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丨桂中心丨When The World Was Young 11-12

十一

夜晚的下关码头,暂别了白天的喧嚣,只听见海浪来来回回地拍打着沙滩。在这份静谧的缝隙之中,一些身影散落在海滩边,无声地忙碌着。在几盏昏暗的灯光照映下,四个高矮不一的身影站在码头,神色严肃地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什么。 “说好的两点钟,现在都已经两点一刻了,该不会是爽约了吧?”一个细瘦的身影说。 “不会,从我爷爷辈起,我们两家就是合作伙伴了。再等等,一定会到的。”另一个更高大的身影用笃定的语气说。其余的两个身影看了他一眼,继续沉默地望向海的远方。 忽然,海浪的声响渐渐喧闹起来,只见眼前的海平面上分出两条白色的浪花长蛇,紧接着,又是两条;长蛇越来越多,海浪的咆哮也越来越响——一整队铁甲舰闪着漆黑的光芒缓慢逼近四人眼前。 “看,这不就来了!”坂本辰马发出他的招牌笑声,大步迎上前去,桂小太郎加快脚步追上他。高杉和银时互相对视一秒钟,也跟了上去。

在桂开着红色快艇回到下关的第五天,坂本辰马带着自己的军队加入了攘夷军。“初次见面就吐了你们的两个将领一身,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但是,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见面礼,估计这几天就能到了~”在司令部,坂本辰马一边擦着嘴,一边对桂小太郎说道。两侧的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顶着半干滴水的头发狠狠瞪着他,如果不是一份大礼,我一定要这小子好看!银时和高杉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同样的话。幸好,坂本辰马虽然是一个晕船的人,但在星际贸易上确实非常可靠——他这一回带来的是三艘装配有克虏伯炮的铁甲舰,和用集装箱载来的新式机枪。 “有了这些武器装备,夺回炮台指日可待!”靶场上,桂看着正在练习使用新武器的士兵们,内心的信心又加强了一分。“银时,高杉,我们一起去试试新武器吧!”桂扭头朝身边的两个青年提议。 “我有这把刀就够了。”银时握紧腰间的吉田松阳的刀。桂见状,转而向高杉问道:“高杉,你呢?现在这个时代,没有新技术和新武器是会被新世界淘汰的。” “我对新世界没兴趣。在那个世界淘汰我之前,我会先毁掉它。”高杉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笑,随后,他捏了捏桂的肩膀,说:“你想去就去吧。” 注意到桂独自一人走进靶场,坂本立刻摘下护耳罩,招呼他过来。“假发,来看看这一批新式手枪的威力!” “不是假发,是桂。”桂走上前,一面纠正坂本,一面拿起他跟前的手枪,朝前方的标靶开了三枪。 “感觉怎么样?”坂本带着期待地问。 “比我们之前用的那一批手感更稳一些,也更轻巧。”桂诚实地说着自己的感受,“是一批上乘货。” “货源是戌威星商人噢,他们刚刚结束内战,军火商们正在大甩卖,我就顺便去砍了砍价。”坂本快乐地朝桂眨了眨眼,后者用赞赏的语气说:“谈判大师,真有你的!” “战争的本质也是为谈判积累资本,既然如此,能靠谈判就解决矛盾,就能大大减少战场上的牺牲了!” “你说得对。如果每一个统治者都能像你这样想,就不会再有流血和战争了。”桂小太郎低着头,坂本辰马看不清他刘海之下的表情。于是,机敏的他转换了话题。 “怎么样,你也带一支枪吧?远距离攻击非常方便哦!”坂本向桂建议道,后者微笑着对他摇头,说:“不了,我还是用刀顺手一些。”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是老师教会了我如何握剑,如何用剑——我是永远都不会舍弃剑的。” 坂本一言不发,只睁着一双明亮的蓝眼睛凝视桂的眼睛。然后,他一把勾上他的肩膀,说:“我知道!我就是喜欢你异常顽强这一点,啊哈哈哈哈!”说罢,眨着眼勾着他朝靶场外走去,说:“有兴趣和我去看一些毛茸茸的天人小公仔吗——一些星际贸易的附赠小礼物噢!” “真的吗?我要去!” 这一回,桂小太郎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炮台回来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号声,兴奋的士兵们迫不及待地将攘夷军的旗帜重新插上炮台。凭借坂本辰马的驰援,攘夷军成功把天人逼退到海峡那头,同时将东方的不少地区纳入了控制范围——这样一来,军队的实力和声势都壮大了不少。为庆祝胜利,司令部决定全军放假三天,让军士们自由活动。 “坂本,这回可多亏了你,要不是那些新式武器,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夺回炮台!”在司令部的小型庆功会上,桂向坂本举起酒杯。 “啊哈哈哈哈!这算不了什么,互惠共赢嘛!银时的英勇才真是名不虚传,战士们都说,那样迅猛的奇袭只有白夜叉才能做到,白夜叉是军队胜利的保证!”坂本挠着一头蓬乱的卷发,发出爽朗的笑声,看向矮桌对面的银时,而银时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夸奖,只是红着脸自顾自地盯着手中的酒杯。于是,他似乎也没有听到坂本的下一句牢骚。 “不过要是可以不要每次都烧船来突袭的话就更好了……”听到这句,桂转过头来,代替银时向坂本做出抱歉的口型,而坂本很快又自我开解道:“话说回来,如果用钱就可以少牺牲一点人的话,那就是全天下最划算的买卖。” 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高杉突然开口:“克虏伯炮确实不同凡响,要是能够量产就好了。” “噢,高杉,你的野心可不小!可惜现在地球还没有这个技术,只能从天人那里买。” “如果能找到机械制造方面的天才,也许并没有那么困难。” “WOW~~高杉君在鬼兵队之外又要开发新业务了吗?”银时忽然来了兴致,扮着鬼脸凑到高杉跟前。 “管好你自己吧,你也只是借了坂本的船才快了我那么一点点。”高杉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噢,是吗?那下一次可千万要注意不要落在我的后面噢晋助酱!”银时抬高了音量,高杉则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下一秒,高杉的手便揪起了银时的衣领。 “他们俩从小就这样,你别在意。”桂毫无办法地看着又展开新一轮决斗的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无奈地向坂本笑道。 “没关系,我明白的,竞争是男人们的本能嘛!”酒精的刺激下,坂本的笑声显得愈发清晰和通透,两人一杯接一杯,津津有味地看着酒桌另一边的银时和高杉的日常世纪对决,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到月落时分,直到桌上的酒盅全都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四人相继走到庭院之中,一阵风吹来,燥热的酒意被冬季的寒潮吹散了几分,让桂小太郎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继而感到脖子上有一些凉。 “高杉,等等,我围巾忘拿了。”桂对走在身旁的高杉说着,转身准备返回房间。忽然,一个温暖的绒毛物体围住了他的脖子。 “假发,你围巾忘拿了。”坂田银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从桂的身后将红色围巾环在他的脖子上,走到他的另一侧。“谢谢你,银时。”桂向银时道谢,一旁的高杉则冷冷地看着银时,一言不发。桂似乎对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毫不在意,搂着高杉和银时的肩膀向寝室的方向走去。 果然……男人们的竞争还真是无处不在呢。坂本看着身前的三人,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一场战役的胜利并没能决定战局的胜负,天人的军队休整完毕,便迫不及待地从海上向攘夷军发动了袭击。海面上,阿姆斯特朗炮和克虏伯炮相互轰鸣,爆开一朵朵血色烟花。陆地上,山炮对山炮,手枪对手枪,交战双方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在战场上能更快杀死对方——战争越来越惨烈了。每场战斗后,战地医院里总是挤满了伤员——就连银时也在上一场战斗中被炮弹炸伤了左手手臂,住进了病房。酒精和药物的需求激增,兵员亟待补充。招兵买马、备战练兵……桂小太郎变得越发忙碌起来,他的每一天,就是在战场—司令部—伤兵营之间的无数次来回折返。 这天,桂走进战地医院时,和高杉打了个照面。 “高杉,你也是来看银时的吗?”桂问道。 “我去看他干嘛?”高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鬼兵队有好几个士兵发烧了,我来看看情况。” “冬天到了,千万小心传染病——最近结核病正流行。” 高杉向桂点点头,又补充道:“严冬要来了,我们得在第一场大雪之前让部队尽可能东扩——都城就在那里,那里才是老师在的地方。” 桂“嗯”了一声表示同意,随后便走进了营房。在他身后,高杉的声音响起来。 “他在走廊最里面靠右数第三个房间。” 桂来到坂田银时的床前,他闭着眼,胸口有节奏的一起一伏,似乎是睡着了。桂放轻动作,将两盒草莓牛奶、一袋橘子和一个保温饭盒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又绕到他右边的滴注袋前察看点滴的速度。在进病房之前,桂向医生了解了银时的情况——万幸没有伤到筋腱,体内的弹片已经被取出,现在有一点轻微的发烧——应该是炎症所致,只要注射几天消炎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桂将手掌放在银时的额头上,想试试他现在的体温。这时,银时的眼睛睁开了。 “假发啊……”看清来人后,银时重新闭上了眼睛,“我还以为笨杉又回来了。大忙人,你来干什么?” “不是假发,是桂。”桂小太郎条件反射般地答道。此刻,他的心底涌起另一种意义上的欣慰,“真无情。我当然是来探病的了,在朋友受伤时去探望是基本的为人之道,银时,你的人生之路已经彻底走歪了。” “我的人生路不需要一颗套假发的脑袋来指导。” “不是假发,是真发;啊不,是桂。”桂搬了张凳子,坐在银时床边,从柜子上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橘子,剥掉橘皮,仔细地撕下橘瓣上的橘络,将一瓣橘肉递到银时嘴边。 “张嘴。” 银时有些紧张,但还是顺从地张开嘴,桂的两个手指将一个橘瓣塞进银时口中,他的手指在收回时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嘴唇,在银时的心里闪过一道电流。见银时吞下一瓣,桂又往他嘴里放了一瓣,就这样,一瓣又一瓣,不一会儿,一个橘子就吃完了。 “还要吗?”见银时摇头,桂又说:“我给你煮了鸡汤,加了茯苓——你平时糖吃太多,这个可以加速糖代谢……” 银时看着桂的嘴唇一开一合,有板有眼地介绍着东方药典知识,却彷佛是在给自己出一道世纪难题。他的心里有一万句甜得发腻的话想讲,可偏偏自己这张嘴,一开口便全是一些口是心非的蠢话。为什么战场上的自己撼动千斤重的战舰都不在话下,要撬开这薄薄两片嘴唇,却几乎要穷尽有生以来全部的力气? “辛苦你了。”银时说道。 “别这么说。”桂看着他,深潭般的瞳孔上浮着两点光亮,“你是我们的希望。我——我们不能没有你。”说着,桂的手握上银时缠满绷带的左手,银时的手指向内弯曲,紧紧捏住他的手指,说:“放心,为了老师,为了大家,就是死神抓住我的腿,我也会砍断他的手从阴间爬回来的。” “如果死神抓住了你,我会用钓竿把你钓上来的。”桂的神情放松了些,冲他意味深长地笑。接着,他拧开保温饭盒的盖子,用汤匙舀起一勺鸡汤送到银时嘴边说道。 “张嘴。”

又是一场新的战斗。 攘夷军花了四个小时来击退天人的这波冲锋,战火从海上一直蔓延到树林中,周边的村落里,有几户人家的院墙和房屋被流弹击中,桂派出一支工程队去帮助居民修缮房屋,自己则在树林附近查看战场善后的情况——这本来是他和高杉共同的工作,但今天中午从前线下来之后,高杉似乎有一些低烧的症状,便提前回房间休息了。而银时还被军医捆在病床上——“在痊愈之前哪里也不准去,不要浪费我们好不容易搞到的消炎药。”这是军医对银时下的死命令——于是,今天的巡察任务便只由桂一个人承担。 桂小太郎正在乡间小道上走着,忽听身边传来一阵马达声,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假发,你要去哪儿?”坂本辰马坐在一辆山地摩托车上向桂喊道。 “我去周边树林看看。” “上来吧!”坂本示意桂坐上摩托车后座,“刚交接完物资,没事了就来村子里逛逛。你要去哪儿,我载你去。” 坂本和桂行驶在山地之中,一些地方有明显被焚烧过的痕迹——应该是被燃烧弹击中了。“还好没有落在村庄上,不然可就麻烦了。”坂本心有余悸地说,两人借助摩托车的速度,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树林的另一边。当摩托驶近一条小河时,桂忽然猛拍坂本的背,喊道:“坂本,停下来!你看,前面好像有人。” 坂本立刻熄灭了引擎,看向河边——确实有一个马头人形的物体在河边半躺半坐着。两人从摩托车上下来,谨慎而缓慢地靠近,桂的左手按在腰间的武士刀上,做好随时拔刀的准备。而当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坂本压低声音在桂的耳边说:“假发,看姿势……那里坐着的……好像不是活人……” 两人稍微放松了一些,仍保持谨慎地走到河边。这下,他们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具天人的尸体。从面相上看,似乎仍是青年的模样。他的半截身子陷在水中,左侧腰部被弹片击中,血已经被河水冲刷殆尽,只剩下白骨与破损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开始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在距他不远处的矮树枝上,挂着一本浸过水又晾干了的小书。坂本走过去,拿起那本书,书中印刷着一些他所不能完全读懂的线形文字,密密麻麻,一段接着一段——这似乎是一本诗集。 “他一定是在河边读诗的时候,被炮弹的弹片击中的……”桂蹲下来,俯身察看死者的伤口。他注视着死者身体上血肉模糊的空洞,彷佛在那个空洞里,看见了自己的内心。“我……在战争没有开始的时候,我也喜欢坐在河边读诗……看银时和高杉他们在河里打水仗,等太阳落山,回到村塾,和老师一起做饭、吃饭……” “假发……”坂本的声音变得小心起来,他生怕哪一个音调发错,触动了桂那根不能触动的心弦。 “也许,这个天人青年,他也有自己的朋友、师长、志向……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桂的声音嘶哑而颤抖,膝盖上的双手攥成拳头,紧紧抓着袴裤的布料。 “我……我和高杉、银时之所以加入战争,是为了阻止老师的死,可是到头来,却造成了更多的死亡……然而,当我发现这个事实时,已经无法回头了。”桂的眼睛里水波涌动,他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我,我们不能没有老师……现在还来得及,也许老师他……他还活着……我……” 桂的声音堵在喉头,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坂本见状,也蹲了下来,将手轻轻覆在桂的后背。感受到来自背部的温度,桂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他的脸颊。坂本一改平时的呱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尔后,他扳过桂的身体,将他的半个身子和乌黑的脑袋揽进自己的胸膛。 “没事……哭吧……”坂本宽大的手掌有节奏地拍着桂的背,说:“哭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之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任由桂略显嘶哑的哭声刺穿自己的胸腔,在这片沾满血腥和硝烟的树林中孤独地回荡着。

十二

战场上最残酷的一刻,大概就是在硝烟散尽的时候。当浴血拼杀的激情和勇猛随大军退去,无论胜负,都只会留下被山炮震得破碎不堪的荒原、流血漂橹的沟壑,与充斥着哀嚎与悲鸣的断肢残骸。这些战争所独有的阴暗面,常胜的将军、英勇的战士或许不用面对,却是长期负责后勤物资和善后工作的坂本辰马朝夕相处的熟悉场景。他走在一小时前还充斥着势同水火的地球人和天人的战场上,看工程兵和医务兵来来回回地忙碌,加固战壕,转移伤兵……当他经过一组医务人员身边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坂本先生……坂本先生……” 坂本辰马循声而去,是一位躺在担架上的士兵,他的右边大腿被简单缠上了绷带,鲜血仍在不断浸透雪白的纱布,他的脸上糊满了血和泥,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淳朴明亮,士兵挣扎着将手从担架上抬起来,向身前的坂本行礼。 “不用行礼,快去治疗吧。”坂本盯着他仍在流血的右腿,示意医疗队快走。 “不……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敬意……”士兵挣扎着要从担架上坐起来,坂本见状,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听他继续说下去。“正是因为有了您带来的舰船和枪炮,我们才能阻截那帮天人,您是我们的福星。坂本先生,请继续给我们带来武器和胜利吧……” “你叫什么名字?”坂本的问题似乎让士兵受宠若惊,他的身子又直了一些,努力用更加清晰的声音答道:“佐藤……勇——”然而,没等他说完,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快,快去抢救!”坂本辰马向医疗兵命令道,后者带着担架迅速离开了。 “福星……?”坂本想起士兵佐藤刚才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头苦笑起来,“自古战争便是一将成名万骨枯,立于战场上的从来只是死神,并没有福星啊……” 坂本辰马怀揣武士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来自日本海的风将他原本就蓬松的黑色卷发吹得更加纷乱。

战争旷日持久,军事会议上的争吵也变得频繁起来,银时和高杉之间的针锋相对更加剑拔弩张,一场会议,桂和坂本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花在为两人开解上。尤其是今天,当高杉听到桂希望鬼兵队后撤,由银时来担任先锋部队的提议时,坂本辰马甚至真能看见高杉晋助眼里冒出的火焰。 “为什么?我不同意!”高杉晋助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嚷道。 “因为你越来越慢了啊,总督大人~~”坂田银时咬着草莓牛奶盒的边缘,用蹩脚的少女腔说道:“原本三天就可以赶到的路程现在要一个星期才能赶到了,我都得控制我的速度,免得撞上你的屁股——” “银——”桂的话音未落,高杉已经一脚蹬上银时面前的矮桌,一把揪起被撞倒在地的银时的衣领,说:“你放心,把你揍扁的速度和力气,我都还有!” “啊哈哈哈哈!高杉、银时,大家都消消气!”坂本试图站出来打圆场,然而两人并未领情,见势,桂小太郎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掰开高杉紧攥的拳头,说:“高杉,放开银时——这无他个人无关,是整个军事会议的决定。” “是么?整个军事会议都认为我不行咯?”高杉剑眉倒竖,锋利的眼神刺向桂的眼睛,后者却并没有闪躲,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我们只是认为你最近太累——你需要休息。” 高杉牙齿摩擦的声音在凝固的空气中清晰可见,他泛红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如果这句话是其他任何人说的,此刻的会议室大概已变成一片废墟;而这话却偏偏出自桂小太郎之口,让高杉晋助的不解和不忿无从发泄。最终,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猛地甩开桂的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高杉,你去哪里?”桂在他的身后喊道。 “你别管。” 这是今天的高杉留给军事会议的最后三个字。

“别过来。我现在还不想和你说话。”后山的池塘边,高杉晋助背靠一颗榕树坐着,头也不回地向悄无声息接近自己的桂小太郎命令道。 “我可不是来和你说话的,”桂无视了高杉的驱逐令,带着一个食盒走向池塘边,一边蹲下一边说,“我只是来给河童送金枪鱼蛋黄酱饭团的。”说着,把食盒打开,在河边摆出一排用荷叶盛好的饭团。 “别拿你逗小孩的那一套来对我。”高杉的脸上仍带着愠怒,没好气地朝桂说,桂依然不为所动,蹲在河边,说:“我说过了,我才没有在逗小孩,我只是在等河童来吃他的饭团。”说罢,便一声不响地蹲在河边,安静地盯着池塘中央纹丝不动的水面。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桂盯着池塘,高杉盯着桂盯着池塘的背影,两人像小时候赌气一样,彷佛现在还有那条“谁先说话,谁就认输”的规则。 最终,一声响亮的“咕嘟”打破了沉默的空气。桂转过头来,看向“咕嘟”的制造者,终于开口说道:“高杉,你是不是……” “不是。”高杉的脸涨红了,嘴角瘪向一边,只是眼神与语气柔和了许多。然而,还没等桂进一步追问,高杉的肚子再一次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发出一声更大的“咕嘟”。桂听了,笑了起来,提着食盒走近高杉,说:“别逞强了,总督大人,难道你要我喂你才行吗?” 高杉被问得愣住了,紧接着,他眨了眨他一贯机敏的绿眼睛,说:“好啊,那你喂我吧。” 高杉的回答让桂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便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拿起一个饭团送到高杉嘴边,说:“真少见,你竟然也会撒娇。” “总不能让银时什么事都抢在我前面,偶尔撒撒娇又不会延误行军。你说呢,司令官?”高杉凑上前咬了一口桂手中的饭团,语气中一半戏谑玩笑,一半意味深长。见桂正开口准备解释,高杉打断了他,说:“别说了,我都知道。”他的手指绕起桂肩头的一缕头发又放下,“你总是那么受欢迎。” “嫉妒了?”感受到高杉的指尖正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自己的脖颈,桂的嘴角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有一点。”高杉坦率地承认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干争风吃醋这种无聊事的。” “那就是又把压力还给我了咯?”高杉的手指挠得自己有些发痒,桂咯咯地笑了起来。“真狡猾。” “不是。只是不希望你为这种事发愁脱发。”说罢,高杉在桂的嘴上轻轻啄了一口,“我会让鬼兵队后撤的。” “起风了,回去吧。”桂起身,向仍坐在地上的高杉伸出手,后者借助桂的臂力站起来,两人往营地走去。携带着寒潮的风向两人扑面而来,黑色与紫色的发丝绞在一起。高杉握住自己的手异常冰凉,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桂加快了返程的脚步。

高杉接受了后撤的命令,由银时的军队顶了上去,战线一米又一米,向东艰难地推进着。而在每场战役后半程便会忙碌异常的坂本辰马,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这其中的艰难。他知道,他的战场,一半是血与火的奋战,一半是调度与时间的赛跑,他需要帮助军队迅速组织好人员与装备,以便随时投入下一场战斗。坂本在战壕周围走着,检查附近是否还有遗漏的单元,当他路过一树灌木丛时,忽然感到树丛上的雪盖抖了一抖。他停下脚步,盯着树丛看了足足十秒钟,然后上前拨开了树丛。 “你还好吗?”坂本辰马摇了摇眼前这位天人士兵的身体,他的右手臂被弹片切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牙齿紧紧咬住已经发白的下嘴唇,身下是一滩已开始发黑的血迹——看来,在坂本发现他之前,他已经躺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坂本掏出自己的手绢,扎住他的手臂动脉处——如果天人的动脉位置和地球人一样的话,坂本一边给手绢打结一边祈祷——拉起他没有受伤的一只手,说:“走,我带你去治疗。” 雪地上,一红一黑的两个身影一深一浅地移动着,双眼专注望着营地方向的坂本辰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空中,一颗山炮炮弹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攘夷军司令部里,桂盘腿坐在沙盘前,盯着眼前的红旗蓝旗出神。两周,照现在的行军速度,还有两周,就终于可以到达京城了。只要高杉、自己、银时和坂本能咬住这口气,他们与最终的目的地就只剩下这十五天的距离——终于,终于要到了。在即将到来的胜利前,司令部的另外两个人显得意外地沉默,抑或是紧张——银时抱着武士刀半躺在房间的角落里发呆,高杉则倚着矮桌半躺在榻榻米上双眼紧闭。炉子上的水壶嘴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成为整个房间里最呱噪的事物。 “坂本说去巡查,怎么还没回来……”桂终于放下手中的小旗,自言自语地说。 “不会又遇到哪家的可爱小妹妹就拔不动腿了吧……”坂田银时咂巴咂巴嘴里并不存在的巧克力,用他一如既往懒散的语调说。 “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乱跑的,大概只有熊了。”高杉仍然紧闭双眼,淡淡地接了一句,他的脸在水汽的蒸腾下显得有些泛红。 “坂本那样的人,性别、种族这种小问题,他是不会在意的——” 银时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从远方传来了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响而来的,是整个大地的持续震颤。 “是炮声!”银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双手条件反射地抓起身旁的甲胄往身上套。 “怎么回事?!”桂警觉地迅速站起来,他刚要朝门外走去,司令部的门就被一位士兵拉开了。 “司令官阁下,前方来报,左翼部队遭受敌军袭击,现在已进入交战状态!” “左翼哪里来的敌军?看清楚旗帜没有?”桂的后背渗出了汗珠,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据前方交战部队报告……敌军……一部分是天人,另一部分举着十字旗。” “是萨摩——萨摩和天人讲和了!”高杉晋助的双眼猛地睁开,咬牙切齿地说道。 萨摩投降了?!桂简直不敢相信,而在事实面前,又不得不相信——如果萨摩还在抵抗,天人绝无办法绕道打击自己军队的左路,而如果敌军切断了他们的左翼—— “糟了!坂本还在巡查左翼部队!”想到这里,桂焦急得几乎冲出房门,然而,另一个士兵和另一个消息将他堵在了门口。 “医疗兵在路上发现了坂本先生和一个已经死亡的天人士兵,坂本先生腰部和右手被弹片击中,现在正送往手术室抢救。” “什么?!”桂小太郎扶住门框的指关节愈加发白,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假发,让我去!” 桂转过头来,高杉先银时一步猛地站起来,双眼通红、咬紧牙关,手握武士刀向他请战。然而,未等他听到桂的回答,高杉便身子一歪,直直栽倒在房间中央的榻榻米上。

银时和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左翼部队从天人与地球联军的进攻中解救下来——然而,在撤退时,攘夷军仍然损失了一部分武器和修筑了三个月的工事。两人刚从前线下来,顾不得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便直奔战地医院——高杉仍在因高烧引发的昏迷中,坂本所在的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在进入病房前,银时忽然停下来,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听到银时的话,桂没有再坚持,只是捏了捏银时的肩膀,一个人走进了坂本的病房。 坂田银时半个身子靠在墙上,从斜下方盯着医院走廊上显得有些昏暗的顶灯,耳边是医疗仪器规律的机械声,和医护人员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请让一让。”一个护士推着一张担架车经过银时的身边,他侧过身子朝床上投去一瞥,床上的人头已经被白布蒙上,护栏上的身份卡上简单地写着“佐藤勇介,23岁”的字样。坂田银时安静地看着佐藤的遗体被面无表情的护士推着穿过走廊,走向他最后的终点。 四十分钟后,桂从病房中走了出来。“怎么样?”银时上前问道,桂双眼通红,疲惫地朝他摇摇头,说:“人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右手筋腱受伤严重,不能再握刀了。”见银时倒吸一口凉气,桂拉起银时的手往外走,“还有更要紧的事,回房间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桂立刻关上所有的门窗,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来,他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沉稳一些,说:“坂本那边也收到了情报,萨摩向天人投降了,二者的援军正兵分两路而来——一支攻打我们的左翼,一支准备联合东边的幕府围攻我们。”桂拿起矮桌上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的冷茶喝了一口,继续说:“我刚才跟坂本商量,决定先向土佐撤退——那里是坂本家的庄园,可以让军队暂时休整;事不宜迟,今天天一黑我们就动身。现在坂本和高杉都不能战斗,银时,你带坂本、高杉和大部队先走,我留下来善后。” “我不同意!”银时猛地打断了桂的话,“什么善后?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桂先生是最仁慈的,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同伴吃苦’——其他人谈起你时都这么说,有好事你总是要和大家分享,但一遇到苦差事,你总是想自己一个人去做。但是,这一次,”银时深吸一口气,一把抱住桂,“我一定要和你一起留下来!” “银时……”桂的手掌抚上银时发抖的后背。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银时紧紧抱住桂,弓着身体,下巴枕在他的肩头,热切的吐息呵在桂领口的皮肤上,猩红色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至少……不会让你一个人。” 一双细瘦的手小心翼翼地攀上银时的手臂,顺势而下,将他扣在桂后背上的十指轻轻掰开,拉到身前。桂握着银时的手,将它们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保持冷静的努力失败了,他的声音显得嘶哑而挣扎,说:“不,银时。你是我们胜利的希望……你不能留下来……” 一滴尚有温度的水滴落银时被牵住的手背,渗进桂大腿上的深灰色棉布之中。 “假发,要我说,”银时用他一如既往略显冷淡的声音开口说道,“你就只适合做一个有妄想症的笨蛋,悲情英雄这种形象不适合你。”他转动手腕,将桂小太郎的手拉起来,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个谨慎而认真的吻。桂没有躲闪,他的眼神里只有一瞬的惊讶。除此之外,那些悬浮在褐色角膜上的星光,和他开始泛红的脸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鼓励着什么。于是,坂田银时将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拉得近些,再近一些,然后——这一回,没有任何掩饰和借口——吻上了他的嘴唇。 桂在银时的亲吻中颤抖着——他的嘴唇、身体、指尖,和他的呼吸——但那并不是因为错愕,而是一种带有缺憾的满足,和充满愧疚的喜悦。银时的吻在他的身体里激发出阵阵电流,他的心脏彷佛被刺穿一般疼痛。他的吻温柔而细密,像春天的雨、夏天的风,落在他的唇上,抚过他的耳垂,停在他的侧颈。银时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呵在他锁骨上的热气在房间的冷空气中变成了团团白圈。他环在桂后腰上的手移到前方,两根手指拈住桂腰带上的细绳往外使力。这时,他感到一双冰凉的手止住了他。 “对不起……我……”桂的眼睛里渗出了水,他咬住下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银时吸了一口气,冷空气灌进他的胃里,一个紫发碧眼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对了,还有他,他俩是最先认识的。你现在做的任何事,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但坂田银时与其说是不擅长,不如说是不喜欢处理复杂的事——尤其是当处在漩涡中的人是桂小太郎的情况。 “我明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银时捧起桂的脸,用拇指擦去停留在他眼角的泪水,“放心吧,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们会活着回来的。到时候,你只要继续在我身边做一个快乐的笨蛋就足够了。” “笨蛋,说什么胡话。”桂将头埋在银时的胸腔里,闷声闷气地说:“人一旦过了十八岁,就再也没法真正快乐了。” 坂田银时没有反驳,只是用手拍了拍他的头,发出一声苦笑。

银时等桂的情绪平复下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桂坐在书桌前,把凌晨的部署方案又过目了一遍。战前的兴奋和焦虑令他难以命令自己躺下,于是,他仰头喝完剩下半杯早已冷掉的茶,走出了房间。 一间单人病房里,高杉晋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月光透过木制的窗棂倾斜而入,洒在他侧脸和胸口的被褥上,将他失去血色的脸映得更加苍白。注射袋里,药水缓慢而规律地透过滴管泵进他的血管,而他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依然因为干裂显出比平时更加深的红色。桂小太郎走近他,俯下身,将手背贴上他滚烫的额头,高杉的眉头紧锁,显然还在忍受着来自高烧的疼痛的折磨。桂刚想将手收回,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别走……”高杉嘶哑的声音颤抖着,让这句话听上去几乎成了一种哀求。 桂的心也颤抖了,一小时前银时吻过他的地方变得炽热起来,使他感到一种灼烧的疼痛。他紧紧握住高杉没有注射针头的手,说:“我在这里,高杉,我不会走的。” 高杉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泪,他五指弯曲,握住桂的手,喃喃道。 “别走……老师……” 一道强电流击中了桂,他一屁股坐上床前的椅子,动弹不得。这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真相,自己早该明白。桂在心里自嘲道。那些高杉在课堂上的视线的终点,谈起老师时他语气中的温柔,以及……当旁人把他和老师作比较时,高杉眼神中闪烁的复杂的光。但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恰恰要在现在这个时刻?人人都大可自诩热爱真相,但实际上,接受真相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他想,归根结底,自己也只是一个脆弱而自私的人,只想活在一些靠自欺欺人编织的亦真亦假的温暖幻境中。他冲冰冷的空气中努力发出一些笑声——这个世界上的事不都是这样?你以为是这样,其实是那样。但即使你发现了也无济于事,因为事实就是事实,事实并不在乎你的感受。他有一些想哭,但身体却挤不出任何水分。他很想离开,但是理智将他死死按在椅子上,令他动弹不得。现在的高杉晋助不能没有他,现在的他也不能没有高杉晋助。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任由高烧的高杉死死握住自己的手,直到他把梦做完。

银时躺在自己的床上,从准备入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一切的事实都在告诉他——他失眠了。是战前的亢奋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他说不上来,也分不清楚,只好徒劳地用双手枕着后脑勺,眼神空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忽然,门口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银时爬起来,走到门口,疑惑地问:“谁?” “我。”一个略显清癯的声音,一个细痩的朦胧身影。 “假发?”银时拉开门,有些讶异地问:“怎么了?” 桂没有纠正他,也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堵住了他的嘴。银时接住桂跌向他的身体,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桂小太郎——桂一向很积极,然而积极之中又总是带有一种谨守分际的距离感。而此刻的他,彷佛已卸下所有的束缚和防备,热情、专注,甚至有一些狂乱地亲吻着他。银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头雾水,却又隐约猜中了答案。“假发……我……”他结结巴巴地回应着。“我知道。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桂将银时推倒在榻榻米上,俯下身轻轻吮吸他的喉结——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火被点燃了,再也无法熄灭。他掌住桂的双肩,用一个近乎摔跤的动作将桂的后背按在床铺上,两人的姿势颠倒了过来。“真敢讲啊,假发……我想做的任何事?你不知道男青年成天想的都是多么肮脏的事吗?”银时半开玩笑地说,而桂却异常认真地看着他,说:“是的,任何事。包括但不限于你那些真假掺半的抖S妄想。”桂小太郎的肩膀裸露着,双目如秋水横波从他身下斜着射进他的猩红眼眸,彷佛是一股磁场,吸引他不顾一切地吻他。那些温柔而奔放的,简单而丰盈的吻,应和着肌肤的摩挲与身体的律动,和口腔中回荡的喘息。桂的双手攀上他的后背,手指深深嵌入他的皮肤,炽热的吐息在他的耳窝里回荡。银时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还有好多好多暧昧的话想讲。但此刻正切实尝着桂的嘴唇和眼泪的他不愿再去做任何多余的事——天知道明天之后的他们是生是死,身在何方——他们唯一能够拥有的就是此刻。他们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自己现在的手所触碰的皮肤的温度,身体与身体相连时交会的电流,甜得发腻的呻吟,震耳欲聋的心跳……他唯一能确认的是,现在的他,完全属于他,他也一样。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