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洪普/西法西] Recondite
2022年普生贺,攻壳机动队世界观挪用,伊丽莎白性别可转换注意
“那么,您目前的工作重心是?” “修破烂。”吉尔伯特理了理袖口,他的目光锁定数排卡座后的客人。窝在角落的两人头戴复古式无檐软帽和大墨镜,低头专心盯着桌面,好像上面摆了大富翁的地图似的——唷,还真摆了,这俩混账——吉尔伯特眯起眼,随口敷衍对面神色不安的陌生人,他们的一期一会到此为止,万幸,”我就是个修破烂的。回见。” 他喊来侍应生将账记在忙于玩桌游的那两位客人身上,又提示对方这顿会有人请,整个会面都拉着脸的年轻人抬起头,吉尔伯特看得出对方松了口气。这场莫名其妙的联谊用时不到五分钟,趁卡座里的那对损友从大富翁地图上拔出脑袋为标准双人餐的费用痛哭流涕的功夫,吉尔伯特用一小瓶天然油向藏身在对面巷口阴影中的旧款保姆型机器人换了几十枚零件(某些手艺精湛但不幸被吊销执照的技术工自行调整过的特别定制版,非熟客无从获取)。要不是为了这,他才懒得特地坐车跑到城里喝这一场没滋没味的咖啡。 “想啥呢?” 肩膀从后方被轻撞一下,吉尔伯特回头,将软帽摘下扇风的安东尼奥露出一口白牙,这家伙眯眼大笑的样子老让人想起皮毛晒得暖烘烘的水獭,“刚才玩得开心吗?俺看弗朗付账的表情可真精彩哩。” “这话该我问你们才对。”吉尔伯特将手伸进安东尼奥的大口袋,掏出棒棒糖往嘴里塞,“两个人的大富翁有什么好玩的。” “至少比独自一人在家对着义体要好多了,”第三个声音加入进来,紫色眼睛的弗朗西斯隔着吉尔伯特对安东尼奥抛个飞吻,“是不是,东尼亲爱的?” 安东尼奥配合地傻笑起来,吉尔伯特翻个白眼,“离我远点,你们这对死基佬。” 弗朗西斯嘟囔了些“通用义体才没有性别呢”之类的鬼话,三人有志一同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回到家后,吉尔伯特照例前往仓库,凑巧翻出一罐没开过的啤酒,不无庆幸地敲了敲罐体边缘。纯粹的安静是多么值得受用,这就是家,这就是归宿。要按弗朗西斯他们设想的,让谁再住进来也不免叫人觉得拥挤或吵闹。 “一具没有Ghost 的义体能陪你吃饭吗,”弗朗西斯每回来拜访都这么说,“还是能陪你下象棋来着?” 像再找个伴侣啦、别抱着虚无的幻想蹉跎光阴之类的啦,这些念叨完全建立在错误的前提上。吉尔伯特对存放在恒温箱内的女性义体举起啤酒罐,“干杯。” 他并非孤独一人。
经营家庭农场的安东尼奥不参与具体的耕作,但仍需负责向城内数家打出“天然食品”招牌的餐馆供货;途经吉尔伯特的小屋时,他便会进来坐坐,蹭些啤酒,帮些小忙。用安东尼奥那坏脾气的小助手的话说,基本上是在摸鱼。 “哎呀,”安东尼奥关上车门,看吉尔伯特胳膊下夹着伞推轮椅的模样不由一乐,“是又要搬‘伊莎小姐’晒太阳啦?” “嗯。” “要帮忙不?”小跑着跟上吉尔伯特,安东尼奥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俺可以帮忙抱‘伊莎小姐’!” 伞被不由分说塞进手中,被吩咐守着轮椅哪儿也别跑的安东尼奥嘀咕:“还是这么小气哪……” 不多时,打横抱着女性义体的吉尔伯特从仓库走出,安东尼奥忙推着轮椅上前,方便已开始喘气的修理师放下沉重的义体,“俺看你腿肚子在打颤咧,吉尔,得练练哪,练练。” 吉尔伯特一面转动肩膀一面啐他,“去你的,别跟弗朗基学坏了。” 他为绰号为“伊莎”的女性义体调整过姿势,好叫她在固定带的帮助下不会滑落在地,将卡在轮椅与肩背之间的棕色长发拨出,确保整个姿势不会令任何有灵魂的生物感到不愉快,又摘了朵新鲜的天竺葵别在她耳边,才对安东尼奥打个响指,“前进。” 安东尼奥瞧得津津有味,甚至拍了拍手:“你待这姑娘比真姑娘上心多了。” 吉尔伯特忽略了这句不怀好意的赞赏。他对安东尼奥比划:“就跟以前一样,趁没人的时候在附近转转。” 安东尼奥似模似样敬个礼,“了解了解,咱们这就开拔啰。” 连同不在此地的弗朗西斯,三人是从同一场战役活下来的战友,尽管正面迎接各式死亡与溃败时,他们压根还不认识彼此。在臭气熏天的战地营房里他们头一次交换姓名,军医博纳富瓦在自称出身接骨师之家的技术兵贝施米特的帮助下为滋哇乱叫的二等兵卡里埃多接上了腿。那条腿后来还是换成了更耐用的义体。移植时为之操刀的是个刚实习的医生,安装时笨手笨脚,竟将应该拆走的支架卡在膝盖与腿骨之间,不得不再拆开一次,安东尼奥的左腿因而留着一道不必要的缝合疤痕。这个好脾气的农民曾笑称,还不如让吉尔伯特这个江湖大夫来办哪。时过境迁,假的接骨师之子成了货真价实的义体修理师,某种程度而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证行医”,被义体移植手术高昂的费用吓退的贫民自可向他求助,对私人建构的非通用义体怀有兴趣的收藏家偶尔也会前来拜访。 吉尔伯特手中的这具女性义体一度被开出二十万信用点的高价,那名一掷千金的收藏家声称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富有自然人体魅力的躯体”,坚持要将它纳入手中,哪怕吉尔伯特反复向他确认,这不过是一具在通用义体基础上稍加改造的、毫无技术含量的普通躯体,既无法比拟定制的特殊义体强化的运算功能,囿于材质本身的特性,这具义体相对更容易破损,换言之,“这东西可能用上几十年就坏了,作为藏品而言缺乏价值。” 长了大鼻头的收藏家操着口音浓重的通用语笑着反问:“是,但这正是您制作这具躯体的目的呀?——您不是想叫这具肉体尽可能向易碎的自然人体靠近,才花尽心思做了这些配置吗?” 这是吉尔伯特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难缠的买家之一。这家伙声称对他精湛的改装手艺也颇感兴趣,曾盛情邀请吉尔伯特到他坐拥的山泉庄园小住,共同探讨义体制作技术的难题。听着还挺诚恳,基于各种因素(“因为人家别具韵味的美貌!”知名不具的弗朗西斯骄傲地宣称)而遭遇过不少怪事的朋友则特别提醒他关注一下这家伙的社交网站,吉尔伯特被其人晒出的某张仿真度高得惊人的双手石膏像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连老主顾都顾不上通知,连夜从原住址搬离。当然,没忘带上“伊莎小姐”。 “要说你不想让伊莎小姐引来新款的变态,俺也不是不能理解,”安东尼奥说,“但这又是抽空带它出去散步,菲力齐亚诺上回要拍照你也没啥不许的,你到底在想啥呢,吉尔。” 吉尔伯特伸了个懒腰,“就是旧衣服也要拿出来吹吹嘛。你上回不还在大棚里晒了堆乱七八糟的汽车人模型。” “你该不会……” “什么?” “该不会真把她当老婆在养吧,”安东尼奥不无忧虑地按住额头,“天哪,那俺跟弗朗基打赌可要输了——哦,吉尔,疼哩!” 吉尔伯特收回踹在他小腿上的脚,“提醒我,下回见了弗朗基也得给他一脚,不,一拳,就照着脸打。他妈的,你俩这里都有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安东尼奥再次熟练地傻笑起来,“哈哈,俺们可是真的挺担心你来着,毕竟……” 两人推着轮椅上的女性义体徐徐前行,道路两侧的玉米已抽出穗来,草木的气味在风中涌动,安东尼奥还想说什么,引擎发动的声响忽而撞入耳际,他用手在额前搭起凉棚,向远处使劲张望,“嘿,吉尔,是不是有车来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谁也不能保证每天有多少陌生的车辆经过这条小道,为免吉尔伯特太频繁地搬来搬去,他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安东尼奥的不祥预感成了真:第二个买家很快便登门拜访。此人使用的是价格不菲的军用定制款义体,棕色头发翡翠色眼睛,是在义体中也堪称英俊的男性外观,必须强调这一点的原因是,这家伙让吉尔伯特很火大,还没把东西骗到手就开始提要求:“女性外观的义体可以装那个吗?” “‘那个’?” 弗朗西斯扫了此人一眼,试探道:“客人是想要特殊的外观零件吗?” 那个男性外表的义体持有者矜持地点了点头,安东尼奥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地添一把柴,“是要猫耳、蝙蝠翅膀这类的吗,哈哈,其实俺觉得番茄头套也可以,很可爱!” 对方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但仍彬彬有礼道:“并不是这类零件。” 吉尔伯特完全没打算花功夫应付这样无理取闹的客人,“不提供有针对的定制配件服务,因为我不卖那具义体。” “不卖吗?”那名买家慢悠悠地亮出吉尔伯特的社交账号,指向那张菲力齐亚诺拍摄的照片,在它上方标注了一行小字,“‘特别定制,欢迎询价’,这上面写得很清楚,虽然没有正式缔结买卖合同,但如此描述引发了期待却又拒绝就合同订立进行磋商,恐怕并不妥当。” 吉尔伯特不动如山,“随你开价,答案永远是‘不’。” 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他几遍,忽然开口自我介绍:“伊什特凡,伊什特凡·海德威利。” 他(姑且称之为“他”)向吉尔伯特伸出手,“虽然今天您拒绝了我,但我想未来的几天说不定您会改变主意。刚好我正在度假,请允许我在休假结束之前时时探访这具义体。” 吉尔伯特皱起鼻子,敷衍地握了握那只仿生手,“随你的便。” “你会把她放在橱窗里吗?” 吉尔伯特瞥他一眼,不耐道:“不卖,所以不会。” 对方却仿佛获得了满意的答案似的,耸耸肩道:“好吧,明天见,贝施密特先生。” 弗朗西斯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后,小声道:“吉尔,我总觉得这位先生的脸蛋儿有点眼熟。” “你对路上搭讪过的每个人都感到眼熟。”吉尔伯特道,“快点,咱们收拾一下,等会得去镇上吃晚饭,咱们家的路德考上律师说要请客!” 在合力搬运“伊莎小姐”时弗朗西斯朝她多望了一眼,几近错愕地察觉,她的相貌与才离开的定制款帅哥颇有几分神似。
“哇哦,客满。不过通用义体没有头发也不会出油,你为啥在洗澡?而且进了水弄坏主板可就麻烦了。” “喂你这人——进浴室至少出个声吧!” “我从刚才一直说到现在呢,二等兵 B43-12 。我说,别洗了,等会儿拿干布擦一擦。你干嘛呢,通用义体又没有性别,而且对战友用闪光干扰可是违反军纪的,扔洗澡刷也违……嗷!” “吉尔伯特·贝施密特你这白痴!” …… “我当然晓得把大脑中枢移入通用义体之时肉身就不复存在,寄托在生物肉身上的性别消失了,但‘伊莎’当然还是姑娘家。怎么,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通用义体没性别’?” “唉,我只是说了实话嘛,等下等下,二等兵伊丽莎白·海德威利,袭击长官是要罚蹲的知道吗?” “哦真抱歉,是义体太重了呢,麻烦贝施密特中士自己当心着点儿吧。” “等战争结束后再换成民用义体再打一架看看,下回可不会输给你了,你这动手没分寸的男人婆。” “战场才没人跟你讲分寸哪!” …… “吉尔伯特·贝施密特,你的高祖父弗里茨·贝施密特是帝国率先投身人类义体化研究的科学家,祖父、父亲与叔父都曾因英勇无畏的作战而受到表彰,你是凭着什么站在这里,质问本委员会义体化士兵在战后的去向?” …… 吉尔伯特睁开眼睛,鼻端萦绕的咖啡香气叫他胃中的空乏倍加难熬。他推开毯子,从摇椅上起身,拖拖拉拉地前往香气来源。 “下午好,贝施密特先生。” 吉尔伯特盯着对方高耸的鼻梁看了会儿,捏了捏眼角,“还真是雷打不动啊,是吧。” 伊什特凡朝空着的座位比了比,示意他入座。“我的休假很短暂,必须合理规划才行。” “不要在没希望的事上浪费时间听起来不是更合理吗?而且这好像是我家。”吉尔伯特慢慢吞吞端起咖啡,嗅了嗅浓郁的香气,“是弗朗基给你开的门?他的咖啡豆品质确实不错,你可以将剩余的假期消磨在他的小店里,买上一大堆用不着的东西去慰问你的——呃,同事,下属,之类的。我想他们会因此更爱你的,至少装作是这样。” 伊什特凡歪过头,“多谢,不过我更想看看你的义体。她是叫‘伊莎’,对吗?她有名字。” 吉尔伯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是,因为她是给一个老客户特别定制的,有名字,因此也不卖。你出多少价格我也不会让手的。这样解释可以让你心服吗,老兄?” 对方发出一声轻笑。吉尔伯特不快地将目光从他翡翠似的眼眸挪开。下一刻,“吉尔伯特·贝施密特,你这白痴。” 这年头流行买不到就掀桌子打人吗?!被锁着胳膊按在地上的吉尔伯特尽力咆哮,“搞啥呢你这混蛋!” “……之前不是说好要等战争结束用民用义体再打一架吗?用这具身体真是胜之不武,”伊什特凡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所以都说快把那个义体给我,你这脸盲症的白痴!” “什么?什么?!”吉尔伯特短暂地停止挣扎,他几乎一瞬便觉察到伊什特凡喷在耳际的呼吸,立刻用更猛烈的力道挣动起来,“——而且小OO 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装的,那可是女用义体,装什么奇怪的东西啊你这异想天开的男人婆!” “必须装,而且得定制十二英寸的野兽款!” “你——你——他妈的,松开!——你做梦!” “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呢,贝施密特先生。” “……” “天哪。”料理完茶点的弗朗西斯迅速捂住身后探头探脑的安东尼奥,高声道,“打扰了!我和东尼现在走,马上就走。” 被拖着坐上副驾驶位的安东尼奥还有些状况外,他悄声问弗朗西斯,“把吉尔扔那儿没事吗。……不用报警吗?” 弗朗西斯自信满满地系上安全带,得意地拍响喇叭,“能有什么事儿?我就说吉尔喜欢高度义体化的,亲爱的东尼,这顿酒得你请啦。” 安东尼奥咕哝着“哎呀这个可真是”,被陡然加速的车顶得一个后仰,发出了可怜的呜咽声。
“这么晚了还不睡干嘛呢。” “就,就那个。” “什么?” “……装你要的 OO 啊,混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