯祸，有几次我工作很劳累回家发现它又闯了祸，而我很崩溃的时候它甚至不让我抱一下，那一瞬间我是想失手揍它的。一般情况下我揍猫，是为了让它长教训知道一些事不可以做。但情绪失控时，我只是单纯想揍它，我不想掩盖自己会有这类暴虐的冲动。不过呢，事实是它咬我，我会很伤心，甚至会哭。 我和一只小猫咪建立了联系，但也失去了一些联系——像我这种亲缘寡淡、朋友稀少的人，竟然还有得失去，也挺奇特的。 年初时，大姑父去世了，后来大婶也去世了。死神的镰刀继续收割着我的上一辈。 上半年和表妹吵了一架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也许她乐得如此，毕竟我是她债主，我对她的心灰意冷和放弃，可能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端午节那天，也就是接猫咪的那天，和发小再次暴露了长久以来的矛盾。她本是我唯一一个平时没事儿会发发消息聊天的朋友。矛盾由来已久，这次不是爆发，只是暴露，暴露到了我无法再忽视的程度。我们没有像之前那样吵架，一切都只是冷淡了。简单来说就是我不喜欢她了，没有把她再当重要的朋友了。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也承认这一点。她一向都承认，可几十年了也没改。从那之后我们也没有联系过了。以后回老家，发小们聚会时应该还会见面，但应该，也就这样罢了。 旅游的话，五月去了西藏，八月某个周末去秦皇岛音乐节，十一月某个周末在杭州玩了一下。仅此而已。 虽然年底烂了尾，但总体而言这一年在跑步方面很有进展。不仅达成了跑下10km和把5km跑进33分钟的目标，甚至还超了一些。最远的一次跑了17km，最快的一次5km是30分半。综合而言跑得最不错的一次是以配速7分钟跑了15km. 这个成绩很不怎么样，放在一年这个练习长度甚至有些可笑。我确实非常缺乏运动天赋。在运动这件事上，我终于理解了读书时其他人对我的羡慕。为什么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而我拼了老命也就这样？好在我已经不需要考试了，我只和自己比。 5月在拉萨被雷基投喂的一杯冰椰拿铁是我这一年喝的最后一杯咖啡。倒也没有计划要戒，只是后面有几天喝咖啡不方面，没喝到，顺势就戒了。戒断过程挺难熬的，动不动就困得断片。24年极有可能会复喝，反正喝咖啡本身并无坏处，只是成瘾造成每天都得想办法搞至少一杯这件事情有些麻烦而已。 23年也就这些事情，随随便便就交代完毕了。总而言之，过得不怎么样，没有年初以为会有的放飞感。 不怎么样也过完了，于事无补。明年再说吧，byebye!

年初时完全没想到，这一年的开端我会过得如此颓丧。 工作不顺利，亦不顺心。和父母完全不联系，这倒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结果。体重反弹了三公斤。每个周末都是白天昏睡，晚上喝酒。疲累的感觉如影随形，睡多久都缓解不了。跑步虽然还是很乐意跑，但跑完不再有那么愉悦的感觉了。频繁地梦见回到大学宿舍，上一秒还在和室友聊新学期的课表，下一秒醒来，灵魂从陌生的躯壳中，睁眼看见陌生的生活。 我是谁，我怎么来到了这里，我活了些什么，我在活些什么。 对人世间所有缤纷都失去了参与的热情，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大哭一场然后沉沉睡去，一个梦也别做。 我好累哦，可不可以什么事情都不要来找我。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三周了。我不想给自己什么deadline，但二月真的得调整过来了。 春天来了兴许会好一些，春天什么时候来呢。

场景挺不错的，太空电梯和空间站坠落很酷。但剧情槽点也太多了…… 刘培强把女性角色关在门另一端，自己去面对危险，这种无聊的剧情居然出现了两次。说不是男人写的我都不信。 导弹都能贴上太空电梯了，竟然还要手动引爆。不如直接击落要方便一点？ 机械门都能自主追击恐袭者，机械狗都能听从实时语音指令了，按个核弹按钮还得大活人上。就人类光辉硬闪呗。 爆得倒是挺齐整，一点看不出来都是人按的。 几万个数字的密钥搞个显示屏在那儿闪，以视觉方式传递信息给一个数字生命，再以音频方式传递给另一个数字生命，最后靠敲键盘输入……《万神殿》Laurie：大家都是代码，真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们的人一定能完成任务。”大哥你哪来的自信？你的人咋完成任务的？靠的是十几年前的公器私用现在阴差阳错完成的。 点火装置完全没有保护，给一个站旁边未被授权的哥们直接拍下去了，就这么给地球一脚油门轰出去了。行吧你们人类可真儿戏。 轮到自己徒弟就是“都打好招呼了”，其他人就是五十岁以上的跟我一起去牺牲，价值观有够割裂的。 反对抽签？倒是提出一个可行方案啊？再说北京现在车牌是不用摇号了吗？买新楼盘是不用摇号了吗？你再说一遍反对抽签？ …… 昨天看完回来吐槽了一路，有钱拍这种级别的制作了，好好磨一下剧本不行吗。全程我都想说：行了导演，行了，我知道你想展现人类满怀希望、不惧牺牲、充满光辉了，就别硬安排了。

离家多年，关于过年回家这件事情和父母的矛盾越来越大，尤其是和本来就性情不合的父亲。分明是没有人死了或者快死了，就完全不会联系我的父母，却认为我只要过年就有回家探亲的义务。 我爸此人生性凉薄，对亲人并没有多在乎，也没有什么朋友。他从来没想过要看望我，过年前也不询问我，并且从来不帮我买票。十几年来，每逢春节我都要掐点买票，先是20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再是动车换乘，到现在的直达高铁。换乘那几年，首发城市三个车站，有两个城市可换乘，分别有三个车站，到达城市两个车站，发售时间都不一样，各种组合方式令我焦头烂额，还要考虑时间接得上。无论我在上班还是在户外，只要到点了就要停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抢票。我爸一次都没帮我买过。 他也鲜少回他的家乡。每逢春节，叔叔打电话邀请他返乡，他明明自己不愿意去，却总是以我为借口，说我到家太晚之类，拒绝掉。 今年我本已决定撂挑子了，母亲却很少见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大姑父这几年身体很不好，已经有一次差点过世了，建议我过年随他们回父亲老家探望一下。我便心软了。大姑父是父亲那边的亲戚里我最喜欢的，性情温和善良。小时候过暑假在姑姑家住，姑父一直对我很不错。因为父亲几乎不再回家乡，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他了。 可是当我买好票之后，他们却告诉我，不打算回父亲老家了。我顿时很窝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你们去，那我就回家，如果你们不去，那我就没必要回家了，你们可以来上海，我这里有空卧室。 我有怄气和威胁的成分在其内。但怎么说呢，不愧是我父亲，他毫不犹豫地决定，让母亲来寻我，他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并且不回他的家乡。对他来说，我没那么重要，他的兄弟姐妹也没那么重要，他根本不在乎。他不用出门跑，可以在家闲着，过他的日子，这件事最重要。 最终，年就是这么过的。心里隐隐难过，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我姑父了。 但是谁想到这么快呢。 年还没有过完，今天母亲给我发消息，说大姑父去世了。 我已经过了会为了这种程度的讣告而停下脚步的年龄了。照常工作、吃饭、回家，但很伤心。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而伤心。可能是为了大姑父忍受过的所有病痛，可能是为了自己的遗憾，可能是为了这么多年和父亲的隔阂，可能是为了自己单方面的付出在这个家里犹如石块被投入深渊，这个奇奇怪怪、貌合神离的家。 大姑父生前因为糖尿病，已经失去视力几年了。我曾经想过如果去探望他，他会摸索着拉住我，叫我的小名，说“你回来啦”。我永远地失去了这个机会，而我知道，只有我自己在乎这件事。

在这个站点写文竟然得用markdown，要知道我只用markdown写过项目的readme和issue……工科人格和文科人格的交叉着实令我感到很诡异。

回顾一下去年的目标，实现得马马虎虎： – 恢复锻炼，减重，增强心脏功能； 【达成】 – 写东西！写东西！写东西！【扭头】 – 多读书；【半达成】 – 通关几个高分主机游戏；【达成，全部是上半年玩的】 – 把摄影捡起来；【半达成】 – 多化妆；【头扭向了另一侧】 – 多少买些新衣服；【买了一件优衣库白色牛仔外套！】 – 别失业；【达成】

前不久想起年度目标这事儿，忍不住自我拷问：如果我设定了减重目标，中间实现了，但年底前又胖回去了，算达成了吗？攒钱目标的话，一度攒到了但是又花掉了，算达成了吗？ 我的答案是：前者算达成，反正人活着早晚要死的，活没活过有差别，那瘦没瘦过也有。后者看情况，瞎花掉的不算，花得合理就算达成。 新一年的目标……我写到这句话时都还没想过。下面边列边想，随时调整吧。

• 运动 主要是跑步吧，目前定的计划是5km可以跑进35分钟。没错，别人随便一跑就能有的成绩，本运动渣列为了年度目标。

• 旅游 至少一次出境游，和一次国内长于一周的旅游。

• 还是希望多读书，还是希望能写点东西 我都几年没写过任何东西了……想撞墙。

• 化妆这件事我竟然还好意思再再再再提 朋友给的建议很好，我每年都说要学化妆，按我的尿性是肯定实现不了的，应该往详细了去列，比如今年学会用哪样化妆品。恍然大悟啊朋友们！这么有道理的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今年就学会这几样吧：粉底液、定妆粉、眉笔、睫毛膏、眼线液笔、唇膏。都用过，瞎用的。

• 看完《灌篮高手》的漫画 答应疯子的。

• 打完《荒野大镖客2》和《塞尔达传说王国之泪》 答应自己的。等等，玩王国之泪还需要当目标？谁都别拦着我玩！

• 提升驾驶技能

• 别失业

八个了，剩下的想到再加。

每年第一天照常来写日记。 先说说2022的年终总结吧——这一年的生活无法一言以蔽之。 三月开始被封在家中，六月初结束。期间种种荒谬不必多提，反正我是买到了救援物资同款蔬菜包。小区的志愿者当起了倒爷，借着能出小区的权限，扫货回来卖，倒也明码标价。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居家办公，总要寻些生路。我的朋友圈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消失的内容、无效的链接。这是上海这座城市的伤疤，也是我们所有居民的。 四月里聊了绩效发了年终奖。在整个部门基本没业务的情况下，我本来不太抱期望，结果却比想象中多一点。还没高兴几个小时，晚上收到表妹的求助消息，说两年前因为居家没上班，断了收入开始借网贷，如今利滚利还不上了，几个平台也都不再允许她借新的，走投无路来找我。我气得一整夜翻来覆去没睡好，好在钱不多，只有几万，还兜得住。我自知不应该用对自己的要求来对待表妹，但还是忍不住失望。 六月中旬依然在居家办公，某天突然被转岗。我是组里第一个被通知的，在小群里发消息问同事们，大家都很懵。正懵着在呢，第二个同事就收到通知了，大家纷纷被转去了不同的部门。想着应该跟base在北京的leader说一声“我们上海这边的几个都被转岗了”就给她发了条消息，对方简短地回了“知道了，谢谢”。傍晚得知北京的同事们，包括leader，全被裁了。 小半年没去公司，再去就是收拾东西离开，转去新工区了。走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新装修后启用不到一年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很多工位上还放着吸甲醛用的竹炭包。大家的工位上都没有笔记本电脑，显示器的接线像黑色的藤曼，纷纷断在桌面上。年底我才得知，我们那个被裁撤的部门的大leader，在十万多员工的公司里直接汇报给CEO的，那时已经确诊了鼻咽癌，现在是晚期了。三十多岁，年轻有为，长相帅气，all-hands会议上说话很坦诚。据说他在美国动完手术，在病床上开了几个小时会，没保住部门，也没保住项目。我去系统里看了一下他的账号，状态是“休假”，签名档是“be in the world, but not of it”。在世界上，但不属于这个世界。 七月去新工区的部门开始on-site办公，新leader比我小三岁，我也成了二三十人的团队里年龄最大的一位。我不是被招聘进来的，我是被塞过来的，leader应该也很懵，不过还是很贴心地迎接了我。新部门的工作是我完全没做过的技术方向，一开始参加会议，什么词都听不懂。半年过去后好一些了，但依然没有上手了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产出。明年的绩效不作他想，能拿个均值就很好了。 整个下半年都在挣扎着学习新工作，一周做三次核酸，凭着运气躲过了几次被锁在办公楼或者被拉走的事情。我一直怀揣着一股戚戚然的悲凉在生活，去吃饭、睡觉、干活、接受检疫。这种情绪令人陷在泥沼中，却又不至于灭顶。 十二月我在又一轮的居家办公后返回了工区三天半，阳了。发高烧24小时后突然退烧，我从床上蹦起来，去洗澡洗头，走出浴室那一刹那，我强烈地感到：自己正活着。 活着，求生，幸存。向这个世界卑微地索求一些赦免，和一丝快乐。 快乐也不是没有。一月和六月去了两次迪士尼。下半年在各地互相封锁的夹缝中，见缝插针地出行了几次。 八九月去了两次杭州，爬宝石山俯瞰西湖白堤，和发小坐在西湖边喝着啤酒聊天，吐槽露天卡座的人唱歌太难听。西湖真美啊，来多少次都不够。就是人和车太多了，我沿湖步行，竟然超过同一辆公交车三次直到和它走上了不同的岔路。 九月中秋节去了趟湖州，很舒适的小城。十月国庆节去了查济，多年前听同事提过的地方，一直想去，终于成行。很喜欢查济，比宏村绩溪更适合我。去旅游时正值秋天，满村都是桂花，虽然不是飘香的品种。栗子树都结了果，我和男友边在村子里闲逛，边留心拾捡村民遗漏的栗子，竟然也捡了一大捧。查济是第一个我去过之后，出于私心不太想广而告之去推荐的地方。如果有朝一日它变成宏村和绩溪那样热门的旅游景点，一定会失去如今的风味，也不再会是一个我想闲住的去处。 十月开始，各地加强了封锁，我再也不能用周末或者假期离开上海了，这种状况持续到了十二月大掉头。 在十二月下旬，我拿起一支抗原，看到自己转阴了。 所以你说，这一年，该让我去如何描述呢？那可是言语能表达的东西？记忆仅仅只是记忆吗？记忆会被淡忘，但你已永远不复是你。 2022年，将永远活在你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