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 03-04
Characters: 深津一成 x 宫城良田 HK警匪AU
03
良田也说不清他是怎么醒来的。 几近清晨他才回到住处,鞋都没脱,倒在气味熟悉的床上,很快就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梦境光怪陆离,良田在一片黑暗中向前疯狂地奔跑,怪物在身后咆哮着追赶,天空时而变幻成血色,地面随着落下的脚步左右摇晃,皲裂出缝隙,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嗡嗡的噪音悄悄潜入梦境,良田回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一阵剧痛在耳边炸开。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又跌落回床板上,床板发出巨大的嘎吱声。良田捂住左耳,左边脑袋痛得像要裂开,他不停喘着粗气,缓了片刻,疼痛感才逐渐减退,其他感官随之复苏,良田看见没拉窗帘的窗户外,刺目的阳光。 睡意还没完全消失,但良田也没了睡觉的心情,他蹬掉鞋,小心翼翼地蜷起膝盖,抱在身前。 嗡嗡声消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良田这才想起是什么吵醒了他,他伸进裤兜,摸索了一番,从两个手机里找到了震动的那个。 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串号码,良田看了眼,接起来,放在右耳。听筒对面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良田愣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手指发白。良久,他对着话筒说,“知道了。” 良田随便套了件白T,又从椅子上翻出一件黑色夹克,对着满是水花的镜子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把卷曲的发丝均匀地刨到脸两侧,然后锁上门,走了出去。 他侧身通过被杂物堆得越发狭窄的楼道,空气中有种似有若无的霉味,他抬手扇了扇,三两下跳下昏暗的楼梯,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是防盗铁门被摔上的声音。良田掏掏没受伤的右耳,觉得又清醒了些。 大厦旁边有间茶餐厅,他点了盒炒粉,一杯冻鸳鸯,咖啡因从胃顺着食道爬到左耳,左耳一直困扰他的痛感似乎减轻了些。良田捏扁纸杯,左右观望了一番,走进大厦。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电梯里只有良田一人,他对着反光的镜面又理了理头发,弹开衣服上的炒粉渣,一直坐到顶楼。 天台的铁门上粘满无人问津的锈迹,良田拧了一下,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天台上远远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普通的黑色夹克和黑色裤子,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听到声响,回过头来。 良田走到男人身前,手插在兜里,歪歪扭扭地站定。 男人皱了皱眉,嘴张开又闭上,似乎忍耐着什么,最后还是没忍住,手里的文件袋拍在良田头上,“站没站相,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旦…阿sir啊,”良田差点咬到舌头,他挑着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古惑仔能站成什么样子?要昭告全世界我是警察,我来卧底的吗?” 赤木刚宪站在他对面,深深皱起眉。良田趁他又要张嘴打算继续教训前,抢先开口,“前几天才见过面,怎么又见面,最近泽北荣治回国了天天发疯,搞定他好麻烦的。” 赤木张嘴,良田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还有昨天的行动是怎么回事啊,老板?那不是我给的消息,你们安排了别的卧底吗?” 赤木闭上嘴,沉默了一瞬。 现在深津的线不止他在跟,扫黑组换了新人后同他冲撞了好几次,而刚升上去的那位总督察每次都笑眯眯不说话,但绝不能威胁到他的卧底的安危。他看着良田,“我去查清楚。” 良田撇开头,憋在心里的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漏掉了。 “我收到风,深津一成有两笔海外资金往来。”沉默片刻,赤木咳了一声,说到正题。 “我只知道第一笔,是正常交易往来。第二笔……”良田的声音低沉下来,深津最近总把他支开去泽北那儿,拿不到消息也是他焦躁的原因之一,“我再查查,泽北回国以后很多事都比从前复杂了。” “嗯,你小心点。”赤木点点头,有点担心地看着良田。 良田一向臭屁,上警校时每天必定提前起床洗澡洗头抹香水,做卧底后又留了长发,抹发胶都几费钱。但今天却一反常态,长长的卷发散在脸边,让赤木想起很多年前目送他入狱时,也是这样看不清表情。 赤木刚伸出手,良田就躲开头。只一瞬,赤木还是看见了左耳的纱布。 “耳朵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就是耳洞太多,发炎比较厉害。” 赤木的眉毛又皱起来,“你总搞这些华而不实的,打这么多耳洞来干嘛?” 良田耸耸肩,他每次看赤木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唱反调。一句熟悉的台词在脑袋里冒出来,良田眯着眼,对着赤木拖长声音,“当初说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有三年”,良田点点左耳,又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你说话不算数,我才不会忘,每年我都有打一个钉做纪念。” 赤木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眉间的皱纹深得可以夹死蚊子,两人又陷入沉默。 直到天台的风把脸都吹得冰凉,良田才听见他说,“这一单做完,我会向警队打报告。” 虽然赤木没看过电影,台词却一模一样,良田笑了。 “对了,这个你看看,”赤木看了眼表,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良田。 良田挑起眉,一边开文件袋一边问,“不会是手表吧?……啊!”他惊讶地从文件袋中拿出一叠不薄的文件,他看了赤木一眼,“保险…?受益人不会写的你吧?” 赤木没说话,良田随手翻了翻,把书一样的保单合上了,他晕字。文件袋里还有重量,良田拨开口袋,好奇地朝里面看了眼,“哇塞,还真有一块手表?” 赤木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知道他怎么猜中的。不太善于表达关心的男人抬了抬手,最终有些僵硬地拍了拍良田的肩,“嗯,马上就是你生日,你不喜欢的话,下次给你换一块。” 良田这次没躲开,他把表揣进兜里,对赤木做了个鬼脸,“才不要。” 良田站在天桥上,目送赤木黑色的夹克逐渐融入人潮,强撑的肩膀垮下来。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块崭新硌人的手表。 马上也是宗太的生日。良田小时候经常和宗太一起看警匪片,电影放完,宗太穿着爸爸的白衬衣演警察,良田穿上黑夹克演卧底,两人在餐桌底下、楼道尽头或者大榕树后交易。后来宗太考上警校,休假回家时,良田看着宗太身上平整干净的制服不知所措,第一次等宗太朝他扑过来,靠在他肩上。午睡后,两人坐在床上,宗太教他敬礼的手势。他唰地站起来,对宗太行了个礼,不知从哪儿逼出两滴眼泪,对宗太大吼:“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兵还是贼啊?”宗太被吓得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小时候的事,他揉了揉弟弟柔软蓬松的脑袋,大笑着说:“可是这不符合规定啊,良田。” 再后来,宗太退学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良田做卧底不符合规定,但赤木最终说服了上级。 良田打开带锁的抽屉,把那本翻都没翻的保单塞进去,这玩意儿也太厚了吧,良田想着,捡起被挤到抽屉边缘的一块项链。圆形的吊坠有些沉,旁边还有一个卡扣,良田呆呆地看了会,抠开卡扣时手指有些颤抖。 吊坠是一个相片盒,9岁的夏天,12岁的宗太搂着他的肩,两人为了挤进镜头,脸紧紧靠在一起。 手机突然发出滴滴的响声,良田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匆匆地把项链放回抽屉,塞到保单下面,锁好抽屉。 深津让他去市中心一趟。 昨天,大概是为了在社团众人面前打压泽北,深津轻描淡写把叛徒安到了他身边,但背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良田一边开车一边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好。当初站在赤木和木暮老师面前,决心要做卧底,除了渺茫的正义,更重要的是要寻找宗太的消息,然而一旦走上这条没有回头的路,才知道保住自己活命就足够艰险。 下车时,良田感觉胯间被硌得发痛,他摸出那块手表,叹了口气,把它塞进扶手箱。 站在门口的又是松本,说明深津大概,也许,还没开始行动。良田深吸一口气,把刚想的说辞又默述一遍。他吸取上次的经验,推开门后没立即说话,而是先看了书桌一眼。深津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少见地戴着眼镜浏览电脑,旁边竟然真的站着另一个人。良田合上门,把过强的光线挡在门外,看清了是一之仓。 深津又看完一屏才抬头,看见良田安静地站在门口,他单手推了下眼镜,侧头对一之仓说,“给他看看耳朵。” 良田的计划全被打乱,垂头丧脑地被一之仓押到沙发上。一之仓拆开美纪男临时包扎的纱布,不满地啧了声,良田缩着脖子,偷偷瞄了眼似乎在专心看文件的深津。 一之仓处理伤势的速度很快,带着镇定的冰凉药剂涂在耳朵上,灼热迸裂的疼痛渐渐平缓,变成一种隐秘的错觉。 “咔哒”,良田听见他合上药箱,走到深津身边,报告,“擦伤不严重,但他拖了大半天,又打了太多耳洞,有些发炎流脓。” 深津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埋下头前深深看了良田一眼。 良田见过这种眼神,顿时坐立难安,想从沙发上起身,又不知该去哪。 大概四年前,深津开始重用良田,把他从大河田手下提上来,跟着松本管理各种生意。这是潜伏以来摆在良田面前唯一的绝佳机会,尽管赤木警告他要冷静慎重,但他宁愿铤而走险。麻木在一次次试货、逼供、械斗中生长蔓延,当时山王组主要的货源是可卡因,良田已经忘记自己第一次看到砖块一样的白粉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熟练地拆开包装,用卡切成小份,抽张港纸卷起来。强烈的刺激涌上大脑,感知觉在一瞬间四分五裂。牙齿狠狠咬住舌头,良田慢慢睁开眼,然后站起身,猛地把旁边负责交货的头马按进堆成小山的白粉里,拎着脖子狠狠撞了几下,房间内一片死寂。松本面上表情不显,淡淡地让良田给长辈留一些脸面。 就这样做了大约三个月,深津给良田说了一个地址,良田这才知道他在市中心还有这样一套房产。良田到的时候,松本正站在深津身边,低头说些什么,见他进门,两人都回头望向他。当时松本怎样向深津汇报的,良田无从得知,不过最后深津听完,点了点头, 对松本说,“等大河田去东南亚,他手里的生意就都交给良田。你出去吧。” 接替大河田意味着什么,良田当然清楚,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大脑只听见了血液从心脏中一次次迸出的砰砰声,以至于在松本关上门时,对上深津看向他的幽深目光,还没察觉暴风雨将至。 深津没有把对松本讲的话再重复一遍,只是让他今晚留下来。 良田当时和深津已经有过好多身体关系,是讨好也好,发泄也好,良田并不排斥和深津做爱,所以听到深津这样安排,便跪下去,解开深津的拉链,捧着他的阴茎,沿着青筋的纹路细细舔舐,等感觉手里的阳具渐渐挺立,他才张开嘴,乖顺地把一整根都吞进去,喉间努力吞咽。 蓬发的欲望从心底蔓生起来,深津眯着眼,拉开领带,轻缓地喘息。良田又舔了一会儿,深津满足地喟叹一声,扶在良田发间的手用力,良田的卷发散落开,垂在脸边,被拉到身前。良田比他矮了半个头,踮着脚尖,仰着头,急促地喘息。深津掐着他的下巴,用舌头抵开他的牙齿,探进口腔里绕了一圈,把他的呼吸全都吞进肚子里。轻微的缺氧令良田晕晕沉沉,丝毫没注意到把自己推到床上后,深津扯下领带,把他的手结实地捆绑在床柱上。 那天深津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番抚慰后就插入做爱,而是耐心地握住良田的阴茎,帮他自慰。深津很少碰他前面,更别提这样温柔地揉搓摩挲,良田几乎立刻就叫出声,一阵羞赧冲上大脑,他下意识地想咬住手腕,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挣脱不得。深津注意到他挣扎的动作,手里用力撸了一下,良田不受控制地抖动,再开口时,喘息中甚至带上哭腔。除了被拉来的拉链,深津一身整齐,压着他的大腿内侧。良田的呼吸越来越乱,腹部紧实的肌肉绷着,露出矫健的线条,身体慢慢烫起来,染上一点艳色。深津低着头,一边欣赏一边慢慢松开手,只用带茧子的食指指腹缓慢按压阴茎上那根系带。强烈的快感突然消失,良田感觉自己像从高空跌落,但随之而来的舒缓的愉悦又让他觉得自己被抱紧进了云朵里,像泡热水澡,浑身的毛孔都张开,舒适地吐息。大脑中的快感缓慢攀高,良田忍不住将柔韧的腰上挺,嘴里呜咽出声。然而,这种酥麻的快感却始终到不了顶端,良田挺着的腰落不下来,只觉得肚脐一阵发酸,他仰头看向深津,忍不住祈求到,“重一点!” 深津却勾起嘴角,抚弄的动作越来越轻,只在快感彻底消失前加码一次,把人再次拉回高潮边缘。 良田被吊在半空中,巨大的空虚感从胸腔炸开,他不受控制地扭动,身体绷紧又徒劳松开心脏酸涩,几乎要流眼泪。 “深、…旦那……”良田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怜。 “我在。”深津回答他,却不给他想要回应,直到感觉身下的阴茎也微微颤抖,似乎要从顶端流出精液,深津彻底离开了它。 “是高潮快乐还是可卡因快乐?”深津突然发问。 良田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听不清深津的声音,只能看着深津一脸乞求。 深津面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情欲的影子,呼吸也平稳着。他打开放在床头早已准备好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根消好毒的金属棒,上面还压铸了一圈圈螺纹。 “过度追求强烈的快感会毁掉你的,你需要一些教训,良田。” 冰凉的触感贴在微微颤抖的顶端,良田察觉到一种无端的恐惧,他想踢开深津,但大腿根部一片酸软,完全无法从深津的手下挣开。领带被拧成细细的一条,勒在手腕上。 深津拧动着尿道棒,熟练地向下插入,眼睛却一直看着良田的表情。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亮亮的,神色茫然,眼底有些微水光。深津作无奈地叹气样子,将尿道棒插到了底,然后凑上去,亲吻舔舐良田瞬间紧绷的脖颈。良田被吊在高潮边缘却无法射精,轻轻的触碰就敏感得发抖。深津贴着跳动的脉搏一点点吮吸,一只手划过乳尖,肚脐,阴茎,来到已经柔软的后穴,一次性填进去三根手指,抽插抠挖。良田在疼痛的快感中尖叫一声,又立刻死死咬住下唇。深津看着他倔强的表情,空着的手掐住他的脸,撬开他的牙齿,扯住他的舌头,配合着下面的节奏在良田嘴里抽动,更多破碎的呻吟从良田嘴里漏出来。深津压住他的舌根,不让他吞咽,津液从嘴角流出来,和眼泪混在一起,良田被自己的体液沾了满脸。 那天最后,等深津射在了良田后穴里,才帮已经痉挛得要虚脱的良田取出尿道棒,心里回荡着酸涩的失控感,淅淅沥沥的白色液体从顶端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和深津的精液混在一起。 良田被深津死死按住后脑,埋在他怀里。良田挣扎了一下,深津的手臂逐渐收紧,良田上半身几乎都嵌合进深津硬朗的肌肉,那一刻,良田竟然体会到一种终于降落到坚实地面的安心和依恋。良田被这种无由的情绪烫了一下,想要躲开,却动弹不得,深津贴在他耳边,平静的声调里带着些微喘气,“以后每一刻都要记住今天的教训,良田。” 一年后,河田兄弟被调出国,良田如愿上位,而此时,原本占山王大头的毒品生意已经被深津压缩到不到一半,剩下的也大多放权给东南亚或其他人,泽北会长对深津的不满大约也是从那时开始逐渐积累。 深津要砍掉毒品生意时,良田就站在他旁边,心里五味杂陈,却不想去细究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么。他总是习惯这样面对深津,压抑住所有感性的想法,强迫自己遗忘那些强烈得冲刷过骨髓的情潮。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皮鞋,良田被吓得一抖,从回忆中惊醒过来,猛地后仰,四脚朝天地倒在宽阔的皮质沙发上。 深津朝他伸出手。 良田看着他的指尖,像是被电了一下,颤抖地避开,从旁边爬起来,在沙发上坐直身体。深津没说什么,直起身,收回手前揉了揉良田毛绒绒的脑袋。 “看来你已经回忆起了上次的教训,那么今天就算了。”深津淡淡开口。 良田瞪大眼,不敢相信深津无端的宽容。深津却真的转过身,取下眼镜放在桌上,又把碍事的领带和外套脱掉,揉了揉手腕。回头看见良田还愣在原地,他招了招手。 “去洗澡吧。”深津勾起嘴角,“当然,如果你今晚睡觉还像以前那样乱动的话,我也不介意再把你绑起来。”
04
灯火通明的警署里人来人往,重案组的七八个组员挤在凌乱拼凑的办公桌之间拿着猪扒包和冻奶茶狼吞虎咽,刚升为总督察的仙道彰则坐拥一个崭新宽敞而且能看见海的独立办公室。 赤木刚宪放下组员递给自己的菠萝包,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总督察办公室的门。 “请进。”非常怡然自得的声音。 赤木走进去,对仙道彰敬了个礼。仙道坐在他新买的人体工学椅上无所事事地左右转圈。 赤木看着眼前的上级。仙道是他在警校时的学弟,年纪轻轻一路平步青云,比他们所有人都混得好。警局里关于他的传言各色各样的都有,赤木并不相信那些流言,但是…赤木又报告了一次反黑组最近和他们的冲突。深津的线赤木跟了很久,反黑那边一直在跟山王组另一个头马,前段时间他们组的福田吉兆为了抓人意外闯进赤木他们埋伏很久的货仓,最后赤木受了伤,线索也完全废掉,关键反黑根本没拿拘捕令,抓回来的古惑仔隔天就放走了。 “哈哈哈,”仙道彰听完,笑眯眯地把手平放在桌上,“福田有时是有些莽撞,我会和他讲一下。” 仙道丝毫不提把这个案子全交给重案组,明明他知道赤木放了卧底的事。赤木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个决定,“之前收集的证据已经够砍断山王组的双臂,我想把我的卧底叫回来。”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仙道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赤木简单地报告了两人昨天在天台见面的事,省略了送良田的保单和手表。 仙道听完,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没过多久又变成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双手交握,食指点了点,对赤木说,“让你的卧底少学别人的台词,人家好歹干没了两个大佬,他呢,让他跟了深津九年,深津的公司都快上市了。” 话题的中心,宫城良田,打了个喷嚏,扯动到腰部的肌肉,他立刻嘶了一声,但手臂僵硬,甚至没办法伸到背后揉一揉。 泽北坐在副驾驶,翘着二郎腿竭力保持帅气,但狭小的空间明显限制了他的发挥,扭了好几次,甚至一脚踹到了中间的扶手盖,差点就踢到良田手臂上。 “如果我的小车塞不下大少爷,那麻烦你去换个适合你的座驾。”良田实在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句。 “啊!良田果然生气了。”一拳拍在手心,泽北好奇地凑过去,“所以上午我确实打扰到你和哥的好事了?我就说,他当时的声音好奇怪。” 泽北说的是上午给深津打电话的事,毕竟爸爸让他要多向大哥学习,于是他一查到叛徒,就立刻给深津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深津的声音低沉,仔细听还能听到轻轻的喘息,甚至在刚接通的时候,背景里还有人骂了句“混蛋”。泽北眨眨眼,看了眼手表,确实是上午十一点。 良田一想到这件事就更烦。 昨晚良田吃了消炎药,脑袋昏昏沉沉,来不及紧张就睡着了。再睁眼时天光大亮,良田察觉到自己侧躺在床上,左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搭在深津的手中,他们的腿也轻轻挨着,皮肤相贴处传来温暖迟钝的触感。那一瞬有种怪异的温情闯进良田的胸口,觉得世界恍如一个仲夏的梦。 他和深津从来没有纯盖被睡觉过,深津每次让他留宿都是为了做爱,或者说,如果不是为了做爱,不是为了让情欲短暂吞噬理智和记忆,良田找不到任何留下来和深津相拥入眠的理由。以什么立场共享如此恬适安宁的氛围呢?心脏的跳动逐渐清晰,良田感觉有什么原则曾经像一条线一样把他框在恰当的方向里,但现在这根线被揉乱了,夹在他们相碰的手心中。良田怕看清身边人的脸,不敢抬头,只能钻进被子里,轻手轻脚地往下面爬。 深津被弄醒,良田感觉到他的手隔着被子按在他的后脑。昏暗湿热的被子里逐渐蒸腾出他熟悉的东西,良田用力张着嘴嘴,脸颊鼓起又瘪下,喉结滚动,将它全吞了下去。头脑逐渐变得昏沉,喘气的声音渐渐盖过了心跳,良田被拉起来,深津掐着他的腰让他跪趴在床上。深津还特意让他的头向左偏,免得压住包扎着的左耳,吮吻都落在了脖子上。被进入时,良田才有一种一切又回到正轨的感觉。后穴酸胀,良田觉得自己根本吃不下去,却被深津按住全部撞了进去。他呜咽着叫了一声,脑子里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想法,只剩下被抛高、又落下的快感,随着深津的节奏,把那些他逃避的,或者执念的都短暂遗忘掉。 泽北撑着头,饶有兴致地观察陷入沉默的良田。 他从一开始就不掩饰对良田的兴趣。良田的长相在一众古惑仔里大概能算中上,他睁大眼睛时眼头圆圆的,脸颊还有一点肉,但眉毛和眼神却总是斜睨着人,身手也非常利落矫健,有一点莫名的脆弱和非常固执的倔强,看起来好玩也很经玩的样子。哪怕深津不给他,他也忍不住想试一试。压制,不停地压制,直到把人逼迫到崩溃,然后再伸出手安抚他,驯服他,把他变成自己的小狗,到那时候深津就算不给他大概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这样想着,泽北有些控制不住语气里的兴奋,“良田,深津哥有告诉你今天是做什么吗?” 良田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捏了捏,“没有。” 泽北笑得更愉快了,“是去处决叛徒哟,上次哥让我好好查一下我身边的人,竟然真的给我找到了泄密的叛徒。” 这个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一个好弟弟,良田头都没转一下,后视镜里映出他挑起来的眉毛,“既然是你手里的人,你处理就好,叫我干嘛?” 泽北伸出手去摸良田缠着绷带的左耳,被良田一个偏头躲开,车也猛地开出一个Z字形,身后炸开一片怒叫的喇叭声。泽北在一片噪音中提高声量,“你因为他受伤了,难道不是由你亲自动手才解气吗?” 良田翻了个白眼,干脆就当没听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越发用力。 泽北见他不接话了,也不气馁,等车转上空旷的高速公路,车内除了空调低调的呼呼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他才凑到良田耳边,像讲悄悄话一样问,“良田没有杀过人吗?” “怎么会呢?”良田感觉僵硬已经蔓延到肩膀,慢慢爬向手心,整个身体既想要发抖又僵得动弹不得。 “九年前那个不算哦,”泽北很懂地摆摆手,“我知道那个人是深津哥杀的,良田只是帮他顶罪。好逊,竟然会被差佬抓到证据。” 良田心里一紧,控制不住脚上的力度,仪表盘上指针一路向右爬升。泽北就像完全感觉不到要飞起来的车速一样,转回身,坐直身体,把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又补充了一句,“那今天对良田来说会是难忘的一天呢。” 按照泽北的指示,良田开到了一个他从没去过的仓库。他跟在泽北身后,一步步沉重地往仓库最深处走。有人迎上前,鞠着躬给泽北打招呼,声音有些耳熟,良田抬头看了一眼,放在口袋里的手瞬间捏得更紧了些,是专门负责给拆家分货的野边。那么,这个仓库很有可能就是山王做毒品生意的货仓,良田感觉本就紧绷的心情又叠加上另一种压力,右手已经抖得来完全无法控制住。 肩膀被推了一把,良田还没回头看是谁敢推他,发着抖的右手就被泽北抓出来,下一秒一把冷冰冰的枪被塞进他手中。泽北伸展手指,紧紧包裹住良田握起来的右手,用力地捏了一下,“握得住的吧?” 良田没有看他,抽出手,枪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枪头微微晃动。 他用力吐出一口气,走上前,看着一堆打手围着的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的人。虽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良田还是从脑中提取出了些微印象,是旺角堂口下面的一个头马,整体来说是一个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人,光是去警局保释就不知道多少次,良田心中微动。在被绑着的人身后,大概是刚刚准备好的行刑区,巨大无比的混凝土罐车兀自转着,旁边堆着几个比人还大的空桶,两个小弟正站在架子上。 良田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带着千钧的重量。叛徒对于一个黑社会社团而言,绝对是最最最可恨的罪人,即使最底层的古惑仔也愿意站出来生啖他的血肉,所以,作为山王组的重要干部,良田绝对不能表现出退意。 他狠狠咬住牙,舌尖的金属钉顶在上颚,屏住呼吸,举起枪。被枪口对着,椅子上的人不顾捆绑地麻绳,疯狂地扭动,没有被贴上的嘴巴张开,混乱地尖叫着。 一瞬间,这人的脸和几年前那些已经记不清长相的人的脸重合在一起,良田晃了下神,觉得似乎有火苗从他身上卷起来,身前的人逐渐变成一种焦黑的怪物。呕意从食道里冲上来,抵在喉咙间。 身后,有人轻轻朝自己走了一步,良田回头瞪了眼泽北,抬了抬有点发酸的胳膊,利落地扣下扳机。 “砰!”一声,周围的人似乎都被震住,耳边的尖叫戛然而止。良田放下手枪,回过头,一脸平静地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泽北,“既然是叛徒,一枪送走岂不是太便宜他?” 良田说完也没看泽北的反应,径直朝站在脚手架上的两人招招手,“直接装水泥吧,让他选个姿势舒服的棺材。” 两个小弟看看良田,又看看自己的老大。泽北也挥挥手,他们才松了口气,手脚利落地准备打开出料口,守在一旁的小弟们也十分懂眼色地上前,拿过来一个空桶,把被子弹从头顶擦过而吓尿的人塞进去。 良田脸色沉着地看着底下这些做事的人。他们的手脚很麻利,很快桶里的混凝土就装到半满。平时一直嚣张跋扈的头马缩着肩,牙齿发抖,对着泽北一阵求饶,嘴里的句子颠三倒四。泽北走过来,站在他旁边,“良田好狡猾,都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这样就可以了吗?” 枪柄死死压在良田的手心,留下发白的印迹。他用力抿过上颚,舌钉压过的地方短暂地闷痛,舌头卷起似有若无的唾液,用力地吞咽下去,却还是感觉下一秒就会把砰砰跳的心脏吐出来。 “小少爷的爱好是喜欢看我杀人,这么独特?”隔了一会儿,良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哈哈,”泽北当做没听懂他的讽刺,自顾自地说,“只是上次交火的时候看到良田射击的姿势,觉得好标准好利落。” 心脏疯狂地在胸口跳动,良田甚至觉得泽北能看到它突出来在T恤上撑起的形状。冷静点,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泽北不可能比深津还知道更多,但就算傻子也能发觉深津一直默许着泽北对他的试探。深津的用意又是什么?良田眼前划过深津面无表情的脸,第一次感觉到那束来自几十公里外的视线的形状,凉凉的像鳞片一样,裹在他全身,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从来没有消失过。良田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他压抑着想按住胸膛的左手,就像要证明什么一样,突然抬起手,扣动扳机,后坐力让他浑身都抖了一下。 正在装水泥的小弟被吓得纷纷后退一步,慢慢凝固的混凝土桶中央,“叛徒”的眉心突兀地出现一个弹孔,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向聊天的方向,表情定格在惊惧,“卧底、我见过……”,没喊完的半句话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良田就像什么都没听到,目不转睛地看着泽北,“那你现在看清楚了吧。” 泽北悠哉悠哉地躺在宽阔的皮质沙发上,沉默令他有些无聊,他翘着脚,毫无形象地打了个滚。 深津对他的行为充耳不闻,滑动鼠标在电脑上浏览什么,哪怕泽北不小心滚到沙发下都没抬头看一眼。最后还是泽北先忍不住,从地上跳起来,跑到深津旁边,一屁股坐在书桌上,看着深津电脑屏幕里的监控画面。画面里,良田的脊背挺直,面色冷淡,哪怕刚开枪杀了人也丝毫不见慌乱,如果不是泽北一直站在他旁边观察他,一定也会被他这幅样子骗过去。视频播到了尾声,屏幕黑了几秒,又亮起来,开始自动重播,良田正跟在泽北身后,步伐看起来十分从容地走进仓库。 “真遗憾,又失败了。”深津按下暂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同父异母的弟弟。 “可是今天明明都……”泽北不甘心地撅了噘嘴,很快又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闪着光,去拉深津的胳膊,“哥就再让我试一次吧?我下次一定可以搞定他。” 深津任他拉着,眼睛落在他抓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指,语气仍然很平淡,但其中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事不过三,你已经赌输了,如果不想什么都拿不到地滚回东南亚,就趁早执行赌约。” 泽北想到赌约,僵了一下,很快又把那件事抛到脑后,屁股顽强地粘在书桌上,对着深津撒娇,“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良田!!而且明明有好几次他都紧张得有点动不了了。”泽北撑在书桌上,脑袋凑到深津面前,“大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泽北荣治总是这样,嘴里似乎什么都可以让步,但心里的想法却执拗,不会因别人就改变,而这一切都明晃晃地显露在脸上。深津看着近在咫尺的亮晶晶的眼睛,头仰了仰,摘下眼镜,向后靠在椅背上。那个小小一只的人站在电脑中间,深津想到很多年前,他也差不多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明明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却一脸镇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说他愿意替罪自首。原本深津已经做好其他对策,那一刻却心里一动,他塞了点钱,让良田只被判了三年。三年后,深津让松本开车去接刚出狱的他,问他今后的打算,要不要继续跟着自己做事,良田的手揣在裤兜里,头抬起来,红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琥珀一样,“我一直都为旦那做事。”他当时那么说。 深津第一次叫弟弟的名字,语气明显地放缓,温柔又残忍,“荣治,你难道不知道,认了主人的狗,是不会再被别人驯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