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之犬 07-08

Characters: 深津一成 x 宫城良田 HK警匪AU

07

良田站在家门口,从口袋里翻钥匙。可能是肾上腺激素的作用还在持续,他的手一直在抖,翻了半天才翻出来的钥匙咔啦一声掉在水泥地上,良田急忙蹲下去把它捡起来,哆哆嗦嗦地塞进锁孔里。 打开锁要转两圈半,良田又转了一圈,钥匙卡在锁洞里。糟糕,看来刚刚已经转够两圈,他灰溜溜地把钥匙拧回半圈。明明是回自己家,却搞得好像贼佬,良田推开门时这样想着,又恍然大悟自己本就应该去找户人家打劫,举着枪让独居的阿婆不准动,然后把深津塞进去,再随便编个理由。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他侧过身,扶住门,让一直跟在身后的深津走进来,走进这个没接待过任何古惑仔、或者差人、或者活人的,良田的私密巢穴。 深津在走进来的瞬间就对此明了,但仍有些新奇地环顾了一圈。这是一间典型的单身汉的房间,说不上邋遢但绝对不算整洁,到处都留着宫城良田的气味。良田正背对着他,于是深津又淡定地吸了几口气。 几件看不出穿没穿过的T恤和短裤占满了沙发,茶几上堆着昨天没吃完的半份盒饭,报纸铺在下边,洋溢着油墨气的纸上放着电风扇、驱蚊灯、香水,还有几个散乱的耳钉。 良田有些尴尬地搓搓手,走上去三两下把盒饭扔进垃圾袋,收拾了报纸,又抱起沙发上的衣服,一股脑塞进脏衣篮,回来的路上踢翻了一个蟑螂屋,他又手忙脚乱地把蟑螂屋也塞进垃圾桶。终于把房间收出一些空隙,良田回头寻找深津的踪迹,结果深津已经趿拉着他的拖鞋,把他的床当成沙发坐着。床上其实也一片凌乱,和西装革履的深津是两种互相极不和谐的风格,但深津好像丝毫不在意。在他裤线分明的西装裤下,还能看见一只袜子的半个头,以及被卷成团的薄被,良田哽了一下,对上深津的视线,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视线又漂移到那双深津只能穿进去一半的凉拖,在凉拖上方,深津的高档西装裤脚有一团明显的深色,大概是回来的路上,踩到了巷子里的水洼。 说不清是在意这种诡异的混搭风格,还是在意不应该出现在深津身上的污渍,良田最终妥协。他打开衣柜,几乎钻进去,在衣柜的深处一阵翻找,最后从压箱底的地方找到一套T恤和短裤。拿起这套衣服时他其实有些犹豫,但还是递给了深津。 深津看着递到面前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良田,一丝纠结从他的眉头转瞬即逝,除此之外他好像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对。深津有些惊讶,面上倒是不显,他接过衣服,把它摊开,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比想象中的宽大合身,深津在脑袋里把之前搭建的结论全推翻,他想,哦,原来这个房间还是有其他人造访过。 其实这套衣服宗太还没穿过,但良田仍然觉得有些别扭,心脏像被拧了一下,良田把手放在胸口揉了揉,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话题,他问深津:“旦那,你早饭想吃什么?我下楼买。” 其实昨晚反黑组的招待还可以,给他点了猪扒包和皮蛋瘦肉粥当夜宵,但深津不打算拒绝,他的手放在不属于良田的衣服上,看着良田,想了想说,“和你一样就行。” 良田的目光时不时就不受控地飘向他的指尖,等到深津的回答就像等到了特赦令,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深津的视线后,良田的肩膀终于塌下来,他靠在门上重重吐出一口气。要淡定点,他想,已经鬼迷心窍地把深津带回家了,只能保持冷静,走一步看一步。 深津看了看关上的大门,又看向良田主动摊开摆在自己面前的房间。良田大概自己都没发现,他很信任深津,而且还觉得深津也信任他。 深津失笑,他把衣服放在床边,站起身。像首次踏足新收复的领地的大型猫科动物,他先打开了房间里唯一禁闭的小空间,卫生间还算干燥整齐,只有洗手台上凌乱地扔着一团带血的绷带,血迹已经干涸,颜色发深。深津把它拿在手上,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到意料之外的出血量,于是把它卷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走出卫生间,客厅旁有一个小阳台,深津走过去。虽然是五楼,但已经是附近最高的建筑,一片片颜色各异的屋顶拼接起来,从脚下一直绵延到远处,止于一片高楼大厦。 他又走回房间,坐在良田刚刚收出来的沙发上,随手打开电风扇和驱蚊灯,打量着茶几上凌乱的耳钉,1、2、3…深津数了数,有11副,除此之外,还有一颗银色的小圆珠卡在了茶几的缝隙里,他能清晰地把这些小饰品分为自己送的和不认识的。深津从几柜里找出酒精,他把自己送的几副都一一擦拭消毒,有2颗上面还有干掉的棕褐色血迹,都被他耐心擦干净。然后他又翻找一番,没能找到装饰品的盒子,只好看向摆在床边的那张更整齐利落的书桌。他走过去,抽屉上了锁,于是他只好把那6副耳饰按时间顺序逐一排在桌上。 做完这一切,深津才稍显满意地换掉衣服。 换下来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搭在沙发上,再次占领了大半沙发。一只手表从口袋里斜斜地露出半边表带,在掉到地上前被深津拿了出来。这是今天在良田车上,急刹车时从扶手盒里掉出来的手表,落到深津腿上,被他捡起来,又因为车一直上蹿下跳,所以他就揣进了自己兜里。 深津仔细观察这只表,是牌子货,而且很新,不知道良田什么时候买的。深津把它放在耳钉们旁边,想象着良田在钟表店里认真挑选手表,一只只试戴的样子。 良田提着斋啡、奶茶、肠粉和拖鞋回家时,看见的就是穿着宗太T恤(新的)的深津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的模样。 脱下衬衣的深津显得年轻了好几岁,发呆时还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错觉,像给捕兽夹裹上丝绒的布料,良田总觉得这样的深津有些眼熟。 他把早餐放在茶几上。茶几好像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眨眨眼,看向深津。深津的手搭在书桌上,离装着良田所有秘密的抽屉只有咫尺之遥,良田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上锁。深津有可能会在房间四处巡视 ,但应该不至于撬锁。不要大惊小怪,良田训斥自己,只要撑到松本联系深津就好了。 是的,良田一路上也在梳理今天发生的事。他几乎可以确定,深津在上车时就知道有袭击,袭击发生后他也直接下命于松本,不现身是为了制造混乱静观其变,松本会控制局势,等其他人的阴谋都图穷匕见后,深津再现身坐收渔翁之利。这是深津擅长的一种进攻方式。 良田铺开一张新报纸,把盒饭一一打开,摆在上面。深津拖着椅子,坐到良田对面,他拿起筷子,和良田对视了一眼,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进食,良田忽然想起来,这样的深津他为什么觉得眼熟。 九年前,松本把车开到警署,送他去自首。下车前深津突然叫住他,告诉他之后会去看他,当时良田没放在心上。 罪名成立被押送进监狱的那天,深津没来。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赤木和木暮老师来了,他们把车停在马路对面,坐在车里看着他。这一天象征着他从此走上卧底的不归路,为了他的卧底档案,赤木和木暮都压上前程作为代价。但良田并不是为了正义或想当好人,而是为了宗太,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愧疚,于是他垂下头,把眼睛藏在卷起的头发下。 跟着狱警走在长长的监狱过道上时,良田听见脚步声空空荡荡的回音,他当时想,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大概是要克服这孤独而难熬的三年。然而他入狱的第一个周末,就被狱警叫号码,“0407,有人探监。” 他刚刚结束关禁闭,眼珠迟钝地转了转,慢吞吞跟在狱警身后走进探视室,然后就看见深津一成安静地坐在防弹玻璃之外。深津一边等待一边发呆,他的视线是凝聚着的,但并不能说他在看什么东西,表情的话,处于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有耐心的刻度。看到良田出现后,明明眼神和表情都没发生改变,良田却察觉到他在认真观察自己,不过并没有多少关心,只是在确认状态,就像确认一台机器的各个零部件是否损坏那样。“感觉怎么样。”深津举着电话,问他。 “挺好的。”明明近在咫尺,但声音却只能从听筒中传来,给人一种荒诞感。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听到深津这么问,良田下意识摸了摸眼角,这才想起来自己和人打了一架,之后又被关禁闭,一直没照镜子,估计还青着。这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良田不敢看深津,眼神飘到一边,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打架”。 深津过了一会儿才对他说:“知道了”。 这句话良田也没放在心上,然后两天后,他从狱警那里听说了那个人的死讯。 之后,这样的会面又进行了无数次。良田原本以为,要等他熬过这三年,再把此当作投名状,然后进入社团中一步步往上爬,可深津这样,好像令他一下子就爬到头了,这反而让良田慌乱起来。 深津几乎每周都来,如果有事还会提前请假。从市区往返监狱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办手续大约半小时,陪良田一小时,通常是问良田过得怎么样,也会讲这周他做了什么。要是赤木也来探监的话,良田甚至能实时汇报深津的发家史。 有一周,深津看着他,终于有了所谓关心的情绪。深津告诉他,他之前跟的那个大佬死了,被人砍死的。良田紧紧捏着电话,思考自己应该表演什么反应,可能应该愤怒吧,可是他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你跟了他多久,良田?”深津问。 良田先想起赤木去警校找他的时间,快速计算了一遍,才说:“一年?不太记得了。” 于是深津点点头,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问题,问良田烟够不够。 良田沉默了一下,才说:“够的,枕头里都塞满了。” 烟是监狱里的硬通货,自从第一次他鼻青脸肿地出现后,深津就找了门路,时不时给他带一包,好像很担心他的处境。但其实良田还是会被打,会被关禁闭,这里总有人像疯子一样冲过来,不过他想到之前的教训,每周见深津前都会照镜子,不敢让深津看到伤,不过很难骗。 良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旦那有很多大事要忙,其实不必每周来看我。” 深津看了他一会儿,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意味深长地说:“烟在外面不值钱,你不要舍不得用,自己过好一点。” 良田当然知道,这些都只是拉拢和驯化的手段,是深津这样雄心勃勃的野兽的常用手段,但每周会面时那种似假非真的关注和体贴,仍然让良田觉得煎熬和痛苦。 良田抬头,发现深津正看着他,他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嘴角没有粘到东西,良田这才注意到深津那份肠粉已经见底,而他自己的才吃了一半。他赶忙埋下头,一口气夹起两根塞进嘴里,鼓着嘴费力地咀嚼。 深津用手指点了点旁边的饮料,问他这些都是什么。 良田又只好赶忙咽下嘴里的肠粉,顿时感觉胸口像吞了石头一样难受。但他不敢让深津久等,麻利地拿出那两杯饮料,和让商家送的第三个空杯。 “我记得旦那喜欢喝鸳鸯,但楼下没卖的,只好自己兑一下。” 深津看着良田,他一手拿奶茶一手拿咖啡,小心翼翼地往空杯子里倒,似乎想要严格控制1:1的比例。他的嘴还鼓鼓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大概率又屏住了呼吸。深津忽然说:“我喜欢奶茶多一点。” “啊?” 良田愣了下,左手一歪,咖啡哗啦啦倒进去大半。他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深津,想了半天,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咖啡全倒进奶茶里,这样算奶茶多吧?他把快要溢出来的加啡版奶茶递给深津。 深津笑了出来,他捏着杯子,把多余的饮料全倒进良田的那一杯里,和他碰了碰杯。 吃完早餐,剩下的时间又变得难以打发。尽管这里是良田家,但如果可以的话,良田希望深津能在“放假”的时候也尽职尽责做一个黑帮大佬,把剩下的时间都安排妥当。 深津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良田正蹲着收拾饭盒和垃圾,却感觉有人站在他身后碰了碰他,良田仰起头来望着深津,深津垂下头,问:“做吗?” 良田差点脸朝地地摔进垃圾袋里,他十分犹豫,隐晦地瞄了眼抽屉,“在这里吗?” “不可以吗?” 良田看着面前的垃圾袋,想了想,站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他回来时深津还站在原地,良田深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才走上前去。他伸出手,撑开深津运动裤的松紧带,把手指卡在里面,然后屈下膝盖跪在地上,打算和以往一样用口交做前戏,但深津拉住了他。深津掐住他的腰把他往上拉,胁迫他踮起脚来,为了保持平衡,良田只能揽住深津的脖子,两人一下子就贴得极进,良田感觉胸口一片温热。深津埋下头,顶开他的牙齿,舌头钻了进去。两人的口腔里是同样的酱汁和咖啡的味道,唇舌交缠之间给人一种温馨的错觉,就像他俩本就是一对耳鬓厮磨的情人,总会分享一切气息。 吻得有些久了,踮起的小腿有些发酸,良田想退后,却被深津按住后脑,他坚持了一会儿实在难受,只好整个人都挂在深津身上。深津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小腿碰到床沿,顺势坐到了床上。良田松了口气,也跟着爬上床,腿分开跪坐在深津身上。 这个过程中,谁也没从谁的口腔里退出去,食物的气味渐渐消失,只剩下他们自己的气息,深津推着良田的舌头,堵住他的嘴,逼良田把津液都吞下去。“咕噜”一声,良田的喉结动了动,深津的鼻息喷洒在他颊边,良田想,如果人类的嗅觉像动物一样灵敏,他大概就能闻到自己满身都是深津的气息。 直到深津的手指从T恤下摆钻到后面,沿着良田光滑的脊背抚摸,他们才停下亲吻,良田向后靠了靠,卷起T恤脱下来,又去拉深津身上那条运动裤的系带。这次深津没有阻止他,反而把手撑在身后,上身后仰着,随着良田的动作抬起腰,方便他把裤子扒下来。夏日的上午有挥散不尽的阳光,全都从窗户外落进来,在床上铺开成浅浅的金色。良田看着眼前穿着休闲T恤,沐浴在日光中的深津,突然噗嗤一笑。 “怎么了?” “没有。”良田摇摇头。他今天总是想起九年前的事,刚刚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俩都回到了更年轻的少年时代,九年前,或者更早一些,两人还不应该认识的时候。 深津的阳具已经半硬,良田用两只手握住,抚弄上面漂亮的青筋,熟练地帮深津套弄着。深津的头微微扬起,阳光全撒在他脸上,房间里除了电风扇呼呼的声音,就只能听见他轻轻的喘气声。良田的阴茎也慢慢硬了起来,连后穴也不自觉地收缩着。 等深津完全硬起来,良田主动从他身上翻下去,扒开被子,深津坐起来,压着他摆出跪趴的姿势。单人床又窄又短,良田感觉深津紧紧伏在他身后,坚实的胸膛贴在他后背上,带着烫人的温度。深津压住他的腰,手指沿着股沟向下,找到温暖的后穴,伸进去两根手指,不断揉弄拓张。良田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忍不住地朝前缩。这次深津倒没按住他不让他逃,而是紧追不放,良田怎么躲都无济于事,最后反而整个人都被压着趴在床上,深津扶着挺翘的阳具缓慢但彻底地塞进良田的后穴。 良田的脸被按在床单里,呻吟都带上一点鼻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不同,今天深津做爱的风格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每一次进入良田的身体,都慢条斯理的,一点点挤开后穴的褶皱,把一整根都挤进最深处,像是要把内壁一一捋平。良田难耐至极,他控制不住地蹬腿,却一下子踢到狭窄的单人床沿以外,瞬间失去着力点,把自己更彻底地摔进被褥。 良田的喉咙里发出像小动物一样抱怨的呜咽,深津勾了勾嘴角,密实的吻落在良田的耳廓和脖颈。良田的扭动越发不安分,深津笑了一下,终于握住他的腰,耐心地把他扶起来,让他又好好跪在床上。 “再趴下去的话,就自己爬起来。” 良田又嘟囔了一句什么,深津没有理他,只是控制着速度,一点点捣进他的身体里。良田的脊背微微拱起,绷紧的肌肉微微鼓起,正中央的脊椎骨一节一节清晰明了。深津的喉咙紧了紧,他保持着插入的姿势,埋下头,手指顺着颈椎一节一节地划过,紧接着在每一节凸起上落下一串亲吻。良田大约是觉得痒,想要扭动腰,却被深津按住,深津一边吻一边又朝里挤了挤,几乎连囊袋也想塞进去。良田叫了一声,腰间塌陷下去,露出一个漂亮的腰窝,深津辗转着亲了亲,良田又重重地叫了一声。 放在茶几上的风扇对正在发生的情事一无所觉,只是傻乎乎地转动着,搅起一点微弱的风。盛夏的房间仍然闷热,汗水从良田和深津的身体里浮出来,肌肤相贴时,留下一片片黏溺的触觉。被这样沉缓又透彻地肏动,良田感觉大脑晕沉,意识也飘忽起来,有那么一刻,他希望这是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08

良田又一次睁开眼时,天仍然没亮,房间里是一片荧荧的蓝色。他坐起来,有些苦大仇深地瞪着茶几上的驱蚊灯。沙发原本有坐垫,但之前在上面打翻了一盒牛丸汤,良田就把它扔进洗衣机,紧接着被叫出门两天,又恰好赶上回南天,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发霉,良田干脆把它扔掉了,当然想不到几个月后自己有睡沙发的这一天。 深津睡在单人床上。白天做完爱,良田直接倒头大睡,半夜醒来才发现浑身都是粘腻的汗,他轻手轻脚地爬去冲了个凉,然后再没有勇气回去挤那张单人床。此刻,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深津,深津的睡姿安静规矩,整个人却有异常强烈的存在感,良田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正在逐步渗透房间的每一寸缝隙,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微妙的陌生感。 良田几乎是被逼退到阳台上的。他仰着头,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终于感觉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气味消散在微风中。到了深夜,屋外好歹要比房间里稍微凉快些,良田弯下身,手撑在栏杆上,支着头发呆。天空被城市的霓虹灯染成了一种暗红色,远处高楼上的航空障碍灯一闪一闪,是城市制造的人工星星。脚底下的爿爿房顶一片沉寂,只有零星亮着灯,隐晦的孤独和迷茫原本藏在棚顶下小巷里的污水中,在黑夜里渐渐汇集成一条暗色的河,在城市之中四处流淌。良田踩在河水中央,听见遥远的主干道上传来汽车马达的声音,忽然想到,这时还无家可归的人都在做什么。 此时,他并不知道,今晚无家可归的人数不胜数,甚至他也为此贡献了一份力。 他的上级,赤木和仙道就正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他们坐在马路边的一辆轿车上。仙道刚去711买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打呵欠,赤木坐在旁边的驾驶位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马路对面。在他们车的后面,还停着一辆警用冲锋车,全副武装的警员们正坐在车里待命。可以说,除了仙道,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粘在马路对面的那家火锅店里。 赤木手里握着对讲机,里面时不时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今晚警队把所有休假中的警员都调回,所有行动组全员出动,守在不同的街口和大厦前,随时监控待命。 这一切都拜深津所赐,至少大多数人这么想着。 在过去的24小时内,按时间顺序先后发生了:南烈串通泽北同深津正式撕破脸,南烈涉嫌非法持枪和袭击警员被带回警局,山王组的泽北会长在常去的茶餐厅被枪杀,几乎同一时间深津在从警局回住所的路上遭遇追杀并失踪四件大事。这些事要是一个一个来,赤木睡觉都能笑醒,但偏偏凑到一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现在古惑仔那边肯定已经乱作一团,今晚不出事就像天方夜谭,所以,连从来准时上下班的仙道今晚都留下来加班。 对讲机里正在监控南烈的牧绅一组传来消息,说南烈发动所有小弟在找岸本,可能暂时不会去找山王麻烦,陆陆续续其他组也汇报消息,在重庆大厦门口丰玉和山王的马仔起了冲突,及时轰走了没人受伤,柯士甸道上正在驱赶几堆聚焦在一起的古惑仔,暂时没起冲突……赤木又看了眼正在店里和几个手下吃打边炉的泽北荣治,他们一行人倒是轻轻松松,泽北接了几个电话,都不长,没有主动打出去过。整个尖沙咀都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大家都难耐地等待第一声雷落下来。身边又传来仙道彰啃面包的声音,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赤木觉得被揉搓的可能是自己的神经。他低下头,拿出另一部手机看了眼,0条消息。 “放轻松~”身边的仙道突然拍了拍赤木的肩,“我们今晚的目标呢,就是避免他们打起来砍伤路人,过一个大家都好的平平安安的星期五,除此之外就顺其自然吧。” 赤木转过头看着他,仙道终于吃完买回来的最后一个食物,朝马路对面施舍了一次目光,“我倒觉得,今晚北泽荣治这边说不定风平浪静呢。” 是泽北荣治。过分乐观是一种愚蠢。赤木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哪句好,当然,随后回笼的理智告诉他哪一句都不应该对上级讲。这时候,他甚至希望仙道能再继续升,最好只用坐办公室,不需要出外勤指挥行动。 忽然,赤木直起身。泽北一行人终于吃完火锅,纷纷站起来往外走,他赶忙系好安全带,转动钥匙发动了汽车。泽北站在路边,等小弟把车开过来,一行三人上了同一辆车。汽车沿着马路朝前驶走,赤木二话不说地跟上去。 等他已经开出大概五十米,坐在旁边的仙道才敲了敲车门,悠悠地说:“赤木,我还没下命令你就擅自行动了,你这样的性格在警局真的很容易得罪人啊。” 赤木捏紧方向盘,眉头紧紧皱起,整张脸都多了许多褶皱。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感觉脑袋里名为忍耐的神经已经撕裂出裂纹。就在他终于忍不住想要顶撞上级时,正跟着的那辆车缓缓靠边停了下来。 来了!赤木心中一凛,缓慢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大概十米远的地方,严阵以待。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车上很快走下来一个人,不是泽北。他径直走向赤木的车,敲敲车窗。赤木按住腰间的枪套,心跳如雷,强作镇定地摇下车窗。这个古惑仔倒是一脸恭敬的样子,咬字有些生疏。 “两位阿sir,泽北少爷让我告诉你们,他到家了,感谢护送。” “接下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两位阿sir可以早点返家,预祝周末愉快。” “你!!”身旁甚至传来一声火上浇油的轻笑,赤木只感觉一股怒气冲上心头,他瞪着眼前的古惑仔,对方却不为所动,反而转头看向前车,挥挥手。随后,泽北荣治终于走下轿车,他在街沿上站定,理了理不存在的发型,回头来看了赤木一眼。他笑着对赤木摆摆手,口型似乎在说:“Have a nice weekend.”然后,他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安分守己地走进一栋高级公寓。 仙道彰撑着头,津津有味地观察赤木的表情。赤木总是报告福田影响他们的行动,但就仙道看来,赤木其实和福田大同小异,他虽然没有福田那么急躁莽撞,但也很容易被外人激起情绪,做警察这一行呢,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哪怕只是一瞬的冲动也会完全改变事态局势,仙道摇摇头。他耐着性子又陪赤木等了半个小时,仍旧无事发生。 仙道看了眼赤木难看的脸色,拿起对讲机替他给三井、安田等人安排了轮流监视的工作,又拍了拍这位前辈但是下属的肩膀,“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对了,过海之前顺路把我放到码头,我和人约好了要晨钓的。” 赤木还想反驳,仙道按在他肩膀的手重了重,最后警告了一次,“这是order。” “如果你也像福田那样被情绪冲昏大脑的话,我不介意连你一起停职~” “你终于来了,”仙道拴好鱼饵,又抛出去一杆。身后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悠闲淡定,像是同老友见面,“我都做好今天空手而归的准备。你这几天不应该像老鼠一样躲起来避风头吗?” 这句话里有隐隐挑衅,身后的人却不为所动,既没有生气也不打算同他斗嘴。他走到仙道身侧,探头看了眼仙道的桶。 “看起来不错,钓到一条就不算空手而归。” 呃,仙道感觉自己反被捅了一刀。他挤出笑容,拍拍旁边另一把折叠小板凳,“烦请你坐下先。你这么高,一直站着让我很有压力。” 身边的男人熟门熟路地拆开自己的小板凳,坐了下来。他没拿钓竿,空着手,头支在膝盖上,看仙道又钓空了一杆。他们像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老友。 “你们警局那个叫赤木什么,赤木刚宪的,很难搞啊。”男人说。 “是啊。”想到正在躺在ICU的赤木,仙道也罕见地皱起了眉,“我明明警告他很多次了,早知如此,不如先停他职。” “他找人跟你的时候就应该动手。”男人啧了一声,仙道又一次拿出鱼饵,“我怎么觉得你在给鱼做慈善?唉算了,不过,我总感觉他惹出的麻烦会比想象中还大……” “啊!”仙道提起鱼竿,又只剩一片空荡荡的风,这些鱼好像互相通知了这里有自助餐。他扶了下打满发胶的发型,看向身边剃了寸头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那要……吗?” “哎呀没办法啦,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这样了。”男人手撑在膝盖上,站起来,转过身,朝仙道挥了挥手,“等我过几天联系你,你记得搞定枪。还有,别打那么多发胶,会秃头的喔~” 男人把手揣进兜里,踢踏着人字拖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码头深处。 仙道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他看着桶里唯一一条小鱼,抱起桶,“哗啦——”又把它还给大海,然后把水桶和板凳都折叠起来,整齐地装进钓鱼包,背起包。哼着听不出调的歌,周三上班好攰啊,仙道想,第一班地铁应该不挤吧? 不管是泽北会长被枪杀,还是赤木刚宪被袭击重伤,良田都一无所知。他这几天过得比坐监还漫长无聊,大概是他成年后最轻松又荒唐的一段时间。 深津要彻底掩藏踪迹,连良田每天出门买饭也谨慎又迅速。他们大把的时间“赋闲”在良田的小房子里,只能靠做爱来打发大块的时间。 良田骑在深津身上,手撑在深津的腹肌,用自己觉得舒服的频率一下下套弄,单人床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 “你想问什么?”深津仰躺在摇晃的单人床,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扶住良田的腿弯,一边打量良田的神色一边问。T恤沾满了他的汗,潮乎乎地被扔在一边,他全身光裸着,胸膛慢慢渗出一颗颗汗珠。 良田听到他的话,不自觉停顿了一下,努力睁大眼看了看他的神态,最后还是回答,“松本,松、本还没传消息吗?” 不知道是不是良田的错觉,深津的身体紧绷了一瞬,腹间出现明显的线条,他忍不住摸了摸。 “你知道我让松本去做什么了吗?”深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到,扶住良田的手朝上摸去,按在良田腰间。 “当然、是查、追杀你的凶手。” 良田突然被按住,感觉深津又多挤进身体里了一些,他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手撑在深津的胸口,有些狼狈地重新坐起来。 深津就像刚刚完全不是他搞的鬼一样,收回手,“差不多吧。” 如果神智还清醒着,良田就能听出这是深津第一次做出语焉不详的回答。可惜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快感像雪白的浪花,一遍一遍在脑中翻涌,顺着他挺直的脊背,冲刷到每一处骨骼,也没注意到深津忽然撑起身体,猛地翻过身将他压到了下面。深津用手指玩弄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又撑开它,捉住舌头,捻弄上面的小圆珠,下身又急又重地顶弄十几下。良田只觉得被肏得浑身都发软。 深津咬着他已经褪疤的耳廓,新生的肉还有一点痒痒的,“让你问东问西的条件是下面也专心点哟。” 结果,这次做完,深津从他身上爬起来后,没有再穿那套已经全是他气味的T恤和短裤,而是拿起沙发上的衬衣穿在身上。 良田的腰还酸着,理智尚未完全回归,但也跟着撑起身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深津。 “做之前就想和你说,但你太热情了。” “……?” “今天就可以回社团,”深津扣好纽扣,又套上裤子,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他走到床边,看着良田还发懵的表情,揉了揉他那头像小狗一样乱糟糟的棕色卷发,“现在虽然晚了点,但也没关系。”然后有些好笑地看着良田瞪大眼睛,眼珠转了转,才终于反应过来,在房间里像小动物一样蹦蹦跳跳,到处翻他的衣物和东西。 临走前,深津最后一次环顾了一圈这间小屋子。这里已经到处都染上他的气息,从陌生逐渐变得熟悉,有一丝眷恋的幻影像春天新生的藤缠绕上心头。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有一把锁的书桌上,那里原本有几副耳钉,刚刚深津帮良田一颗颗戴好了,只剩下一只崭新的手表。深津朝它点了点,问良田,“不戴表吗?” 良田瞬间僵住,他拧着脖子愣愣地看着桌上那只表。就像刚从美梦中醒来发现一切都是虚假的,这几天的轻松就像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飓风卷走,只留下全身血液都被吹冰凉的他。他艰难地松开紧咬的牙齿,艰涩地解释道:“只是好奇想试一试,结果发现戴手表不太方便。” “哦,是吗。”深津浑不在意,就像只是随口问问,“你没买多久吧,拿小票可以退货的。” 他走出房间,来到昏暗的走廊,转过身,看到良田有些呆滞的神情,“怎么了?” 良田垂下头跟着他走出来,从兜里拿出钥匙锁好家门,几乎没有采光的走廊里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有点惊讶,旦那也会考虑退货的事。” 深津轻笑了一声,他似乎还沉浸在这几天的“度假状态”,神态和语气都稍微外露,甚至还会简单开些玩笑:“因为做正经生意人赚钱很难的啊。”