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ynnyuc

【龙蟒】停电

(1) 马龙怕黑。

当上队长以后好了很多,但刚在国家队的那两年,晚上没有点儿光照着是睡不着的。

不知道多少次,马龙轻声推开宿舍门,看着舍友熟睡了才松了口气。然后打开电视,调成静音,在闪烁不定的屏幕光的笼罩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合上眼。

室友说你本来就浅眠,这不折腾自己,也不知道白天训练怎么没给你练得蒙头就睡。马龙自顾自地往床上一倒,嘴上说我也不知道啊,脑子里飞快播着今天打丢的球。

后来有一段时间,秦指导有事没事老往二队那边跑,马龙心里有个底儿,果不其然一天早上一个男孩儿就给领来了。他前一晚上没睡安稳,早上起来还有点迷迷瞪瞪,看到年轻的陌生面孔站在球桌旁,跟自己的主管教练不知道聊什么。路过的球员都跟那新人打个招呼,看起来人缘挺好。男孩笑着招手,一转头朝他看过来。他迎着从体育馆门口打进来的那束阳光,一双下垂眼亮闪闪的。秦指导跟着看过来,说,这是马龙。他就问好,说师兄好,笑得还有点腼腆。

马龙一下清醒了。

新来的小队员叫许昕,日斤昕,太阳将升的意思。马龙有点印象,应该以前一二队交流的时候看见过他。

很难得的左手直拍,很有天分,多看上几眼就了然是秦指导相中的。人每天乐乐呵呵的,有天赋而自知,确实小太阳一样。打球倒不吵不闹的,不像有的年轻队员爱喊,给自己鼓劲鼓得快过头了。跟马龙熟了以后俩人也会玩玩闹闹,被教练逮住一顿苦心地教育。

许昕刚开始喜欢耍点小聪明,包括但不限于练体能动作幅度小一点,拉筋的时候划水看着队员被惨兮兮压背。但教练一个眼刀飞过来,他又立马端正,模范得能直接拉去评十佳运动员。

马龙悄悄关注着,瞟见他们共同的主管教练一次又一次无奈地朝他走过去,盯着他做仰卧起坐或是手搭上他的肩和腰使劲往地上压,感觉出来他是带点儿依赖性的。

这种依赖也延伸到其他方面,一直到后来上了比赛也一样。马龙看见许昕拿了第一以后孩子气地向教练讨夸奖还不敢明说,一顿拉扯以后依旧不如人意,又有点失落地回来。

马龙过去拍拍他的肩,半揽着人走几步又放下手,并肩走回去。

国家队,争斗得你死我活的地方。年轻队员刚爬上来没稳住脚跟,好不容易打出头,谁不盼望着得到点儿肯定。但秦指导自己就是从纷争里打出来的,害怕过度赞赏让还不成熟的孩子心躁,不敢多透露情绪,差不多给了个微笑以后接着指着奥运五环让人去够。

也是,能早出成绩何必大器晚成。

马龙够自律,对自己够上心,毫不犹豫地去做了。许昕差一点儿,他当师兄的就时不时帮着鼓励几句。

马龙其实不是能哄人的那种,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对自己要求很高,打得好继续加油,打不好闷着自己消化练习,输的每一分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下一次的厮杀做好准备。但他很自然地在许昕难过时做了陪伴者的角色,海一样的包容。

许昕终究比他乐观,跌撞地自己站起来后还是自信的样子,真正需要他陪的时间不多。不过后来陪的时间就不止生气难过的那些时候。他们搬到了一个寝,他会陪着许昕悄悄去买甜饮料,陪他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躲阴凉,听知了没完没了地扯着叫,陪他分析球。

以前晚上还有星星。许昕近视,看星空是有点模糊的一片,眯着眼能勉强分出是一颗一颗的星聚在一块。但他还是会毫无理由地盯着天发呆,手里攥着水杯。马龙看他仰着头嘴唇张开一点,手会搭上他的肩,偶尔是脖颈。许昕回神看旁边人一眼,他又没事发生一样把手收回,接着陪他发呆。

为数不多的闲暇,单属于少年人的温吞。再过几年,甚至是一两年后就不会再这样了,马龙想。

这对师兄弟明显长于他人的相处时间队友也看在眼里,不过没多想。一个师父,一块儿练球,这不亲还有谁更亲。有人开玩笑说你俩互补,挺合适,凑合凑合一块儿得了,竞技体育难找爱情。马龙给了个白眼,说去一边儿体能练完没有,结果看着案子对面蹦蹦跳跳热身的人又觉得他们说得也没错。

马龙最近的状态不对。一次队内循环他打得不太理想,被教练单独叫过去指导了以后看着更不理想了。

平常还挺温和的人一板起脸,年轻队员都有点避着他走。老队员知道这是压力大了,大家都这么经历过不少回。陈玘他们上去劝过,见没什么效果就先随着他去了,看看人自己想两天能不能想开。

秦教练看着没有再帮人疏导的意思,他师兄看着也不想和人说什么,许昕想。他这两天没事就去他旁边逛荡,又是给人开导又是逗乐子又是撺掇人跟秦教练好好聊。

老球员本来是拦着点他的,结果马龙顺着许昕倒是慢慢缓过来,最后借着酒精跟教练说开了。

高度相似的生活总是一天里过得慢,过着过着回头一看又发现走了那么远。自己的技术越来越完善,电子显示屏上鲜红的大赛天数越来越少,许昕知道马龙在急什么,他们这一代都该着急。

不过许昕看得更开,拼尽全力就好,他还不到要谴责自己的时候。

他对自己对马龙的感情略微有些发愁。

平心而论,国家队的生活确实平淡,尽管场馆里每天都充满肾上腺激素。能消遣的好像也就是时不时的八卦,谁好像看上省队的谁了,谁俩配混双那叫一个天衣无缝。聊嗨起来队友也确实不放过,许昕听着对他和马龙的调侃已经感觉心如止水了。

也只是感觉。到底是抛下了那么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在湖面上激起浪花。水纹一圈一圈荡开,渗透进他的骨骼血液,心底泛起涟漪。

他跟马龙走得确实有点近,是那种把彼此的一部分融进自己生活的近。没什么刻意,只是习惯。只有把一堆细节挖出来单独审视了,许昕才觉得多少有点不对劲。

但不对劲了又能怎么样,马龙心态不好了他还是第一个上去陪着。

其实友情和爱情也没有分得很开,谁能那么干净利落地划清,许昕想。慢慢来吧。

北京的暴雨一向不留情面。雨还没下,云已经积得撑满天空。一训练完,大家从训练馆冲出,在一片灰暗中奔回自己的宿舍。许昕和马龙走得晚了点,刚跑进门,一道雷就猛地炸开,声音响得让人怔了下。周围寝的骂人声此起彼伏,马龙去摸灯的开关,来回按了几下毫无反应。许昕摸着黑准备把风扇打开,被马龙叫住。

“大昕,停电了。”带着点无奈语气。

“停电啦?”许昕愣住喊了句。

“嗯。”

他们把训练的东西收拾好,换了衣服。

雨来得毫无预兆,上一秒雨点都没滴几个,下一秒就像水溅到滚烫的油锅里一样暴起,哗哗地向下淋。窗户被风吹得撞向一边,砰的一声响,许昕立刻跑过去关好。

一切妥当,他们往床上一瘫,沉默地听着雨声。过了好一会儿没人睡着。

许昕盯着天花板一片漆黑,听见马龙翻身,小声问了句:“我把床并到你那儿吧。”马龙没答话。

外面的雷声只是更大。

许昕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床往马龙那边推。马龙想了想,翻身下床,绕过地上零碎的东西,帮着把床拉过去。

床并好了,俩人挨得很近躺下,共同呼出一口气。

雨下得越来越大。高频的雨点没命地砸着地面和玻璃,形成纯天然的噪音,夹杂着雷的轰隆声,像什么东西压着胸口,闷得两个人喘不过来气。

许昕感觉胸腔里放了只鼓,心脏鼓槌一样砰砰地敲击,马上要敲碎鼓面,从胸口薄薄一层皮肤下冲出来。

马龙觉得这雨下得让人窒息。

一些情愫在黑暗里蔓延滋长,把两个人扼住。

许昕搬过来以后马龙没怎么开过灯,今天又重新感到了不安定的慌张。成绩、输赢、奥运会让他精神处在高压下,一些难以言说的感情又跟上来慢慢地缠住他。他感觉自己就站在楼外,站在暴雨里,无法知晓雨什么时候停、是否会停。

停电了,今晚也没灯可开,马龙想。

然后许昕的手臂挨上了他的。他愣了,一下绷紧了身体,悄悄偏头去看,许昕只是闭着眼。温热传过来,马龙突然觉得自己旁边就是个稳定光热源。他抿了下唇,握住了相贴的手,然后认命一样彻底放松地倒在床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昕终于听到马龙的呼吸稳定下来。他也悄悄偏头去看,然后放心地闭眼。

许昕有一次觉得,马龙陪他身边跟海一样,就那么安静地听。想了想马龙的训练近况又觉得,就算是海,也是片很不称职的海,自己心里估计还不知道怎么波涛汹涌难以平复呢。

他没想过他自己像太阳,有时候会被乌云遮盖的太阳。

海吸纳了愤怒、悲哀、痛苦,太阳也毫无保留地给予出光热,停留在海面上洒出波光粼粼,穿过海水照耀最深的海底。

(2) 分组最后定下来的那段时间,许昕有点避着马龙走。

他不知道要和人说什么,冷着说话不至于,但表现得跟没事一样也有点难度。他没法去怨任何一个人,因为没有人有错,这件事甚至对双方都比较有利。但是真正走的也是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也会难过。

所以先让我稍微使性这么一会儿。许昕叹口气想。

马龙感觉出来许昕避着他走。

他有几次想把人拉住,把话说开了,停下来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能说的。

道理没有人不懂,安慰的片汤话也听过了几轮。他们陪着彼此的时间太长了,时间带来的东西也只能花费时间去释怀。

他们是两株疯长的植物,天生绕旋的方向不同,好像不应该在同一个爬架上追来赶去。等到终于有人发现这两朵花没法同时开放时,也终于发现它们早从根长起时就缠绕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株剥离出来,还是难免有枝啊叶啊的被撕扯下来,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

其实谁说他们没法同时绽放,没法成为双子星呢,马龙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但是大家都等不起了。

两分钟前这场发布会的气氛还十分融洽。

马龙本来可以把微笑慢慢敛去,安静地听许昕回答记者,甚至点头附和。但事实上听到换组问题的那一刻,他的脸就冷下来,之后的肢体语言毫不遮掩地体现着焦躁。

最近他们的关系回到了正轨一样,毕竟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地走,也推着他们走。如果还不能利落大方地讨论这个话题就绕开,剩下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化。

习惯是难磨掉的。许昕赢完球下意识向身后看的那一眼、马龙结组练习下意识向身旁迈的那一步,最后都被两人堪堪收回。

翻译向国外记者传递了许昕的回答,尾音落下的那一刻,马龙叩了下桌子,立即站起身。

记者愣神,随后对着麦克说:“那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到这里……”

再用英文翻译时,两位被采访者已经走出了大门。

队友们陆陆续续走出训练场,马龙拿着球筐去捡角落里为数不多的球,招呼剩下的人可以走了。

馆里还剩他和许昕。

许昕永远是不慌不忙地收东西,眉眼低垂着也不说什么话,分辨不出来心情。出去打比赛也是,比赛结束后坐着把毛巾叠好,把东西一件一件收进大挎包里,再慢悠悠地走开。

许昕把包的拉链拉好,听着球哗啦哗啦响抬起头看了眼马龙,然后没说什么抄起身边一个盆帮着捡另外场地的。

“你也不怕锁门,走得这么晚。”马龙经过他身边说。

许昕乐了,“最近钥匙不是在你手里吗,你能给自己锁里面?”

他歪头笑了下,颠了颠手里一筐球。

“吴指导那边还习惯吗。”他突然问。

“还行,现在还在磨合,回头训练方案肯定会改。”

“准备技改了。”

“嗯。”

许昕摩挲着乒乓球,思考如何再开口。还没发出第一个音节,球馆里响起砰的一声,随后顶灯的光快速熄灭。

两个人都吓了下,马龙说,跳闸了。

远边楼的灯光从窗户里渗进来,许昕没戴眼镜,只看见了一些散落的、晕开的光点。他转过头,能勉强看清马龙的轮廓,能看清他眼里闪的光亮。

“走吧。”他把球放回盆里,拎起包向外先走了几步。马龙在后面借着光把筐码好,从包里翻出来钥匙。

他走到门口准备锁门时被许昕拉住,然后被抱住。马龙料到一样,手顺着搭上他的后颈,搂得更紧一点,带着人挪回那扇沉重的门的后面。

“没事儿,没事儿,都在呢。”

他们相拥很久,呼吸交缠。许昕感觉有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下他的肩头。

他们好像共同确定了什么。

(3) 主持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回荡在场地里,有点失真。

许昕在放空,只是感觉一阵混乱后脖子上沉了下,低头看一片银色。

他不想再想那么多了,他疼得也不能想那么多了。

他撑着走回了后场通道,神经终于放松,无法克制地瘫在大门旁的角落里,靠着墙大口喘气。他半低着头,想要把自己蜷起来又疼得动不了。

周围的人一下上去围住了他。通道里人来人往,他看着外界的一切都那么模糊,耳边充斥着嗡鸣。许昕想逃避什么,越逃避越感到身体上的疼痛被放大。

嘈杂里他还是捕捉到马龙的声音,下一秒就有人牵起了他的手臂。马龙皱着眉扶着腰,拽了下许昕没拽起来。旁边王励勤蹲下,帮着把人小心翼翼地搀起来,朝马龙点点头,宽慰地笑了下。

马龙看着人被晃晃悠悠搀走,站在原地重重地呼吸几口。

他有点没想到许昕伤得那么重,一时间搞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慌张、愤怒、迷茫等等一系列难以言说的感情一齐向他涌过来,铺天盖地。

别人看到的时候,就是他冷着脸深呼吸,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东西,紧绷到极点的样子。

他可能是害怕。

许昕重新上过了药,王励勤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依旧是那个坚实可靠的兄长。

他拿着银牌看了会,然后仔细地收进包里。王励勤叹口气,说好好休息,替他轻轻带上了门。

许昕靠在床上,想起来他们很多年前第一次配双打,并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神,好像比一见钟情都让人动容。当时只有两个并不太乐意为对方让步的小孩。现在他们衔接得如同一个人,伤病又要硬生生把他们扯裂,让他们为彼此失神又拼了命。

他有些无奈。

马龙忘了很久前是谁说过,还好许昕能劝着你点儿,要不然总要把自己憋死。其实许昕也不比他好很多。

两个自我内耗到无休无止的人,这么多年一直是互相帮扶走到今天。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凭着感觉不怎么费劲地找到了在楼道最黑的角落靠着发呆的许昕。

马龙走到他身边,拍了下墙,看着头顶的声控灯,没亮。

“没电,我试过了。”许昕说。

“奖牌收起来了?”

“让力哥先帮忙收着了。”

没人说话。楼道里停了电几乎没什么光,马龙看不清许昕脸上什么表情,但还是听到对方呼吸不稳。

他眯着眼打量了下许昕,尽力避开对方身上的伤,把人按进自己怀里。许昕愣了下。

马龙抱得很紧,一只手扣在许昕颈后。许昕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收紧酸涩,但一种安全感同时涨起,把他从失神飘荡狠狠拽回现实。比赛结束四十分钟了,他现在终于真实地踩到地了。

许昕伤还疼着,几乎抬不起来臂,但还是搂住对方,轻轻地在他腰上拍了两下让他注意腰伤松点儿力。

他们就这么静静抱着,直到两颗心脏以相同的频率搏动。

许昕埋在马龙的肩窝里,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

马龙偏过头去吻他颈侧。

“我们一起就足够了。”

(4) 他们又一次在全世界的见证下十指相扣,无比自然。

他师哥双手拿着金牌举过头顶,然后才挂在他的脖子上,又帮着调了调位置。

许昕突然觉得,现在可以喘气了,可以高兴了。

看台上空无一人,没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场地没打多余的光,灯光只倾泻在领奖台上。最热闹的环节被画上了最平静的句号。

马龙和许昕跟队里打了招呼,带着东西并肩走回房间。

许昕偏头看马龙,对方在想些事情,脸上带着笑,那是很平和的笑容。

是他们支撑着彼此跌跌撞撞走过十年,是船归港。

马龙从兜里拿出来门卡,推门插卡开灯。两个人收着手里的东西,又轮流去洗澡。

许昕换完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马龙站在门口喊他。

“许昕。”

“哎。”

他走到他身边。马龙把电卡取出来,灯光瞬时熄灭。许昕笑着看他。

“不怕黑了。”

“不怕了。”

东京也在下大雨,好像多年前北京的那片云漂洋过海来到此处,一定要将他们笼罩。不过没人会再在乎雨什么时候停、是否会停。

一切都融于这个夜,他们接吻。

【授翻】Kashmir – Chapter2 ao3原作者id:Mi_chan

第二章:第一次即兴演奏

简介:罗伯特去了吉米在Pangbourne的住处,和对方见面。他们共同演奏了一些歌曲,空气中立刻充满魔力;)

火车悠悠地行驶着,车轮在铁轨上碾过,发出金属碰撞的咯咯声。罗伯特被火车轻轻颠簸着,但只是盯着窗外。青绿的田野、畜养着牛羊的牧场和果园依次擦过他的身旁。他享受着田园风景,尽量减缓自己的紧张。

他正在去Pangbourne的路上,更准确地说,是去吉米的家。他有些过度紧张和兴奋,几乎感觉耳边在嗡嗡作响。哪怕罗伯特现在回忆起那天晚上,他的脸依旧会因尴尬而变得通红——他在Bonzo带他回家时滔滔不绝地谈论吉米,甚至在他们回到家、坐到了床上后也一样。

“Bonzo……Bonzo!你见过他的眼睛吗?它们绿得像宝石……很暗,但很绿。”罗伯特说。“还有他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并且乌黑……而且他的皮肤很苍白,你看到了吗?他的嘴唇看着也很软,又红又漂亮又丰满……”

“兄弟。你是在描述一个男人还是要命的白雪公主?” Bonzo 问了,并且努力尝试着不对罗伯特笑出声来(但失败了)。

“他确实有点像白雪公主,” 罗伯特若有所思,“穿着靴子和皮夹克的白雪公主,不过……” 他话音一落,冲着Bonzo笑了笑,Bonzo只是摇头笑。

罗伯特继续没完没了地谈论吉他手,直到他的朋友向他扔了一个枕头,威胁说如果不停止这个话题他就离开。

即将又要见到那个让自己仰慕的、突然心动的人,罗伯特不知道该如何抑制他的兴奋。在前一晚他根本没法真正入睡(一部分是因为他太紧张了,一部分是因为他无论如何都要早起赶上该死的早班火车。谢谢你,火车:)),不过这倒也没那么糟糕,他现在并不觉得累。

火车很快到站,把罗伯特撂在了狭小的站台上,旁边只有一座红砖小房子。时间刚到九点,考虑到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庄,所以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吉米的住处。他离开站台,跟着指示村庄中心的路牌走,以为能直接找到去路。

事实上罗伯特不得不问了两次路。吉米看起来住在一个极偏僻的地方,他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向一位老先生问路,而老人只是挑眉,拿眼神警告他。

“住在那里的那个男孩?他总是有点不对劲,古怪得很。最好离他远点儿。” 他说着就走开了。罗伯特暗自皱眉,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说他?他们见面时,吉米对他可以说是相当好。也许老人有什么问题,罗伯特沉思着。

找到那个地方没花罗伯特多久,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面对着一座数层楼高的艇屋。它巨大、复古、壮丽,再次提醒起罗伯特,吉米比他成功和富有得多。他仍然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而吉米的住所在他看来足以称作宅邸。

罗伯特深吸了一口气,阻止心脏试图冲出自己的胸腔,然后走到门口,用颤抖的指尖按响了门铃。没过多久,他就听到里面有人拖着步伐走来。门开了,只有几英寸,足以让一双绿色的眼睛向外窥视,然后门才被完全打开。

“早上好。” 吉米这么说着,罗伯特几乎要在他轻柔的声音里融化了。“进来吧。” 黑发男人补充了一句,让过门,让罗伯特进屋。

“早,早上好。” 罗伯特顿了下,一时间忙于盯着对方,愣在原地。吉米穿着一条收身的粉色丝绒长裤和一件黑色亨利衫——这次没有皮夹克也没有围巾。他的鞋子看起来像是属于一位老女巫的,不过他穿着并没有那么吓人。他闻到了昂贵的美发产品和一丝须后水(或香水?)的味道。罗伯特回过神,终于走到吉米旁边。“我来得有些早……但我想早一点儿总比晚来要好……”他说。

吉米笑了。“不过,早来也同样不准时。” 他轻声说道,声音冰冷,罗伯特转过身盯着他看。

“嗯……我……对不起……”罗伯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在下达逐客令吗?他在看到另一个人笑的时候思绪更加混乱。

“放心,逗你玩的,没关系。我很高兴你在这里。” 他说着给了罗伯特一个温暖的微笑,但眼中仍然残留着一点顽皮而恶意的光芒。罗伯特噘着嘴。

“该死的……别那样吓我。我已经够紧张了,我还以为我错过了这个机会。” 他说,一只手抚过恣意生长的金色卷发。他早上选了一条浅蓝色牛仔裤、一件花衬衫和一双白色运动鞋。

“抱歉。我没法抵抗自己那么做,开门的时候你看起来已经吓坏了。” 吉米说,还是觉得好笑,“说真的,你不用紧张。我不咬人,” 他眨了眨眼说道,“通常。”

罗伯特盯着吉米,一刹那想知道自己无意识的、火焰燃烧一般的悸动是否是他们视线相对时引发的。吉他手刚刚是在和他调情吗?吉米看着他,笑着摇摇头,示意罗伯特跟上。罗伯特边走边庆幸他没有再对吉米的话回复些什么不该说的。

“不好意思,让我们先停一停。” 他说,“我总不想在我们开始演奏前把你吓跑,对吧?” 罗伯特跟着吉米穿过大厅走进厨房。“茶?”

“可以,谢谢了……”罗伯特点点头,表示感谢,“我通常不会这么紧张……只是……这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他低声说。

吉米让罗伯特坐在厨房中央的圆桌旁,忙着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没关系,我明白。这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音乐是我的生命。” 他回答。“只是不要因为我而紧张。”

“嗯。当我问路时,有个老家伙居然告诉我不要来这里。” 罗伯特说着。吉米把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冰箱准备拿些牛奶,听了话后转过身,对罗伯特挑了下眉。

“真的?他有说为什么吗?” 他问道,感到好笑一样,眼中闪过一点光。

罗伯特耸了耸肩。“没有完全。他只是说你很诡异,并且有些不对劲。” 他回答,抬头看着吉米。

“挺有意思的。” 黑发男人沉思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他们比较怕我,因为我收藏艺术品——你知道,绘画、雕塑等等。其中的一些作品看起来不太和善……所以他们都认为这里发生了点可疑的事情,尤其是老人家觉得。尽管我经常旅行,房子连续几个星期都空着。” 他耸了耸肩。“他们有一次看到但丁的《地狱》的复制品被送到我家,从那时起,他们就认定我是撒旦教徒之类的。”

“……这还真是喜欢动辄评头论足。” 罗伯特琢磨着,用手指摩挲茶杯的边缘。

“嗯,再加上我的穿着方式和音乐家的身份……这种事情对老年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吉米解释说,在罗伯特对面坐下,等待水烧开。

“嗯,到目前为止,我没发现你有什么问题,除了你喜欢吓唬已经处于焦虑边缘的人。” 他说着又噘着嘴。

吉米有点无奈。“poor darling.” 吉米说着,又是挂着他那戏谑的微笑。罗伯特想让他再这样叫自己一百次。“你真的,真的希望继续进行下去,是吧?” 吉米问,认真地看着他。

“嗯,是的?就在我们见面后的第二天,在酒吧,我去看了你在Yardbirds的演出……实际上在电视上也有播……你太棒了!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工作。这可能会成为我真正的……你知道……成功的机会。” 罗伯特说。

“谢谢你……”吉米轻声说,随着水壶发出尖锐的哨声再次起身,准备泡茶。“好吧,预选贝斯手今天下午会加入我们……但我希望能分别和你们独处一会儿。” 他说着,罗伯特又脸红了。他仍然不确定吉米是否是故意这样做的、以及和他调情。

“好吧,我在这里,你已经独占了。”他小声说。

吉米很快给他们两个各倒了一些茶。当他们开始谈论音乐,聊他们喜欢什么,又是什么启发了他们的灵感时,罗伯特很感激当初的自己能在音乐上坚持下去。他们互相了解了对方是如何进入音乐领域——吉米告诉罗伯特他搬家后在父母家中找到一把旧吉他,罗伯特告诉吉米他小时候常听的猫王唱片。

“来,我带你看看我的小排练室,也许我们可以演奏些什么了。” 他们喝完茶后,吉米说。罗伯特点点头,试图掩饰自己是多么渴望这样做,但他起身太快,差点把精致的茶杯从桌子上碰下来。他脸红了,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吉米并没显出多在意,他只是又一次对罗伯特的笨拙感到有点好笑,示意他跟着下楼。

“你管这个叫小?” 罗伯特跟着吉米走下楼梯,踏入已经变成排练室的地窖,问道。这同时也是吉米吉他的储藏室,它们靠墙排列。罗伯特惊奇地环顾四周。“你有这么多吉他!” 他倒吸一口冷气。屋内还有其他一些他甚至不知道名字的乐器,墙上摆着一些小提琴或大提琴弓(罗伯特并不真正清楚)。不过,他在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都没有看到提琴。

“啊,就几个。”吉米轻笑起来,拿起一把看上去有一点儿破旧的吉他。琴身是用轻型木制成的,上面似乎画着什么,像一条龙。“所以你已经见过了一些 Yardbird 的东西,对吧?还记得我们的那版《Dazed and Confused》吗?” 吉米一边将吉他插入位于房间远处的一台扩音器,一边问道。

“当然!那好极了!” 罗伯特回答。他只听过录音室版本,但他真的很喜欢它,尽管他唱得有点差别。

“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吉米朝一个小柜子偏了下头,“麦克风在里面,去拿一个。” 他说。罗伯特犹豫了片刻,但随即点点头并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吉米则开始为吉他调音,确保一切听起来都很好。罗伯特测试了麦克风,稍微调整了扩音器,对吉米点了点头。

吉他手开始弹奏,罗伯特花了一些时间来适应这首歌,没有贝斯和鼓,只有吉米的和弦。

“Been dazed and confused for so long it’s not true......”他开始唱歌,闭上了双眼。“Wanted a woman, never bargained for you. Lot’s of people talking, few of them know, soul of a woman was created below.” 他声音高亢,像是哀鸣。音符撕扯着释放出来,但都落入舒适区内。罗伯特尽情地发挥着,再睁眼时,吉米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直直映入他的眼里,让他差点忘了下一句。那种惊喜的光芒让他更漂亮了,罗伯特想。

歌曲进行到一刻时,吉米向墙壁倾过身,抓住了挂在那里的弓之一。罗伯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凝视着对方的动作,怔住。吉米开始用弓挑拨弦,让琴发出奇异的声音。他有时沿着琴弦慢慢拉动,有时几乎是在击打吉他。像是某种挑逗——罗伯特认为这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性感的事情,并再次赞扬自己没有爆粗口。

罗伯特把麦克风举回到唇边,开始模仿吉米从那把被击打的旧吉他上绞出的声音,并短暂地注意到对方猛地抬起头盯着他,但他的演奏从未动摇过。吉米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但罗伯特感到鼓舞般,毫无保留地展露着自己的能力,随着吉他呻吟,攀上尖叫。人声与嗡鸣声并行交织出旋律。这首歌结束时,罗伯特呼吸沉重,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吉米盯着罗伯特看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难以理解,也许是惊奇、折服、幸福和……某种兴奋激动的混合?至少罗伯特倾向于这么认为。

“嗯……我找到了我的歌手。” 吉米说,给了罗伯特一个神秘的微笑。

“什么……真的?已经可以了吗?” 歌手张口喘着气,盯着吉米。

“是的,我甚至不需要再听下去了。你的声音太疯狂了……正是我想要的。” 他说。“而且我们之间显然有联系,你感受到了吗?”

“呃…哦……我想我做到了,这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 罗伯特缓缓说道。

“没错,这是一个很好的配合,我能感觉到。” 吉他手说着,也对自己点点头。

“我……好吧,我很荣幸。谢谢。” 罗伯特小声说,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或者这么快。他本以为需要更多地证明自己。

“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鼓手。” 吉米叹了口气。“你不会碰巧认识什么人吧?”

“嗯,实际上......你看到的那场演出,和Band of Joy一起的那场……Bonzo 是我听过的最好的鼓手,或者见过的……或者感觉!你能感觉到,他像是在你的骨头里打鼓。” 罗伯特滔滔不绝。

“嗯。我觉得他很有魅力……但他好像总有所保留。” 吉米若有所思。

“是的!我一直认为他在Joy里没法真正展示自己的能力。你应该去看看他,演奏些像我们刚做的那些。他会带来更震撼的东西!”

“我会记住他的。” 吉米笑了。“我们再弹点东西吧?看看情况如何?” 他建议,罗伯特同意了。他们找了些彼此都知道的老歌,立刻就合得来了。

“好吧,是时候庆祝一下了!” 吉米说,在他们的歌唱完时走到他放在排练室里的红色小冰箱前,拿出两瓶啤酒。

“哥们,现在连中午都没到。” 罗伯特笑了,另一个人耸了耸肩。

“如果你不想的话,不用必须……”吉米边说边慢慢地把其中一个瓶子再收起来。

“嘶……给我吧。” 罗伯特让步了。吉米打开瓶盖,递给他。

“敬新的开始。” 吉米举起酒瓶,罗伯特也跟着举起。

“乐队要叫什么名字,你有想法了吗?” 他问,吉米笑了。

“事实上,是的。但我不清楚,几周前我和Keith Moon聊过,我提到我想组建自己的乐队……他说我身边的任何乐队都会像灌铅的齐柏林飞艇一样沉没。” 吉米解释道。

“你这是怎么了,跟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极情绪?” 罗伯特皱了皱眉。“还有,这和乐队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齐柏林飞艇,” 吉米耸了耸肩,“这听起来很酷。”

“嗯。不过必须去掉'a',否则一些愚蠢的美国人会叫我们‘带领齐柏林飞艇’,你知道,像主音吉他。” 他笑了。吉米哼了一声,摇摇头,闷了一大口酒。

“我们将会看到……我们会看到的。” 他轻声说道。

一个没用的估计大家都知道的补充: lead有“带领”和“铅”两个含义 意为带领时读[li:d],意为铅时读[led] 主音吉他是“lead guitar”,发[li:d]的音 所以艇为了避免混淆直接把lead改成led()

【授翻】Kashmir – Chapter1 ao3原作者id:Mi_chan

第一章:1968年6月,一切的开始

“打扰一下。我在找罗伯特·普兰特。”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罗伯特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向声音来源。一个年轻人,有着长而蓬松的黑发,皮肤是他见过最白皙的,甚至有些苍白了。他墨绿色的眼睛看向他,带着一些探究。他穿了花卉印花的黑衬衫,黑色牛仔裤和皮夹克。脖颈上围着带有白色小圆点的薄围巾。他美极了。

罗伯特心烦意乱,几乎忘记了回答。这家伙的脸看起来出奇得熟悉,就像他以前见过的那样,但他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呃,是的,他在这里。我的意思是我在这里,我就是罗伯特。”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在心里暗暗诅咒自己。“你好。” 终于蹩脚地打完了招呼。

  陌生人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眼周带上细纹。“你好,”他开口,又补充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路人。” 罗伯特差点笑出声来,他们甚至连“路人”都没有。不过他们刚刚在这个小酒吧里演出过,有个人帮着他们把设备搬到舞台上,从身后看有点像罗伯特——高挑,精瘦,有着同样狂野的金色卷发等等。

  “呃,不,那是比尔,他在酒吧工作,只是帮忙处理我们的设备……”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是罗伯特,很高兴认识你。” 他说着伸出手。

“吉米·佩奇。” 黑发男子应了一声,握了握对方伸出的手。罗伯特低头看了下他们交握的手,吉米的手比他的苍白很多,手指细而长,很优雅,但冰冷得令人吃惊。吉米,这个名字在罗伯特脑中的某个地方敲响了警钟,但他仍然无法完全确定。

  “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对我来说?呃……当然有。” 他回答,感到困惑,想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来和他说话。“要和我一起去酒吧喝一杯吗?” 他提议,向通往酒吧的门仰下头。吉米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向吧台,罗伯特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坐下,吉米点了一品脱啤酒,瞥了一眼点了同样酒的罗伯特。

“所以……我之前看过你的表演。你真的很好。” 吉米页抿了一口酒,轻声说道。罗伯特试图对抗即将染上他脸颊的红晕。

“谢谢你……我在努力,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很喜欢唱歌……”他感到脸在发烫,输掉了这场无形的交锋。他注意到吉米又笑了,唇角勾起相同的笑容。罗伯特迅速拿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我只能说,这很奇怪,你知道。” 吉米沉思,看着一滴冷凝水下落,在玻璃杯上滑出一道清晰的痕迹。罗伯特望着他,更加困惑了。

“有什么奇怪的?” 他问道,看着对方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聚集的水雾中划出圆圈。带着神秘气息的人随即抬头看向他。

“你唱得很不错,我的意思是非常好。然而……你在这里,在……”他瞥了一眼酒保,压低了声音,“在这样一个破烂的小酒吧里。怎么会还没出名?”

罗伯特眨了眨眼。他不确定自己是正在被称赞,还是在被对方暗示有什么问题和毛病。“我……我不知道?” 他耸了耸肩,“我不......事实上我没有很多时间经常这样做。我在上学,我的父母希望我成为一名会计师……他们并不真正相信音乐行业,所以我只能隔一段时间才做一会儿音乐——当他们允许我的时候。”

“啊?你多大了,罗伯特?” 吉米问,似乎很惊讶。

“19,” 罗伯特回答,吉米扬起眉毛,“下个月20。”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看起来比那大一点儿。” 他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嗯……也许终究不是你的问题,你只是还没来得及被发现而已。” 他调侃。

“你看起来比我年轻。” 罗伯特脱口而出,很快又脸红了,“但我猜你不是?” 是的,吉米看起来很年轻——那双无辜的眼睛,光滑的肌肤,以及具有脆弱感的外表。

  “嗯,不像你那么年轻。” 他说。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他的酒杯上,沿着他早先画的圆圈描摹。谈到自己,他似乎不太自在,“我24岁。”

  “好吧,最多看起来也只有18 19。” 罗伯特说完,喝下一品脱酒,立刻又要了一杯。他需要壮一壮勇气。这一次是吉米脸红了,罗伯特感到有种莫名的胜利感鼓舞着他,让他的胆子大了几分。“你的脸看起来很熟悉。我以前见过你,但我记不清在哪了。” 他说。

  吉米坐立不安,揉了揉自己的指节,然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也许是在杂志封面或唱片封套上?” 他带着一丝得意提议。罗伯特挑了挑眉。

  “你是音乐家,等等。你的名气足以登上杂志封面,但我还是不知道……哦。” 当吉米从他的皮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时,罗伯特的声音变小了。罗伯特认出这是从伦敦一个场地寄来的后台通行证,它滑过吧台,到了自己面前。“The Yardbirds.” 罗伯特念出声,然后恍然大悟。“天,你是……”他惊讶地哽住,吉米点点头,把通行证塞回他的口袋。罗伯特当然早该知道。但又说回来,他并没有真正跟上当前的音乐风潮,而是依旧沉醉于30年代的蓝调和50年代的猫王,这不能怪他。

“我们最近解散了。” 吉米这么说,罗伯特好像从他的声音中察觉出一丝苦涩。“我想组建一支新乐队,新的Yardbirds。我有一个贝斯手,但仍然需要一个歌手和一个鼓手。”

罗伯特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人很有名。他不仅在英国巡演,还巡演到了整个世界,包括美国……就像罗伯特一直梦想的那样。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瞥了一眼黑发男人。

“你是说……?” 他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他希望吉米是真的在邀请他。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合适。假设我们间有共鸣。但你很好,你的声音正是我要找的。” 吉米说着。罗伯特一瞬间感觉自己飘在空中,肚子里有什么在翻跟头。这件事确实发生了。这是真的。“我希望你能来我家参加一个即兴演奏会,看看……一切是否可行。” 吉米说完,期待地抬头看着罗伯特。

  “当然!我很愿意!” 罗伯特立即说道,但下一刻气势又退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起来这么急切。” 他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直到听到吉米轻声的笑,他才立刻抬起头,并悄悄松一口气。这大概是罗伯特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没关系。你很可爱,真的,” 吉米对他微笑,“我能看出来你热爱音乐,更愿意成为一名歌手而不是一名会计师。”

  “上帝,是的……你不知道,” 罗伯特呻吟,“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每天去那个地方,整天盯着该死的文件。” 他摇头。“我只想唱歌。我只是想让人们因为我所做的事情而感到快乐。”

  吉米点点头。“我也是。我以前是临时伴奏。还不错,薪水也不错,但是……感觉不太对劲。玩别人的东西?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做自己的音乐。” 他说。停顿了会儿又问,“那么,事情就定下来了?你到我家来,看看我们能一起做什么?” 

“我很乐意。” 罗伯特笑容满面,不再在意自己的尴尬或是表现得太急切,他很高兴吉米认可他成为自己的主唱。

  “好的,下周六怎么样?” 吉米问道,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和一支几乎用完的铅笔,开始写一些东西。

  “当然,听上去不错。” 罗伯特同意了,接过吉米递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位于Pangbourne的一个地址,日期是当天上午10点。“呃……我没有车也没有驾照,所以我可能会早到或者晚到一点儿,这取决于火车时刻表……”他咕哝着,有些尴尬。

  “没关系,我也不会开车。”吉米向他宽慰地笑笑,罗伯特也笑了。“试着在 10 点左右到那儿吧。” 吉米补充。

  “我会的,谢谢。” 他说着。吉米起身,从牛仔裤后袋里拿出钱包,把一叠现金放在柜台上,用空杯子压好,对罗伯特点了点头。

  “那我们下周六见。” 他说着就离开了。罗伯特留在酒吧里,盯着吉米刚才坐过的那张空椅,依然处于震惊。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走运。他抬头和酒保点了杯威士忌,酒很快递过来。罗伯特抬了抬眉,还是选择把它拿起。他喝了一口,被毫不习惯的烈性酒冲到,面容扭曲了一下,但这时候他需要它。突然有人拍打了下他的背,罗伯特差点跳起来,来的人哈哈大笑。

“那是怎么回事,嗯?” Bonzo问道,手里拿着酒杯,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罗伯特摇摇头,把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又点了一杯。

  “该死的,Bonzo……你知道那是谁吗?” 他问。

  “什么,那个漂亮男孩儿?他不是The Yardbirds的吗?” 他问。Bonzo称吉米为“pretty boy”,这让罗伯特忍不住窃笑,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他想组建一支新乐队,我正是他想要的歌手。” 他说着,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Bonzo吹了个口哨,拍拍他的肩膀。

“不错,不错!” 他大喊着把罗伯特拉进了他的熊抱中。“所以你加入乐队了?”

  “还没有。他想先和我谈谈,看看我们是否‘合适’。” 罗伯特做了个鬼脸,从拥抱中挣脱出来。“我们下周六在他家间面。他可能觉得我有些问题……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出名。” 他噘着嘴。

  Bonzo把头向后仰,笑了起来。“真是个可疑的混蛋,” 他喊道,“他应该问我的,我可以告诉他你的所有‘问题’。”

  罗伯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我太紧张了,” 他叹了口气,“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如果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如果他讨厌我,最后下决定没办法和我一起工作怎么办……?”

  “不,闭嘴,罗伯特。你担心太多了,放轻松做你自己。如果他不喜欢,那太他妈的糟糕了。但不要试图成为别人,那行不通。” Bonzo说着,表情变得严肃。“你知道你很好,他知道你很好。这事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但明确的是,一味担心绝对没法帮助你什么。”

  罗伯特叹了口气,慢慢啜饮第二杯威士忌,点头。“你也许是对的。” 他说。他开始感受到啤酒和威士忌在身体里作乱,闭上了眼睛。

  “不过,你可能不想一直那样盯着他看,兄弟。” Bonzo咧嘴笑了,罗伯特几乎喷出一口威士忌,咳嗽着。

  “什——什么?我没有……我不会……”他结结巴巴地说,用手背擦了下嘴。Bonzo又笑起来,拍拍他的背。

  “你绝对这么干了。” 他说。罗伯特希望脚下的地板现在立刻打开个大洞,把他整个人吞下去。

  “我有那么明显吗……?” 他小声说道。Bonzo耸了耸肩。

  “也许只是对我来说,因为我了解你,” 他说,“但你确实给了这个家伙一些……充满真心的眼神。” 罗伯特倒吸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脸。

  “我现在要怎么面对他??我以为我做得很好!” 他抱怨着,摇了摇头。

  “老实说,如果他注意到了,他看起来并没有介意,伙计。” 邦佐轻声说,试图安慰他的朋友。“他可能已经习惯了,通常情况下,The Yardbirds周围到处都是漂亮的妞。”

  “是的…………Bonzo!我不是什么随便的家伙!” 罗伯特有点生气,又感到尴尬。“随便了……我想我要回家了。” 他说着从椅子上下来,酒精摇晃着他。“该死的……” 他诅咒着抓住了Bonzo的手臂。

罗伯特从不习惯喝那么多酒。他很少喝酒,即使喝也总是啤酒。Bonzo被他抓着,翻了个白眼。

“哦,看在他妈的份上……” Bonzo 摇了摇头,稳定住罗伯特。“你他妈还真是轻量级人物……我觉得我得带你回家。” 他给自己的酒付了款,小心翼翼地把罗伯特引到外面。“我们要步行回去,你还有时间清醒一下。别等着吵醒你的父母。”

  “谢谢你Bonzo……我爱你,你知道的对吧?” 罗伯特说,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Bonzo又摇了摇头。

  “该死的……提醒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喝酒了。” 他边说边觉得好笑。他们慢慢地朝罗伯特父母家走去。

【死神豆腐】鲁道夫接受了拒绝了

现代au,死神是人 标题与文无关,起名废 没营养没文笔,大家看个乐呵

1 一如既往的,鲁道夫和父亲弗兰茨大吵了一架,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他放任自己陷进沙发,闭上眼深呼吸,压抑情绪,过了会儿疲惫地打开手机,看到最新弹出的新闻:伊丽莎白回国了。

伊丽莎白,他的母亲,一个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很传奇的女人。

她少女年纪出道,演过不少艺术片,也演过很几部卖座的电影。演艺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向媒体宣布了自己和富豪总裁弗兰茨订婚的消息。后来他们有了孩子,人们的质疑声少了太多。等到大家提起这对伴侣终于真心祝福艳羡时,媒体却又在世界各地捕捉到她独自旅行的身影。

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伊丽莎白从未黯淡出大众的视野,这好像也是她本人所乐意的。

有人批驳她的婚姻,有人质疑她做母亲的资格,但毕竟谁都没有真切体会过被她遗弃的感觉,于是目光纷纷转向她持久的美貌与惊人的时尚感知能力。她已经有些时日不混娱乐圈,但依旧走在潮流前端。

很多人尊她为时尚教母,也有很多人认为她的穿衣模式无时无刻不传播着身材焦虑。但伊丽莎白从来不接受采访,也从来没有回应过这些评价。

#ELIZABETH BODY SHAME 又一次冲上趋势的今天,伊丽莎白出现在机场里,道路早被记者堵得水泄不通。

伊丽莎白又瘦了,瘦得令人感到可怖,像在用自己的身体发表嘲讽。层层叠叠的纱质裙摆被风吹起,令人担忧会连带着让她本人飞走。但她依旧美丽,盈盈一握的腰肢和保养得当的面容给人最大的冲击。她轻飘飘地穿梭在镜头和麦克风中,碾过每个人的心尖,矜持地展示出一种张扬的、惊心动魄的美。

她用月亮作衣,星星作首饰,在21世纪活得像用金框镶起的油画。她本人也永远披星戴月,她不为谁驻足,她从不停歇,她只要自由。

自由的鸟儿现在暂时回笼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鲁道夫隔着手机屏看着他的明星母亲,叹口气,重新倒回沙发。

门铃响了,在他疑惑是谁的时候,死神已经用钥匙开了门进来,好像刚刚的按铃只是礼节性过场。

“有什么事吗?”

“想你了,过来看一眼。”

鲁道夫没力气白他了。

“伊丽莎白回国了。”

“哦,是吗。”死神假装不知情。

“我以为你会去见她,小别胜新婚。”

“可以过会儿再去。”

“……到底有什么事。”

死神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

“公司的事。”

鲁道夫看着他没顾虑地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还贴心地锁了下门,有些后悔给了他钥匙,就像伊丽莎白当初不应该给他钥匙一样。他把死神带过来的工作文件扔在桌子上,带着愤懑往后一倒。

死神在街上悠闲地走,轻轻转着手里的钥匙。夏天傍晚的风吹过,掺着很少的花香,好像很多年没有变过。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也是这样。

还是没什么不同的、枯燥的晚宴。他完美应付过了该应付的人以后,便端着红酒杯无所事事。他走到阳台吹风,意外地见到了一位出名的女士。

伊丽莎白没怎么想到有人来,愣了一瞬向他点头致意。

“不知道您也在这里休息,约瑟夫夫人。”

伊丽莎白轻轻皱眉,死神看出她脸上一瞬的厌恶。

“事实上我不太善于交际。”

死神于是不再说什么,想着可能是恨于。伊丽莎白的有名是万人瞩目的,她有时乐于出现在闪光灯里……但是厌于应酬?

他们暂时沉默着,静静站着,手搭在栏杆上,任由夏季的晚风拂过面颊。

伊丽莎白说出了第三句话:“您不需要再去喝杯酒吗?”

“不喜欢。”

她偏过头去看他:“您喜欢做什么呢?”

死神依旧看着远处:“各处转转吧。”

“最喜欢哪里?”

“匈牙利。我的故乡在匈牙利。”

她把身子侧过去去看他了,死神也如她的愿转过来看她。

话题就是这样被挑开,他们在玫瑰气息的微风中聊过了后半场的宴会,直到伊丽莎白用余光瞟见了弗兰茨的身影。他大约在找她,她得在被找到之前得体地出现在他面前。

“我该走了,您也大约要离开了。”

他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或是其它,死神已经看出了这位不平凡女士内里的反叛精神。

不急这一时,他想。

后来他们确实又在宴会上碰过面,不过只是远远地打个招呼。伊丽莎白出席宴会的次数越来越少,等到他们可以真正坐下来好好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们在布达佩斯近郊的一个小镇重逢,伊丽莎白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她的孩子,死神想,新闻最近没少刊登。

布达佩斯浪漫得过头了。那些天天气都很好,他们迎着第一束阳光外出,在湛蓝天色的陪伴下游逛,看粉紫色的晚霞,星星绽出时回到旅馆。

等到伊丽莎白离开小镇的时候,她给了死神联系方式、一把钥匙以及躲开他们家监控的方法。

见到鲁道夫可能是意外。

那次死神去找伊丽莎白时恰巧她离家,又暂时不想走,凭记忆打开了一间他认为空的房间,和年幼的鲁道夫打了个直接的照面。

鲁道夫被开门声吓了一跳,对他这个人的出现倒没什么恐惧。

“您是?”小孩把书合上,轻声问。

“一个朋友。”死神有些尴尬,但依旧很快地作出反应。

“是母亲的朋友吗?”

“是的,也是你的。”

鲁道夫看着金发的漂亮男人,点点头。

这大约就是上了死神黑船的标志。后来死神在去见伊丽莎白的时候也一定要去见鲁道夫一面,代替她承担母亲责任一样。

鲁道夫是个敏感易碎的孩子,然而随着他年纪增长,他强的洞见和大胆的思想逐渐显露。

这时伊丽莎白甩开了家庭也甩开了死神,死神索性只去见鲁道夫,对他未来的成长怀抱极大兴味。死神有时觉得他的疯狂不输他的母亲,只是周围的环境压迫着使他习惯内敛。

伊丽莎白为自己的世界着迷,他们的关系却渐深。死神对鲁道夫又有了新认识,认为他将来可以做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公司继承人,他不断在这个秀气男孩的身上找到微小、新鲜的惊喜。而鲁道夫不想承认,但仍然感到自己对死神的依赖和感情在加重。

到鲁道夫十八岁时,他无所顾忌地、随手把自己房子的钥匙送给了死神。

这说不好是什么关系,他们可以是商业上的伙伴,可以是相处多年的朋友。他们好像接过吻,但鲁道夫依旧交着女朋友,死神依旧挑选着自己的目标。

鲁道夫懊恼地叹气——他刚刚也在回忆——他这一天叹的气要比伤春悲秋的少女和门口的守卫大爷叹的气还多。

2 鲁道夫还是回了家一趟,正好看到自己的母亲压抑着怒火从父亲的书房里走出来。他向她问好,如他所料,伊丽莎白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风一样走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伊丽莎白和弗兰茨吵,弗兰茨和鲁道夫吵,鲁道夫和伊丽莎白冷冷对着。

他们日常没有太多交集,只在夜晚分坐在餐桌的边角位置,在中央吊灯的打光下吃完自己盘中的食物。鲁道夫想,租同一间屋子的三个房客,关系也要比他们好多少倍。

那天他到底和伊丽莎白吵起来了,他本来想进屋锁上房间,后来干脆开车回了公寓。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情绪,只是很深地呼吸,像一只破碎的风筒。

门口传来锁的扭动声,死神走进来,看着他。鲁道夫觉得自己应该是挺难过,死神开口就问:“和她吵架了?”

鲁道夫觉得很累,他最近一直这样。

“你先走吧。”

死神皱着眉看他,鲁道夫毫不退缩地望回,直直地朝向死神的眼底,带着他自己都觉得毫无理由的坚定,可能还有点愤怒。死神先收回了视线,鲁道夫慢慢地把脸转向窗户,盯着窗外飘荡的云,有种赢得胜利的快感,然而更多的是对这种快感的悲哀。

“你还是怕伊丽莎白。”

“怕啊,”鲁道夫淡淡地说,“我可以逼自己不去听外界的流言,逼自己衣冠堂皇的站在大众面前,逼得甚至大多数人在表面上都认同我,我甚至可以一次两次三次和父亲决裂……”

“但是她不行,”鲁道夫又抬起头,红着眼圈看向死神,“但是她不行。”他用力掐着手腕,“我不想这样了,但我做不到,我只能在她说完一句话后逃跑,然后毫无理由的愤怒哭泣,”鲁道夫哽了一句,“这要成我的生理反应了。”

他突然站起来,握住死神的肩,看向他眼底。死神被他的眼神刺得有点不自在,男孩的眼睛像最漂亮的琥珀,如果没有盛满那些令人难过的情绪。

死神把鲁道夫的手掰开,把他整个人揽过来,他有点发抖,在他耳边用气声问为什么。死神顺着他的背,安抚一只猫一样。 “就因为她是我母亲吗?”鲁道夫干涩的声音从颈侧传过来,“就因为这血缘吗?”

鲁道夫在逼自己冷静,过了会儿在他怀里起身。他和死神的关系尴尬暧昧,他们本人都定义不好。

“她是一只自由鸟,没人能困住她,她爱你,爱我父亲,但最爱她自己。当然不排除她现在只爱他自己了。”

“有时候你比我更了解她。”

鲁道夫皱眉笑出来,“……她是我母亲。”

他们暂时沉默着,静静站着。

“说真的,你应该去陪她。”

死神拽住他,快要把他逼到墙角。

“别这样,”鲁道夫在他靠近的时候闭上眼睛,“别这样。”

“说句‘我不爱你’比说‘我爱你’还要难得多吗?”鲁道夫听起来快哭了。

死神不回答,强硬地吻上他的嘴唇。

鲁道夫紧张地抓住死神的衣领,在试图躲避后被吻到近乎缺氧。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压到床上,扣子被挑开。

“放手……”鲁道夫喘着气。

“我们这算什么?”

“你拒绝不了我。”

鲁道夫被一种说不清的悲哀裹藏,沉默了十多秒后,认命地用手臂遮住眼睛。死神冰冷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他高烧一般晕沉,背上出了一层薄汗。死神的手一点点下移,他咬着唇,没有推开他。

他忍住被异物进入的生涩感,手指绞住一旁的被单。他感到自己要一点点化掉。死神完全进来的时候他喉头一哽,无助地抓向死神的肩头。

“放松点。”死神皱眉,带着低低的喘。他们胸口紧贴着,交换着心跳。

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适应前小腿已经搭上了死神的腰。他偏着头,脖颈绷着,搁浅的鱼一样重重呼吸。死神握住他的颈,拇指抵住下颌,一点点扭转过来。男孩的眼睛水蒙蒙的,显得无助,嘴唇无意识地微张。

死神托着鲁道夫的腰,让他靠在床头上,更深地顶了进去。鲁道夫短促地喊出声,更浪荡的声音被他吞了回去。他整个人都使不上力了,脸埋在死神的颈侧。

没有比这更糟的处境了,鲁道夫在冲撞下晕晕沉沉,心脏收缩着疼,感到茫然。

男孩尽力掩盖声音,啜泣着达到了高潮,全身震颤了几下,肠壁重重地收缩。死神依旧顶弄着。鲁道夫攥紧手,咬住指节,咽下破碎的呻吟。他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刑罚般尖锐酸涩的疼痛被瓦解,又一次达到了高潮。

鲁道夫松开嘴唇,无力地蜷在床上,眉头依旧紧皱,睫毛上挂着泪珠,微微颤动着。他喘了很久,抬头问死神:“你满意了吗?”

鲁道夫醒过来的时候死神已经走了,他撑起酸涩的身体坐起来,在一旁的柜子上摸到了手机。

凌晨一点半。

他套上件衬衫走到厨房,翻出了几瓶啤酒。 外面下过一场雨,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布满雨滴的玻璃窗被晕开。

开得正好的花的花瓣应该会被雨敲下来,再腐烂在泥土里,特别是玫瑰。而明天的天空只会贫瘠得像洗到褪色的布。鲁道夫漫无目的地想。

空酒瓶散在地上,鲁道夫把脸埋进手间,眨了下眼,被睫毛戳得涩疼。

他睁着眼睛,泪水漫出来,渗进指缝里。

过一会儿手继续上移,推向发间,发丝被泪水浸湿,缠绕起来黏在手上。

他腰很深地弯着,肘部支在腿上,手揪着头发。

他麻木地待了很久,头皮被扯痛,电流经过一样。手肘的骨骼硌红了大腿。

他从沙发上一点点滑下去,双臂环上膝头,抱着自己向地上倒去。

他侧躺着,合上眼,感到自己的身体渗透进脏的、恶心的、毛茸茸的、松软的尘灰里,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认为自己逐渐被温暖包裹。

他不想关注外面的议论、灯光、风景或是什么别的,也不想让明天的阳光照拂到他的脸上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鲁道夫从地板上迷迷糊糊转醒。

他的胃先反应过来,酒在空荡的胃里翻腾,然后是头,一阵晕眩与疼痛,最后是被硌了一整夜的身体。

他感到全身都要散架了,在呕吐过后又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发烧,艰难地翻出药片吞下去,倒回床上。

鲁道夫给鲁契尼打了个电话,开口被自己的嗓子给吓着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梅耶林。”

鲁契尼叹气,挂了电话,准备开车去照顾下自己的大学同学兼好友。

鲁道夫病好了以后的第一件事是被鲁契尼拉去清吧。

“我刚好没两天你拉我来喝酒,不怕我再躺回去。”

“说实话,我陪你喝酒,你可能会死得略早一点。我不陪你喝酒,你最近可能拣着一个高楼就爬上去往下蹦。”鲁契尼很真诚地看着他。

鲁道夫无语哽咽,憋出来一句不至于。

“你这算什么,失恋?”

“没恋过,不算失。”

鲁契尼也挺无语的,“Mary她们听到该难过了。”

“省省吧,上周和我分了下周就能再换俩。”

“那速度倒是跟你挺同步的。”

鲁道夫白了他一眼。

“你跟伊丽莎白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

“不知道。应该是找我爸,回来以后吵好几架了,我以为他俩都过了还能吵架的阶段。”

他们沉默。

“其实她也挺惨的,家庭生活不好,产后抑郁,走到外面也得被盯着,”鲁道夫想了想,“虽然跟她自己选择有关。”

“她还受很多人喜欢。”

“没有,部分人把她当女神,剩下大部分把她当自由女神。其实也没多少人好好了解她,就看看表面,当一潮流符号跟风闹着玩。”

“她可以是所有事物的代名词,只要别人不完整看她本人。”

“人们只会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鲁契尼指出。

鲁道夫抿着嘴,过了会儿换个方向开口。

“她要是当初试着回头看眼我,现在家里应该也不是仨人各自吵各自的。我会倒戈的。”

“没必要,鲁道夫,都过去了。不用一直追着她。”

“我知道。”

鲁契尼喝了口酒,“我看了她最近新闻,她是不是心理问题更大了。”

“是的,我们家心理医生马上能付得起第三套别墅了,”鲁道夫顿了下,“其实不止她,我们轮着来的。”

“该死的家族遗传。”

鲁道夫微笑和他碰杯。

“我还是不太理解你和Tod。”

“我也不理解,”鲁道夫很淡然地说,“他不追爱情,只是在一些人身上找乐子,我们最多算他展览柜里排得整齐的奖杯。”

“伊丽莎白应该是他爱好的滑铁卢。他看出她要自由,就引导她去追寻。但我母亲是有自我权威的人,找到自由后连带着把他也甩了。”

“可我不知道他想从我这要什么。”

“说不定他真的爱你。”

“如果他一定会爱一个人,我更相信他爱伊丽莎白。”

鲁契尼转着空了的酒杯。

“说实话,我觉得你和弗兰茨在这时候共同话题会多一点。”

“是啊,但很可惜我最近又和他在公司收购案上吵起来了,进不去他书房。”鲁道夫笑着说。

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去,笑容渐渐褪下去,沉默着。

鲁契尼看他眼眶红了,说:“哭会儿吧。”

“不哭了,明天头疼。我还等着上班。”

“你别逼着自己想通。”

“没有,没想通,但是想不通又怎么着呢。”

鲁契尼碰了下他手里的玻璃杯。

3 鲁道夫再回去的时候差点被地上一堆木箱绊倒。

伊丽莎白在着手搬东西,阵仗浩大。保姆赶过来,小声和鲁道夫说,弗兰茨和伊丽莎白离婚了。

他点点头,示意她接着帮忙,然后依然安静地站在原地。

鲁道夫恍神了,这事很突然,但他也没有过多的疑惑,只是像看着一场早该下演的荒唐闹剧落下帷幕。一箱一箱的物品被抬起,落下,堆叠在过道里,又搬向外面。午后阳光斜斜地穿过回廊,尘埃颗粒在空中舞蹈。人人低着头,搬着东西匆匆走过,来回穿梭。一声一声的重响响起、消散。他感到困倦,又像看电影一样,眼前是暖光的光晕、闪过的人影,耳边是回响。

伊丽莎白走出来了,带着疲惫而自在的笑,久违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们的关系即将要淡到虚无了,伊丽莎白终于带着一部分关怀地同他谈话。他们谈到死神,伊丽莎白说:“远离他吧。”

她将自己的一些经验分给他,做了劝谏。鲁道夫只是沉默。

夜晚降临的时候,伊丽莎白离开了。弗兰茨始终没有出面,也可能在房间里透过窗户看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死神穿过更显空荡的房子,去了鲁道夫房间。

“你现在应该和我母亲在床上滚了三次以上,不然就是拿着枪找我父亲决斗,他就在楼上。而不是来找我。”鲁道夫的声音在他进门的一瞬就传过来。

死神愣了一下。鲁道夫看着他,感觉有些像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现在终于是自己打量他了。

“我订了机票,明天就去旅游。”鲁道夫向死神微笑,像极他母亲。

“我需要休息。”

鲁道夫第二天一早就拉着行李箱到了机场,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没人能打通他的电话。他只给鲁契尼拍过几张看不出在哪的漂亮风景照,发过一条笑着说这里天气很好的语音,表示自己还活着,并且活得不错。

“他和我打听过几次你去的地方,但是我也不知道,”鲁契尼对刚回来的鲁道夫说,“你放弃了?”

“他想得太多,我就是去休假旅游,字面意思。”

“那你怎么想的?”

鲁道夫垂着眼睛,想了想说:“他想要游离在感情里,想要什么也绊不住他。可他只是个人。说实话,伊丽莎白对他的认识是对的,我也可以试着按她说的离他越远越好。她是经验者,我们两个又那么像。”

“但她是我的母亲没错,我不是她的镜子。明天开始我去追他。”

“追不到呢?”

“追不到就随他再去勾引谁了,去他妈的,我还有公司要管。”

他们开怀大笑,玻璃杯相碰。

明天,明天很快就要到了。阳光要驱散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