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丨六一纪念丨后来的事
Summary：五十年后，同盟成功从自治领变成了共和国，杨威利和伊谢尔伦的大家都进了博物馆（不可避免地被神化），两个青年在历史博物馆里的对话。 杨威利：继海尼森之后的第二国父。 菲列特利加：同盟自治领首任执政，共和国首任总理（多党制政府），杨威利传记主要撰写人之一。 亚典波罗：著名社会活动家、宪法律师，杨威利传记主要撰写人之一。 尤里安：历史学家（经常被批评“非科班出身“，但观点独到），杨威利传记主要撰写人之一。
Bu，紫色的细长眼镜，细长型身材，曾祖母是地球人，历史爱好者。 Du，黑眼睛，圆型身材，Bu的好朋友+家庭成员，纯宇宙种族。
-
传说结束三千年后，两个青年走进了博物馆。
♣
“你迟到了。” 博物馆前，一个青年瞪着紫红色的狭长眼睛对刚刚连蹦带跳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圆脑袋说。 “抱歉，地下铁太挤了，雨天对我这样的圆型种族尤其不友好——尤其是楼梯旁边的斜坡！”圆脑袋伸出细细的手臂，摘下头顶似乎被压瘪了一些部分的头戴式雨伞，“我要给市政厅写信，斜坡的设计根本没有考虑其他物种的生物结构——这是细长型文化霸权!” 拥有细长身材的青年没再说什么，只是朝圆脑袋露出一个意味复杂的苦笑，随后，两人走进了博物馆。
“千亿星辰、千亿之光——地球文明特展”圆脑袋念出展厅前海报上的字，“地球……好远的地方！” “地球只是这个文明的起源地，因而以此为名。原本是地球上的智人发展出来的文明形态，在距今四千年前开始星际殖民扩张，先后建立了联邦、帝国，后来又经历了帝国、共和国与商业自治领的三国时代，在和我们的母舰接触后，当时的银河帝国与伊谢尔伦共和国组成新银河联邦加入宇宙联盟。在距今两千年进入繁荣期，后来衰落，两百年前并入猎户星球联盟。”身体细长的青年停顿片刻，接着说：“后来的事，你应该就知道了。” 圆脑袋点点头，说：“接下来就是历史书上的内容了。”他将参观展览的访问卡贴在自己的手臂上，蹦蹦跳跳地走进了第一展厅。
第一展厅是地球时代，由于年代久远，末期又经历了常年的战争，文字史料保存得已经不多，只有几个大型遗迹留了下来。 “这么宏伟复杂的建筑，一定得有强大的政权才能做到。”圆脑袋看着1号遗址模型感叹道。细长身体朝他点点头，说：“按当时的宇宙标准，地球文明可以算得上是我们这个宇宙的十大文明之一。并且银河系当时与世隔绝，没有天敌入侵使得人类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自己的文明。” “幸运的文明。” “也是自大的文明。”细长身体露出苦涩的神情，接着说：“过于崇拜自身的种族，过于崇拜科技的力量，一往无前，永不满足，最终引发了地球末世的核战争——这也是很多史料没有流传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普罗米修斯终将引火上身。”圆脑袋眨眨眼，“但科技也拯救了他们——他们有了星际航行技术。” 两个青年往右前行，走进了写着“星际扩张时代 的第二展厅。
“奴隶制的回潮……”圆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藏青色的眼睛里燃起了愤怒的火光。“没有其他生物，却也要在种族内部进行殖民，真是前所未有。” “这是人类文明的一大缺陷，也是日后衰落的重要原因。” 细长身体和圆脑袋在展厅里缓慢移动着，这是地球文明的黑暗时代，在这个时代，文明沉寂了。语言已经失去意义，人类唯一愿意使用的语言只有暴力和战争，他们在银河系这片宁静而孤立的宇宙星域中，自导自演着一出腥风血雨的独角戏。 “鲁道夫大帝……”第三展厅的入口，圆脑袋仰视着一幅描绘银河帝国成立场景的巨幅油画，根据解说词，这幅画出自当时的著名画家之手，曾挂在帝国宫殿的礼堂正中。 “专制是混乱的产物。”细长身体冷漠地看着画中的鲁道夫，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乱世，鲁道夫·冯·高登巴姆无非也只是一个四处引战的物种优生学偏执狂。他利用了人民的疲惫与对秩序的渴望。” “秩序是很重要的……”圆脑袋垂下头说道。 “但专制并不是实现秩序的唯一方法。”细长身体的语气严肃起来，“秩序不能靠对个体的压制和对族群的灭绝为代价来实现。人类社会和宇宙的其他社会一样，社会的秩序是实现个体的自由与发展的手段，不能是目的。” “如果我被发配到边境星球做苦工，恐怕我也要跟着海尼森逃亡了。”圆脑袋朝细长身体瘪嘴，后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绝对相信，毕竟你连按下家务机器人的开关也要嘟囔半天。” 圆脑袋朝他做了个鬼脸。
进入第四展厅，战争又开始了。这一次，是两个同为人类组建的政体——银河帝国与自由行星同盟之间的百年战争。 “仅仅因为政权组织形式不同就发动战争，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圆脑袋看着展厅内的背景介绍说。 “啊，‘会讲故事的人可以改变世界’……”细长身体若有所思地回应道，“意识形态是一种伟大而恐怖的发明，它可以将原本互不相识的个体团结在一起，也可以使本为同胞的种族互为仇雠；它可以成为人类建构社会、发展文明的基石，也可以化作人们审判、排挤、灭绝同类的疯狂武器。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人类，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没有什么理性可言，就连银河帝国最伟大的改革家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也没有跳出这条河——如果他在尚有心力的时候就能跳出政体和意识形态的桎梏的话，也许人类联盟国家成立的时间可以至少往前推一千年。” “人类联盟国家……这是尤里安·敏兹的设想——怎么样，我看了你给我的书！”圆脑袋得意地说，细长身体咧开嘴朝他笑，说：“虽然当时的历史学界偶尔会以非科班出身批判他的学说，但我认为，十年的从政经历给了他独到的视角和包容的心胸，这让他比起同时代的人更能够超越主权国家、种族和文化来解读历史，也让他的学说更加务实与灵活。” “十九岁就担任伊谢尔伦共和政府军总司令官，并指挥与新银河帝国皇帝莱因哈特的决战，最后还亲自参与了对帝国旗舰伯伦希尔的接舷作战！真是个天才！”圆脑袋读着墙壁上的解说词。 “关于那次作战，留下了一些谜团。”细长身体掰起自己细长的手指数起来，“据说时任中尉的尤里安·敏兹只身一人闯到皇帝的榻前，在一番交谈后，莱因哈特皇帝便下达了停战的命令。尤里安·敏兹用什么打动了莱因哈特皇帝？房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莱因哈特、宰相米达麦亚和尤里安·敏兹都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政治家之间的谈话总是那么神秘，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影响历史的决定制定得太复杂还是太简易。”圆脑袋晃动自己的身体，用讽刺的语调一边走一边浏览着陈列的展厅。忽然，圆脑袋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玻璃另一边，说：“不过……我觉得，皇帝选择和尤里安·敏兹对话，可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一个遗憾。” 细长身体抬起细长的眼睛，顺着圆脑袋的视线，看向墙壁上的杨威利半身像。 “杨威利，自由行星同盟最后一任元帅，伊谢尔伦非正规部队司令官，也是尤里安·敏兹的养父和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的丈夫。” “也是保持在与莱因哈特的对战中全无败绩的军事天才，在前往与帝国和谈的路上遇刺身亡，险些使得双方的和谈破裂。”圆脑袋看着墙壁上的文字，认真地说：“也许莱因哈特皇帝是出于对杨的尊重才与敏兹谈判的。” “很有可能。”细长身体郑重地点头，“从日后的史料来看，莱因哈特皇帝一生中最为敬重的对手就是杨。尤里安·敏兹同样十分敬重他的这位养父，战争结束后，他和社会活动家兼宪法律师达斯提·亚典波罗、伊谢尔伦政府首任总理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和财政部长亚历克斯·卡介伦共同撰写出版了的第一本杨威利传记。” “那本书我看了，整本书的文字优美而悲伤，与其说是在纪念一位建国元勋和民主英雄，不如说是在怀念一位故人。”圆脑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达斯提·亚典波罗的全集，我喜欢他戏谑而尖锐的风格。” “而后三个人的风格是朴实而克制的。” “能让傲慢的人谦逊，尖锐的人柔和，克制的人抒情，杨威利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一定非同一般，才让他们没有把他看做遥远而神秘的鬼神，而是平等而亲切的人。” “说起来，”细长身体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当年伊谢尔伦自治领收回前同盟的主权正式成立伊谢尔伦共和政府时，海尼森市政府修建了一个以杨威利命名的广场，并在广场中心竖起了一座杨的铜像，最后在这四个人的联名抗议下拆除了，只保留了广场的名字。” “这莫非就是银河文明中没有人像崇拜的缘由吗？杨威利的亲友们令人敬佩。”圆脑袋的语气中带着尊敬和赞美。 “是的。杨威利十分抗拒个人崇拜和独裁政体，这也是他多次拒绝部下和民意要求他建立军政府的原因。” “噢，我懂了。一个能做僭主而不做僭主的人，一位自愿放下权杖的凯撒。简直就像是民主之神。” 细长身体笑了，说：“说得对。不过——民主是不需要神的。构成民主社会的是你我这样平凡而独立的普通人——杨威利在三千年前便深谙这一点。我想，这也是他的亲友选择用这样的方法维护他的原因，他自始至终都只想做一个凡人。” “可是，我还是觉得他是一个非凡之人。”圆脑袋小声地说。 “无论如何，能得到这些人终其一生的守护，杨威利一定是一个非常值得被爱的人。”细长身体看着画像中的杨威利，卷曲的黑发，平和而包容的目光平视着他。人类这种生物，既有穷兵黩武，将同类拖入困难的泥淖的战争狂，也有像杨一样包容、克制、手握权柄却戒慎恐惧的智者。他不由得感叹道。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而复杂的生物。” “哎，我记得你的祖先就有地球人类的血统！”圆脑袋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而细长身体则咧开嘴笑起来。 “你没记错，我母亲的家族就是来自共和国时代的海尼森。” “难怪你要来看这场展览，原来是来看祖先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就是后来的事，历史也好、文明也好，就是这样一条条在螺旋迷宫中不断盘旋、交汇、干涸又复澎湃的河流——这是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常对我说的话。” “听起来你的母亲像是一个哲学家。”圆脑袋伸手戳了戳细长身体的手指，“难怪你说话总是这么绕来绕去的。” “我母亲还是一个美食家。”细长身体咬了咬下嘴唇，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向他的好友试探地问道：“有兴趣在下个假期和我去老家见她吗？” 一阵电流穿过圆脑袋的身体，他的肚子里似乎有一群蝴蝶飞过，但幽默精神阻止了他说出那个两人都知道的答案。他只是一面快乐地向前蹦去，一面朝细长身体说道。 “那我得再多知道一些银河的故事，再给我说说后来的事吧！”
-The End- 2023.0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