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多cp] 对称情节 7

  7.   动完手术,女华被推入病房。主刀医生泰逢换过衣服,露出一头红色的长发,他用力拍一下守在病房门口的刀剑无名,嗔道:“你也不嫌腿酸。”   他拉着刀剑无名找了长椅坐下,一面叽咕饿死了饿死了,伸手就往刀剑无名的口袋里掏。他对着刀剑无名抖了抖手里的东西,道:“你猜怎么的,我刚差点以为摸到了套。”刀剑无名无言,目送医生拆开顺来的小袋装巧克力饼干,一面往嘴里塞一面感慨,“这个牌子又贵又齁,怎么突然吃起这个来了。”   “真是够甜的啊,齁死我了。”泰逢喘了口气,瞥见刀剑无名透过病房窗口向内投入的目光,又道,“手术很成功。伤口很浅,把卡在里面的针清理掉就能缝合。伤口的毒处理得马马虎虎,所幸送得及时,总算没把人耽误了。”   刀剑无名略松了口气,道:“多谢你。”   泰逢一本正经道:“不客气。”他一清嗓子,朝病房抬了抬下巴,正色道:“初恋还是现任?”   刀剑无名蹙起眉,只道:“朋友。”   “那就是初恋了,年纪也对得上。”泰逢吸了吸鼻子,道,“这么多年没见,不想想复合?不对,她是结婚了吗?”   “她的孩子今年十七。”刀剑无名无奈道,“我们只是朋友。”   泰逢别他一眼,促狭道:“看看,连人家的孩子多大都记在心上,哪有半点没想法的样子。腹部受了伤丈夫却不在身边,她和那一位至少也是个分居。”   医生婚后大约受妻子影响,凭空生出保媒拉纤的热情,一心一意为刀剑无名与自己的妹妹牵线,弄得两人尴尬不已,最后只好减少见面。泰逢的试探自然是出于一片真诚,刀剑无名却不好随便开口接话。   他与泰逢的妻子萨安是故交,两人的头生子还是他亲手包的襁褓。其时喜极而泣的新手父亲正忙着对痛到几乎昏死过去的妻子热烈表白生过孩子的她容颜更显娇美,为新生儿清洗并穿上襁褓的任务便落在孩子的姑姑与教父(即为刀剑无名本人)身上。或许是为这个缘故,泰逢的长女比起父亲更亲近“教父叔叔”,此事实属泰逢人生一大败笔,让他极想在刀剑无名面前找回场子,这名外科医生于是立誓要为刀剑无名的孩子接生。因为某些原因,这一希望正变得愈发渺茫,但这就是不必对故交的丈夫交代的事项了。   泰逢对他时不时用沉默回避问题的行为已经习惯,十分体贴地换过话题。他的手机不巧放在办公室,便只能对着刀剑无名手机中女儿的相片长吁短叹,没过几秒,屏幕顶端冒出一条浮窗,是封未知来信。   “‘三刻钟后到’……?什么啊,约会吗?”泰逢咕哝几句,将手机还给刀剑无名,“难怪对初恋兴趣不大,你可算想通了!有机会也把人带给我们看看,萨安一定很高兴。能受得了你这闷葫芦,至少是个爽快人。”   “病人的母亲三刻钟后要来探望,”刀剑无名将讯息下拉到最后,微微拧起眉,旋即松开,“能暂时封一下这层楼吗?”   泰逢揉了揉眉心,“啊,一般来说,这种事呢……”   “对方是日盲族大祭司,按苦境少数民族认证条例的标准,”刀剑无名抬高眉毛,慢慢念完讯息中的内容,“需要在充分考虑文化背景的前提下,尽量给予一国元首待遇。”   “那我还娶了须弥如来藏的继承人咧!”泰逢运了运气,苦闷不已地继续,“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素还真来看病也不讲这套吧?”   刀剑无名同情地拍拍他的胳膊,泰逢扶着额头,挥挥手,“知道知道,我来安排。一国元首嘛,我有数。”停顿片刻,泰逢狐疑道:“不过我怎么记得,出来替日盲族应酬的那个好像不是什么祭司?喂,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他才转过头,刀剑无名便已溜得不见人影。医生挠挠脸颊咕哝,跑得还挺快。      刀剑无名揭开门帘,扑面而来是一阵浓烈的烟气。这种卷烟很便宜,二十文钱可以买一包,工头被劳工催着请客,便会买一包劣烟,一人一支蹲在工地外分着尝,用来舒缓酸痛与疲劳。有一阵他抽这种烟抽得很凶,到最后连发丝间都弥漫着劣质烟草烧焦的味道,此时一闻到这股烟味,酸苦的记忆便如潮浪在舌尖向上翻起。   “她不值得你这样做。”   医院外不远处便支着一个烟摊。守摊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须,脖子上挂着随身听,神情十分惬意。他见刀剑无名走过来,主动说:“年轻人,买烟吗?看你呼吸吐纳,是个练家子吧?内功不是一两日可修成,却能被一两根烟败掉,要不还是别抽了?我这儿还有口香糖,无糖木糖醇,滋味更佳,还不伤牙。”   刀剑无名不置可否,弯起手指轻弹中年男人板凳边上的酒坛,“酒卖吗?”   “好眼光!”中年男人竖起大拇指,紧接着又道,“不卖。”他揭开酒封,拿过地上的纸杯接了一小杯递来,“尝尝。”   刀剑无名嗅了嗅,将酒一饮而尽,香气与轻微的刺痛瞬间驱散舌尖酸苦,他将酒液咽下去,当即赞一声“好酒”。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却道:“别急着夸,这酒热了还能更赞。”他将酒坛递过,“拿回去热一热,再调点蜂蜜,能止咳润肺,小孩子也能喝几口。”   刀剑无名一愣,道:“这——”   中年男人爽快道:“知音难逢,这酒是自酿的,送你权当纪念我们有缘,不用客气。”他凑过来,一手掩口,刀剑无名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侧肩下空荡荡的袖管:“说实话,你长得和我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神似,送你也不亏,就当送给年轻时候的我了。美酒如人生,记得好好细品。——啊对,不要随便抽烟,抽烟有害健康啦,年轻人。”   早过而立之年的刀剑无名哭笑不得,他谢过中年男人的好意,将酒坛小心捧起,转身往回走。他的座驾对于脆弱的酒坛而言过于颠簸,此刻只好将这份萍水相逢的好意暂时寄在泰逢的办公室中。他听见有名少年自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喊:“姨丈,姨丈,你有卖出一包烟吗?今天要是再没有进账,公孙伯父肯定不让曼睩见我……”   中年男人悠悠道:“山不转水转,我看你的脑筋也该转一转,约女孩子去水族馆正大光明,你没有收入,当然要用你妈给的零用钱,怎么跟做贼一样那么心虚?”   少年哭丧着脸说,不能自食其力赚来票钱,曼睩就不同意去水族馆。姨丈,没时间了,我们快吆喝起来!   被动听过墙角的刀剑无名微微一顿,那股廉价烟浓烈的气味又一次萦绕在鼻端,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他按住原因不明开始狂跳的心,意识到掌心不知何时已沁出一片冷汗。   “她不值得。”   医院内的火警陡然炸响,正是女华因休养而暂时封闭的那一层。刀剑无名立刻推开眼前的人群,向消防梯飞奔而去。      明珠求瑕从不抽烟,他厌恶一切让人联想到不整洁的东西:味道浓烈的食物、动物皮毛、泥土,以及烟。他极少饮用年份不够的蒸馏酒,往往浅尝辄止,醉态与成瘾都失于体面。失去理智的精神比被秽物弄脏的绢布更不堪。他是追求清洁到近乎病态的人。   刀剑无名在楼道口放缓脚步,明珠求瑕背向他站在走廊另一端尽头,脚下是被击成碎片的报警器,一缕白烟自他指间点燃的卷烟袅袅升起。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刀剑无名心头,他张开口,轻声呼唤本已陷入深度睡眠的朋友:“明珠求瑕。”   明珠求瑕将烟尾送进口中,略显生涩地吸了一口,烟灰随即被弹落在窗台,落入摊开的雪白绢帕。“这烟很臭。”他没有解释出现在此地的缘由,“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代替止痛片。”   “……明珠求瑕。”   明珠求瑕转过身,将烟头按灭在窗沿,他的双眼深如夜色,手腕抬起,冷不丁举枪对准刀剑无名的右肩,“拔枪出来。”   刀剑无名吞下喉口的酸涩,哑声道:“为什么?”   “我一直想知道,我和你的枪法,谁更胜一筹。”明珠求瑕扬起下巴,“拔枪,或者你想用我的,我也可以接受。”他单手解下配在右侧的手枪放到地上,轻轻一滑,手枪的枪托擦过刀剑无名的鞋尖,停下了。   “我不想。”刀剑无名低声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别这样。”   明珠求瑕扬起眉,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微微侧过头,转而将拨开保险栓的枪口对准病房,“我很快就要杀死你爱的女人,还不肯动手吗,刀剑无名?我数三声——”   “……为什么?”刀剑无名恳切道,“血榜早已不在,你到底为谁而杀?”   “你总在不该思考的时候,”明珠求瑕冷冷道,“做你根本不擅长的事。——二。”   刀剑无名垂下眼帘,明珠求瑕的配枪横在他跟前,冷光沿枪管滴落。   倒数归零的瞬间枪声响起。刀剑无名绷紧嘴唇,握住配枪的双手稳稳对准明珠求瑕的左肩。明珠求瑕握住被子弹擦过的上臂,淡淡道:“刚才那枪,你该瞄准眉心。”   “我不想那样!”   明珠求瑕歪过头端详刀剑无名的神情,道:“总算有些认真的样子,很好。”他从上衣口袋取出弹匣,缓缓推入配枪,刀剑无名的手腕泛起细碎的颤抖。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对方,在原应以笑容问候彼此的时刻,本有更该说的话,他们却将枪口对准彼此。这实在太过荒谬。   “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何故设计这场毫无必要也意义不明的生死之搏,刀剑无名涩声道,“我的……朋友。”   仿佛被什么刺伤了额角似的,明珠求瑕伸手轻轻按揉太阳穴,漫不经心道:“没有什么缘故。非要说的话,和你一样。”   “为你所爱的人,你曾震碎自己的掌轮,”明珠求瑕将手挪开,蹙眉道,“而现在,我要为我的爱取走你爱人的头颅,你准备怎样应对,刀剑无名?把枪拿稳,否则下一发子弹就会穿过她的心脏。”   “……不是这样。”   刀剑无名的嘴唇微微颤栗,他望向明珠求瑕,后者不觉按住额角,仿佛正忍受某种不明的头痛,枪口一阵摇晃,几乎无法对准刀剑无名的胸前,“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   “……,趴下!”   第二声枪响。在须臾的万分之一间,时间仿佛停止流动,刀剑无名眼睁睁看着明珠求瑕的手指僵在原地,他没有扣下扳机。明珠求瑕仰起秀丽的脸庞,他抓紧自己的肩背,一路趔趄倒向窗口,身后的人影才映入刀剑无名的眼帘。其人一身深色洋服,举枪的手臂尚未垂下,英俊的面容上不见一丝笑影。   “银绝,”刀剑无名耳中一片轰鸣,只能依稀瞧见对方翕动嘴唇,“留活口。”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提点我?”   一个灵巧的银发女人自那名青年身侧窜出去,与身中一弹的明珠求瑕缠斗起来。刀剑无名怔怔望向迎面走来的青年,他感到掌中之物被轻轻抽动,便下意识将手中的那样东西握紧——继续握紧,一无所成的人似乎此刻只剩这件事能做。有人叹息一声,将手覆上他冷到失去知觉的指尖。   “刀剑无名。”对方轻声呼唤,“看着我。”   他依言将目光落在对方的唇上。礼执令教导过,这是对侍者而言最得体的目光落点。   “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看。”千叶传奇继续说,“只看着我。不要挪开视线。”他将刀剑无名的手指从配枪上一寸一寸分离,直至全部握进掌心。配枪失去阻力,铿然落地,受过重创的手掌转而以费解的力气将他抓紧。千叶传奇将手指插入刀剑无名发间,轻轻按摩对方紧绷的后脑。   “没事了。”千叶传奇用眼神止住银绝试图靠近的步伐。后者冷哼一声,抱臂立在原地。纵然有伤在身,明珠求瑕与她在近身格斗仍能占据上风,他忍着药剂对平衡的干扰,一意从窗口一跃而下;考虑到千叶传奇所下命令中并不包括追击,任何行动都属多余。   千叶传奇的手掌在刀剑无名的颈后轻柔摩挲,后者像一匹伤痕累累的骏马,向人低下了头颅。   “没事了。”他任由刀剑无名的手将他的西装背心揉皱成一团,在对方耳际温声重复,“一切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长空。      女华在短时内接连遇刺,获知此事的大祭司惊怒交加,云衫迅速被处以极刑。按照族规,冒犯圣女之罪必延及家人,云杉没有丈夫孩子,受牵连的便只有早已逝去的父母。她的先人中也出过数位灰眼女,为阿虚夜殿的经典编纂出过不少力,按照大祭司的意思,这些名字也须从相关的记录中划去,叛民并无资格在日盲族的经卷中留名。   为此,女华与母亲在病房内又是一番争执。老妇人拄着拐杖拂袖而去,女华头一低,瞥见纱布渗血,无奈只得让银绝再为自己更换伤药。   “何必呢?”银绝口头十分不客气,手下的动作则是十二分小心,“云衫敢动这个念头,就该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既然她都想得通,你又在计较什么?和大祭司吵架,无论有理没理,弄到最后总要生一场气,没必要。”   女华蹙眉忍受疼痛,咬牙道:“不是这样。云衫动杀心,起因在母亲处事不公,根源却在日盲族陈规陋俗,倘若让这次的事以抹去更多名字告终,那这种事,也只会一代一代继续发生。”   灰眼女人默不作声,她将伤口重新包好,便抱臂坐回座椅。   “银绝,你不同意吗?”   银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按照日盲族的陈规陋俗,我应该说‘同意’。”   女华忍俊不禁,道:“所以是不同意了。”   银绝翻个白眼,道:“这种事还是留给别人去操劳吧。脆成一张纸,还担心凶手的身后事,和十六岁比,你有一点长进吗?我看没有。别思考了,这事就此打住,先养你的伤。”   她口中的别人,此时正在日盲族盘点战果。   “鹰无眼,此去西武林,感想如何?”千叶传奇道,“参与海上行动有任何不适之处吗?”   他面前架着一座宽屏联络器,屏幕内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他朝千叶传奇微微欠身,沉声道:“劳太阳之子费心,一切照计划进行。除少数人外,族民多已适应海上作战,迄今为止与海盗正面作战三次,我方均顺利击退来袭。无法继续行动的族民将在下一个港口被放下,走陆路返回。”   听鹰无眼提及海盗,千叶传奇的唇角嘲讽一勾。“进入南武林海域后,海盗的炮火有一定几率加强。西武林商会的空中支援无法获得特许进入,南武林商会方面应有对策,花无蝶三日内必定与你商讨此事。”千叶传奇思忖片刻,又道,“若磋商不顺,切勿妄动,等我指示。”   鹰无眼肃容称是。千叶传奇道:“另外,我嘱咐你留心的另一件事——”   鹰无眼道:“确如太阳之子所猜测,西海距海岸三十海里处确有磁场异常的现象,我已在商船系统中加入这一坐标。”他思索片刻,又道:“太阳之子,需要另行派先遣队探查吗?”   “不必,”千叶传奇道,“你做得很好。”这便是结束的信号。鹰无眼再次恭敬地俯身,将通讯切断。   千叶传奇探出手,正要将通讯器关闭,下一刻,屏幕陡然跳出飘满雪花的抖动画面,室内灯火悉数熄灭,徒留持续运转的空调在一片昏昧中嗡嗡作响。   千叶传奇挑起眉,不待入侵者开口便率先道:“有贵客远道而来,请恕我不能亲身相迎。”      刀剑无名被落在耳后的亲吻惊醒,还不及反应,便被换上睡袍的千叶传奇捏着下巴轻轻一吻。他笨拙地闭上眼,捉住对方的肩头将人拉近。就事实而言,他与此人在这几日内的亲密接触已称得上频繁,但对方游刃有余的态度总能令他轻易陷入困窘,那种困窘反过来又取悦了千叶传奇,实在令他感到……烦恼。   “在想什么?”   千叶传奇在他身旁躺下,揪了一下他胸前的纽扣。刀剑无名摇摇头,他什么都没想。双方都了解明珠求瑕的实力,附带麻醉效果的反诱导剂弹头对他效果有限;女华身边留有随扈,更非刀剑无名该挂心的对象。千叶传奇将他的手掌拿过,放在手中搓揉。两人掌心被对在一起比划,刀剑无名的手掌略大,手指更长,指节也更宽,相较之下,千叶传奇的手则像女人一样白皙柔软。他弯下手指,将两人的手掌扣紧。   刀剑无名困惑地眨眼,千叶传奇道:“看着我。——刀剑无名,我是谁?”   刀剑无名一愣,犹豫片刻,便比出“太阳之子”的口型。他是脱离日盲族已久的叛民,在太学主身边侍奉日久,对千叶传奇并无族民那股世代豢养出的盲目热烈,然而,被问及身份的此时再用上这个称呼,似乎又令两人之间的关系染上几分难言的禁忌。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千叶传奇的拇指在他的指根轻轻摩挲,刀剑无名低声道,“我是叛民?”   这栋别馆此时只有他们两人,他实在不必这样压低嗓子说话,仿佛每一句脉脉私语都冒着被千叶传奇那名随扈察觉的风险。   似乎被刀剑无名的谨慎逗乐了,千叶传奇的喉中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凑上去与刀剑无名交换一个潮湿的亲吻。   “第一眼。”   叛民在日盲族的经卷中既不曾出生,也无权死亡。刀剑无名的故事在无数被夺去声音与面容的叛民中或许并不稀奇。他有一双出逃的父母,那对无法在日光下生存的夫妇最终又将他放在竹篮随水送回日盲族。绣着姓名的襁褓被勃然大怒的祭司撕碎,他因此并不知晓父母通过名姓曾寄予怎样的期待。在若干个无名中,他只是平常的那一个,少时去桃林修炼养父母授予的口诀,不巧便遇上了出外寻找药材的日盲族圣女。   刀剑无名缓缓叙述他的往事,从女华到明珠求瑕,从萨安夫妇再到太学主。他本是凭着一股鲁莽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末了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些未曾被千叶传奇参与过的陈事多半只会惹来厌烦。他缺乏与情人相处的经验,对年轻气盛的情人可谓毫无办法。刀剑无名讪讪地住口,小心地避开千叶传奇的视线。   千叶传奇就着相扣的手掌摇了摇刀剑无名,“怎么不接着说?”   “……你,”刀剑无名嗫嚅道,“不烦吗?”   千叶传奇眯起眼,微笑道:“哪里,我喜欢听你的事。”   刀剑无名被温柔相麻痹一时的危机感陡然闪现,出于谨慎,他换了个话题,“你呢?你没有说过任何……你的事。”   千叶传奇当真是日盲族靠祭祀求取的神子——还是其中另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刀剑无名接近千叶传奇,本是为了应付太学主对此的浓厚兴趣,兜兜转转,最终竟回到这个问题。   “如果不便,”刀剑无名立刻紧张起来,说道,“也可以不回答。那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千叶传奇的拇指按上刀剑无名的下唇,轻轻摩挲。这张口。他的目光向上划过对方的脸庞。这双眼睛,再不会吐露让他恼怒的话。稍一用力,千叶传奇的手指便越过为他敞开的唇齿,直达柔软的口腔。   “有一天,”千叶传奇如此承诺,“我会带你去看,我‘出生’的地方。”   他以“出生”代替“降世”,如此描述自身的存在,便愈发接近太学主所揣测过的真相。刀剑无名的舌头后知后觉地缠上侵入者,恭顺地濡湿口中的指节。这不是此刻该思考的东西,而他也不过是无法从日盲族狡黠深沉的首领口中探取真相的驽钝侍从。倘若他们的缘分只有寥寥数日,便不该令其蒙上更深的阴霾。   为嘉奖这份驯顺,千叶传奇对他微笑,又在他的脖颈吻一下,悄声吩咐他去取润滑剂。高傲的日盲族首领曾数度为刀剑无名打开身体,这件事的意义如今已大不相同。千叶传奇用一个胜利换取另一个胜利,这匹被他人抢先戴上辔头的野马,终于从身到心落入他的掌中。   他也该感到心满意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